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說實話，魏淮也不知道他現在為什麽混在一堆大爺大媽之間和他們一起打太極。 他本來想帶著奶奶來公園走走，誰知道她老人家才在公園裡走了沒幾步，遠遠看見這麽些老人聚在一起打太極，當時就憋不住了，帶著他加入了這個看起來和他就不是很相配的集體。 “哎呦，陳老太，你家小夥子真俊唷。” “是啊是啊，今年多大了，有女朋友沒有啊？” “以前怎麽沒見你帶出來過嘞？” 魏淮奶奶以前是在南城四中教書的，後來還當了一段時間的副校長，很多人都認識她，“嗨呀，以前不在這邊上學的，今年才來呢。” 魏淮木著臉站在自家奶奶旁邊多少有些畏手畏腳的樣子，像個小雞崽。 他平日裡喜歡穿深色的衣服，今天上衣穿了加絨的黑色衛衣，下面套了條深灰色運動褲，在這群統一穿著白色太極服的老頭老太裡面可以說是萬分矚目。 今天是周末，雖然時間還沒到中午，但公園裡的人已經很多了，從他們面前走過的人百分之九十都要瞟一眼魏淮，過分點的甚至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悠揚的音樂播了一遍又一遍，突然響起一道急促的聲音，“哎呀！瞧我這記性，前幾天約了你趙奶奶今天打麻將！”魏淮奶奶一拍頭，轉身就對魏淮說：“阿淮，奶奶就先走了，你自己玩的開心。” 魏淮又站了回去，安慰自己反正路過的人也不認識他。 “就是啊，看見你我就想起我孫子……” 魏淮正做著左攬雀尾，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轉頭一看。 仇英也看不太清，又走近一些他才說：“好像是在賣糖畫。” “陳老太怎麽走了？” 很快嘰嘰喳喳的話題換了，仇英回過神來，也跟著朝那邊看了一眼。 糖畫？ “那邊怎麽這麽多人？” 看就看吧。- “英哥，最近都沒見你出來玩，幹什麽呢？” 太好了，救星啊！ 刹那間，心中的激動之情猶如黃河之水奔騰不絕。 “喂，前面在幹嘛？”魏淮屈肘搗了搗仇英的腰，眯著眼有點看不清是在賣燈籠還是在幹什麽。 指針滴溜溜地轉著，最終停在了一個桃子的圖案上。 玩嘛。 仇英皺了皺眉，隻想快點回去還能在魏淮家睡個午覺，“沒幹嘛，你們有事？” 大爺很悠哉的躺在躺椅上，手裡拿了個蒲扇，聞言睜開眼也不起身，拿著扇子指了指，“可以轉轉盤，轉到什麽做什麽，有看上的圖案也可以直接買，價格上面都有。” 既然來了，那就要試試。 “這怎麽玩啊？” “那個穿黑衣服的是領隊嗎？” 魏淮有點好奇，這東西他還真沒見過。 “就是啊，這要不是剛好碰上，都見不著你。” 魏淮掃了碼，轉到一個猴子。 糖畫做的很快，沒一會兒他們就拿到了自己的糖畫。 仇英本來是出來買點東西，結果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到，正想回去找魏淮，誰知道一出店門就碰到這幾個冤種。 “……”那他怎麽辦？ 魏淮站在原地，感覺自己要是現在直接就走，好像不太禮貌，但是繼續打太極，好像也有點太尷尬了。 “好像是一群老太太在打太極，這有什麽好看的。” 仇英對這些已經見怪不怪，這邊的公園多的是做糖畫糖人的，但他還是跟著掃了碼。 “哎呀！我朋友找我來了，各位爺爺奶奶我就先走了，下次再和奶奶一塊來。”魏淮裝作遺憾的樣子，和身後的一群老頭老太告別，內心暗喜自己總算能脫身了。 兩個人湊近了，只見一張大紙板上寫著“轉一次十元”，旁邊貼著藍綠兩色的二維碼。 不知道自己在大哥眼裡已經變成了攔路的冤種，這群人早就習慣了仇英的黑臉，圍在周圍嘻嘻哈哈的，說什麽時候出來聚個餐唱個歌什麽的。 “那小夥子你陪我們再打一會。” “好……”一群人站在原地話還沒說完，就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仇英理也沒理他們，腳步匆匆地走掉了。 魏淮張嘴打了個哈欠，在公園就是容易犯困，“這就說來話長了，總之，今天算是丟了大臉。” “魏淮！” “你怎麽在這打太極？”仇英和魏淮並肩在林蔭道上走著，慢悠悠的，偶有幾點太陽穿過樹林的光斑打在臉上，照出幾分悠閑的氛圍感。 魏淮並不急著吃，而是拿在手裡左看右看，稀奇的很，看的仇英都忍不住微微勾唇。 “奶奶，要不我送你……”魏淮一愣，停下動作，心想自己終於可以解脫了。 行吧，不用選擇了。 “你們先走吧，我看見個認識的人。”他腳步一頓，停在原地解釋一句，就朝人群走去。 他伸了個懶腰，好奇地左看右看，這個公園還是第一次來。 “不用不用，就這點路我自己就回去了，你自己好好轉轉。”說罷，也不管魏淮了，轉身負手揚長而去。 公園裡多是彎彎曲曲的小道，仇英距離魏淮並不遠，但這單行的石子路硬是繞了一大圈。 “你知道這叫什麽嗎？”魏淮看了一會突然把自己的糖畫和仇英的放在一起，輕輕碰了一下。 “什麽？”仇英眯了眯眼，他還挺好奇魏淮這嘴裡能吐出什麽個東西。 “這叫，猴子偷桃。”說著還笑了兩聲，要是換一個人，準要顯出幾分猥瑣來，但他這坦坦蕩蕩的表情，愣是被仇英看出幾分陽光少年氣。 “……”仇英沒想到他這嘴裡還真沒吐出點象牙來，不知道該說什麽，隻笑罵兩聲說他不知羞。 這糖要魏淮來說就是甜嘰嘰的，遠沒有外表看著好吃，就是吃個樣子。 這公園算的上是南城最大的公園，還有劃船的項目，一個人也不算貴，就是人太多，魏淮和仇英在售票點買了票卻被告知還要等最少半個小時才能輪到他們的號。 “那我們先去吃飯？”魏淮看了看時間，也該到吃午飯的時候了。 “行。” 公園裡面茶多的是，就是沒飯，要吃飯只能出了公園再吃。好在這裡人流量很大，門口就有好幾家小吃店。 吃過午飯差不多二十多分鍾，兩人緊趕慢趕到了售票點，前面只剩三個單子就排到他們。 過了沒幾分鍾，兩個人坐上了船。 船還是要自己劃才有意思，尤其是像魏淮和仇英這種都沒劃過船還沒默契的搭配，就是在湖面上打轉的命。 娛樂自己，也娛樂他人。 轉了有十幾分鍾，旁邊的大哥繞了一圈回來終於看不過眼了，操著一把東北腔，和自己的女朋友手把手演示給他們看，急得就差跳到他們船上充當船夫。 經過一番你來我往的教學，魏淮和仇英才總算能讓船平穩起步。 時間過的很快，兩個小時時限一到，岸邊的工作人員給他們打了手勢叫他們劃到岸邊交船。 或許是在湖上打轉時動作太大，魏淮的褲腳濕了大半，仇英也沒好到哪去。 “我們接下來去哪？”魏淮在船上笑的狠了，現在回想起來臉上還有些扭曲，根本忍不住不笑。 仇英伸出手抱著魏淮的頭一陣揉搓，憋著氣顯得有幾分氣急敗壞，甕聲甕氣道：“……別笑了！”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但是……真的有點好笑啊。”魏淮只要一想起來仇英剛剛在船上搖槳結果砸到自己頭的畫面就想笑。 尤其是額頭紅著一片，尷尬到臉都憋紅了還要凶巴巴地叫自己不要再笑了的樣子。 真的很可愛啊。 像一隻撒嬌的大老虎。 魏淮一想到這就又想笑了。 “哎，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見仇英露出威脅的表情，魏淮頓時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還伸手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表情。 仇英皺著眉瞪他，但他知道這根本沒什麽用，只能自己消化尷尬的情緒不說，還要被魏淮嘲笑。 想到這，他哼了一聲，扭頭不想再看見魏淮那張憋笑的，一點都不嚴肅的臉。 “哈哈……生氣了？”魏淮笑意不減，他知道仇英也就裝裝樣子，“你看那個好不好看？我買一個送你怎麽樣？” 果然他話音剛落，就見仇英繃著個臉轉過頭來看，一點也不堅定。 “……什麽？”仇英看了半天，沒看見什麽稀奇東西，只能不情不願地問魏淮。 “那個啊，”魏淮眼帶笑意，指了指前面，“氫氣球。” “那個小豬就很適合你嘛。”他說著又笑了。 “……”仇英氣笑了，虧他還以為魏淮是真要送點什麽，誰知道還是變著法子損他。 “我說真的，要不那個小馬？” 仇英端詳著他的臉色，看了半天才確定魏淮是真想送他那個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 “我不要。”誰要帶著那麽大個氣球在街上走啊。 太丟人了。 但魏淮是鐵了心要仇英丟這個人，拉著人胳膊就擠進人堆裡，幾句話敲定買賣，買了個生氣貓貓頭。 “這可是最後一個，被我搶到了，怎麽樣？”他牽著繩子帶仇英又擠出來，有些驕傲地問。 “不怎麽樣。”仇英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哦，你不想要啊，”魏淮狀似可惜的歎了口氣，“那我乾脆把他放飛算了……” 仇英本以為魏淮實在開玩笑，但余光一瞥還真瞥到那個幼稚的貓貓頭往上飛，他頓時急了，“誰說我不要！” 說著，一把抓住了牽著氣球的線。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仇英被笑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他低頭一看，繩子的末端穩穩的在魏淮的手腕上纏了好幾圈。 “……”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我給你系上。”魏淮收起笑，嚴肅了一點，讓仇英伸手。 仇英還不太想順著魏淮的意，但又怕他搞什麽花樣，到最後還是自己被嘲笑，自己生氣。 犯不著。想到這，他乖乖伸出了手。 魏淮調好繩子的長度，低頭在他手腕上打結，不嬉笑的樣子有幾分認真，招人的很。 仇英盯著魏淮的臉，突然想到這好像還是魏淮送他的第一件禮物，頓時這個氣球在他眼裡就有些不一樣了。 好歹是第一個。 第一個都是有特殊意義的。 想到這，他突然就有些可惜起來。 “可惜什麽？”魏淮系了個結結實實的蝴蝶結，抬頭就聽見仇英嘟囔了一句什麽可惜之類的。 仇英有些時候很悶，想說的話一直憋在心裡從不輕易說出來，但有的時候又很直白，從不吝嗇於表達自己的想法。 “氫氣球，很容易就沒氣了吧，有點可惜不能長時間保存。”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怎麽說，好歹是你送我的第一個……” 魏淮詫異地看他一眼，然後悶聲笑了兩聲。 “你笑什麽……”仇英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皺眉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有什麽關系，”魏淮拽著繩子把氣球拉下來，在生氣的貓貓頭上屈指彈了一下，掩飾自己飄移的眼神，“大不了我們以後多來幾次，我每次都給你買不一樣的。” 氣球被彈的發出“嘣”的一聲，就像貓貓頭在罵他一樣。 “……哦。”仇英有點心疼自己的氣球，生怕被魏淮彈一下就爆炸了，趕忙拉著繩子把氣球拿在手裡，離魏淮遠了一點。 “……”魏淮見他小氣巴拉的動作也有些好笑，剛剛醞釀的情懷瞬間就被衝散了。 “我們去坐那個吧！”走了沒幾步，魏淮聽見仇英說了這麽一句，順著他的手轉頭看去，一個摩天輪高高的樹立在樹林之上。 “？”魏淮轉頭看了看仇英，發現他真沒開玩笑，“不是吧，你喜歡坐這個？” 在魏淮眼裡，只有小女孩談戀愛才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 “不行？”仇英斜他一眼，“怎麽？不想和我坐，你還想和誰坐？” “這都是姑娘才喜歡的東西……”魏淮據理力爭，“而且人家都是晚上來，哪有白天坐的。” 仇英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那就晚上來。” 但他看了看時間，距離晚上十二點還有七個多小時，這公園也沒什麽好轉的了，要等這麽長時間不太現實。 重點是什麽時候來嗎？魏淮疑惑了，重點難道不是前半句話？ “……好像時間太長了，要不咱們先回家？”仇英提議。 “……”魏淮抹了把臉，看他這堅定的樣子估計是勸不動，也不多說什麽。 兩個人逛完了公園，就像尋常小情侶似的，徒步在大馬路邊上的人行道裡，慢悠悠的踱步，談天說地。 “你真想坐摩天輪啊？”魏淮不死心，還試圖勸說一下，“都是老掉牙的東西了哎。” 仇英也有些猶豫了，剛剛就是突然看見一時興起才想去坐坐，現在想著確實挺奇怪的。 但他咬咬牙，說“坐！”就是不想讓魏淮如願。 “好吧。” 回家吃個飯，休息一會兒終於挨到十一點。 因為這邊的一個小公園也有摩天輪，兩個人就沒有再去那麽遠，在家附近的小吃一條街吃了點夜宵就去了。 今天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晚上人不太多，沒什麽人排隊，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兩個人就買票上去。 坐上之後，其實心裡都有點後悔，感覺自己挺傻逼的，大晚上不睡覺搞這些老套的浪漫，兩人對視一眼，一時間都有點唾棄自己。 但隨著摩天輪慢慢升空，個中樂趣似乎就能體驗到一點了。 比如在晚上十二點，摩天輪剛好升到最高點，此時的小情侶就能永遠不分開什麽的。 “挺傻逼的，對吧？”魏淮看了眼時間，問仇英。 “嗯。”仇英難得沒有反駁魏淮，舔了舔嘴唇，“是挺傻逼的。” 然後互相扭頭，仇英的呼吸有些急促，口腔裡又濕又熱，還帶著淡淡的煙草味，魏淮也差不多，交互的喘熄聲低沉沙啞，漸漸填充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至於時間，算了吧。 都乾這麽傻逼的事兒了，一點小小的誤差誰會去管呢？ 夜深，一隻圓滾滾的氫氣球靜靜的飄蕩在房間的屋頂上，偶爾隨著窗戶吹進來的風上下浮動著，尾巴上吊著的長長的繩子慢悠悠的飄到床的正上方，又被人抓著丟到一邊。 “仇英，你的好兒子，又掃到我臉了。”魏淮睡得迷迷糊糊，懶得動，隻伸手將繩子丟遠一點，但過一會兒又會順著風飄過來。 “……”仇英默不作聲，他眼睛都不想睜開，反正沒掃到他臉上。 魏淮受不了，睜開眼抓住繩子就拉到仇英那邊。 於是，沒一會兒仇英便感受到臉上瘙癢的感覺有多難受。 他忍了一會兒，推推魏淮，“下去關窗戶。” “不……”魏淮既然躺倒床上了，就沒人能讓他再下去。 “窗戶在你那邊，你去關。” “……” 回應他的，只有長久的沉默，和驟然裝出來的呼嚕聲。 操。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