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王

《我是女王》是伊能静首次作为导演出品的同名电影原著小说。   这部场景感极强的爱情小说与大多数“电影书”不同,绝非一部影视作品的剧本翻版,而是通过更多的心理描写和如果只是影像就无法清晰表达的感觉。仿佛中国版的《欲望都市》,讲述了四位美丽独立、重情重义的女人敢爱敢恨、在爱情中曾迷失自我、*终又找到自我的故事。   然而,正如伊能静曾在另一篇她为好友、台湾畅销作家女王的《愿你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一种执笔序言时所写:“无论怎样被伤害,都要去爱,其实,去爱比放手更需要勇气。若前一次感情失败,我们就对下个人减少付出,那*后一个爱我们的,一定是我们给得*少的。所以,失败不应该让我们害怕,反而应该让我们更加勇敢。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义无反顾,华丽受伤、勇敢站起,也才能遇见那个全力以赴来爱我们的人。” 在《我是女王》的结尾,四位女主角每个人也就真的都收获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和再也不会消失的爱。 遇见一个人,是爱的开始,更是成长的开始。 爱上对的人,你不仅爱上他,也会爱上自己。 没有恐惧、不需猜疑、不用卑微、可以勇敢。 这便是我导演《我是女王》这部电影的初衷。 ——伊能静

作家 玄默 分類 出版小说 | 12萬字 | 10章
Chapter 6 看不见的未来
真正爱你的男人,不会让你一个人哭。
在万众瞩目之下,《传道书》正式开拍。
安妮进组,接连几个星期从早忙到晚。难怪有人失恋就愿意拼命工作,因为当生活变得连睡觉都奢侈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心力再去想镜头之外的任何事。
早晨天刚亮她就必须爬起来赶去化妆,随后等待调光。她捧着剧本一句一句地看,揣摩人物内心,即使她是个配角,但她的付出从未打折。
这是安妮从第一次拍戏就养成的习惯,她告诉自己,不管角色如何,她只做她应当做的,并且必须做好。所幸她这种偏执并不是坏习惯,这么多年下来,她在娱乐圈里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除了过去那段旧情之外,并没有人从其他角度抹黑她的辛苦。
今天她的戏份不多,只有三个镜头,但因为要和其他演员配合,所以她还是安排一整天的时间进组等待。她告诉自己,这次拍戏的决定不被人看好,她必须加倍付出。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因此她有了无比坚定的信念,哪怕看见马璃莎和张毅在一起,她也能毫不动摇。
人一旦有了追求,会比自己所想的更坚强。
马璃莎作为女主角,今天并没有她的镜头。如今她已经是一姐的地位,只空余这一天的时间,也被各种活动塞满,据说她去参加一个发布会了,而男一号张毅,也只在上午出现了一会儿。
张毅经过安妮身边的时候,她正在安装自己带来的小电风扇。棚里实在太热,而且夏天为了防蚊虫,她在候场的时间也必须穿着长袖的衣服,毕竟为了上镜,女演员总要有点牺牲,这样一来,没两天她就热得快要受不了。
电风扇是迷你桌面型的,安妮随便买来的,还要自己研究怎么安装,试了很久,都放不平,一吹风就要翻倒。
张毅正往导演那边走,低头看了她一眼,他走出几米忽然又折返回来,对她说:“后边有个支柱,你要掰开它才能立住。”
她抬头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按他说的弄好了。
张毅又想起什么似的,轻声笑了,“你还是这样,我记得当时……”
安妮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电扇,风力却很足,直吹在她脸上,让她隐隐头痛。棚里四处都是人,场务忙碌着接线,还有人跑来跑去地打光,即使是这么混乱的场面,依旧没能阻止她听清张毅说话。
他的声线始终令人难忘。
她打断他,指了指牛导的方向,对他说:“快过去吧,导演在等你。”
张毅的话因此卡住一半。他摇头笑了笑,看她自顾自拿起剧本认真背台词,低声说:“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很快他就走了,安妮过了很久才抬眼,电风扇的位置挡住了张毅的背影,光线变换,她透过缝隙看过去,恍恍惚惚还是过去的彼此。
她也曾靠着一台电风扇,一个人蜷缩在客厅里,坐在地上看《苏州河》。
安妮承认,那天她心里实在有些难过,自虐似的不肯说话,趁张毅睡觉的时候,偷偷跑出卧室。
屏幕上,替补她出演那部片子的演员已经屡获大奖,最后夺得影后桂冠。
安妮将所有新闻报道看了一遍,杂志扔了满满一沙发,倔强地不肯承认她开始后悔。
后来张毅醒了,出来看见她盯着电视屏幕,眼角有泪光。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安妮这样,自从这部戏获奖之后,她每每偷偷躲起来一个人看,反反复复,到如今她所有的台词都背下来了,屏幕上女演员说一句,她就接出下一句,似乎整个人完全沉醉其中,只差一个布景,她就彻底入戏。
张毅一出来,安妮仓皇地关了电视。
他看穿她所有自相矛盾的心态,心里的不解一股脑冲上来,再也忍不住,直接问她:“当时牛导推荐你去演,你为什么不去?”
安妮说不出理由,越发抱紧膝盖。
张毅继续说:“你明明喜欢演戏!听着,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自己,你事后所有的委屈对我而言都是压力,我们再这样下去,为了爱情都快把自我消耗干净了!可是一个人如果连自我都没了,还值得爱吗?”
他问得已经足够直白,可安妮执迷不悟,她坚持说:“我不觉得委屈!”
他几乎要笑了,指着她问:“那你为什么要哭?既然不快乐,何必还要这么做?不快乐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她的眼泪更多,把脸藏起来,宁愿偷偷埋头哭,也不愿让他看见。
她始终没有抬头,不知道张毅是什么表情,只听见他生气泄愤,好像砸了东西,她也不愿去分辨是什么……
那是张毅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他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女人,她用自我牺牲绑架了两个人,她每一份自我割舍,都成了张毅还不起的债,他已经负担不起。
最后,一切归于沉默。许久她才听见他问:“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安妮不肯回答,张毅自言自语地又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如今,又是一部机遇和挑战并存的新戏,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分别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角色。
这是适合安妮的角色,是她应当面对的生活。
远处的张毅认真盯着监视器,反复回放。他今天只有这么一场戏,但是他对于自己的每个表情和眼神都格外在意,坚持重新再拍一条。
作为演员,他们付出心血接受和创造一个人物的时候,一定是快乐的。
安妮看着此时此刻的张毅,陌生却又熟悉,他始终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她忽然有些释然,轻轻挪开了电风扇。
这一天的戏直到天黑才收工,牛导终于过了安妮本场最后一个镜头,他看她满身是汗,赶紧说让她今天回去好好睡个觉。
安妮看了一眼表,已经八点了。工作一天,她中午在片场吃了盒饭,晚上累得要死,也懒得再出去。她干脆打了个车赶回酒店,想看看餐厅里还有没有晚餐。
没想到她刚下出租车,走进旋转门,有人从里转出来,直接拉住她的胳膊,让她白白兜了一圈,又站在了酒店外。
她面对大街,看清身边的人是王子煜。她哭笑不得地说:“大少爷……拜托不要耍人玩,我拍了一天戏,还等着赶时间找饭吃。”她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对方明显刚从大堂迎出来,显然已经掐好时间到这里等她,她立刻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还知道片场几点收工?”
王子煜保持微笑,从容回答:“看看你的工作行程就知道了。”
安妮顾不上争辩,旁边有他的随从过来说:“抱歉,少爷,停车场出口处有人在争执,我们的车卡在后边,暂时过不来……”
安妮看表,马上九点了,酒店的晚餐到这个时间段几乎也没什么可吃的了,她干脆放弃,抬眼往马路上看,迅速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站。
王子煜的安排被打乱,他皱眉侧身问随从:“还要等多久?”
“我……我马上去催。”
安妮冲他们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身边这位可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幸好她没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她第一时间作出选择,飞快地往公交车站跑。
王子煜在后边追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她,估计这是他今年做过最有失风度的事了。
安妮指指即将进站的公共汽车,顾不上和他再解释什么,率先飞快地跳上车。
这下轮到身后的男人满脸无奈。王子煜根本没时间犹豫,只好跟着她跑了上去。
安妮环顾四周,很快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座位。她问王子煜:“你从来没坐过公交车吧?”
时间晚了,过了上下班的高峰,车上人并不多。有老人提着东西坐在前排,背着乐器的年轻人塞着耳机,看见座位却不坐,一路随车摇摆。
王子煜和她并肩而坐,诚实回答:“没有。”就算他很小的时候坐过,现在也完全不记得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公共汽车的座椅很硬,他不自然地变换着姿势,身边的女人察觉了这一点,她有点想笑,但好歹给他留了面子,还是忍住了。
公共汽车一路从内环路驶过,一站一站开过去,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过隧道的时候,安妮盯着窗外,她终于开口问他:“你有方向感吗?我一点也没有,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能有个人出现,告诉我应该去哪里,应该做什么。”
王子煜有些出神,这一晚突如其来的状况超出他的想象,他说:“我也没有,我不需要有,从小到大,我吃什么、穿什么,甚至学校、工作,都是我妈安排的,就连我过去交往的女孩,她也是一眼就把人看穿,其实我没做过什么决定,也没想过自己应该做什么。”
夜晚,太过安静的公交车,最后方的座位,两个人相对沉默。车子走走停停。大城市生活节奏太快,坐车的时间反而成了难得的空闲。
隧道里熹微的光亮恰到好处,掩饰了所有人的表情。
安妮从一开始就知道,王子煜的生活与她全然不同,她感慨道:“也好,真幸福。”
他摇头,微微皱眉说:“不仔细想的话是很幸福,很多人羡慕,但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我失去了很多东西……缺乏冒险精神,缺乏自由。我妈总是说,她帮我决定一切,就能让我少走弯路,可是我不这么想,我希望能有机会体验生活。”
她摆手,“你这是幸福的烦恼,哪像我们普通人,我爸妈认为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赶紧找个人嫁了。我当年要考中戏的时候,他们吓坏了,就是不同意,说我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抽烟喝酒坐大腿,最后被潜规则的女演员。”
光线突然亮了,车开出隧道。安妮已经工作了一天,没什么精神,但此刻她说着说着笑了,盯着王子煜,她笑意更深,一张温婉的脸格外动人。
王子煜静静地看她,突然想起她还饿着肚子。刚才她到酒店的时候明显累得话都不愿多说,却善解人意地没有当面拒绝他。
所以他也笑了,说:“你这工作这么辛苦,他们知道吗?”
安妮不回答,车子突然拐弯,速度很快,猝不及防之间,她没有扶稳,被惯性推着靠向王子煜的方向。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开手将她抱在怀里。
安妮挣了一下,他仍旧坚持,很快她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平静却笃定,她说:“我可能没有车也没有房,更没有你有钱,但是现在,你只能靠我才知道在什么地方下车。”
她说着就把他推开了。
那天晚上,安妮真的靠自己找到了一家曾经去过的法国餐厅,是她过去偶然跟着缇娜去过的,她猜测着路线,所幸最终找到了地方。
王子煜并没有掩饰失落,因为他知道,安妮始终不会按照他安排的方式去生活,今晚过后,他们也许会成为挚友,但她所能应允的,不会比刚才那个拥抱更多。
谁都看不穿未来。安妮并不厉害,也真的没有方向感,但即使这样,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变成笼子里的金丝雀。
做不成公主,她还可以逼着自己变成女王,总而言之,她根本学不会依附别人过活。
凌晨时分,安妮回到自己所住的酒店。
王子煜的司机之后很快就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尽职尽责地赶了过来。她并没有故作姿态,和王子煜简单吃过饭后,就让他把自己送回来了。
她终于能好好洗个澡。虽然累了一天,但收拾完自己之后,她竟然困意全无。
她打开电视机,正准备敷个面膜,听听音乐,突然有人来敲门。
这一天的突发状况已经足够多了,安妮吓了一跳,但很快镇静下来,询问门外是谁。
门外的人似乎撞在了门上,踉跄着说了什么,她听清之后赶紧冲过去开门,就看见凯蒂醉醺醺地瘫倒在走廊。
对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硬生生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安妮用尽浑身力气,终于把凯蒂拖进房间里。她拧了湿毛巾过去给凯蒂擦脸,让对方先脱了鞋和外套,坐在沙发上醒醒酒。
凯蒂有点意识了,挣扎着开口,几乎带着哭音说:“他又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
又是汤尼。只有那个男人才能逼得凯蒂从北京追到上海,在两个城市之间发疯般地寻找,始终无果。
安妮叹了口气,问她:“你喝这么多,他们怎么让你上的飞机?”
凯蒂哈哈地笑,“我在飞机上喝的,我要了酒……拼命喝!”她挥舞着手,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安妮拿走她扔掉的毛巾,进卫生间重新浸湿,又去找杯子,想要烧水泡茶。
安妮忙完回来,竟然看到凯蒂拿走了她放在床头的红酒。她买来只是为了缓解拍戏的压力,每晚小酌一杯帮助安眠,这会儿它成了凯蒂的救命稻草,让凯蒂抓着酒瓶就往下灌。
安妮没办法,过去和她争抢。凯蒂喝多了,力气很大,拦着她,劈头盖脸就问:“你说!我和汤尼一定能走到最后的,对不对?”
安妮不答话。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她按住凯蒂,不许她再灌酒。
凯蒂继续哭着问:“他的每件衣服都是我买的,只有我才能把他打扮得那么帅!他一定不会……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安妮抓过酒瓶要拿走,凯蒂不让,两个人用了半天力气,谁也没赢。安妮对着痛哭的凯蒂气也气不起来,最后干脆随她去了,松开手不管,对方反而不再乱喝。
凯蒂整个人晕乎乎的,抱紧酒瓶,突然向着安妮的方向倒了下去。安妮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凯蒂就这么蜷缩起来,头枕在她腿上。
“你说,对不对……”凯蒂仿佛只剩最后这一点力气,声嘶力竭,还在问。
安妮想了想,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你说得对,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看不见的未来而纠缠不清。你找个男人,就算他不能让你笑,也别让你哭。”
凯蒂的眼泪更多,她控制不住地捂住嘴,突然要吐,于是跳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安妮没来得及扶住她,刚想让她去卫生间吐,结果对方根本等不及,走到一半就扶住她的椅子,吐在她的外套上。
安妮无奈。这时候责怪谁也没用,她只好拍着凯蒂的背说:“好了,吐就吐这里吧,别再乱走了。”
凯蒂吐完,彻底没了力气。安妮放了水给她擦干净,又催她漱口,好不容易才把屋子里和两个人身上都弄干净。
凉水激得醉酒的女人终于缓过一点意识,凯蒂迷糊之间抓住安妮的手不放,对她说:“我……我今晚要和你睡。”
“好。”安妮把她拖上床,调整空调的温度,随后静静地关了灯。
凯蒂在黑暗里连最后的伪装都卸下,脆弱得浑身发抖。她紧紧靠着安妮,很快就陷入醉酒之后的昏睡。
安妮心疼地看着她,除了陪伴,她知道今晚什么话也不必再说。
房间里突然有短信提示音。凯蒂平时一直手机不离身,今夜她喝多了,也不知道把它扔到哪里去了。
安妮怕凯蒂错过重要的事,轻轻下床把她的手机找来。屏幕上的消息提示亮起,在“老公”的名称之下,有一行话:“那天我还有事,看你跳得开心,不忍心扫兴。”
这就是那个男人关于这场消失的全部解释,几个字而已,他就能干净脱身,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继续去扮演别人的好男友,他不知道凯蒂在哭,不知道她坐飞机反复找他,不知道她酩酊大醉却始终不肯怪他……
汤尼的自卑永远无法填补,他太向往凯蒂给他的新生活,却又怕引火烧身。
这或许是千百年来解不开的谜题,一厢情愿付出的女人,最后大多没等到金石为开,只能独自凄凉。
凯蒂甘愿为汤尼涉险,他却不肯为她再勇敢一些。
安妮知道很多困扰解决不了,人与人的生活环境有差异,汤尼的退缩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治愈的病。
她将凯蒂的手机放在床头,停在床边看,床上的小女人穿了米色的长裙,此时此刻,裙子的下摆散开,借着窗外月光,映得她的皮肤格外白皙,像个婴儿似的睡颜,几乎美得像是一幅画。
安妮躺回去,任由凯蒂将腿曲起,寻找到一个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夜深了,没有人再哭。未来还没到来,哪里值得心伤?她们两个女人彼此依靠,从繁华到寂静,从失落到怅然,直到整座城市黯淡无光。
不要为了看不见的未来落泪,明天也许更好,也许更坏,但她们必须先过好现在。
这一觉她们都睡得很沉。早起的时候,安妮听见闹钟响了才勉强睁开眼。
她为了拍戏,定了七点的闹钟,可是她一起身,发现凯蒂已经不见了,对方完全没有吵醒她。
安妮起来迅速洗漱,赶往片场化妆,她在路上给凯蒂打电话,对方接得很快,明显又拿着手机一刻不放。
“我没事,我来金融街了,想等等看,有可能汤尼忙,先回事务所了。”
凯蒂一直让安妮放心,随后挂了电话,但安妮想起她昨晚的醉态,心里不踏实。她自己还要去片场,脱不开身,于是给缇娜打了个电话。
缇娜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她留在上海,不全是为了画廊的事。
缇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美容院里,刚要寄存东西,匆匆接了电话。
她听了就笑了,劝告安妮别担心,“凯蒂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我们的金牌公关,还能让人给骗走?放心,她顶多又去等汤尼,这事你我都拦不住。”
安妮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无数次经验告诉她们,凯蒂女王除了解决不了汤尼,其余的她什么都能解决。
安妮身在片场,环境很吵,于是很快就挂了电话。
缇娜将自己的东西都放好,准备去做瘦身疗程。
缇娜没好意思和姐妹说实话,这几天她将自己的全部时间都砸进了各种美容机构,甚至还大着胆子去过整形医院,咨询抽脂手术。结果她进去逛了一圈,护士小姐举着混着血丝的瓶子,坦然向她介绍这就是传说中的脂肪,直接就把她吓出去了。
缇娜抽脂不成,选择了安全保险一点的方式,准备进行推脂按摩,这是她新近被人介绍的项目。
很快,她躺在SPA床上,被推拿师按得浑身都痛,她叫也叫不出来,忍下辛酸告诉自己,为了瘦,为了苗条,为了能找回青春时代的自己,她必须坚持。
下午的时候,缇娜又进行了药浴,一个人进了房间,泡在木桶里静静地放松身心。
说是放松,她却完全没法进入状态。
缇娜正对面的位置放了一面镜子,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今天没有化妆,在木桶里只露出一张脸,脸上全部的细纹清楚可见,再怎么保养,岁数也摆在那里,她看着看着,慌乱地错开眼。她明明是为了排汗而来,却看得自己手脚发凉。
她的青春已经过去二十七年了,哪里还能轻易找回?
可缇娜不甘心,她想起微博上看到的图片,家伟的妻子,那个相貌平庸的女人,世俗到几乎没有精神世界,她看上去只会为了柴米油盐和他吵架……
青春易逝,如果他们还能像年轻时一样,他会陪她画画,陪她出去写生……他们都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人到中年,却被生活奴役。
所以缇娜豁出一切,她放下平日里的自尊和自傲,偷偷进行残酷的瘦身疗程,就算失去的岁月不能寻回,起码她也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尽力。她从来不肯承认,在自己无坚不摧的外表下,藏了一个只会叫哥哥的小女孩。
女人一旦有了假想敌,连一道抬头纹都罪无可恕。
同一时间挂断电话的安妮,远在片场赶拍摄,缇娜在纠结,她的情况也没多好。
她刚刚才看到今天的拍摄场次,剧本上对她有要求,今天这场戏必须要她骑摩托出去追人。
摩托车真的是安妮的死穴。一开始牛导担心她不会骑,特意请人来指导,但现场指导看她的样子就觉得不对,一问才知道她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安妮实在不想拍这一段。别的危险动作她都敢,唯独骑摩托车……她跑去和牛导商量,导演反复确定机位,建议还是由她亲自出演比较好,“这几个镜头都要拍到脸的。”
几句话下来,安妮的额上几乎都是汗,她肩膀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分不清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有了条件反射,光是听见摩托车的动静,她都有些害怕。
牛导看她的表情实在勉强,于是安慰她说:“好吧,我再看看,这样,你先跟指导去旁边试车,今天这场我们改拍男配,明后天我们再准备你的戏份。实在不行的话,想办法找替身处理,就是最后出来的效果……肯定不太理想了。”
于是一整个下午,安妮被困在一辆摩托车旁边,用了几个小时,都不敢骑上去。
她最后和自己生气,却控制不住肩膀的钝痛。她不敢强行用力,像有了什么障碍似的,所有的意识都在奋起反抗,阻止她冒险。
就这样,她和一辆车僵持到下午,一直到即将收工的时间,她都没能战胜自己。
安妮蹲在场地边缘捂住脸,几乎想要直接选择替身,可是摩托车的声音又让她想起马克说过的话:“你不是失败,你只是成功地走出失败的爱情。”
她过去所受的伤并不是耻辱,也不是苦难史,恰恰应该是她脱离苦海的证据。
牛导赶过来看她,上下打量她问:“怎么样?行不行?”
安妮咬牙站起来,盯着那辆摩托车,不知怎么突然有了赴死的勇气。她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对导演说:“明天我亲自拍。”
牛导放心地长出一口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妮很快出了片场。反正天已经黑了,光线都没了,她今天根本完不成拍摄,于是提前离开。
她一个人走到路口,拿出手机,刚想拨出去,远远地就听见摩托车轰鸣的声音,她要找的人再一次从天而降。
马克永远像个唐突的意外,却渐渐成为她的习惯。
安妮看着他扔过头盔,突然笑了,她主动跳上去抱紧他的腰,车子很快发动,她在噪音中向他大声喊:“走吧,我跟你去飙车!”
她说到做到,于是那一晚,超龄女骑手安妮正式加入车队。
马克的朋友很多,他们特意让出一辆摩托车给安妮,于是她混在一群二十岁出头的叛逆青年之中,像模像样地准备发动。
她逼自己忘记过去,不惜重新揭开伤疤……可当她真的骑上车的时候,一切都比她想的要难。
人总有无法抑制的自我保护欲,防止她重蹈覆辙。
安妮眼前全是那一次事故。当天片场的摩托车突然摔飞,她戴着头盔歪倒,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过了一会儿,她才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摔在路边,肩膀疼得快要麻木。
随后她蜗居养伤,外界全是各类黑心的报道。随着张毅和马璃莎打得火热,大街小巷都在传,“女星安妮和张毅分手后片场摔车,疑似自杀。”
安妮掐着自己的手,逼自己不去想,她摇头将这一切忘掉,努力平复自己的恐惧。
马克一直在看她,他知道她这么做实在勉强,有些担心地走过来,想要把车推走,对她说:“算了,别让自己痛苦。”
他不想看她再次经历伤痛。哪怕她有所退缩,他也希望她快乐,而不是一味强撑。
车队其他人纷纷发动车子,大桥之下一行人笔直地驶了出去,只差他们两人了。
安妮深深吸气,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她再次翻身上车,骑出去的时候还有些不稳,但她很快就加速,直直地追上了前边的车队。
马克在后方也笑了,他高高比出胜利的手势,迅速追了过来。
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看见安妮飞扬的卷发,还有她坚韧无畏的侧脸。大桥上灯光变幻,车声,人声……还有她的笑声。
到达终点的时候,安妮竟然成了领队,在众人的惊呼中成功拿下第一名。
她摘下头盔,马克一路跑过来,猛地将她抱在怀里。安妮开怀大笑。汗湿了她的额角,她的头发几乎都贴在脸上。这一路,她甩开心底所有负累,畅快淋漓。
她尽情享受马克的拥抱,快要喘不过气,他却越抱越紧。
马克能看见安妮的转变。从婚礼之后她一路辛苦,流过眼泪,经历过挣扎,但今天她终于克服了源自内心的恐惧。
人的伤疤要自己揭穿才会好。
马克的声音透着欣慰,“真好,这才是你。”
疯过闹过之后,填饱肚子要紧。
安妮和马克一起去吃晚饭,出来之后,她发现所在的餐厅距离缇娜的艺术区不远,于是联系对方,想要晚上一起过去玩。
但缇娜的手机占线长达十几分钟,安妮一直没能打通,于是她只好作罢,先和马克回家。
电话另一端的人确实在和人通话。
缇娜已经躲了很多天,她看到号码显示是家伟就不肯接。那场大雨之中的重逢逼迫她狼狈退场,远远超出她的人生规划,让她并不满意。但今晚,缇娜发现体重秤上的数字终于下降到令人愉快的数字,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总算按下了通话键。
缇娜跟家伟相约在MEMORY餐厅见面,用缇娜自嘲的话说,像他们这种熟男熟女之间的联络,煲电话粥已经不再合适。
说对故人完全没感觉是骗人的。他们不可能再有未来,所幸缇娜这么多年早已明白,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未来是属于棺材的,四十多岁再谈婚姻,早没心力。
她来见他是坦陈过去,而非寻找未来。
缇娜如约而至。时间已经晚了,但家伟依旧答应了。她所选的餐厅名字意有所指,微微暧昧,点到即止,谁也没有深究。
她看着侍者为自己打开门,门上反射出的人影穿了一袭暗红色连衣裙,衬得她的气色格外好,裙子剪裁得当,恰到好处地显示出她优美的身材曲线。
她对自己的装扮十分满意,她必须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才能不辜负这些年的独处。
虚荣心并不是坏事,愚蠢的女人用它来追求物质,而聪明女人懂得用它来提升自我。
缇娜就用这一点点虚荣心逼迫自己塑身,在美容院将皮肤调整到最佳状态,这才能树立起全部的自信,面对家伟。
侍者一路将缇娜引至最靠里的座位,桌后的男人一眼看出她的变化,他眼中惊艳,一时竟然愣住了。
“你……你真美。”
缇娜微笑坐下,始终保持优雅的态度。
她发现他已经点了餐,也都是这家餐厅久负盛名的招牌菜。她问他:“你也知道这里?”
家伟几乎想也没想,顺口就说:“哦,有一次和我老婆来过。”他说完就呆住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变换话题,又显得太刻意。
缇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低头倒了红酒,举着酒杯看他。
她不知道,当年她擅自关掉户头,掐断和家伟的一切联系之后,他独自在国内急到崩溃,因为她毫无理由地消失,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无数次担惊受怕地翻开报纸,生怕看到有女留学生在欧洲被害的新闻。
那几年家伟真的几乎以为她死了。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除非死亡,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别。
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从疯狂到绝望,最后近乎麻木。今天他们坐在这里,什么都想说,却什么都觉得不必说。两个人的爱情长河起起伏伏,再湍急的河流终将汇入平缓的河道,沿途的一切都留在了岁月里。
百感交集……家伟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切身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餐厅里的音乐悠扬清淡,小提琴伴奏将所有记忆中的岁月铺开审视,幸或不幸都缓和。
家伟今天难得找出一件西装,特意穿来见缇娜,但衣服显然已经不再合身,绷在胳膊上,让他一直不太自然。他在她坦然的目光下无地自容,好久才重新开口说:“除了我老婆之外,我没有约会过别的女人。我娶了她后就一直忙,开了洗衣店,然后有了孩子,等我好不容易有空想想自己的事,忽然……忽然就到中年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近乎嗫嚅。
缇娜微微抿一口酒,告诉他:“人要活在当下,别老招惹过去。老想过去的人,肯定是现在过得不好。”
这一句话扔过去,家伟几乎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瑟缩,后背靠在椅背上,半天不敢动。他睁大眼睛看着缇娜,她果然是懂他的,始终能够轻易看穿他的狼狈。
家庭和孩子,还有生活里数不清的世俗琐事让家伟疲软无力,丧失兴趣和激情,他快要被这种毫无希望的生活折磨垮了。
而缇娜还是这样,不给任何人留余地,她看得透,也说得狠。
服务员上了头盘,最终还是剩下他们两个人相对沉默。
家伟低下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她解释:“也不是过得不好,只是……有些简单重复。”
缇娜慢慢地示意他也尝尝酒的味道,他听从她的指引,在她的目光中渐渐放松下来,红酒醇厚,让他鼓起勇气,再一次接近对面的女人。
这是他年少时的爱人。或许他们当年太年轻,谁也给不起承诺,但在他这辈子有限的冲动之中,他只为缇娜一人莽撞过。
酒喝下去,他紧张到极点,反而慢慢觉得一切都松快下来。面前的缇娜和他太过熟悉,又和他完全隔绝,到如今,两个人不同的生活轨迹让他放下心,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他漫无目的地闲聊:“前几年,我发现自己有了小肚子,头发也掉得厉害,浑身提不起劲,我害怕了,以为自己得了癌症,赶紧去检查,医生告诉我,男人这个岁数都有一段抑郁时期,也就是中年危机……”他窘迫地笑了笑,继续说,“我开始看身边的一切都不痛快。我发现自己的生活完全被定格,养了孩子,就等着攒钱送孩子出国读书,老婆陪在身边那么多年,可是每天早起看见她,总觉得她和当年长得不一样了。我跑去照镜子,发现不是她变了,是我变了。”
缇娜打断他的话,她说:“那你就不该结婚。哪段婚姻到最后不是柴米油盐?浪漫和婚姻根本无关,我当年和法国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就放弃婚姻了。”
对面的男人似乎有些急切,辩驳起来:“可是不光是爱情……生活也这样!我现在才四十五岁,已经看到自己八十岁的样子了!”他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突然降下来,又偷偷看着她说,“我开始想你……缇娜,想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笑了,“我当年就找过你,虽然你没有义务要等我,但我听到你结婚的消息还是很生气。我拿着法国男人给我的一幅画回来创业,卖了钱,开了画廊。现在我觉得我已经不用依靠男人,一个人生活挺好,不必迁就。”
“可是缇娜,我……”
她知道家伟是什么意思。他结婚生子,很快到了中年,厌倦眼前原地转圈的生活,又回来找她。她虽然心有触动,但不至于真的头脑不清。她提醒他:“我也已经这个岁数了,总不能和年轻时一样再从牵手看电影开始吧?我没这个精力。这么多年我没恋爱,是因为我的骄傲不允许,我不想碰有老婆的男人,睡年轻的又会轻视自己。”
他被她说得愣了,许久后才问:“你真的没男人?”
她笑得很大声,像个秘密似的,逗着他说:“没男人,但有很多情人。”
这一刻的缇娜唇角沾了酒渍,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轻轻眨眼,成熟的魅力格外勾人,让他再一次深陷其中。
“我不像你,男人的一辈子轻易说出口,说说就算了,我的一辈子早早许出去了,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不会再拿回来。我再也不相信任何感情,也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一辈子……”
缇娜还是那个骄傲的女孩,坚持艺术,热爱绘画,她像只小孔雀,游戏人生,将感情这个选项删除,漂亮却又不可一世,却能让他觉得亲切。
他愿意和她说话,哪怕丢脸,但这些话,在他世俗的生活中无法说给别人听,谁也听不懂。
家伟的声音很低,却格外认真,“不,缇娜,我没忘。当年我抑郁的时候最想见的人就是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是和你走完这一生……也许,我的遗憾会少一点……”
小提琴的声音渐渐放大,他鼓足勇气伸出手,握紧了缇娜。
家伟是有妇之夫,可按照感情的早晚来算,缇娜不是第三者。
缇娜心里很清楚彼此的立场,但没有挣动。相隔数年,缇娜第一次感受到家伟的温度,这是她离家远行,独自流落欧洲时早已忘却的温暖……她心里一阵难过,忍着翻涌而上的酸楚,轻轻晃动酒杯,示意他同饮一杯。
餐厅的招牌用了暗紫色的喷绘,蜿蜒的字母绕着玫瑰花瓣,缇娜抬眼看,轻声笑了。
回忆,果然是故人之间最致命的引诱。
午夜时分,缇娜终于和家伟离开餐厅。
缇娜喝得有一点多,但整个人还清醒。她邀请他一起去自己的画廊坐一坐,他一直都想看看她现在如何生活,欣然答应。
她从画廊一楼开始带他参观,一幅一幅介绍。东侧墙壁上挂了一幅女画家的画作,缇娜靠在墙壁上眯起眼睛看,对他说:“画家是我的朋友,她在罗马遇到一个很有魅力的意大利男人,这男人五十多岁了……他们在一起聚会时,一整晚喝酒,不说话,最后那个男人用脚勾了她一下,那一瞬间,她感到了心灵上的契合,她坚信男女之间的真爱,是从脚开始的。”
缇娜微醺,回来就将盘好的头发放下来了,自在而放肆,她说话的语调上扬,衬着画廊里幽邃的光线,像一丛暗淡绽放的大丽花,看得家伟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扶住她的手。
缇娜又转向旁边的一幅画说:“这幅画的灵感源自英国女王的一枚胸针,一只独脚站立的鹤,预示了每一位现代女性高贵、优雅、独立地站在世界之上,盛开美丽的羽毛……”
家伟直直地看着她,她渐渐感觉到了,笑了笑去推他的脸,说:“看画,别看我。”
他环顾四周,打量了画廊的构造,又问她:“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孤单吗?”
缇娜用珍贵的艺术品打造出一座华丽的艺术殿堂,把自己深深地埋进去,与世隔绝,午夜梦回,一个人品酒,一个人梦醒。
她还要说什么,酒气上来,有些头疼,“有什么大不了的?热闹和孤单,本来就和人数没有关系。”
家伟一阵心疼,抱紧她的肩。她的高跟鞋有些穿不住,于是倚靠在他身上,顺势将鞋子甩开。
缇娜曲线蜿蜒,看过去当真像一条美人蛇。她贴在家伟颈侧呢喃:“我不信你没找过其他女人……”
他几乎有些激动,手顺着她腰侧的弧线向下,磕磕绊绊地说:“没有,太麻烦了,为了恋爱找刺激,代价太大。”
缇娜笑起来,声音柔软又细腻,“那你还找我?”
他吻她,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你不一样,你是先来的,我娶的应该是你。”他几乎有些忘情,“缇娜,叫我哥哥……”
她纤细的脚踝和画一样,像只孤独高傲的鹤,脚尖开始蹭在他的腿上。
家伟几乎觉得耳边轰鸣一声,过去那些年所有的欲望突如其来地被唤醒,天雷勾动地火一般轰轰烈烈地炸开。
他以为她死了,她还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回来,她回来了。他以为她陌生到无法触碰,可她在他怀里从未改变。
家伟猛然抬头看向墙上,那幅画像某种见证,他突然明白了,其实真爱先由心生,才能从脚开始。
外滩的灯火彻夜不息,距离下一次天亮还有很长时间,江水静默,直到整座城市昏昏睡去。
安妮正在陪马克擦车。她戴着头盔蹲在酒店楼下,像个小女生,笑着用水泼他,直到路上连行人都没有,累得站不起身。
凯蒂在金融街等了一天,一无所获。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打车离开,身后的大楼黑漆漆一片,再无光亮。
缇娜的画廊在夜里反而一直亮着灯,起初还有人影,后来一切都淡了,灯光微弱,像旧日里的萤火。
这一夜,她们都不愿想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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