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風刮得尤其猛烈,到了下半夜,就淅淅瀝瀝的落起雨來。 雨點打著窗欞和院裡的芭蕉,聽起來淒淒慘慘戚戚。 舒歡的睡眠一向良好,屬於那種頭沾著枕頭,很快就能睡著的人,可是今晚不知是雨聲太大,還是覺得頭下那瓷枕太硬,總之怎麽睡都不舒服,輾轉了一夜,到得天色微曦時就躺不住了,悄悄的翻身下床,推開了窗子。 一股帶著水氣的清新空氣立刻撲面而來,整宿未眠的疲憊都被掃去了一半。 舒歡將下頜抵在胳膊上,趴在窗台看簷下荷花缸。 雨點順著簷漏往下滴,時不時的濺入缸內,驚那得幾尾紅鯉四處遊竄。 才看得有趣,忽然覺得肩上一重,轉頭一看,是顧熙然起來了,拿了一件外裳替她披在了肩頭。 “昨晚去哪了?” 舒歡挪開了目光:“沒去哪,就在園子裡走了走。” 顧熙然微蹙了眉頭,忽然扯過她的衣袖輕輕一嗅:“什麽香?” 舒歡好笑起來,將衣袖扯回道:“我又不懂那些香品,你問我,我怎麽知道?大概是昨晚雲嫣燃的香吧,甜甜的怪好聞的,但我也不知道那香的名字。” “雲嫣?”顧熙然揚了揚眉,欲言又止,只是走到香爐旁看了看,搖頭道:“不是這香。” 舒歡微訝,深吸了兩口氣,忽然想起,這是鶯歌綠奇楠的香味,清涼的,優雅的,持久的,不是其他香味能掩去的,怪不得有個典故叫沉香水染衣呢! 兩人說了沒幾句話,就有丫鬟進來打斷,待到梳洗完,舒歡就踏著雨去老太君那裡請安了。 這是雷打不動的規矩,別說是下雨,就算是下雪下刀子,也不能不去。不過雨中打著油紙傘緩緩而行的意境十分古典婉約,只是沒著雨屐,繡鞋被水沾濕後捂在腳上不太舒服。 大概老太君也已經習慣了她的早至早退,外帶最近顧熙然那邊沒鬧出什麽病弱的動靜,想著這個孫媳還不算太晦氣之人,就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原先那麽苛求了,因此她請完安,陪著老太君用完早點,就從松鶴堂裡出來了。 意外的是才走到門口,就被三姑娘顧萱給喊住了,她怯怯的遞了一雙鞋過來,低聲道:“明日是二哥生辰,我想著他在養病,大概不喜人去打擾,就煩二嫂將這鞋帶給他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舒歡接過鞋一看,見上面針腳細密勻稱,她雖不懂得女工,也瞧得出是用心做的,不由替顧熙然道了謝,笑道:“明日要是得閑,你就過來坐坐好了,你二哥養病也養得悶煩了,要有個人陪著說說話,還能心情舒朗些。” 顧萱低頭應了,隨即訥訥無言。 看得出這個小姑娘是害羞且沉默的,舒歡就沒拉著她說話,道別後徑直往生梅閣去了。 回到院裡,拿著那雙鞋對顧熙然交待明白,舒歡就破天荒頭一回的進了雲姨娘的西廂。她也是沒有辦法,從小到大,只有父母替她過生日的,她還沒有替人操辦過生辰,該怎麽過,還得問問雲姨娘,免得顧家有什麽繁瑣的規矩她不知道,回頭好心辦了壞事。 雲姨娘倒是閑閑的樣子,笑道:“這事不用二奶奶操心了,往常到這日子,老太君那邊都會賞一席酒筵下來,各房裡也都會送些東西過來,不過都知道二爺病弱,喜歡清靜,他們多半不上門的,就來,也只是陪著二爺吃兩筷菜,略坐坐就走了,回頭讓丫鬟們預備些好茶待客就是了。” 那好像就沒她什麽事了。 舒歡應了聲知道,就要走出去,沒想又被雲姨娘給喊住了,她略帶遲疑道:“二奶奶請留步,嫣娘有件事想說。” “什麽事?” 雲姨娘看了看身邊的丫鬟香茜。 香茜很識趣的說要去倒茶,就出去了。跟著舒歡的良辰美景也是懂規矩的,跟著避了出去,甚至還替她們帶上了門。 這架勢,舒歡有點不適應,這麽神神秘秘的,總感覺有一股陰謀的味道,令她心裡不由暗生警惕。 雲姨娘也不著急說話,先請她坐了,往香爐內添了香,隨後親手斟了茶來,這才略為猶豫的從衣袖裡扯出一隻香囊擱在桌上,輕輕推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什麽?”舒歡不解的鎖了眉,拿起香囊瞧了瞧道:“你要送二爺的生辰之禮?” 話是問出了口,她自己也覺著不像。 香囊上繡的是鴛鴦戲水紋,繡工很精細,但用料明顯粗糙,像是用那種廉價的大紅粗布做的底子,雲姨娘絕不至於送這種東西給顧熙然,就算要送,也不可能過她的手。 對於她的反應,雲姨娘也有些納悶,低了聲道:“二奶奶再瞧瞧,真不認得這東西?” 這話奇怪,難道她該認得? 舒歡不耐煩同她打啞謎,將那香囊往桌上一撂道:“從來沒有見過。” 雲姨娘不語,只是將目光遊移在她臉上。 這樣的舉止,雲姨娘從未做過,她往常總是躲著舒歡的目光,盡量不與之對視,因此舒歡越發詫異起來:“你若是有話要說, 就直接點吧。” 雲姨娘這才垂了目光,微微笑道:“那二奶奶請恕我無禮了。” 她說著,將那香囊撿了起來,淡淡道:“香囊是我打發人花了五兩銀子從一位年輕書生手裡買來的,而這位書生不巧正是您未出嫁前的近鄰,教您認字的那位……”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抬起眼來望著舒歡:“如此,二奶奶可想起了什麽?” 鴛鴦戲水紋香囊,年輕書生,近鄰,認字…… 這些線索統統串起來,舒歡就算再笨也猜到這隻香囊的來歷了。 這一定是原主親手繡的,也不知她是想表達愛慕之意,還是感激之情,送了這樣含義曖昧的東西給了那位書生,說不定還是出嫁前送的,怪不得雲姨娘如此巴巴的收了來。 問題是竟然這麽巧! 她說有位老學究教了自己識字,忽的就冒出來一位收了原主繡香囊的年輕書生。 假的? 不至於,雲姨娘不知道她不是原主,拿假話來唬她有什麽用? 更令她鬱悶的是慧雲! 她當初說同老學究學過認字的話,隻說給慧雲一人聽了,也不知道是隔牆有耳,還是慧雲無意或有意的說了出去…… 還在沉吟間,雲姨娘就道:“二奶奶想起來了?這是您親手繡的香囊,您該不會不認得,再說還是親家太太親口告訴我,您同那書生學了兩年字……” 這是意有所指,要威脅她! *——*——*——* 求票票喲,還差十幾分,可以趕上前一名,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