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死亡 伽落從來是將自己從那隻小鳳凰那裡騙來的[心]隨身攜帶的，說是心，更符合一點的說法是[核]。 鳳凰核。 無數次，伽落都慶幸千年前在看見那一團火色自天墜落，造成劇烈的撞擊時，沒有選擇避開——而是前去探查一事。 他從那個巨大的坑裡，撿到了一隻鳳凰。 她應該是剛誕生的魔神，因為他的友善態度，就毫無防備的告訴了他真名，最後又因為他給了她一些水果，教導了一些常識，又把鳳凰核這麽重要的東西告訴了他。 他說真名不能隨便告訴他人，小鳳凰就給自己取了個重霄這個假名。他說鳳凰核很重要，所以也不能隨便說出去，她說是他的話沒關系，她相信自己。 單純的要命。 發現這一點之後，伽落控制不住的升起了野望。他不是多強大的魔神，一直在流浪著，就算有人類說崇敬他，他也沒有勇氣留下接受他們的供奉，為他們庇護。 但是名為菲尼克斯的鳳凰是天生的強者，雖然年幼，實力卻已經勝過了他。不難想象，待她成長起來之後，未來不可限量。 而且…她還年幼，尚未融合天生的鳳凰核，掌握言出法隨這項堪稱逆天的權能。 “呵——你覺得我會不做準備嗎？那個你最近帶回來的叫鍾離的人類少年，你很喜歡他吧？你猜猜看他現在在哪裡呢？” “現在要將他鎮殺嗎？” 臨到頭了，我居然有一絲後悔。 “我沒事，那些人假借你的名義將我帶走，發現不對之後我就打昏他們逃出來了。”鍾離搖搖頭，接著，他將視線放到了伽落身上。“這個就是控制你的那個魔神嗎？” 他役使小鳳凰為自己戰鬥——即使知道她善戰卻不喜歡戰鬥，更不喜歡殺戮，但是在心的驅使下，她只能照做。至於她的憤怒怨恨與痛苦，伽落並沒有放在心上，遲早有一天，小鳳凰會習慣的。 我冷漠的盯著他：“是啊，人類是很脆弱。所以，我從未將目光投向過他們中的誰。”不再猶豫，我一劍刺穿他的肩膀。 “你要殺我？！”伽落還沒有接受現實。 他的實力真的好弱啊，僅僅是其實壓迫，就一副要吐血的樣子。我心裡諷刺的想，但是就是這樣的人，把我當做工具使用了千年。 他有些後悔，之前為了避免惹起她太多的反叛心理，只是下了簡單地聽從戰鬥、全力廝殺，禁止自殺和禁止傷害他的命令，大部分時候他對菲尼克斯都是放任自由的。 但是伽落的行為同樣令我不快，這家夥看似沒有發現端倪的樣子，實際上已經在背後開始了行動，想通過抓住鍾離來鉗製我。 於是，他騙了她，將鳳凰核從她手中騙來，通過真名將她們之間的聯系隔斷，蒙騙了核，讓它以為自己才是主人，然後下了忠於自己的命令。 剛才很慌張的伽落突然冷靜了下來，看著我冷笑。 伽落知道，如果自己沒有那顆心，那顆心的[言出法隨]的力量，菲尼克斯根本不可能受製於自己。 真是令旁人羨慕啊，明明還沒有徹底長成，但是這樣的半成品的鳳凰核所具有的力量，配合真名，卻真的抓住了這隻愛美又漂亮強大的小鳳凰。 不到千年，長晝之名已然如太陽，人盡皆知。 有一瞬間我是驚慌憤怒的，擔心鍾離會受到傷害——但是很快我就冷靜下來了。和曾經的我不同，鍾離他，不會有問題的，我相信他。 甚至現在，他都不敢暴露，因為他不確定，力量消失之後，之前通過心給鳳凰下達的命令是否還有效。 黏膩的惡意簡直要具現化出來了。 他之名——伽落，也再無人可忽視！ 但是，不久之前他卻發現，心的力量突然消失——不是減退，而是像被什麽偷走一樣，猝不及防的小團小團的消失，一直到大半的力量都不見了，他也找不到消失的原因和源頭。 “你才是，沒事吧？” “什麽意思？”伽落顯然意識到了什麽。“……你是說，鍾離不是人類？！”他下意識想反駁，不管怎麽看，那個叫鍾離的黑發少年都是普通的人類。而且在這場祭典開始之前，他也的確收到了下屬的消息，已經成功將人控制了起來。 說出了我沒想過的話。 “人類這樣脆弱的生物，稍不注意可就是會消逝的……親手處理了那麽多的你，不會不明白吧？” 我：怎麽看，受傷的只有伽落吧？而且，這個態度是否過於平淡了鍾離？你可是我設想中的、拯救長晝、殺掉我這個殺死了長晝的王的凶手的英雄啊？ 但是剛才伽落說他讓人找了鍾離麻煩了……我忍不住把他全身上下看了看，雖然知道伽落手下除了我一個能打的都沒有，而且以鍾離的實力不會吃虧，但還是忍不住擔心。 “伽落，沒有[心]，你對我的控制度原來是零啊。真是意想不到。”我舉起長劍，殺意毫不遮掩。“不必擔心，我不會對長晝做什麽的，所以請你安心地去死好嗎？” “伽落大人！”“重霄大人您在做什麽啊！？”“快保護伽落大人！”人類們吵吵嚷嚷的，我懶得去聽他們說什麽了，只是盯著伽落不敢置信的臉揚起滿是惡意的笑容。 如果下的命令更多、更準確、更具有束縛性就好了，不然他不至於這麽被動。 “當然，你不會覺得你在對我做了那些事情之後，可以被輕易的放過吧？”我手中的純璃上燃起了火焰，金紅色的烈焰猶如太陽，熾熱的溫度連空氣的燒的扭曲了。 要是早點發現的話，我就會選擇和鍾離聯手乾掉他，然後一起在長晝快樂的生活了。但是一切都太晚，就算是我也不能逆轉了。 ** 我對伽落下手了。 我直接就愣住了：“啊？你知道嗎……” “重霄！”然後下一秒他就被打臉了，從人群中擠出來，又暢通無阻穿過了結界的黑發少年不是鍾離又是誰？ 她居然忍耐了、偽裝了千年！！ 當初那個欣喜自己的誕生，對世界好奇的小鳳凰，什麽時候居然可以從容地面對死亡了？伽落不知道，伽落甚至無法阻止，因為心的力量已經遺失大半，沒有了能夠[命令]她的力量了。 “真的可以了，看來，你的命令失效了呢。”真可惜啊，要是早點發現的話，我說不定就改變計劃了。 趕在長晝每年一度的祭典上，他出席祝福子民的時候。舒展著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的腐敗羽翼，從天而降，完全沒有遮掩身份的意思。 而他也有了自己的領地，子民。有這樣一把不斷成長，鋒銳無雙的刀在手中掌控，他終於再無後顧之憂的開始了擴張！ 周圍衝過來試圖保護他的人群被我抬手揮出一道氣勁逼退，紅色的結界升起，他們只能在外面拚命喊著什麽，憤怒的看著我。 這時候卻發現，之前看著正常的小鳳凰早已被魔神殘渣所汙染，僅差一步就會完全墮入深淵，再無救回的可能。 不過現在的他，叫摩拉克斯更合適。 人類的偽裝卸下，魔神的氣息再無遮掩。他走到我身邊，擔心的看著我：“你沒事吧？有受傷嗎？” 尤其是，不能對他出手的那一條。 “只是猜到了。因為重霄你的態度很明顯。”少年魔神說，往常和我在一起時，總是帶著淡淡笑意的眉眼第一次染上了肅殺的神色。“只要將他鎮殺，你就能重獲自由吧……” 他自語著，手中金色的光芒凝聚，岩槍化形。 我發現伽落的表情變了，他死死盯著鍾離，開始不管不顧的掙扎：“是你這個小偷！！”肩膀的傷口被撕裂，他完全無視了這份痛楚，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顆紅色的菱形晶體。 我的眼瞳一縮：那是，我的[心]！ “菲尼克斯！菲尼克斯！你不要被他騙了——他就是奪走了你的鳳凰核的力量的小偷！我不會感覺錯的！他身上的力量，就是來源自你的心臟！” 肩膀直接撕裂，伽落不管不顧的衝向了少年的魔神，神情魔怔。 “快點把鳳凰的力量——還給我！你這個小偷！小偷！只要力量回來了——我一定可以救菲尼克斯一定可以的！” 然後再跟以前一樣，將她牢牢地關在他的籠子裡！隻為他一個人所戰鬥飛舞！ 噗呲—— 伽落不敢置信的低頭：他以為、他以為，最起碼，縱使最開始的時候他騙了小鳳凰，有千年的情誼在裡面，菲尼克斯也不會真的對他下手的—— 我將劍抽了出來，這一次，火焰從伽落的心口蔓延，沒有熄滅的趨勢。“話太多了，伽落。而且很吵，吵到我了。” 火焰燃盡了一切。 而屬於我的鳳凰核則是叮當一聲落到地上，滾到了鍾離腳下——隨即，化作了一道紅色的流光融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不必在意他說的話。”我側首看他，他的臉上帶著不能理解的茫然。“呼，終於都解決了。”我又看向地面，不出所料，伽落怎麽可能甘心死亡，雖然身軀被燃燒殆盡，但是他的意志還在，這一小片地面上黑色的霧氣已經開始湧動了。 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擴散，滋生邪氣，無數妖邪會從中誕生，而被纏上的生靈也會被扭曲。 作為殺死了他的人，我首當其衝。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長晝…算了，不管了。我牽住鍾離的手，最後給這裡留下了符文壓製伽落的殘渣：“這裡很快就要變得不是和人類生存了，長晝的子民啊，離開吧。” 留下最後一句忠告，我展開羽翼，帶著鍾離飛向了天空，向著遠方飛去。 一直到遠離長晝，只剩下靜謐的月光和山風的時候，我帶著鍾離落下。只是不等我松開手，他就反手握住了我。 “他剛才說的……救你，是什麽意思？還有，你的翅膀……為什麽會是這樣？重霄、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真身嗎？” 每句話都問到了點子上。 我打算轉移話題：“我也沒看過你的真身。” 少年魔神二話不說的就轉化了身形，一條修長漂亮的幼龍出現在我面前，金紅色的鬢毛柔軟漂移，深黑的鱗片每一枚都漂亮完美，緊緊扣在一起，邊緣泛著淺淺的一線金色。他壓低了身體，尾巴拖在地面上輕輕晃動著，大腦袋剛好位於我面前，修長的雙角在尾端分出小小的分叉，還很稚嫩。一雙有著菱形瞳孔的漂亮眼睛直直的盯著我，好似在催促。 我假裝沒看懂，直接抱住了他的腦袋，給順毛：“很帥氣！” “重霄。”他拱了拱我，直白的說了出來。“你的。” 欸，就不能在最後讓我留點面子嗎？明明之前都很聽我的話的。 “很難看的。” “我不介意。” “可以不看嗎？” “不行。” 我聽出他的固執，胸腔了莫名多出來的器官擅自跳個不停。欸，看看就看看好了，反正也不能更爛了。 我歎口氣，松開他退遠了一些。 “你不要過來。”阻止了他下意識想跟上來的腳步，我閉上了眼睛。 黯淡的紅色光輝閃過，在鍾離的眼中，紅發的少女魔神消失了，出現在原地的，是一隻羽毛斑駁，渾身被漆黑所覆蓋的鳥兒。 不，或者是……鳳凰？ 他遲疑的走過去，然後趴伏，和疲憊的垂著腦袋的鳳凰四目相對。 “唔，這樣也行，我現在的話，只有這一雙眼睛還能看了吧？”我看著他，勉強嘀咕算是接受了。“別聽伽落說的，我已經沒救啦。不過也放心，我可不想那家夥會沒良心的汙染大地。等我被徹底侵蝕之後，就會被自己燃起的火燒乾淨吧，然後回歸太陽。” 鍾離安靜的看著我，聽我一點一點的將事情的真相告知了他。 “伽落最後拿出來的東西叫鳳凰核，唔，也可以說是我早起的[心臟]。時間太久了，我也不知道我的記憶還是不是對的，總之，有類似說出來什麽，就能讓什麽成真的能力吧。當初他就是靠著鳳凰核和我的真名控制了我，一直到不久之前。” “力量之所以會流失，或許是因為我已經不再需要那個東西了……我的胸膛裡，好像有新的心了。” “再過不久，我就要死了吧…欸，真可惜啊，明明和你認識才這麽一點時間。如果早一點，更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 金色的眼瞳中已經彌漫上了黑暗，我能感覺到。而且，鍾離的眼神，好悲傷啊……真是的，呼吸都變得不暢快起來了，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輕輕啄了啄他的鼻尖，我笑起來：“魔神是沒有死亡一說的，就算是我也是一樣。或許哪一天，我又會重新誕生，到時候，鍾離，你可以做第一個找到我的人嗎？”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真是太好啦……因為我，好像……” 有點喜歡你。 最後的話語不必說出口，我的意識徹底陷入了無邊的怨憎之中。但是很快，熾熱的火焰包裹了我，熟悉的安心感也環繞了我。 再見了，鍾離。 再見了，摩拉克斯。 ** 金色的，溫柔的火焰燒灼了黑暗，最後只剩下有著金紅、泛著璀璨光輝的羽毛的鳳凰軟軟的趴伏在地上。黑暗被燒乾淨了，接著，她的身軀也開始燃燒。 鍾離一動不動的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火焰卻沒有傷害他分毫。 最後，只剩下一小堆白色的灰燼。 心裡空蕩蕩的。 鍾離難以形容那種感覺，像是有什麽被硬生生的挖了出來，冷風一股腦的往裡面灌。 直到他看見灰燼被風吹散，一枚小小的蛋自灰燼中顯露出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