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無論生死,他都陪著她一起。◎ 早上八點,天光已經完全大亮,縹緲虛無的薄霧籠罩山際,一輛大巴車此刻正緩緩順著山路向上駛去。 靠著車窗的位置,虞清晚低著頭,手裡的鉛筆正快速在紙頁上勾勒著。 很快,素描本上呈現出來一張熟悉的面龐。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過紙頁,眼眸裡劃過一抹哀傷。 這一整晚,虞清晚幾乎都沒有合眼。 只要閉上眼,眼前便是那張照片上,他鮮血淋漓的模樣。 她放下鉛筆,出神地望著窗外,昨夜哭得紅腫的眼睛此刻還有些不適,心口似乎仍在隱隱作痛,遲來的自責和愧疚幾乎快要將她的心慢慢凌遲。 虞清晚深吸一口氣,努力收斂起混亂的思緒。 看了看時間,賀晟應該已經醒了。 一個中午,她問遍了景區裡的所有商鋪,腿走得已經開始發酸,依然沒有打聽到任何和沈知瑾有關的消息。 她穿的外套很厚,悶出了一身的汗,寒風一吹,還有些冷噤噤的感覺。 這個季節來雁峻山遊玩的遊客不多,昨夜還似乎下了整夜的雨,石板街一片潮濕,山裡景區古樸的街道上顯得有些冷清,街道兩旁零零散散的店鋪都開著門,大多都是販賣一些當地服飾和紀念品的。 可虞清晚沒別的辦法。 從沈知瑾失蹤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她這樣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這些衝動的念頭不斷在腦海裡叫囂著,以至於讓她昨晚半夜三更找到林森家裡,逼問出來了這枚懷表的出處。 現在她的身體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總要自己學會成長,不能一輩子依附在他身邊。 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他。 從行李箱裡,她把那隻沈知瑾留下的那枚懷表拿出來,妥帖地放進隨身的背包裡,然後便換上了身厚實的羽絨服出門。 抬頭看了看照片,大媽連連擺手搖頭:“沒見過沒見過。” 那隻懷表就是來自於這裡,應該是某一家店鋪幾年前賣出的款式。 她身子弱,以前從來沒有自己出過遠門。S 後來被容欽華收養之後,就一直被囚禁在容家,更沒有機會。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為賀晟做些什麽。 “嗯。” 電話那頭,辦公桌前,賀晟眉心攏得更緊:“怎麽沒告訴我,自己一個人去的?” 又叮囑了幾句,電話才掛斷。 他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甚至賠上性命,可她卻什麽都不能為他做。 想對他好,想讓他再高興點,所有的遺憾再圓滿些。 廟宇處於山林之間,只有幾條小徑能徒步走上去,天空烏雲密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下雨。J 虞清晚的體力並不好,只能不停地走走歇歇,走累了就停一會兒,花了快一個小時才走到。 一想到他受到的傷害,全部和她有關,心臟處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著,心痛如絞。 時過境遷,最後這條線索也幾乎石沉大海。 下午,虞清晚先回了趟旅館,將帶來的中藥喝掉,等恢復了些力氣,她沒有放棄,又換了身更厚的上衣出門繼續尋找。 她拿起手機,調整了一下呼吸,確保自己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才撥通那串熟練於心的號碼。 沈知瑾在失蹤前一定來到過這裡。 聽出他的擔心,虞清晚又連忙道:“我只在這裡住兩天,很快就會回去的,不用擔心我。” 她輕聲應:“嗯,我知道了。” 聽見對面傳來的車聲,賀晟皺起眉頭:“去哪了?” 林森告訴她的線索只有這些。 很快,電話被接通。 他的心裡始終介懷沈知瑾當年的離開和拋棄,所以她想,哪怕拚盡全力,希望渺茫,她也想幫他找到和沈知瑾有關的下落,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虞清晚垂下睫,藏起眼底的黯然:“謝謝,打擾了。” 剛剛通過電話的手機還在掌心隱隱發著熱,虞清晚不自覺更用力地握緊,試圖留住那一抹熱意。 “怎麽突然去那了?” 除了這邊的景區,只剩山上還有一座廟宇。 虞清晚訂了一家半山腰的旅館,房間裡乾淨整潔,她簡單把帶來的行李放在房間裡。 感覺到她語氣裡若有似無的疏離,賀晟眉眼沉了沉,想說什麽,最後卻又作罷,只能叮囑她:“時刻保持聯系,手機不要關機,有事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我。” 虞清晚望著窗外的景色,輕聲答:“我來雁峻山了。” 先進廟裡問了幾個僧人,依然沒有人說見過沈知瑾。 虞清晚深吸一口氣,走進一家店鋪裡,拿出沈知瑾的照片,禮貌詢問櫃台後坐著玩手機的大媽:“您好,請問您見過這個人嗎?” 從決定出發到上路,她隻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就到了雁峻山。 她頓了下,才面不改色地答:“最近畫畫沒什麽靈感,想出來逛逛,這裡景色好,我還可以在山裡的民宿寫生。” 虞清晚忍不住失落地垂下眼,努力整理了下心情,她就當是來玩了。 看見廟裡有遊客聚在一起求平安符的,她也跟著湊了熱鬧,求了一個藍色的平安符。 是求給賀晟的。 她拿出手機,給那枚求的平安符拍了一張照片,發給賀晟看。 從今以後,他都要平平安安。 有僧人注意到她溫柔含笑的神情,和藹地看著她開口:“姑娘,你是給家裡人求?” 虞清晚彎起眼睛,嗓音不自覺柔軟下來:“是給我丈夫的。” 僧人笑著表示明白,又友好提議道:“那要不要再順道求一個我們廟裡的姻緣簽,很靈驗的。現在正好人不多,我還能給你專門解簽。” 虞清晚止住腳步,心裡忍不住有些好奇,於是便上前也求了一個。 打開那枚卷起來的紙條,她看見上面寫著兩行字體。 ——愛得其舍,終得成全,千回百轉,緣分糾纏。 很長很深奧的一段話,虞清晚蹙了蹙眉,有點看不懂這簽裡的意思。 見她茫然的神色,僧人了然地笑了笑,高深莫測地開口:“姑娘,你這心裡啊,裝著比情愛更重要的東西。” 聞言,虞清晚一怔,愕然抬眸。 僧人又繼續道:“你想要追求的東西,必定要讓你不得不舍棄掉一些什麽。凡事啊,都不能兩全。” “那些你舍不下的,自然會有人成全,替你舍下。分分合合都是必然經歷,路再難走,也總能走到盡頭的,結果總會是好的。” 說完這些,僧人也不管她有沒有聽明白,微笑朝她雙手合十作了個揖,便轉身離開了。 虞清晚的指尖不自覺捏緊了那張字條,最後還是收進了包裡。 不管如何,只要結果是好的,那她就收起來。 順著石板路往外走,廟宇裡還有一處著名的許願井,特別的是,這座井的每一塊磚石上都懸掛著一枚釘子,釘子上則掛著許願木牌。 井水清澈無波,虞清晚俯下`身,隨意看了看周圍掛著的木牌。 大多都是一些祝福祈願的話語,平平無奇。 掃到某一處時,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她的視線卻忽然頓住。 木牌上面的字體娟秀,歷經過風霜,已經隱隱有了破舊損壞的痕跡,顯然已經懸掛在那裡很多年。 ——賀晟,平安長大,一生無憂。 看見那個熟悉的名字,虞清晚愣了一秒,隨即便反應過來,眼眸驚喜地亮起。 那一定是沈知瑾寫的。 木牌上的筆跡溫柔,應該是沈知瑾當年曾經路過這裡留下的。 賀晟如果看到,就會知道,沈知瑾並非故意拋棄他,而是出於某些不得已的苦衷。 看見這個,他或許就不會再執念於當初的痛苦,再自我折磨下去。 “轟隆——” 天空中突然雷聲大作,細密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落下來。 為了躲雨,虞清晚還沒來得及給那個木牌拍照,便匆忙跟著人群到屋簷下躲雨。 躲了快十多分鍾,只見雨勢越來越大,傾盆之勢宣泄而下,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危險感。 有人拿出手機,一臉驚恐:“完了,雨下得太大,山上好像已經出現山體滑坡了!” “糟糕,我的手機沒信號了!” “我們是不是得趕緊走啊,這裡太危險了!” 虞清晚也懵了一下,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機,果然都沒信號了。 一時間,寺廟裡的人群陷入一片混亂中,立刻有住持出來疏散人們從寺廟後門離開。 虞清晚也被人群簇擁著往外走,可她突然想起什麽,腳步忽然頓在那裡。 就在她腳步停下時,旁邊蜂擁往外跑的其他遊客在好心勸她快點離開:“姑娘,快走吧,一會兒萬一山體滑坡,要出大問題的。廟會不會被淹了都說不準。” 虞清晚皺緊細眉,沈知瑾寫的那個木牌還掛在寺廟裡,萬一真的遇到山體滑坡,東西就一定找不到了。 那是他被母親愛著的唯一證明,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拍照,沒來得及告訴他。 猶豫片刻,虞清晚咬了咬牙,忽然轉身快步往回跑。 有人看見她往回跑,急忙出聲:“哎,姑娘!你幹嘛去!” 虞清晚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到剛剛的許願井旁,急喘著氣,將剛剛掛著的那塊木牌取下來,塞進身上的背包裡,然後轉身往回跑。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措不及防發出一聲巨大的坍塌聲。 “轟——”- G 從上午接到虞清晚的電話開始,賀晟就莫名感到一陣不安和煩躁,讓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工作。 又大概是早上虞清晚打來電話時,他總覺得她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嗓音有些啞,像是哭過之後的聲音。 虞清晚下午給他發消息還是一點左右,那個藍色的平安符。 現在已經將近下午四點,她還沒回他的消息。 那陣濃重的不安感始終在心口縈繞著,揮之不散。 就在這時,岑銳敲門進來,照例開始匯報工作安排:“賀總,一會兒的會議.” 話未說完,就見賀晟神色嚴肅地拎起椅背上的西裝,拿上車鑰匙,沉著臉快步往外走。 “今天會議推遲。” 雁峻山離燕城不算太遠,車程三個小時。 等賀晟驅車上了山之後,才發現通往山上的不少岔路口都被堵住,紅色車尾燈不停閃爍著,刺激著人的神經。傾盆暴雨裡,救援隊拉起了警戒線,正疏散著擁擠的人群,路上盡是散落的石頭。 天空陰沉,大片烏雲積蓄著,不見一絲陽光,豆大的雨點急勢落下,轟隆隆的雷聲,哭聲混雜著哀嚎聲混亂一片,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賀晟下了車,就聽見前面有人哭喊著:“前面發生了很嚴重的山體滑坡,上面的山廟都已經快被壓塌了!” 下午,虞清晚發來的那個平安符。 她就在廟裡。 耳邊像是有什麽轟得一聲炸開,賀晟紅了眼睛,幾乎發瘋一樣在劫後余生的人群裡尋找那道身影。 沒有。 沒有她。 他又用電話一遍遍撥打她的手機,呼吸越來越急促。 沒有信號,聽筒裡不停地響起忙音,攪亂了他僅存的理智。 找不到她了。 有人注意到那個西裝革履的俊美男人,臉上是近乎失控的神情,開口道:“上面的廟已經塌了,要是有人沒出來的話,恐怕已經.” 話音未落,男人冰冷銳利的視線驟然掃過來,聲線讓人不寒而栗。 “閉嘴。” 那人被他的眼神嚇住,立刻住了聲。 賀晟收回視線,看著遠處一片混亂不堪的泥流和沙石,失控幾乎佔據了他的全部思緒,眼尾越來越猩紅,額間的青筋一點點暴起,眸色晦暗一片。 他的晚晚還給他求了平安符。 怎麽會沒出來。 賀晟啞聲命令:“把東西給我。” 他指的是不遠處的救援設備。 聽見賀晟的話,岑銳驚得睜大眼,察覺到了他的意圖,連忙急聲阻攔:“賀總,您不能上去.” 這樣嚴重的山體滑坡,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迎來第二次滅頂之災。 而賀晟充耳不聞四周的阻攔聲,要來了一件衝鋒衣,還把一些救援設備簡單綁在身上。 救援隊的人也在一旁極力勸阻:“通往山廟的路都被石頭和泥流堵住了,只有一條很危險的小路能上去,但是很有可能中途會二次滑坡,這太危險了” 天災之上,人力早已微乎其微,生死面前,一切都在賭。 賭時間,賭運氣。 賀晟抬起頭,碎發之下,那雙冷戾漆黑的眼眸裡此刻無比冷靜,理智得近乎可怕。 “我的妻子還在等我。” 所有人都在瘋了一樣往外逃,唯獨只有那一道固執的身影逆流而上。 旁邊疏散逃離的人群裡有人注意到,驚愕地睜大眼:“這人是不是瘋了!還往裡面走,不要命了!” 賀晟的腳步卻沒有因為任何一道聲音而停止。 誰也不能阻止他,去找他自己的妻子。- 夜色漸黑,傾盆大雨終於有了停下的趨勢,到處都是深不見底的泥濘和沙爍。 身後的廟已經塌了,不久前一塊巨石砸落下來,堪堪擦過她身後,泥石堵死了原本計劃離開的路。 虞清晚只能躲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見外面的雨越來越小,她隨手撿了一根樹枝,支撐著身體,努力尋找著可以離開的路。 隨著天色漸暗,虞清晚隱隱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已經瀕臨透支。 瘦弱的身形在濃重的夜色中搖搖欲墜,唯獨意志力還在支撐著她一步步往前走。 她不能死在這裡。 她如果死了,賀晟該怎麽辦。 他會瘋的。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太多人牽掛著他。 不能再少她一個了。 虞清晚咬緊牙關,借著樹枝的力重新站起來,蹣跚著腳步繼續往前方的黑暗中走過去,一深一淺地踩在泥濘裡。 她剛剛還不小心在泥裡摔了一跤,身上白色的羽絨服早被染髒得看不出顏色。 虞清晚還在慶幸今天自己出門前衣服穿得夠厚,身上不至於被到處都是的斷壁殘垣或者尖銳的樹乾劃傷,摔倒時也沒有劃破哪裡。 黑暗裡,女人蒼白小巧的臉龐上布滿了灰塵,肮髒不堪,唯有一雙眼眸格外堅定清明。 不知道走了多久,虞清晚實在走不動了,隨便找了一根樹乾靠下來。 她輕輕喘著氣,體力早已經徹底透支。 兜裡的手機早就沒了信號,她沒辦法給賀晟打最後一通電話。 她想告訴他,她很愛他,沈知瑾也很愛他。 他其實從來沒有被任何人放棄過。 可是,好像來不及了。 她其實並不畏懼死亡,從小時候知道自己得病開始,虞清晚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甚至她的這一天,會比其他人來得更早。 可現在,她很害怕。 害怕留下他一個人,要怎麽辦才好。 冰冷徹骨的寒意漸漸滲入骨縫,讓虞清晚不受控制地微微發著抖,她咬緊嘴唇強撐著,感覺到意識正被一點點抽離身體。 她的指尖緊緊攥著那枚平安符,幾乎快要攥到變形,唇齒邊不自覺溢出那個名字。 “賀晟.” 平安符,保佑他余生平安吧。 — 與此同時,泥濘遍布的山路裡,賀晟直接用手挪開前方擋路的石塊,手心措不及防又被割出一道傷口。 他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唇線抿緊,任由鮮血順著手背流淌,心底難以言說的恐懼和慌亂促使著他腳步不敢停歇一刻,視線在黑暗中費力搜尋著那道身影。 手上的腕表早已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石塊砸壞,裡面的指針也停止了轉動。 不知道找了多久,走了多遠,他終於看到不遠處,光禿禿的半截樹乾旁邊縮著的一小團。 心臟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賀晟的手背在發抖。 他走過去,看著她緊閉的雙眼,蒼白的臉,一瞬間,大腦也停止了思考,出口的嗓音異常沙啞滯澀。 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晚晚。” 聽見熟悉的聲音,虞清晚的眼睫動了動,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直到看見那一絲微弱的光亮,依稀辨認出眼前的身影。 明明該在燕城出差的人,此刻卻突然出現在了她眼前。 像是瀕臨死亡前出現的幻覺。 她張了張乾澀的唇瓣:“賀晟.” 賀晟粗喘著氣,抱著她的手在顫唞,像是失而復得之後的欣喜,卻又不敢用力抱著她。 黑暗裡,她看不清他猩紅的雙眼,只聽見他的聲音沙啞得驚人。 “受傷了嗎?” 淚水不自覺氤氳了眼眶,靠在他懷裡,虞清晚氣若遊絲地搖了搖頭。 路都被石頭和泥流堵死了,他是怎麽一個人上來的,虞清晚根本不敢想象有多危險。 他不要命了,又一次為了她。 眼前若隱若現的黑暗裡,虞清晚摸到一片濃稠的溫熱。 是他手背上流出來的鮮血。 一路上來都是鋒利的石塊和光禿禿的樹枝,他的手背上早已不知道劃出了多少道傷口。 如果說虞姝給她看的那些照片,只是折磨凌遲著她的心,讓她自責愧疚。那此刻他的出現,已經擊垮了心底最後一絲防線。 淚水奪眶而出,虞清晚忽而止不住地抽噎起來。 賀晟低頭吻了吻她的發絲,安撫著她的情緒。 他把人穩穩背到身上,重新站起來,啞聲開口:“還記得我以前告訴過你什麽嗎?” 虞清晚忍不住哽咽著,意識恍惚間,幾年前,通往台階的樓梯上,他說過的那句話再次回響在耳畔。 “天塌下來,都有爺頂著,壓不著你。” 她記得。 所以哪怕明知前方是險境,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來了。 又或者說,因為知道她在,他才會一次又一次義無反顧。 他從未對她食言過。 哪怕在山裡找了幾個小時,身上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賀晟仍然能將她輕松背起。他踩著散落的泥濘和石子,緊咬著牙關一步步往外走,西褲的褲腳早已被泥濘染得肮髒不堪,沒了往日的矜貴。 虞清晚緊咬著發白的唇瓣,凍得渾身打著冷戰,手臂環著他的脖頸。 恍惚間,仿佛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落在眼睫上,沾濕了眼前的視線。 她費力地睜開眼,只看見漫天紛飛的雪花落了下來,落在他的肩上,迅速消散於無。 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 虞清晚輕咽了咽乾澀發痛的喉嚨,氣若遊絲地在他背上開口。 “賀晟,萬一” 萬一所有的路都被石頭堵死了,他們走不出去。 丟下她這個累贅,他或許還能找到一條生路離開。 如果只能活下去一個人,她希望是他。 然而,虞清晚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那道低沉喑啞的嗓音打斷。 “沒有萬一。” 被沾濕的碎發凌亂地垂在額前,男人的眼眸深邃晦暗,藏匿著的情緒肆虐翻滾,眼尾猩紅,目光卻始終堅定不移地看向前方。 他的語氣不曾有過絲毫的停頓或猶豫。 “你是我老婆。” 所以,無論何時,是生是死,他都會陪著她一起。 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