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擎居住的四合院中,水是井裡打的,夜裡用的是燈籠和燭火,除了幾個座機外,很少能看到現代科技的產物。 座機一共三台,紅、黑、白三個顏色。 紅色的,很少響起,若是響起,必定是電視上常出現的那幾個最高上司打來的,一年到頭,未必能響起一次。 若是紅色電話響了,按理來說,必須接,但對莫道擎來說,其實也可以不接,若是他心情不好,那便不接,何時心情好了,再打回去。 黑色的,一般都是白月打過來的。 可接可不接,大多都是監裡的瑣事,在他眼裡,世俗的事情都是瑣事,哪怕是超自然事件。 可唯獨那白色的座機,他必須接,白色座機響起的次數,比紅色的座機還要少,二十多年來,響起的次數屈指可數,知道這個號碼的,唯獨一人,當年打賭贏了他的人。 電話響了,可莫道擎不敢不接,因為他吃過虧,吃過很大的虧,痛心疾首的虧。 所以無論莫道擎手頭在忙些什麽,電話響了,就必須去接,若是遲了,即便撥了回去也沒用。 可就在這幾天內,白色的座機接連響起了兩次,今天,則是近一周來第三次響起。 而打這個座機的人,是一個老頭,聽聲音,比他小,可他卻必須要尊稱一聲老哥。 莫道擎起身後快步走進了內院,片刻後,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再次坐在矮桌旁,端起茶杯,卻久久不飲。 來電話的人,隻說了一件事。 要權,要公共事務安全監南崗分部的指揮權,而且還是將這權利交給一個二十余歲的黃口小兒! 若是別人如此說,莫道擎定會嗤之以鼻。 如此權利,豈能說給就給。 可是來電話的人卻不同,他說要,便只能給。 莫道擎對電話另一頭的老人,幾乎一無所知。 他只知道這個老人有一種特殊的能力。 全國各地發生的超自然事件,尤其是那種會引起巨大恐慌和嚴重後果的,對方總會提前通知他。 如果公共事務安全監沒有辦法解決的話,對方同樣會告知,就好像未卜先知一樣,事情還沒發生就已經預知到了。 若不是如此,莫道擎也不可能言聽計從。 用手指沾了點茶水,莫道擎在矮桌上寫了兩個大字——楚禦! 隨著一陣清風拂過,矮桌再無一絲痕跡。 轉過頭,莫道擎對垂首的小道童淡淡的說道:“南港分部移權,皆交由楚禦。” 小道童微微噢了一聲,匆匆跑回了內院。 過了片刻,小道童跑了回來:“師傅。” 莫道擎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小道童笑盈盈的說道:“要不,您去一趟南港吧。” “為何?” “您不是一直好奇那個人到底是誰嘛。” “好奇又如何?” “那個人這麽緊張南港分部裡叫做楚禦的人,您不妨去南港,從楚禦身上下手,順藤摸瓜打探那人的來歷?” 莫道擎轉過身,刮了刮小道童的鼻子:“你能想到,為師豈會想不到,不可,萬萬不可。” “為什麽呀?” 莫道擎微微歎了口氣:“二十三年前,世間之事,為師知道的不多,所以不苦惱,亦樂得自在,樂得逍遙,隨後那人找上山門尋到了我,夜談一番,世間萬物之事,為師知道了些許,可就這區區些許事情,讓為師勞碌了二十余年,若是尋了這楚禦,知道的更多,為師豈不是化為屍骨也不得安寧。” 小道童抽了抽鼻子,小腦袋瓜裡根本無法理解這一番話的意思。 莫道擎拍了拍小道童的腦袋:“那人,比為師聰明千百倍,所以,他做的事,要比咱們處理的事情困難千百倍,以為師之能,做些小事就夠了,知道的多,做不了,豈不是愁上加愁。” 小道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即露出了笑臉:“那好,徒兒給您再填些熱水去。” 莫道擎撫須笑道:“乖。” 見到小道童跑進了後院,莫道擎站了起來,隨即走到影壁前,望著影壁上掛著的畫像,久久不語。 畫像上是一個女人,穿著道袍,身負長劍,英氣十足。 莫道擎站了很久,直到小道童走到身後這才回過了頭。 小道童皺著鼻子聞到:“師傅,您又想她老人家了?” “想,日出想,日落想,日日想,夜夜想。” 小道童望著影壁,喃喃道:“她與白姐姐的容貌好像呀。” “是啊,與她年輕時,如同一個模子刻的一般。” “可惜我沒見過她。” 莫道擎牽著小道童的手,走向了矮桌:“快了,那人說,他忙,忙完了,就會尋個時間製作一台很神奇的物件,有了這物件,我就能再次見到你。” “那他要忙多久呀?” “不知,為師等了二十余年,不過那人說了,在你師傅化為塚中枯骨之前,定會帶為師見到她。” “噢,那還要好久吧。” “不久,快了,定是快了。”莫道擎目光幽深,朗聲道:“三日之內,尋了我三次,那人,定是急了,既然急了,他要操勞的事,也便是開始做了,做成了,自然就會幫為師見她。” 當白月掛斷了四合院打來的電話後,站在走廊裡,久久無法消化剛剛得知的命令。 南港分部全部聽命於楚禦? 倒沒說包括自己這個堂堂的副都監,可看那意思,即便楚禦指揮不了自己,可是自己同樣無法使喚楚禦這個家夥了? 聽命於一個剛剛入職一年,一直隱瞞重要信息,同時綁架自己同事,而且還和未知危險人物勾結的年輕文員? 白月感覺莫道擎可能是老年癡呆了? 可是老家夥雖然已經八十多了,身體卻極為硬朗,不像是老年癡呆了啊? 如果走的是正規程序,總部辦公室下達的命令,白月或許會質疑。 可是來電話的是卻是莫道擎的唯一弟子,不是官方程序更像是私人直接下令,反而讓她無從質疑。 雖然想不通,可是白月決定服從命令。 因為她相信莫道擎,相信這個一手創立公共事務安全監並且二十余年來從未犯過錯的老人。 揮手招來一名手下,白月道:“進去,告訴楚禦,所有事情,既往不咎,讓他出來吧,我有事和他說。” 手下點了點頭,隨後穿好了防化服,然後跑到了隔離病房的門口。 敲門,門被打開,還未張口,緊接著,在白月的注視下,直接被強行拉倒了屋子裡。 耳力過人的白月,聽到了兩聲微不可聞的關節錯位聲,然後是一陣痛呼。 白月既無奈又憤怒。 不用說,又多了個人質,自己的手下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讓人去敲門,完全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剛進來的倒霉鬼被炎蛇一腳踹到了角落裡,沒等開口呢,先被面色蒼白的炎蛇喂了口血。 乾嘔了幾聲,這才叫喊道:“楚禦,白都監說既往不咎” 沒等這家夥說完,炎蛇一個鞭腿甩了過去,然後這家夥就暈了。 楚禦摸了摸鼻子:“既往不咎,當我是傻X?” 病房裡一共十六名老頭老太太,因為又有送人頭的倒霉鬼,采血量正好夠用,楚禦也懶得用針管子抽血輸血了,直接老辦法,手起刀落捏開嘴。 見到所有老人一個不落的喂了血,楚禦長長吐了口氣,一屁股攤在了炎蛇的身邊。 “人都救了,現在把人質都放了吧。” 楚禦畢竟在分部幹了一年,鬧了這麽大的誤會,事情越早收場越好,剩下的事情,是功是過,也只能看白月怎麽處理了。 炎蛇想了想後點頭表示同意,倒也沒問之後他要何去何從。 楚禦拍了拍炎蛇的肩膀,也不知道是解釋給對方聽還是在那安慰自己:“雖然咱的手段有些粗暴,可出發點也是為了救人,是黑是白一會等這群老人全都恢復了就知道了,白月她.應該是講理的吧。” 炎蛇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 誰知角落裡蹲著的仇中磊卻哼了一聲,冷笑道:“強行闖入帶有感染源的隔離病房,綁架你的直系上司以及分部同事,讓我們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前提下進入隔離區,更別說你還傷了我們,小子,就算你把人救了,你以為這事就會這麽過去了嗎?” 沒等楚禦開口,炎蛇站了起來:“要不我弄死這小子吧,廢話太尼瑪多了。” 楚禦給炎蛇拉住,沒有看仇中磊,而是看向了孟勇。 他不管仇中磊是怎麽想的,他隻想知道,孟勇是如何看待的這件事。 雖然自己和炎蛇的手段粗暴了點,可是自己二人卻放了那麽多血為了救一群素不相識的老人們,要是孟勇還拘泥於條條框框,那這個公共事務安全監真的沒必要待下去了。 孟勇面部表情的朗聲說道:“人救了,什麽都好說,小楚,你放心,白都監要是辦你的話,我攔著,事急從權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楚禦心中一暖,可是他也很清楚,別看孟勇長的和熊瞎子似的,見到了白月,那就和老鼠見了貓似的,還他攔著,他能攔著啥呢,能替自己挨兩頓揍? 孫民輝也跟著叫道:“楚禦,你這事做的沒錯,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