吃過晚飯,柳福兒洗洗便吹燈上了床榻。照例,她蜷起膝蓋,好似個球一般的抱緊被子。她的睡眠一向極好,幾乎到了秒睡的境界。然而今天,他才一合眼,早上的一幕就歷歷浮現。那一瞬流淌在胸腹的溫熱和他緊緊抱著她的感覺,以及悶哼時噴在耳朵上的熱氣,和她汗毛浮動時的癢和熱。黑夜裡,感官上的感覺似乎被放大了很多倍。她捂著耳朵,想要製止不斷升起的溫度,更想抑製漸漸加快的心跳,她不斷催眠自己,梁二是個彎的,就算他英雄救美,大不了想辦法還他就是了。夫妻生活是婚姻起碼的基礎,他們兩個真心不成啊。也不知碎碎念了多久,她終於迷糊的昏睡過去。而在隔壁,谷林正和周小六忙著給梁二擦身喂藥。清晨,柳福兒先去廚下端了碗濃稠米油。進門見兩人眼底發青,便知一夜沒睡。“我來吧,你們去歇歇。”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朝柳福兒點了下頭,出門了。片刻,周小六端著盆帶著冰塊的水進門,柳福兒看了眼,繼續喂米油,“放那兒吧,我來就行。”周小六放下盆,湊過來道:“大郎,這個,我和谷林昨晚商量一下,剛才我也和鄭三碰了個頭。”柳福兒抬頭。周小六牙痛的嘶了聲,道:“你看,參軍現在這般,以後怎麽樣都不好說,所以,我們想……”周小六想了半天,也說不出所以然。“你到底想說什麽?”柳福兒一頭霧水。“我們想衝喜,”周小六說完,連帶又歎了口氣。深覺自己罪孽深重。參軍明顯對大郎情根深種,依照梁家人對感情的專一,這麽做怕是要害人家娘子一輩子了。柳福兒微微挑眉,這位可是彎的,娘子娶回來當擺設啊?她擱了碗,道:“參軍這般大的年紀,應該是訂了親的,若此時娶了別人,女方該怎麽辦?”周小六又歎了口氣,道:“也顧不得這許多了,或許這就是劫數,保不齊那位娘子另覓郎君,姻緣還會更好呢。”聽到周小六這麽說,柳福兒心裡還是升起一點點別扭,“那麽三書六禮呢?”“現在哪有時間置辦這個?”周小六回得順溜。柳福兒哼道:“就算衝喜,這些事情也是要做吧?”周小六道:“不然我們先去尋個普通人家,若是行,就先過禮,其他手續之後補辦。”只要沒有官方憑證,就相當於買個死契丫頭,就算參軍醒了,不喜歡也不打緊的。“隨便尋?娶進門,就是梁家的二夫人,這般草率,梁帥能認,梁夫人能認?”周小六頓住。“要是不認,你要那娘子以後如何自處?”成功把周小六堵住,柳福兒道:“我看你們是病急亂投醫了。”她道:“時間差不多了,你趕緊把藥端來。”周小六蔫蔫走了。待到腳步聲走遠,柳福兒摸摸碗底,已經涼了。她索性停手,轉而從上到下的打量梁二。平心而論,梁二長得真心不差,身材也是脫衣有肉,穿衣顯瘦的樣子。更別提他武藝高超,嗯,想來體能也不錯。柳福兒搖搖頭,揮掉突然興起的念頭。再次催眠,他取向不同,就算體能爆表,也跟她木有一毛錢關系。但是想到他的救命之恩,柳福兒又猶豫了。或許只是假裝一下,也不要緊吧?入夜,堅持照顧梁二的柳福兒端坐在銅鏡前。昏黃的燈光搖曳,柳福兒將長發散開,烏黑濃密披在肩頭,折射著淡淡的光澤。柳福兒細細將頭髮通開,想學著這個朝代的女子挽個造型優美的發髻。但她手藝不佳,擺弄半天也不得要領。沒柰何,她只能在發尾松松的扎起。來到梁二的床榻邊,柳福兒坐在腳踏上,一本正經的把藏在衣襟裡的信紙拿出來在梁二跟前晃了晃。“看好了,這是我阿耶寫給你阿耶的信,大概的意思就是交代你跟我的婚事該辦了。”“周小六打算給你衝喜,但是我覺得吧,你現在都這樣了,有我這個現成的,你就別害別人了。”梁二眼珠微微動了動,似乎有些反應。可惜柳福兒正心虛外帶激動,見怕別人發現,並沒留意這點變化。“現在事急從權,咱們一切從簡,你我隻行個禮就算完事。”“你要醒了,這就算我還你救命之恩,以後你該找俊男找俊男,我該找郎君找郎君, 咱兩互不相乾。”梁二靜靜躺著,如同陷入沉睡。柳福兒再晃了晃信紙,道:“你要不反對,我就當你答應了。”梁二靜默無聲。柳福兒點頭,收回信紙,起身正了正衣襟,又轉悠一圈,也沒能找到什麽能替代梁二的活物,便直接給梁二來了個三鞠躬,自說自話的說了句禮成。末了,她彎腰,湊到梁二耳朵邊,強調道:“行吧,你跟我就算夫妻了。先說好,你死了,我可不會給你守寡。”梁二手指微微顫動,嘴唇也跟著一抖。柳福兒有些感覺,忙定睛去看。依然還是個安靜美男子。柳福兒撇嘴,“我就說吧,衝喜根本沒用。”她摸了摸梁二額頭,皺眉,“怎麽又燒了。”她抓著散開的頭髮,熟練的在頭頂挽了個髻,用麻布一纏,便端盆出去打水。床榻上,梁二似乎硬撐著張了下眼睛,又很快陷入昏迷。柳福兒回來,將帕子浸濕,反覆的給他手腳頭臉降溫。夜半,周小六不放心的過來,見柳福兒這般,便道:“還是我來吧,你回去歇著。”柳福兒昨晚就沒睡踏實,今天又忙了一天,這會兒在這兒全是靠意志力撐著。既然有人願意接手,她也就沒有推辭。回到艙室,她隻隨便抹了把臉,便一頭栽在床上,一個呼吸不到,就睡了過去。翌日清晨,柳福兒還在呼呼大睡,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一聲歡呼,接著便是周小六熟悉的嗓門,喊道:“參軍醒了。”柳福兒從床上跳起來,直奔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