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

“我不受善恶羁绊,我只顾自己快活。 你对我无用的那一刻,就是我抛弃你的那一天。 可是,只要你一天在我羽翼之下,我就会……保护你。” ――无论你是人还是兽。

第5章 何处人间
    東方終於離開了山林。
  下了山之後,是很長很長,荒無人煙的道路,村子裡負責隔段時間出去做買賣的人,都要用馬代步,才能負著貨物,走過這麽漫長的路。當然,以東方的輕功,這段常人看來極為頭疼的遠路,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在這片荒涼的,長滿雜草,間或有些大樹,因為長年少有人走動而顯得極之冷清的道路上,他或追風逐電,或信步漫行,或是偶有意趣,提氣奔騰,追逐樹梢的飛鳥,不知不覺,已走過了幾許遠道,幾許彎路,眼前漸漸開闊,可以看得到比較象樣的路了,路上的行人,也在漸漸增多。
  東方放慢腳步,在路邊閑閑行走,淡淡看著路上人來人往。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山林,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小村外的人。
  果然大多身材高大,深目高鼻,皮膚多屬白色,而眼睛頭髮的色澤也一樣多有不同。他們說的話,有的語音和村裡多少有些區別,但隻要仔細聽,還是能找到很多相似之處,憑經驗推斷,很快就能弄明白話裡的意思。
  東方頗有興致地觀察著一切。人們的衣飾多有不同,雖然看起來,他們有衣物打扮,生活方式,常用工具,都和以前所處的世界大不相同,但如果仔細看,仔細分辯的話,還是可以輕易地找出很多相似之處。
  就算風俗語言習慣文化都完全不同,人類最根本的一些東西,卻是不會變的。
  誰是貧窮農戶,誰是微薄小工,誰是富有商人,誰是官員仕紳。
  穿著華麗衣服的人家境肯定富有,擁有馬車的人,生活想來不錯。而如果帶著不少從人,前呼後擁,那不是巨富,便該是高官了。還有那偶爾會經過的,騎快馬,著重甲的人,該是武者吧。隻是不知道,這裡可也有江湖,又或者,強大的武者隻屬於國家。
  在一個閉塞村莊中長大的村姑,根本不能把這個世界的詳情全告訴東方。好在東方久歷江湖,早就練出處變不驚的本事,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憑自己的能力,理出頭緒來。所以,他對新環境適應得極快,對新世界的一切知識,吸收得也極快。
  仔細聽路人的對話,越來越熟悉他們的語言,即使略有口音差異,也不能再影響他的理解。
  仔細觀察路人的行動,看行路人在路邊買賣東西,很自然地分析出一般物品的物價,以及不同錢幣的價值。
  而所有的一切觀察,都隱藏在看似漫不經心行走休息之間。
  在路人眼中,他不過是個穿著怪異黑袍的老人。因為長長的白發,和蒼然的眉眼,都代表著他的生命所余無多,所以人們一般不會對他多加注意,也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的長相和普通人略有不同的這一特點。
  就這樣,東方漫無目的地前行,也經過一些小村莊,也經過一些小鎮。式樣奇特的房屋也曾讓他頗有興至地注意了一番,然而,很快有發現,這些屋子,如同其他的一些生活用具一樣,雖然和以前世界的有很大的不同,但基本的功能和特點,都沒有什麽區別。
  在普通的小鎮走上一個來回,哪裡是普通民宅,哪裡是有錢人家,哪裡是官員府弟,哪裡是一般店鋪,哪裡是供人住宿休息的酒店,根本就一目了然。
  在他的印象中,酒店從來是各種消息的匯聚地,想要休息打尖,想要打聽消息,酒店永遠是第一選擇。
  而這個新世界的酒店也很好找,看到哪個地方,燈光明亮,門戶大開,
裡頭坐滿了人,喧天的熱鬧聲不絕於耳,那就是必是酒店了。對了,這裡的人,好象是叫酒館,而不是酒店的。  東方施施然走進小鎮唯一一家酒館,目光一掃,已經確定了櫃台的位置,然後很隨便地拋下十幾枚黑晶幣。
  至於東方身上為什麽會有錢?這個嘛。本來他在森林深處,隨便摘點外頭找不到的奇珍異果,或是弄點怪獸的毛皮骨頭,拿到外頭,那是輕而易舉就能賣到大價錢。但是,做事一向肆意而隨興的東方教主當然不願這麽麻煩。他一路行來,看路人購買東西,要是見到誰衣服過於華麗,錢包過份鼓鼓囊囊,他就也隨便伸伸手,善意地幫人減少一些趕路的重量負擔。
  至於偷東西會不會有什麽內疚,不好意思啊,這種思想負擔當然絕不存在於東方的心裡。如果不是因為他初入貴境,不願引起大騷亂,影響他觀察這個世界,他也許會選擇更直接更簡單的方式――搶!
  信手拋出十幾枚黑晶幣,這就象以前一擲萬金的江湖客隨手拋出一錠大大的銀子一樣,得到的效果也幾乎完全一樣。新世界中的掌櫃小二,還有那略有幾分姿色的酒家女臉上立刻堆滿了笑,高高興興點頭哈腰為他挑選一個乾淨的桌子,酒菜象流水一樣送上來。
  好吧好吧,東方皺起眉頭。唉,總是習慣不了,這裡在酒館裡做事的不叫小二或酒家女,而叫什麽……對了,那個剛才送酒上來,腰彎得那麽低,以至於露出半個胸部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女人,在和別人調笑時好象自稱,那個酒吧之花。
  唉,這個,必須承認,兩個世界酒家最大的兩個區別,其一,這裡居然允許女人如此公開地勾引男人,同男人調笑無忌。倒是和苗人的熱情肆意有些相似,不象漢人那麽拘謹無聊。其二不同就是……食物啊。
  東方為那粗糙的黑麥麵包,甜膩過頭的奶酪和烤得談不上有多美味的牛肉感到鬱悶。對了,還有酒啊,那些冒著泡泡,苦苦澀澀的東西,也算是酒嗎?
  別說漢人那些色香味美的菜肴讓人無比懷念,就是苗人的五毒宴,都比這滿桌的所謂好吃的讓人思念啊。
  東方漫不經心地隻嘗了兩三口,就沒了興致,而這個時候,酒館外竟然傳來一聲極為熟悉的驢叫。
  這一刻,浮上東方心頭的居然是一句以前在漢人世界常聽到的老話。
  天上龍肉,地下驢肉。
  心中一動間,他抬頭望去,一個年邁的老人,正拿著鞭子抽打在酒館門口,怎麽也拉不動的一頭黑不溜秋的驢子。
  難得這頭驢子不但長得和以前世界一模一樣,身上佩的籠頭也和舊世界完全相同。甚至連這等怎麽也拖不動的倔脾氣,竟也和過去一模一樣。
  東方看得有趣,竟生起一絲淡淡的親切之意了。
  他耳目靈敏,雖然坐在酒館裡,卻聽到街上的議論。
  “這老頭又來賣驢了。”
  “哪裡賣得出去?”
  “要勞力就買牛,要跑得快就買馬,這種一沒力氣二不聽話三還很慢的家夥,就算便宜得要命,也沒什麽人肯買了。”
  “是啊,一匹普通的馬,也就五十個黑銅幣,就算是普通的農民也買得起了,還要驢子幹什麽?”
  “誰叫他家窮呢,唯一拿得出來賣的,也就不過是頭驢了。”
  東方忽然長身而起,大步到了門外,一把接過了老人手裡的韁繩,牽了驢子就走。
  那性子奇倔的驢,從來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怪家夥,在被東方這麽看似漫不經心地一牽,竟是身不由己,被拉得不得不跟著走,忍不住發出幾聲難聽的嘶叫。
  那老頭隻覺莫名其妙,這年頭,怎麽還有人搶驢子這種又不好賣又不好養的東西。他手忙腳亂想要抓住東方,阻止他把自家的東西帶走。
  東方頭也不回,信手往後一拂,叮叮當當聲,竟是掉落一地黑晶幣。
  老頭愕然放手, 傻乎乎地望著一地的黑晶幣。這,這,這,這麽多錢,連一百隻驢子都可以買走了。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知道應該立刻把所有的錢都撿起來,趕快離開,以免那個怪人反悔,但事情太突然,錢的數目太大,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而街上其他的閑人,乞丐,看到這麽多的黑晶幣,已經呼嘯大叫著撲了過來。
  老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蹲下去撿拾,唯恐動作慢了被人全部搶走。
  轉眼間,大街亂做一團,一大堆人全擠下一個方向,人人趴在地上搶金幣,四肢著地,姿式難看也就顧不得了。彼此爭搶,你推我搡,這個踩那個的腳,那個打這個的頭,呼喝斥罵之聲不絕。
  這可是一大筆錢啊,又是這麽隨便一扔,你說是給你買驢的,也得說得過去才行,這麽好的機會,誰不想乘機發一筆小財。
  對於身後的一切騷亂,東方都充耳不聞。因為他的隨興而為,會有多少人受傷,多少人倒霉,他也不在乎。人性千古不變,世人注定要為他們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他這冷眼看紅塵的旁觀者,又何必介入。
  他隻是高高興興牽著驢子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用另一隻手托著下巴,以打量從哪裡下刀最合適,哪塊肉最肥美的眼光,上下看著驢子,考究了半天,他很親切地問黑毛驢:“你說是紅燒驢肉好呢,還是煎烤驢耳,或者白切驢唇怎麽樣?”
  這些話他都是用漢語問的,可是這頭天才的驢子,仿佛完全聽懂了一般,在這個大魔頭幾近溫柔的眼光下,開始腳軟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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