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似曾相識 顧驚歡只知道自己迅速失去了意識,他甚至沒有任何反應時間。 和心魔結同心共命咒的初衷是製約,但也是顧驚歡留給自己的退路。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從大乘期身上生出的心魔有多難殺死,只要有一個修士存在,它就可以一直存活。 但是澹台翳出現地突然,心魔死亡地也猝不及防。 如果再給顧驚歡多一點時間,他能給自己留更多退路,更大限度保證自己的安全。 但死亡就是在沒有準備的時候降臨了。 顧驚歡差點氣吐血,痛苦之余隻來得及露出一個苦笑。 果然自己就是命中和主角犯衝吧。 他的意識陷入沉重的黑暗,隱約能聽見系統在大聲呼喚自己名字,但是系統焦急的聲音也逐漸模糊,生命力在身上抽離。 最後顧驚歡徹底失去意識。. 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有再次醒來的時候。 顧驚歡覺得自己眼皮無比沉重,仿佛浸透了水一樣,連呼吸都泛著潮濕的冷意。 顧驚歡頓了頓,才說:“澹台翳。” 唯一的變數就是澹台翳的出世。他們屍魂宗修習的功法極為凶邪,整日與屍體陰魂為伴,因為修煉方式極損陰德,大多屍魂宗修士會在踏入元嬰期以前夭折。 劍祖死後過去了一千多年,顧驚歡曾經連同歸於盡的手段都用上,心魔也一直活著。 隱約的天光從頭頂落下,柔和地撒在這一方小天地中。顧驚歡適應了好一會兒,目光才緩緩聚焦。 居然現在就這麽簡簡單單死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系統說:“是的。” “現在心魔已經死了。” 模糊的白色光暈也變成了小小的天窗,他看到的光正是從這兒落下。 同心共命咒的痕跡也消失了。 系統頓了頓,才一板一眼道:“不是我,你還記得劍祖留給你的最後一個彌須戒嗎?他給你留了一縷元神。” 謝無妄動不了心魔,不然心魔早就連灰都不剩。 “所以我承受的傷害來自心魔。”顧驚歡撐著從地上起來,兩隻手放在自己面前看著,之前它們捂住的心臟逐漸停止跳動,感受著溫度冰冷。 顧驚歡緩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所以顧驚歡活了下來。 而他們一旦有人進入元嬰期,定會掀起腥風血雨,為禍一方。 “你現在躺在馬車裡。”微弱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系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沒事,這裡很安全。” 他可能出了很多汗,現在就像從水裡撈出來。 “死了。”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從系統嘴裡聽到確切的答案,還是感到荒謬。 但至今為止從沒出現大乘期的屍魂宗修士。 大乘期不具備自我意識的元神,千鈞一發之際替他承受了一次必死的致命攻擊。 顧驚歡也就無從得知,澹台翳居然連心魔都能輕易殺死。 “心魔的奪舍歸根結底是取代殼子裡原本的靈魂,而屍魂宗最擅長這一手段。”系統給出了解釋,“所以心魔剛好被克制住。” “那澹台翳殺死用著我的臉的心魔時,有誰在他身邊嗎?”顧驚歡隱隱不安。 系統歎了口氣:“當然是謝無妄在他面前。” 顧驚歡:……完蛋。 “你睡著後謝無妄和澹台翳驚天動地地打了一架,最後結果是澹台翳將那具空殼帶走,後面發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顧驚歡閉了閉眼:“也好。” 陰差陽錯之下,謝無妄恐怕會認為澹台翳殺了自己,就算懷疑自己沒死,也會認為自己被澹台翳帶走。 這是自己唯一能躲過大乘期眼睛的機會。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馬車極為樸素簡單,不是法器,也沒有任何裝飾,看上去只是最普通凡人使用的馬車。 在系統的提示下,他看向馬車後打開的門。 一條縫拉開,一個小孩探頭探腦進來。 顧驚歡眼底的警惕迅速消融,變成溫柔的笑,抬手按了按小孩湊過來的羊角辮。 居然是熟人。 “你怎麽在這裡?”顧驚歡面對小孩時,說話的語氣極為溫和。 小孩晃著羊角辮,清澈的眼睛中倒映出顧驚歡當時分別時別無二致的臉。 “哥哥,是爹爹和阿娘說要接你離開。”小孩沒什麽防備心,面對一個好看的哥哥,自然什麽都往外抖,“因為你曾經救過我們。” 顧驚歡一愣:“我什麽時候……” “爹爹說,仙山上的事離凡人太遠,但是我們也知道什麽是因果。”小孩嚴肅著表情,似乎想學出大人成熟的樣子,“上一次您沒能和我們一起離開,這次就算我們欠您的一程路。” 顧驚歡動了動唇。 他想到了自己離開前留下的一張防禦符,能夠替他們抵擋一次妖獸攻擊。 馬車還是同樣的馬車,但防禦符已經失去了痕跡。 “謝謝你們。”顧驚歡摸了摸小孩的頭,“那我就跟你們同行吧。” 此時馬車已經遠遠駛離了問劍仙宗的距離。 站在驛站往後眺望,只能看到雲霧繚繞的山頭,遙遠地仿佛在天上。 再往前走,就是人間的城鎮。 不過由於還在交界處,這兒依舊能看到一些修士,凡人和行商的車隊也會選擇在這兒落腳。 停下腳步的人會在這兒喝一口茶,慢吞吞交流來自天南海北的見聞,也算一個較為熱鬧的場地。 顧驚歡帶上遮住臉的鬥笠,不過為了不引起注意,沒有完全遮住,只露出下半張臉。 一些修士看過來,發現來人沒有遮掩的心思後,又移開視線。 臉色如此蒼白,氣息紊亂,一看就大病初愈不久,想來不是什麽可疑之人。 顧驚歡終於有機會和趕車的夫妻進行交流。 兩人模樣和善,臉上有常年闖蕩的風霜,不過氣質相當平和,和普通行商的武夫有很大出入。 問過才知道,兩人都在問劍仙宗山下的城中長大,祖父母都是問劍仙宗的外門弟子。 因為這層關系,他們有時候能知道問劍仙宗的各種消息。 比如那天仙山上傳來似哭似泣的悲鳴,天上飄落的雨,和轟然炸響的驚雷。 比如藥峰關閉了結界,拒絕一切外人拜訪。 仙主的蹤跡凡人無法得知,但是他們知道,仙山最高處常年亮著寒燈的紫霄宮,像停止呼吸的野獸般沉寂下去。 “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夫妻中的女人和氣地笑著,“但是我們在準備離開前,遇到了倒在地上的你,於是自作主張將你帶走了。” “不,是我要謝謝你們。”顧驚歡搖著頭。 “當時你受了很嚴重的傷,但是現在居然好了很多。”女人看起來比較驚訝,但也並沒有追問下去。 “你想好要去哪裡了嗎?”男人接過話,“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會受那麽嚴重的傷,不過問劍仙宗想必你不打算回去了。” 顧驚歡:“對,我不會回去了。” 男人露出爽朗的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人還是要向前看。” “這樣,你繼續和我們同行一段路程吧,傍晚的時候我們會到下一個城落腳。” 兩人沒有給顧驚歡造成一點心理負擔,很貼心地什麽都不說。 這讓顧驚歡極為放松。 夫妻倆帶著馬去喂草的時候,他就在驛站裡坐著慢慢喝茶,打聽一點消息。 雖然曾經在千佛寺長大,但那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佛門聖地,他遠離人界很久,不太了解現在的情況。 何況他可能要在人界藏一段時間。 不過在聽各方見聞的時候,他沒想到最多的,還是修士口中關於問劍仙宗的消息。 “那日屍魂宗少宗主殺上門,寧掌門冒死拖住他良久,才護住宗門周全。”一位修士說,“能與大乘期修士一戰的,唯有大乘期,也就是紫霄宮上那位高高在上的仙主。” “……那是一場在無聲之間出現,又在無聲之間消弭的戰鬥。” “沒人知道最後的結果。”修士頓了頓,在旁人的催促下,才繼續說,“但是有人說,兩人並沒有分出勝負,只有兩敗俱傷。” “怎麽說?” “少宗主殺了一個沒有名字的人。”修士縮了縮脖子,似乎害怕被邪修聽到,壓低聲音,“而那位死的時候,不可一世的仙主據說差點瘋了。” “不會吧?是不是太誇張了。” 修士:“怎麽誇張?你難道沒有聽見那一聲……” 顧驚歡茶杯中的水早就冷了,但他恍若未覺,背脊挺直地有一絲僵硬。 修士接下去的話讓他心中一顫。 “沒有名字的人?那是怎麽回事?” “這就牽扯到另一件事,藥峰的少峰主陸聞簫對父親痛下殺手,但這件事還牽扯到一個三年前就消失在亂葬崗的人。”修士咂嘴,“這其中誰對誰錯暫且不論,但最後將陸聞簫救下,又讓他受傷沉睡的,正是這位三年前消失的弟子。” “他再次出現在問劍仙宗,被紫霄宮的執令堂恭恭敬敬請進去,又一身落拓地離開。” “直到死在澹台翳手裡,也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麽。”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旁邊的修士疑惑道,“難道他是一個幽魂嗎?” “是幽魂還是人又有什麽分別?”說話的修士聳肩,“反正有人不信他死了。” 顧驚歡聽到這句話,握著茶杯的手一緊。 “畢竟仙主都要追到屍魂宗去了,可能現在魔界結界都要封死了吧。”旁人接話道:“不過最後搶回來一具屍體又有什麽用,要我說啊,那位目下無塵的仙主,這次是真的魔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