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之城

为了寻找的儿时的青梅竹马离歌,低贱的鸦族女孩毕小鸟,凭着顽强的意志力飞入云霄,进入了贵族聚集的云上之城。在这里,她遇到了群个性迥异的美男子,并对优雅高贵的雕族王子懒雪渐渐倾心。单纯善良的毕小乌并不知道,她已被卷入了一场云上之城的变革和纷争,波澜壮阔的命运之图已然在她面前展开。她究竟能否顺利地找到离歌?云上之城能否恢复往日的宁静?

:离歌之死
尖顶勾檐,角铃叮铛,无论是窗棱还是栏杆,全部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光洁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亮,虽然只是一处小小的偏殿,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是匠心独具,别具特色,制作得精美无匹。
殿顶尖尖,高高耸立,一个青色石球立在殿顶,与殿身浑圆一体,毫无接嵌的痕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跪在殿顶的瓦片上,手里稳稳地握着一把刻刀,正在用心地在石球上雕刻什么——
他容颜清秀,气度雍容,果然是明雪公子。
火辣辣的阳光晒在他如玉一般莹洁的面庞上,汗水沿着她的面颊滚落,甚至连额边的发丝都是汗湿的,他却毫不在意,执刀的手依然稳如磐石,天大地大,却全部不在心中,他的眼神清澈专注,眼里似乎只有这一块儿圆石。
他细细地雕,认真地刻,每一刀下去,石球上的图案便清晰一分,渐渐露出那只侧首掀翼的雄雕轮廓……
若想雕出猛禽的神韵,犀利锋锐的眼神是必须的,所以,眼睛是一部作品的灵魂所在,也因此一个优秀的绘手在雕刻眼睛的时候一定是极为用心的。
现在的明雪就非常用心,手上的动作细微得难以察觉,眼看着一只犀利有神的雕眼就要成形……
变化就在顷刻之间,本已成形的雕眼竟骤然分裂,裂痕迅速蔓延,从雕眼一直到雕首,雕翅,再到雕尾……刹那间,那雕已经四分五裂,伴随着石球的碎块儿散飞……
明雪的手僵在半空,他慢慢地扭过头,一缕红纱在眼前飘飞,舞在檐角的风中,宛如枝头绽开的一朵红梅,鲜艳夺目,却又冷意逼人——是红树。
她凤眼高挑,斜斜地睨着明雪,眼角沁出几分冷傲,几分轻蔑,还有几分仇恨。
明雪轻轻叹息,慢腾腾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下屋顶,又沿着木梯爬回地面,走到一堆乱石中间,挑了一块儿颜色尚可的石块,手指轻轻触摸几下,方石就化为圆石。明雪又拿出一块砂纸,仔仔细细地磨去石头上的粗痕及细小的沙粒,直到整块儿石头浑圆无痕,他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爬上木梯,回到屋顶,将磨好的石球镶在屋顶。
谁想,石球刚刚装好,红树便手指一弹,于是,一道细不可见的光芒射向石球,一击而碎。
明雪怔了怔,轻轻一叹,默默地转回身,再一次爬下屋顶,走进乱石堆,重新做了一个石球,然后又装回屋顶。
毫无意外,又被红树打碎。
就这样,石球做了一个又一个,也碎了一个又一个,两个人就像是在玩一场永不停歇却又无聊至极的游戏,做的人乐此不疲,看的人却觉得累了。
游戏截止于一片碎石突然划破了明雪的脸颊,几滴血珠涌出,明雪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神深晦如海,他终于转身面对红树:“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你这么恨我?”
红树笑了,笑容冰冷如雪:“为什么?你竟敢问我为什么,我还要问你呢?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他?”明雪更加迷惑,“你说谁?”
红树大笑起来,眼中却毫无笑意:“明雪,你不必装了,那人把你当作生死至交,无话不谈,可是你呢?竟然狠心置他于死地,他真是瞎了眼,怎么会交到你这种朋友?”
明雪又惊又怒:“你到底在说谁?”
红树猛地停住笑声:“明雪,其实你早已知道我在说谁了,对吗?那样一个人,即便死了,可是他的孤傲,他的高洁,他的心胸,他的志气,却没有人能够忘记,也包括你这个杀人凶手。”
明雪脸色突然变了,变得如雪一般苍白:“难道你是说……”
红树厉声斥道:“闭嘴!不许你说,因为你根本不配提他的名字!他与你,就像天上的云与地上的泥,你连他的一个脚趾头都不如。”
明雪的脸更是苍白,他摇摇欲坠地扶住屋檐:“难道你真的在说他?可是……怎么可能……他死了?离歌死了吗?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宛如怒吼。
红树满眼悲怆,声音却比他还大:“这是真的,离歌死了,他死了!”
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懒雪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抓住,还是那种极为用力的抓,以至于那一刻,他有一种被铁钳掐住的错觉。一转头,才发现罪魁祸首竟然是毕小乌,可是这个“凶手”眼神涣散,茫无焦距,还在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是真的,离歌不会死的!”
懒雪吓了一跳,摇了摇毕小乌:“小乌,小乌,你怎么了?”
毕小乌眼神一凝,突然瞪着懒雪,嚎淘大哭起来:“离歌……不会死的……离歌……怎么会死呢……一定是搞错了……”
轻野尘也在说:“不,离歌没有死,他只是失踪了。”
谁想,明雪同样的一句话,红树的回答却是:“他死了,他走进了永息湖,骨肉都被融化了,我在湖边拣到了他爱若性命,从不离身的同心结……”
红树的手里举着一个藤草编织的心结,暗淡的绿色,早已失去光泽。
那个心结——
毕小乌一直记得,那是自己送给离歌的,那时她刚刚随着娘亲参加完一场婚礼,模糊之中,听到了聘礼这个词。于是,她摘取藤草,细心地编了一个心状图结,郑重其事地送给了离歌:“这是我给你的聘礼,你将来必须娶我做新娘子,不许反悔哦!”
还记得当时离歌笑得东倒西歪,却还是收起了心结,小心翼翼地绑在了手腕上。
红树还在声嘶力竭地吼着:“这个心结他从不离身,可是却被丢在了永息湖边,怎么可能错得了,离歌他死了,死了!”
那一声声悲啼,却宛如一声声闷雷,在毕小乌的耳边轰响、回旋,震得她脑袋一阵阵僵木、一阵阵晕眩。离歌他死了,真的死了!
心头一阵裂痛,喉头一阵腥甜,毕小乌猛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乌……小乌……”
急切的呼唤声一直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毕小乌却宁愿自己一直停驻在这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世界一片宁静,心头也一片死寂,似乎什么都不曾存在过,生与死,荣与辱,喜与悲……所有的情绪都是奢侈,所有的美丑都是虚幻,这里面好安全,好安全,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小乌……小乌……”
毕小乌捂住耳朵,不要叫了,不要叫了,我才不要出去,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妈妈,没有离歌,没有幸福,也没有快乐……
“小乌……小乌……”
执着的呼唤声却一直在响,毕小乌索性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向黑暗深处沉沦,离歌,你要等我哦!无论你去哪里,小乌都会跟着你的……
“小乌……”
“不要叫了!”毕小乌猛地一声怒吼,睁开眼,“你有完没……”
怒叫骤然而止,毕小乌怔怔地看着前方,刺目的红光在眼前旋转伸缩,宛如烈烈燃烧的火焰,在漆黑深远的背景中,显得如此绚丽,如此凄美……
火焰中,离歌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神诋:“小乌,不要放弃,火焰虽然炽热,可是因为有了它,我们才拥有温暖。生命虽然残酷,可是因为有了它,才会有拼搏,才会有奋进。如果你就此放弃,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毕小乌哭泣着,伸出手想去触摸离歌,可是火焰猛地窜起,截在两人中间,毕小乌哭得更凶:“我不要,那个世界没有离歌……”
离歌微笑:“谁说没有,我一直都在,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护着你……小乌最乖了,回去吧!”
他轻轻挥手,窜起的火焰猛地将毕小乌包围……
“离歌!”
毕小乌大叫,猛地坐起身,右手抓向空中,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小乌!”一声激动的呼唤响在耳畔,然后,毕小乌就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抱住了,抱得那样的紧,紧得毕小乌甚至无法呼吸,她憋着气,艰难地吐着字:“快……放开……我……”
“小乌,小乌!”那人依然沉浸在激动兴奋的情绪中,丝毫不肯放松。
毕小乌努力挣扎着:“懒雪公子……我要被你……憋死了……”
懒雪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果然看到毕小乌憋得发紫的小脸,连忙松开手,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太高兴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我怎么可能睡那么久……”
“是真的……我要担心死了……”
毕小乌挠挠头发:“竟然是真的……那……辛苦你了哦……”
懒雪一怔:“辛苦什么?”
“孔雀印呀!你都不能离开我,一定闷死了吧!”
懒雪垂下头,眼神变幻莫测:“没什么,小乌,只要你没事就好!”
毕小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懒雪公子的树屋中,外面柳絮依然在飘飞,天很蓝,云也很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毕小乌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原因。
懒雪一直坐在窗前,阳光从他的身后射进来,形成一道光圈,清晰地描画出他的身影,他的面容反而一片模糊,隐在黑暗中,淡淡的,散着疲惫的气息。轻野尘坐在他的身旁,也是一脸悲哀。
懒雪的声音带着一些涩重,一些低沉,少了原来的清朗有力:“你和离歌,关系一定很好吧?”
毕小乌默默地点点头。
懒雪又接着说:“小乌,你相信我,哥哥绝对不会去伤害离歌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红树会以为哥哥害死了离歌?”
轻野尘轻轻叹息:“红蔷告诉红树,离歌最后一次现身,就是在我与明雪为他准备的酒宴上……离歌的死,一定和这场宴席有关系,最关键的是,红蔷一直恨明雪,也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去恨明雪……”
毕小乌点点头,这一幕,是她亲眼看到的,红蔷有多么恨明雪,所以她的话,确实不可信,可是……
轻野尘突然咬紧了牙,脸上一片雪白:“离歌可能真的死了……那个心结,与他形影不离,从没见他摘下。可是,他为什么会跳入永息湖?我真的不明白,我虽然怀疑红蔷,可是她根本没有杀死离歌的能力;而红树,更不可能,她一直深爱着离歌,她也不是那种可以因爱成恨的人……”
毕小乌的脑袋里早已是一片空白,耳边嗡嗡直响——离歌死了,可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竟然成了谜!真相到底是怎样的,没有人知道。
云上之城,本是离歌追寻理想的天堂,却没想到了最后,竟然成了葬身之地。
离歌,遭遇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刚才的你,面容还可以那么平静?
离歌,你要小乌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去面对这一团迷惑吗?
离歌,你不是说,你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护着我吗?那么你到底身在何处,为什么我从来感觉不到?
胸前的泪珠儿自从变回了原色,就再也没有改变过,仿佛一潭深不可测的静水,没有波澜,没有波动,就像是没有起伏的情绪,喜、怒、哀、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
离歌,这种一成不变的颜色,代表的是什么?难道我们之间的默契真的在渐渐消失,心灵的感应才会逐渐淡化吗?
离歌,若是那样,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小乌,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我熬粥给你喝吧。”懒雪温柔地摸了摸毕小乌的脑袋,“你再躺一会好了。”
懒雪刚刚站起身,一名隼族信差就突然冲进树屋:“懒雪公子,不好了!”
懒雪皱眉:“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是明王,是明王出事了!”
懒雪脸色一变:“什么,明王怎么了?”
“最近七繁图盛传着一个流言,说明王殿下并非纯粹的孔雀族人,身上其实流着低贱的纺织族人血液,所以血统并非纯正,这个流言越传越厉害,最终惊动了孔雀王族,于是,王室中人聚集一起,急速召回明王殿下,就是为了……”
“为了什么?”懒雪忍不住吼了起来,怪不得明王那么急匆匆地离去,怪不得他离开的时候,言行那么怪异。这个愚蠢的家伙,这么大的事情,也敢瞒着我!
刚刚躺下的毕小乌又猛地坐起身,天呀,是谁把明王殿下的身世传出去的?这件事情,明明只有自己知道……不对,还有风朵朵,难道是她?不,怎么可能?虽然自从卷入飓风之穴,就再也没见过她,可是小乌相信,朵朵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那人急喘了一口气,连忙接着说:“为了公审明王殿下,以证实流言的对错,平息家族之乱,公审地点就在大光明殿,大轮王也参与了这次公审……”
“后来呢?快点说!”懒雪已经急了,以明王的性格,怎么可能承受如此屈辱的对待,他一向高傲,这种公审,不论结果如何,都已经摆明了对他身世的怀疑,他堂堂孔雀王子,怎么受得了呢?
“公审的时候,无论别人问什么,明王殿下都一直保持沉默,什么话也不肯说,谁也拿他没办法,又顾忌他的身份,不敢刑讯。重点是,虽然流言到处传播,但没有人能够拿出证据,可以证明明王殿下真正的母亲来自纺织族……”
懒雪公子刚要松口气,那人竟然又跺了跺脚:“众人无奈,只能结束公审,谁想,偏偏就在结束的时候,大轮王非常气愤地说了一句:我的儿子身上怎么可能流着那种低贱之族的血液?这种公审,绝对不可以再有了!”
懒雪点点头:“这话有没什么问题吗?”
那人叹气:“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是偏偏就是这句话,让整件事情急转直下。因为一直沉默的孔雀明王竟突然抬起头,盯着大轮王,无比愤恨地问了一句:‘既然你认为她是低贱的,又为什么要与她生下我?’公子,你听听,这话不是全都招认了吗?”
懒雪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难道明王的母亲真的是纺织族人?自己竟然从未察觉?可是,不管他的母亲是谁,在那种场合下,说出这样的话,就等于承认了他的血统确实不够纯正,也等于放弃了孔雀王的王位!
因为孔雀族,是最最骄傲的种族,所以最是重视血统的纯正,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搀有它族血统的人坐上王位的!
那人唉声叹气:“你说,明王殿下怎么会说出这种傻话呢?”
懒雪咬了咬嘴唇,神情连连变幻,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他不是傻,而是太真了,我从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竟然藏着这样一个秘密,这个蠢家伙,为什么不与我商量一下呢?就这样当众承认了,连个替他申辩的人都没有!”
毕小乌再也忍不住:“懒雪公子,我觉得明王殿下没有做错,因为谁也无法忍受别人那样说自己的母亲,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他的父亲大轮王。明王殿下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也是天底下最最可怜的母亲,她一点儿都不低贱,没有人比她更爱自己的孩子,为了明王殿下,她忍受了十几年的孤寂生活,她想孩子都想疯了,如果我在场,我也会质问大轮王,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懒雪一愣:“小乌,你知道?”
毕小乌用力点头:“是的,我见过明王殿下的母亲……”毕小乌详细地讲述了自己见到织娘的经过,尤其是讲到织娘为了织成风翼,忍痛把自己的羽毛一根根拔下,却始终未能见到亲生儿子,最终满怀遗憾地死去,毕小乌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我看得出来,明王殿下非常后悔,那一晚,我一直听到他在图画中哭泣……可惜,织娘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懒雪深深叹息:“我明白了!”又转向报信之人,“那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孔雀王室哗然一片,大轮王更是在暴怒之下,当众剥夺了明王殿下的王子身份,并把明王殿下发配到了……漠北极地!”
“你说什么?”懒雪不敢相信地揪住那人衣领,“明王被发配去了极地!怎么可能?”
轻野尘也是一脸惊愕:“大轮王疯了吗?漠北极地气候苦寒,到处都是荒漠,人烟稀少,鸟兽绝迹,只有犯了重罪或是伤残的奴隶族人才会到那里生活,一向养尊处优的明王又怎么可能受得了那样的环境?”
那人被懒雪抓住衣领,又不敢挣扎或是硬扯,只能苦着脸回答:“是真的,这一次大轮王好像真的下了狠心,不但亲自颁了昭书,还特意附件了一条,不许任何下人或奴役跟随,所以,这一次,明王殿下竟是孤身一人去了漠北极地……”
懒雪猛地丢开那人,就要向外走,谁想,他刚刚踏出一步,门外就出现了明雪的身影:“懒雪,不要去!”犹豫了一下,又忍不住问:“你……身体还好吗?”
懒雪摇摇头:“哥,我没事,你不要拦我!”
“不可以!第一,这是孔雀家族内部事务,我们雕族人无权干涉;第二,以你现在的状况,也绝对不适合去那种地方。”明雪焦急地说。
懒雪深深地凝视明雪:“哥,无论你有多少理由,我依然要去的,所以,请你让开。”
明雪皱眉:“你怎么总是这么倔呢!懒雪,不是我要阻你,这是父亲的命令,他好像已经与大轮王有了默契,不许任何人插手明王之事。”
懒雪垂落视线:“我只知道,如果换作是我发生了这种事,明王就算是爬,也会跟着我爬去漠北,所以,我的选择跟他一样!”
明雪叹气:“懒雪,父亲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留在这里,继续做你的雕族王子;第二,去漠北找明王,也等于放弃雕族身份,从此以后,与我雕族再无关系。懒雪,父亲绝对不会允许你以雕族王子的身份干涉他族内务的,所以,我求你留下来,好吗?”
懒雪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只是微微一笑:“哥,你多多保重!”
抬腿就要向外走,谁想,刚刚走出几步,就停滞不前了,他呆了呆,这才想到什么,懊恼地转回头:“小乌,走呀!”
毕小乌一怔,才反应过来,连忙要跟上去,却被明雪拦住:“小乌,不要去!为了懒雪,你也不能去!”
懒雪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小乌,眼神深邃,却满含期待。
毕小乌向着明雪深深鞠了一个躬:“对不起,明雪公子,这一次,我的选择与懒雪公子是一样的。”说完便跑向懒雪。
懒雪真心地笑了:“小乌,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们走!”
明雪却再一次拦住了他们:“懒雪,如果换作以前,我会让你去,可是你刚刚……”
懒雪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被流放漠北的是离歌,你会怎么做?”
明雪一怔,眼神变幻莫测,终于,他默默退开了。
看着懒雪决然而去的身影,明雪轻轻叹息,脸庞上却隐藏不住赞赏之色——懒雪,好样的!
巍峨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连绵起伏,蔓延远去,那巨大庄严的存在感震慑着懒雪与毕小乌的心。越是接近,就越是感觉到那种超越种族的唯属于大自然的力量,尤其当缠绕在峰顶的云雾散开之后,耀眼的林峰,碧绿中闪烁着清冷的光,轮廓清晰地印在深远的天空背景中,更是让人感觉到它的高远辽阔与深不可测。
毕小乌仰望着连绵的山峰,脸上写满了惊叹。
懒雪却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拉起毕小乌的手:“走吧!”
毕小乌愕然:“懒雪公子,我们……还是要用走的吗?”
懒雪点点头:“当然了,你不觉得攀爬这种高峰,才是对自己最有力的挑战吗?快走吧,可不要落在我的后面哦!”
“可是……这山好高好大呀!”毕小乌还在犹豫,“我们不如飞过去……”
懒雪面容沉肃:“小乌,越是艰难,越是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懂吗?如果只是一味选择轻易,逃避艰辛,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毕小乌虽然心里疑惑,但面对懒雪一个比一个高深的大道理,也只能无奈点头。明明有翅膀可以飞,为什么偏偏用走的?明明是那么急着想要见到明王,又为什么要舍快取慢?这里距离漠北有万里之遥,其间山脉连绵,这样走过去,要白白浪费多少时间?
懒雪公子,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走在山林里,就宛如走进了一个色彩斑驳的魔幻世界,扑鼻而来的是树木的清香,沁人心脾,还有湿草的味道,沾上衣襟,挥之不去。
但这些只是最初的感觉,当山势越来越高,越来越陡,林木也越来越密,布满尖刺的荆棘随时会冒出在你身上留下印迹的时候,你就再也感觉不到山林的美丽与清新了,闻久了树木的味道,还会让你感觉疲惫与厌恶,那种潮湿的荫气就像是一层层厚重的铠甲,压得你透不过气来,再加上腐烂的花草味道,香臭莫辨,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毕小乌几乎就要吐了,不仅因为林间的气味难闻,也是因为太累了。之前,她就曾昏睡了三天三夜,粒米未进,醒来没多久,便跟着懒雪长途跋涉,尤其还是一路走过来的,这对于早已习惯飞翔的翼族人,简直就是一种非人的折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几次抗议,都被懒雪义正辞严地反驳,三个毕小乌,也说不过懒雪的!
此时此刻,明王还在漠北受难,懒雪他竟然以磨练意志为借口,在这里攀爬高峰?
懒雪公子,这绝对不是你的为人!
而且……毕小乌偷偷地观察着懒雪,他好像也很累哦,脸色一直都很苍白,唇色都透着青紫,喘息声很重,虽然一路上,他从未停歇,可是毕小乌看得出来,他的体力就要透支了……
为什么呢?即便是走,他也不该这么衰弱呀!
好不容易两人爬到山顶,刚要松口气,但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却又忍不住面面相觑。
一道深不可测的巨大山涧横在眼前,两边树木丛生,青苔密布,涧壁如削,笔直陡峭,若是从这边爬下去,再爬到对面山顶,那绝对是一项无比艰巨的工程。
于是,毕小乌满怀希望地看着懒雪,这一回,终于可以用飞的吧?
懒雪想了想,突然四处搜寻起来,毕小乌迷惑,他又在搞什么鬼?眼睁睁地看着他找到一大捆坚韧结实的树藤,并将它们一条条连接起来,试了试承受力,满意之后,便将藤绳一抛向上,准确地落向对面山顶的一棵老树,藤绳在树干上绕了一圈,自动扣紧。
毕小乌看得目瞪口呆,不会吧?他竟然在山涧上搭了一条绳梯!
懒雪转向毕小乌:“我走过去,但是你可以飞过去。”说完,便小心翼翼地走上了藤梯……
毕小乌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懒雪公子!”
“怎么了?”懒雪没有回头,小心地注意着脚下,刺骨的冷风在幽深的涧底回旋,触目惊心。
“没什么……”毕小乌垂下头,轻轻咬牙:“我也跟着你走过去!”
绳梯在两山之间轻晃,摇摇欲坠的感觉让人心惊肉跳,走在上面,身体就像是在海浪中起伏荡漾的小舟,仿佛随时可能翻覆没顶。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毕小乌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张开翅膀,稳住身体,拍拍胸口,还是有翅膀好呀!即便摔下去,也随时可以飞上来。
懒雪却果真就那样一直晃晃悠悠地走着,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在高空中挑战极限,猛烈的强风把他的衣服吹得烈烈飞舞,他努力稳住身体,每一步的踏出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绳梯很窄,踩在上面,还必须先找好恰当的立足点,以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所以,他走得极慢,每一步走要精心测量,似乎很怕坠落深渊,虽然,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谨慎,因为对于翼族来讲,高与低的区别本来就小得可怜。
脚下骤然响起断裂之声,绳梯竟不知为什么突然齐中而断,毕小乌惊呼一声,脚下一空,已经与懒雪一同坠落山涧。但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毕小乌猛地扇动翅膀,停于半空,懒雪却迅速地抓住断开的藤绳一端,身体也自然地跟着藤绳向着崖壁撞去,轰的一声,重重地扎进了生长在石壁的荆棘丛中。
毕小乌也因为孔雀印的力量被牵扯着撞了过去,幸好及时止住了身体,停在懒雪的身后。
孔雀印虽然以毕小乌的意志为转移,但如果毕小乌并没有坚定意念,而对方力量又高于她时,就可能会被对方力量带走。
此时此刻,毕小乌飞在空中,心不在焉,懒雪又是骤然坠落,冲力巨大,所以才会受到牵连。
懒雪挣扎着支起身体,衣服早已被荆棘刺得破烂不堪,甚至连眼角脸颊也多处被划破,沁出了血丝。
毕小乌担心地问:“懒雪公子,您没事吧?”
懒雪不在意地抹去脸上的鲜血,摇摇头,歇了口气,就抓紧藤绳向崖顶爬去。他手足并用,用力拨开那些尖利的荆棘,踏着湿滑的壁面,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攀爬,几乎每走一步,身上和脸上都会多出几处伤口,可是他连擦拭的时间都没有,任由鲜血滑下脸颊身体,在青绿的壁面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痕迹,映着厚重的山色,凄迷而美丽。
毕小乌怔怔地看着懒雪不断攀登的背影,很想伸出手去帮忙,可是手到半途,却又停了下来。她咬了咬牙,飞到懒雪身下,准备承受懒雪随时可能到来的坠落危险。
可是,懒雪爬得虽然辛苦,却一直在稳稳上升,他的眼神坚定,一直望着前方,对于脚下的万丈深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低头看上一眼。
崖顶终于到了,懒雪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鲜血与汗水夹杂一起,沿着他的脸庞滚落,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眼神中反而充满了欣喜,爬过这座高山,距离漠北就更近了一步,明王,你要等我,我很快就来!
山顶的风很冷,懒雪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靠近了自己,他诧异地低下头,才发觉一双手臂从背后围住了自己,毕小乌贴靠着他的身体,小脸枕在他的肩膀上,冰凉的泪水一滴滴滚落在肩头。
懒雪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地问:“小乌,怎么了?”
毕小乌小声哭泣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懒雪身体一僵,勉强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呢?”
毕小乌恨恨地在他的肩头小小地咬了一口:“你还想骗我!你这个大骗子!是不是在我昏睡的时候?”
懒雪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叹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不想让你为我伤心。”
“可是,我现在却更加伤心,你怎么可以……可以……”她轻轻抚摸着懒雪的肩背,“会不会很痛?”
懒雪摇摇头:“不会,一点都不痛!”肩上又被咬了一口,懒雪苦笑,“好吧,是有一点痛,但那种痛消失得很快,只是,那种骤然失去双翼的空虚感觉,我却是很久才能适应过来,倒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找了一大堆选择走路的理由,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他趁毕小乌昏睡,意志不清的时候,带她去了天湖,融掉双翼之后,又赶回了树屋。若是毕小乌清醒时候,不去天湖的意念无比坚定,那么懒雪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孔雀印的力量到达天湖,融去双翼的。
也所以,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飞翔的能力了。
毕小乌把小脑袋埋进他的肩头:“我不是看出来的,是猜出来的。即便你想挑战自己,磨练自己,可是明王还在漠北受苦,这个时候,你有怎么可能有心情做这种意志训练呢?所以,我早就怀疑了,但也只是怀疑,直到刚才坠崖的时候,面对那样的危险,我们翼族人根本不需考虑,绝对会下意识地选择张翼,可是你却没有,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
懒雪语如低喃:“小乌变聪明了。”
可是小乌永远也猜不出来,他断翼的那一刹那,有多么惊慌绝望,多么彷徨无措。
从始至终,他都怀抱着小乌,一刻也不肯放松,仿佛惯性,他无法控制自己,嘴里一直一直呼唤着她的名字。
就像是在念一个可以让心灵宁静的咒语,宛如奇迹一般,他的心真的慢慢平静了。
小乌,小乌,这个名字竟然对他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力量。
这个世上最短的咒语,居然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瞒下去,最起码瞒到漠北,可是没想到,经历了很多事情的小乌再也不是那个傻傻的单纯女孩,她的感觉竟是如此敏锐,一下子就拆穿了他的伪装。
“可是,我宁愿自己笨一点!”
再也忍不住,毕小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明王,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嘱托,她没能看守住懒雪公子,他还是失去了他的双翼,失去了飞翔的本领,同时,也失去了他向来高高在上的尊严,现在的他,只能像山野之间的小兽一样,艰难地穿梭在山岭之间,一步一步地走向漠北,走向你的身边。
可是从这里到漠北,万里之遥,之间又那么多高山险川,失去了双翼的懒雪,又如何才能走到那里?
懒雪慌忙转过身,抱紧了小乌:“小乌,不要哭,你不是看到了,即便没有翅膀,我依然走了过来,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我的,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毕小乌哽咽着:“可是,你看看你,浑身都是伤,到处都在流血,我们距离漠北还有那么远,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懒雪连忙擦去脸上的血迹,又整整衣服,脸上漾起迷人的笑容:“你看,现在不是好多了吗?只是一点擦伤,根本不会影响什么的。”
毕小乌抬头凝视着他,虽然脸上还有血污,肤色也依然苍白,雪白如银的长发零乱地披散着,可是,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有神,依然深邃如海,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搅乱那里的宁静,他的笑容如此醉人,温柔凝在他的唇边,一点一点地荡漾开去,暖暖的,融化了所有的冰冷。
轻轻地为毕小乌擦去眼泪,懒雪轻叹一声,再一次拥她入怀。
他到底怎么了,面对小乌,他越来越无法强装冷漠,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去呵护她,心疼她,懒雪,懒雪,你的心竟然也如春雪一般,慢慢融化了吗?
其实,他明明可以凭着孔雀印的力量,让毕小乌强行带自己飞向漠北,可是他实在舍不得,以毕小乌的弱小,若是带着一个人的重量做那么遥远的飞行,恐怕还没到目的地,她就要被累死了!
所以,他宁愿一步一步走过去,宁愿被途中荆棘刺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利用孔雀印的力量!
很突然的,就在毕小乌身后的空气中,竟然凭空绽开了一朵蔷薇花,鲜红艳丽,宛如滴血的颜色,卷向毕小乌——
懒雪目光一冷,猛地一转身,用身体护住毕小乌,鲜艳的红花便直直刺向他的后背,谁想,就在两者相碰的刹那,红花猛地停驻,就像一只吸血的蚊,叮向血肉,却突然发现那血是自己最不喜欢的……
红花嫣然,轻轻爆散,鲜红的羽衣飘飞中,红蔷翩然降落,她的眼神一直盯着懒雪公子,眼里藏着千种哀怨,万般风情。
她轻咬着下唇,又是恨又是怨:“懒雪,就凭现在的你,还想护着她吗?双翼是我们翼族人力量的源泉,你融掉了双翼,放弃的不仅是飞翔之能,你的灵力也会逐渐削弱,现在的你,和地上的一只土狗一只老猫没什么区别?我随便踩上一脚,就可以将你踩死!”
懒雪神色淡薄:“那你不妨踩踩看!”
“你……”红蔷咬牙切齿地叫,“懒雪,我就不明白了!这个低贱的鸦族人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让你舍身相护?还对她笑得那么温柔,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用那种眼神看我呢?”
懒雪冷笑:“你还要我怎么对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忍你,若不是顾忌到两大家族的和平相处,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所有与我接近的女孩子,都被你暗中除掉了,我虽然知道是你在做怪,却也无能为力,就因为你的存在,我疏远了身边所有的女孩,只怕牵连她们。其实,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因为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选择你的!”
红蔷气得面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右手一动,空中骤然绽开无数蔷薇,懒雪神情一肃,将毕小乌拉到身后,双手虚握,几片白羽闪过,迅速凝成一把雪色长弓,他拉弓射箭,箭势如狂风暴雪,激射而出,迎向那些狰狞扑来,好像要择人而噬的血色蔷薇。
扑扑扑!
十几朵蔷薇花被雪箭钉在树干上,竟化为十几只垂死挣扎的红羽猛鸢,雪箭几乎洞穿了它们的身体,鲜血横流。
但仍有几朵避过雪箭,叮上了懒雪的身体,咬出好几个血洞。
任由鲜血流淌,懒雪看也不看,继续搭弓射箭,这一次,他对准的是红蔷,话却说给了毕小乌:“小乌,你听着,如果我死了,孔雀印会自动失效。到了那个时候,你立刻飞离这里,若是将来有机会见到明王,请你转告他,无论他身上流着什么样的血,他都是明王,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明王!”
一阵强劲的山风吹过,落叶缤纷中,懒雪傲然而立,神色孤绝而厉烈,天宇苍茫,他的身姿如雪峰般峥嵘耸峙,让人不可逼视。
他如今的体能力量剩下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红蔷虽然不能算是顶尖高手,却也绝对弱不到哪里去,所以,今日一战,他料定有死无生。
可是,无论是生是死,对于红蔷,他都绝不会再退缩了!
十年纠葛,十年情仇,俱在今日了断!
毕小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懒雪,然后默默地与他并肩而立——
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听你的,只有这次不行!
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
能够与你同生共死,对小乌来讲,其实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所以,我不会恐惧,更不会遗憾!
懒雪公子,对不起,这一次,我要违抗你的命令了!
面对显然要与她决一死战的懒雪,红蔷心里隐藏多年的怨气与怒火终于全面爆发:“懒雪,你到底有没有心,因为你,我把什么都搭上了,甚至为了你,亲手将离……”
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和上身竟被什么东西完全罩住了,再也无法动作,她大惊失色,用力挣扎:“呜……呜……放开我……”
一张乌七抹黑的脸从红蔷身后冒了出来,双手犹紧紧抱着红蔷,原来罩住红蔷脑袋的竟是一个破麻袋。
毕小乌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优一,怎么是你?”
优一向着懒雪和毕小乌拼命打手势:“别管那么多了,还不快跑……这里交给我了……”
懒雪犹豫地看看优一:“你确定?”
优一龇牙一笑,牙齿竟是雪白雪白的:“放心吧!”
懒雪点点头:“好,多谢了!”拉起毕小乌向着山下跑去。
这个优一还真是神出鬼没,好像哪里都能见到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直到懒雪和毕小乌走得不见踪影了,优一才扯开麻袋,将红蔷放了出来,红蔷气急败坏:“混蛋,我要杀……”
气势汹汹向着优一席卷而来的蔷薇花们骤然停在半空,慢慢萎靡凋零,红蔷好像傻了一般,不敢相信地盯着优一:“你……不可能……怎么可能……”
“优一”笑容诡异:“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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