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宋霞這麽說，蘇沁就笑著沒有說話。 沒做這行的時候，覺得明星光鮮，等自己入了這行才知道後面有多辛苦。 不過蘇沁倒覺得自然，以前的世界她做過家族企業的管理，知道些門門道道，所以她其實並沒有什麽抱怨，做哪一行不都是這樣。 寫書的覺得寫書難，卻不知道看書的也煩惱看什麽書。 當然了，這是題外話。 === 蘇沁這段時間就呆在家裡，除了熟讀劇本外，就是幫忙做做家務，也近距離觀察著宋霞。 她的這位養母，實際上和《我們的母親》中的角色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早年沒有自己的孩子，撫養了蘇沁，身體也被歲月慢慢地侵蝕，到了中年，卻意外地獲得了自己的孩子。 這就造成宋霞心裡前前後後有些矛盾的地方。 蘇沁可以感覺得到宋霞對自己的感情並不是假的，只不過彼此之間還依舊略略帶著點芥蒂，而宋霞抱著劉元，輕聲低哄的樣子，在蘇沁的眼裡更為地溫柔。 似乎感覺到蘇沁的注視，宋霞抬起了頭問:“怎麽了?” “媽，我想聽聽我小時候的事情。” “你……小時候的事情?”宋霞的語氣頓時有點晦澀了。 蘇沁坐正了身子，坦誠地看著宋霞:“比如，爸爸媽媽為什麽收養了我。” 終於問出來了！ 宋霞的臉色白了一下，她扯出一點的笑容:“好端端的，怎麽問起了這個。”她拍打著懷裡的孩子，劉元受到安撫後，扭動的身體安靜了下來。 “只是想知道。”蘇沁咬了咬牙，她不是真正的蘇沁，但是她覺得有必要，為自己也為原蘇沁，將橫在一家人心裡的這個心結打開。 “以前是我的任性，我不知道作為母親，或者作為子女的感覺。”蘇沁說著，想起自己的過往，從小親情疏離，關於家人的溫暖，實際上她真的是沒有什麽體會的。 “這半年離開家，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說著，她垂下頭:“所以，想知道媽媽是怎麽想的。” 聽著宋霞的臉色緩和了下來，似乎陷入了回憶，眼裡慢慢地溢出溫柔的色彩。 “我和你爸結婚的早，一路折騰下來沒有孩子，很大原因在於我。” 在劉東和宋霞的那個時代，生兒育女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老一代人奉承的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觀念。 “折騰過離婚，但是你爸死活不肯，為此還和家裡鬧翻了。” “他沒有丟下我，所以這些年，沒有錢生活不好，我都沒有埋怨過一句話。” 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身邊的男人選擇不離不棄，對宋霞而言這樣就足夠了。 物質上劉東能給與的不多，但精神上，他完全撐起了作為丈夫的角色。 “後來他說，我們領一個孩子吧！就算我們親生的。”想到這裡，宋霞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往年的風雨艱辛夾雜著點點甜蜜，這個時候回憶起來，特別地有韻味。 蘇沁聽著聽著，不由地有點癡了。 “到了孤兒院，我們本來是打算領一個小一點的。” “永遠不告訴這孩子，將來也就不知道了。” “哪知道一眼便看到了你！” 蘇沁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雖然她不是真蘇沁，但或許是身體傳承的關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宋霞永遠不會忘記當年第一次見到蘇沁的場景。 衣服頗為陳舊的小女孩子，胡亂地扎著辮子，臉上還帶著泥土的痕跡，躲在大樹的後面隻探出腦袋，好奇地打量著兩人。 直到劉東拿出糖來哄騙，她才顫顫巍巍地出來，小心翼翼地接過糖果，飛快地跑了。 “我們一眼就看了上，”宋霞微笑著說:“小時候的你就很漂亮！” 宋霞緩緩著說著，往年的一件件事情，在蘇沁的面前緩緩地展開。 第一次送蘇沁上學…… 第一次給她買衣服…… 第一次帶她去遊樂園…… 第一次給她過生日…… 隨著回憶的展開，宋霞的聲音也是越來越低沉。 “是真的把你當女兒的。” 宋霞說到這裡，眼眶就紅了。 蘇沁心裡也是千回百轉，廚房裡傳出“嗚嗚”的開水沸騰聲都沒有聽見。 “可誰料到，我後來居然懷孕了！” “媽媽不想要，可你爸說，即來之則安之！” 在劉東看來，蘇沁是自己真正的女兒，是不會介意家裡多出一個弟弟的。 宋霞不由地哭了出來，碩大的淚水毫無規律地滴下:“是真的把你當女兒的！” 但那個時候的蘇沁不能理解，或者說原來的蘇沁，至始至終沒有真正地融入到劉東的家庭裡去。 她始終認為，劉東一家對自己的愛，不同於真正的“血濃於水”的親情。 原來的她錯得有多離譜。 不理解父母對自己的愛， 甚至連去詢問都沒有，就做出了令一家人的關系差點難以挽回的事情。 “你失蹤的那一年，你爸爸和我到處找。” 蘇沁離家出走後，劉東一家對外宣稱“病了”，實際上一直私下努力地尋找蘇沁，還在警局立了案。 “去過好多城市，鄉村！” 哪裡一有人販子或者傳銷的破案，劉東和大腹便便懷著孕的宋霞就第一時間趕去。 “沒有放棄，因為在我們的心裡，你真的是我們的女兒！” “媽，”蘇沁的心裡，湧起各種各樣的感覺，衝擊著她腦門陣陣發疼。 她抱過宋霞，這是這輩子，蘇沁第一次擁抱宋霞！ “媽媽是真的愛你！啊，沁沁。”宋霞痛哭流涕。 “對不起，對不起，”蘇沁在宋霞的耳邊喃喃細語著，她在替原蘇沁道歉，也在給自己道歉。 對於這樣愛自己的父母，她心裡一陣的愧疚，畢竟她不是真的蘇沁。 只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以前那個世界，她所欠缺的父愛母愛，在這個世界，從一對沒有血緣的夫婦身上得到了。 她緊緊地抱著宋霞，似乎有點貪婪地呼吸著宋霞身上散發的母親的味道。 “媽，或許我還不懂怎麽做為一個女兒，但是我希望以後，能做好她。”她細語著，也不管在自己懷中哭泣的宋霞能否聽見。 打開房門的劉東，看到的就是母女兩人互相擁抱的場面。 他緩緩地退了出去…… 一家人之間的隔閡在此刻正式地破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