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電視台，會客區。
  “江總，我今天約的是省電視台的大導演謝濤。”
  趙坤湊到江浩耳邊，豎起大拇指，一臉誇耀道：“這謝導在省電視台，算是這個，真正的炙手可熱，據說省電視台打算新開一個綜藝節目，想讓他挑大梁。”
  江浩微微點頭，嘴角卻不留痕跡地扯了扯。
  九十年代，綜藝節目才剛剛起步。
  也就兩年多前，中央台才推出了第一檔，也是唯一一檔綜藝性節目，【綜藝大觀】。
  這綜藝大觀一推出，對於看什麽都新奇的老百姓來說，自然覺得很新鮮，平均收視率高達18％，徹底碾壓後世綜藝2％的收視率，而倪萍、周濤也憑借這欄目成為央視的當家花旦。
  半年後，
  央視推出了第二檔綜藝節目，【正大綜藝】。
  這檔節目與其說是綜藝節目，不如說是旅遊節目，信息閉塞的老百姓隨著洋氣的主持人走遍世界各地，瀏覽各國風情，大呼過癮。
  而各省電視台，剛剛倉促上星，一窮二白，還在摸著石頭過河，哪有什麽精力推出大型綜藝節目，哪怕是天南電視台也不例外。
  所以，對於趙坤嘴裡吹噓的謝導，江浩並不太在意。然而，他這次【六個核桃】的推廣，想劍走偏鋒，借助綜藝節目來做推廣，無奈之下，只能讓趙坤牽線搭橋，來省台找合作夥伴。
  “謝導！”
  “謝導好！”
  “謝導來了。”
  聽到趙坤的提醒，江浩尋聲望去。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留著一頭披肩散發，蓄著濃須的中年男子，渾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藝術氣息，大踏步朝會客區走來。
  看得出，這謝導在台裡頗有份量，不愧是頂梁柱，一路上許多人都滿臉討好笑容、殷勤地朝他打招呼。
  那謝導微笑頷首回應，頗有一副藝術大咖的氣派。
  “謝導，您好！”
  趙坤連忙起身，滿臉堆笑迎上前打招呼。
  “別這麽拘束，坐坐坐！”
  謝導抬手虛壓，三人落座。
  “謝導，我們冒昧前來打攪，希望您別見怪啊！”趙坤作為廣告公司總監，面對強勢的省台導演，內心還是有些心虛。
  九十年代，省台的大導演，權力還是蠻大，趙坤底氣不足，下意識用看甲方爸爸的眼神仰視對方。
  “哈哈哈，別說的那麽見外了，有什麽事直說吧，大家也挺忙的。”謝濤隨意的擺擺手，一副公務繁忙的樣子。
  “行，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趙坤舔了舔嘴唇：“這是我們的客戶，江總，他想跟貴台合作，一起搞台綜藝節目，我琢磨著，謝導是咱們省台的綜藝一哥，於是就厚著臉皮來找您了。”
  不得不說，趙坤這一番奉承，讓謝濤很受用，可惜，江浩的年齡是硬傷，省電視台也是論資排輩的地方，謝濤並沒有將江浩放在眼裡，還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出來歷練。
  “謝導，這是我們的策劃案，請您過目。”江浩微笑說著，遞上一份冊子。
  謝濤微笑著接過來，翻開冊子，漫不經心地掃了幾眼。
  “謝導，這只是客戶的一個初步想法，您提點建議？”趙坤姿態放的很低。
  他很清楚，這些大導演，脾氣都很古怪，一言不合就罵人，即使是當紅明星都能噴一個狗血淋頭。
  謝濤翻到最後一頁，皺著眉頭問：“這個策劃，是誰寫的？”
  “是我。”江浩道。
  謝濤溫和地笑了笑：“難怪我看了半天，就覺得這文筆有一點點生澀。”
  江浩也沒在意，他本來就是外行，看策劃案完全是趕鴨子上架。
  “那，謝導您的意見是……”趙坤問。
  謝濤沉吟片刻，語氣溫和道：“方案不錯，沒有盲目跟風，頗有新意，不落俗套，很有意思。但是……”
  “這概念有點超前，我怕未必能抓住觀眾的眼球。”
  謝導態度和藹，語氣溫和，一副長輩對晚輩指點迷津的模樣。
  說的含蓄。
  可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
  “謝導，方案是有點粗糙，但是我看還是蠻有新意的，而且江總作為投資方，可以考慮冠名讚助……”趙坤小心翼翼地幫客戶說好話。
  “有讚助商的確是錦上添花。”
  謝濤深深地看了趙坤一眼，耐人尋味地道：“可咱們省台，不搞一言堂，這綜藝節目能不能上，也不是我說了算，要逐層審批，集體辯證討論的。”
  話說到這份上，趙坤也沒轍了，無奈地看了江浩一眼。
  江浩也是有點懵。
  這份策劃，是仿照後世的【最強大腦】，本來江浩還信心十足，誰料到，竟然被對方無情地刷下來了。
  “這樣吧，這份方案，我拿回去研究研究，幫忙潤色一下，到時候上會給領導過過目，有結果再通知你們好嗎？”
  謝導起身，揚了揚冊子，語氣真誠地說道。
  “行，那就拜托謝導了。”
  對方起身送客，江浩和趙坤有些失望，只能無奈起身告辭。
  揮手告別。
  等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謝濤一轉身，臉立馬拉了下來，臉上的溫和仁厚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輕蔑鄙夷。
  “什麽玩意？”
  “一個二世祖，仗著有點錢，拿著小兒塗鴉的玩意，就敢班門弄斧？簡直浪費老子時間！”
  謝濤上樓後，厭惡地看了看手中的策劃書，撇撇嘴，隨手丟進碎紙機旁邊的廢紙簍裡。
  江浩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滿懷希望的策劃案，這個看點十足，在後世火爆一時，並催生了記憶培訓市場的王牌綜藝【最強大腦】，竟然被人棄之如敝屐。
  命運就是那麽神奇。
  就在這份策劃案靜靜地躺在廢紙簍，等待它粉碎的命運時。
  “咦……這是什麽？”
  一個三十多歲，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頂著雞窩頭，眼神朦朧，似乎還沒睡醒的疲憊青年，走到複印件旁邊，納悶地撿起了策劃案。
  青年叫馮青川，是省台的新銳導演，為了籌備新節目，整整熬了兩個通宵，見廢紙簍裡丟著一份裝訂好的小冊子，還以為是誰誤放的。
  馮青川打著哈欠，揉了揉熊貓眼，翻開了第一頁。
  策劃案？
  往下一掃。
  咦，有點意思。
  再認真一看，他不由眼前一亮。
  蠻有新意。
  不知不覺，馮青川越看眼神越明亮，渾身的睡意、疲倦也漸漸被驅散了。
  “這是誰的策劃案？”
  大喊三聲，無人回應。
  馮青川皺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這麽好的創意居然沒人認領？
  於是他又認真翻了翻策劃書，才在封面最下方留意到一行綠豆大的電話號碼。
  “能想出這等創意，非同凡響，不如打個電話，相互交流一下。”
  馮青川自言自語，眼神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