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六十年代文工團一姐(10) 夏昭芸撐著下巴,眸子裡的笑意始終盈滿,看著他認真苦勸自己的勁,好像對方將她認錯了。 不知道為何,見到他如此一本正經地羅列倆人各種各樣不適合,她心裡有些癢癢的,忍不住想要戲弄一番。 “沒事呀, 小哥哥,你說的這些我不在意的,”她輕笑著說,“都說小別勝新婚,兩個人黏糊在一起多沒意思,一年見一兩個月挺好的。” 男子一愣, “你,肖同志,家裡還是有男同志比較好,以後修燈泡、水管、搬東西這些髒活累活,誰替你做?” “每個社區都有婦聯熱心的大姐、嬸子們,她們肯定樂意替我解決,”夏昭芸抿唇笑著點點頭,又加上一句:“小哥哥。” “萬一,萬一有人欺負你呢?你長得好看,別人見你家裡沒有男人, 動了歪心思, 那時候你就會後悔今天的決定了!”男人有些咬牙切齒了。 女孩兒不光長得好看, 那聲音也極為動聽和嬌軟,跟小奶貓似的, 讓人都沒有抵抗之力。 可女人是麻煩動物,而且在他沒安定下來, 確保將人完全護在羽下之前, 他並沒有結婚的打算。確切來說,自從母親離開後, 他對婚姻不抱有任何想法, 再也承擔不起來自另一個女人所有如窒息般的期盼。 夏昭芸歪著頭想了想,“我生活很規律的,幹什麽都跟大家夥一起行動,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我都長這麽大了,不也沒事嗎?” “你這個小姑娘難道非得讓我明確跟你說,我不喜歡你這樣的,更不會跟你結婚生子,如此明白嗎?”男子微眯著眸子看向她,帶了些戾氣和凶狠,雖然他已經收著力道了,但是他相信一個天真沒嘗過生活艱辛和困苦的小姑娘,肯定能知難而退。 而且女孩子臉皮都薄,他直截了當的拒絕,問題應該不大。 夏昭芸一愣,隨即她緊抿著唇瓣,眸子裡淚光閃閃,不過兩三秒的工夫,豆大的淚珠就滑落下來,“你凶我!” 她的聲音軟糯習慣拉著長音, 表達自己不一般的情緒, 哪怕一字一頓的生氣都帶著股奶凶的味道。 男子握著拳頭, 忍不住頭疼,按壓下跳動的太陽穴,還是頹廢低聲輕哄道:“你別哭呀,我沒想凶你。” 說完他臉更黑了,自個兒還是第一次哄小姑娘,忒有損自己大男人的形象了! 他閉上眼再睜開,又是原來冷冽的模樣,準備趁熱打鐵、將計就計: “好,算是我凶你了。我脾氣特別不好,時不時就要發火踹人,我怕急起來男女不分。我就吼你一下,你都哭得不行,萬一我氣昏了頭,再動了手,怎麽辦?” “你瞧瞧我脾氣這樣不好,根本不適合你。” 夏昭芸小心翼翼側頭看他,臉上還掛著淚珠呢,便小聲輕笑出來:“不會呀小哥哥,你這不是沒動手嗎?” “你只是沒有跟女孩子的相處經驗,不過沒關系,往後我一點點教你。” “人家,”她害羞地兩手食指纏呀纏,時不時瞅他一眼,碰上他深邃滿是鬱悶的眸子,又快速躲開:“人家就喜歡你這種紙老虎了,只會凶巴巴地吼人,爪子都不敢伸一下。這種反差萌太要人命,我,我回去就跟人說,咱倆繼續發展處一處。” “小哥哥,你不許拒絕我,不然,不然我就哭,可個勁地哭,哭死我算了!”說著她還衝他瞪大眼睛,那漂亮的狐狸眸子跟兒戲般,又開始聚集淚意了。 “你,”男人頭疼不已,“你到底怎樣才能放棄我?” 夏昭芸輕咬著唇瓣,忍住笑意,自己以前怎麽沒有遇到過這麽好玩的男人? 她還是得意洋洋地咧著嘴巴,露出可愛的小虎牙,“除非你變成女人,我跟你結拜成姐妹,天天形影不離,都不用找男人了唄!” 不等男人再說什麽,大禮堂突然熄滅了燈光,只有一束強光打在舞台上,厚重的酒紅色幕簾緩緩拉開,主持人一個穿著中山裝,一個穿著旗袍面帶笑意上前。 觀眾席頓時像是被掐了音,所有關注都投在了前方。 一個嬌俏的身影帶著香風弓著背一路往這邊來,挨著男人坐下,拍著胸脯,吐舌頭笑著說:“還好我沒晚……” 她剩下的話被男人冷冽的目光給瞪下去了,只能不甘地安安靜靜看表演。 夏昭芸眸子裡的狡黠閃過,正主來了呢! 音樂會不愧是眾人期待已久的,不說主唱和領舞,就是伴奏、伴舞的同志都是有著極為深厚的功底,各個都能去文工團當老師的。 他們組合在一起呈現的演出,真是一場難得的文化盛宴,讓人置身其中都忘了四周,渾身上下徜徉在愉悅滿足的海洋中。 愉快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兩小時的演出很快就結束了,人們熱烈鼓掌後,就是興奮地討論和意猶未盡的歎息,腦海裡似是還殘留著剛才通過耳朵傳遞過來絢爛的煙火。 夏昭芸趕忙站起來,衝身邊的男人笑著說:“小哥哥,我們後會有期呀……”說完人腳底抹油,從另一邊溜走了。 男人悶氣半天,蹭地站起身也要離開。 醞釀了好半天的小姑娘,一瞧倆人話都沒說一句呢,趕忙跟著站起來,期期艾艾喊道:“霍大哥,你好,我是肖美琪呀。我哥送我來就走了,這麽晚了,我,我怕黑……” 男人身形一頓,僵直著臉看看身邊黑漆漆的頭顱,又看向已經奮戰到門口的那抹紅,所以,剛才他被人耍了? 夏昭芸出來後,長長松口氣,又忍不住咬著唇瓣笑。 賀青冉生怕跟好友錯過,也是第一時間往外擠,見她笑得一臉蕩漾,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怎麽了?你看的是音樂會,怎麽像是竄場去看戲劇表演了?瞧這笑得臉都快抽過去了……” 夏昭芸白了她一眼,挽著她的胳膊,就忍不住癡癡笑著,跟她說了剛才的事。 賀青冉驚奇地問道:“這世上還有抵抗住你這妖精功力的男人?太稀奇了,不過,你怎上前招惹人了?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夏昭芸哼著,伸出纖細白皙的手,凶巴巴做了個抓握的動作。 “大約是一山不容二虎。我看不上他這種,是個女的都扒著他的補腦,殺殺他的威風,讓他知道,女人雖然是貓一樣的動物,一樣能亮爪的!” “閑的你,”賀青冉笑著搖頭,想要再勸她一句,但是想想她們都還年輕,現在很多事都趕在一起,確實也不是該談感情的時候。 回到賓館,她們洗漱下就休息了,第二天又逛了百貨大樓,稍微添置些東西就開始往廠裡趕。 不過兩天的工夫,夏昭芸已經感受到自己的左耳和右手恢復七八,鑒於自己特意去醫院開了傷情鑒定書,她還是繼續包裹著手裝傷殘人士。 而且,只要宋家一天不倒台,她就一天不好! 回宿舍放下東西,倆小姑娘拎著飯盒去食堂,而宋母終於陰沉著臉堵到夏昭芸了。 “芸芸,你,”站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她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樣子,看了夏昭芸好大一會兒,才長歎口氣,“你是不是還怪媽媽?” 夏昭芸低垂著眼瞼,擺弄著手上繃帶的蝴蝶結,淡淡地搖搖頭,“沒有。” “芸芸,你都十八歲該懂事了,不能像是小孩子般耍脾氣。寶寶是我跟你爸親生的閨女,肯定要認回來的,我們怕你回到你原生家庭受委屈,就私心地留下來了。” “你們在我們心裡都是一樣的,但你不能這麽霸道,見不得寶寶一丁點好,背著我們將人推下樓。我們當時沒跟你掰扯,以為你愧疚悔恨改正了。” “等你回家跟寶寶認個錯,這事咱就揭過去。可是你呢?” “你怎麽在推了人後,還有心思廣播、參加音樂會呢?” “不說這些,”她聲音不高不低,卻是可以讓四周幾個桌子上豎著耳朵的眾人,聽得一清二楚。“就說童元彬那事,你們是經過家長定親的,哪能說分就分了?” “前腳剛跟人分了,後腳就接了其他男同志的票,去參加音樂會。我怎麽不知道自己養了這麽個沒臉沒皮沒有羞恥心的孩子!” 夏昭芸清冷冷的眸子看向她,輕笑聲:“宋阿姨,您說得這些事情,我並不認同。無憑無據的,您張口就往我身上潑漲水?” “咱們掰扯下,先說推人這件事。你們家裡誰看見了?” “不就是出來後,我們一個人在樓上,一個人在樓下,然後你們聽見宋珠寶,不對,宋傻(啥)寶的,頭上磕了點口子,血流滿面含含糊糊地說不能怪姐姐?” “她有說是我推的嗎?當時你家老二說要請局子裡的同志將我抓走,她宋傻寶的樂意嗎?不是怕心虛被拆穿,所以死活不讓你們叫人,一面擔上善良柔弱的名號,一面將汙水徹底灌在我頭上,還能保住你們宋家的面子。” “我不傻,只是不屑於解釋。”夏昭芸繼續冷笑,“昨兒個很多人都看見我拒絕了那位男同志的音樂票入場券。但是您卻質疑我的品性。” “難道您沒聽說我拒絕的理由,是要為霍同志守節嗎?” “對,我去參加了音樂會,但是入場券是天顥哥爺爺奶奶送給孫媳的見面禮,有問題嗎?” 宋母這會兒不置信的看向她,以前這就是個悶葫蘆,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裡,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獨自吞下肚。 夏昭芸又繼續輕笑著說:“宋家養了我十八年,到底是什麽樣的日子,不需要我給您回顧一下吧?” “別拿著養育之恩惡心人,省得玷汙了偉大的母親和父親的稱謂!” 她冷著臉轉身跟賀青冉去打飯,悄悄跟她咬耳朵說:“賓館是挺舒服的,但是不乾淨,也不知道什麽人睡過,我身上難受得緊,吃完飯咱們去澡堂洗澡去……” 賀青冉點點頭,現在天氣剛開始熱起來,大家夥約澡的活動開始了。 她跟小妮子這麽好,但是還沒一起洗過澡,友情是不完整的,這次正好給補上! 吃過飯,中午澡堂裡的人並不多,她們來的早,只有零零散散三兩個花灑的聲音,空氣中只是帶著淡淡的濕氣,還沒煙霧繚繞影響視線呢。 夏昭芸很自然地脫掉衣服,露出了白皙的肌膚。 賀青冉瞥了一眼,瞬間眼紅了,忍不住低呼出聲:“芸芸,你……” 夏昭芸愣了下,低頭看去,衣服之下都是陳年舊疤,開水燙的、煙頭燙的、蠟燭燙傷、皮鞭痕、衣服架痕、竹竿痕,橫縱交錯,雖然已經隨著她長開變得淺淡,甚至不注意看以為是肌理,可是能夠留下這般凹凸的痕跡,可想而知當初她遭了什麽罪! 不過是愣神的工夫,已經有幾個姑娘好奇地轉悠過來,以為誰看到蟲子大驚小怪呢。 結果夏昭芸如同自己所想,被人圍觀了自己曼妙的軀體。 她低垂著眼瞼,一副無措地拿著毛巾遮擋,眸子裡是淡淡地諷刺。 瞧,她就是個心機女,時時刻刻都在給人挖坑,給自己謀求好處,不惜借用英雄的名頭。她說得義正言辭,不接受他所帶來的好處。 可是這種好處卻能時時刻刻充斥她的生活與工作,不過一天工夫,小到食堂打飯,大到別人求爺爺告奶奶都弄不到的音樂會入場券,都不請自來。 當然,就連昨天她沒有開口,就成功換到的座位,也有她耍的小聰明。 她外表多麽的光鮮亮麗,內裡就多肮髒充滿了算計! 夏昭芸窘迫地含淚緊靠著衣櫃,“我,我這是小時候調皮才弄得傷痕……” 賀青冉咬著牙怒道:“夏昭芸,你當自己是地裡的小白菜,隨便別人糟蹋嗎?宋家太不是東西了,面上工夫做的好!” “我說你大中午洗什麽澡,是想避開別人吧?你這個時候了還替宋家遮掩?他們果然是侮辱了父親和母親這兩個神聖的稱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