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消失的大桥“什么字,什么字,可别是英文啊,英文老子我看不懂!”陈云格被长生龟肚皮上的字所吸引,根本就没有功夫搭理身旁的阿南,只试探着向前走去,在距离蒋天牧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些字好奇怪哦,我怎么一个不认识!”周周的话再次从前面传来,此时的蒋天牧已经缓缓地蹲下身来,看着乌龟肚皮上的那两行字时,眉头不禁微微地锁了起来。许久,他才冷冷地回答道:“这些是小篆!”“小篆?”周周重复了一句,开始拣起身旁的一根树枝,一点点地挑掉覆盖在乌龟肚皮上的青苔。听到蒋天牧的话,陈云格不自觉地又上前了一步,等看到乌龟那几行字时,不禁心下一沉。也许是因为看出了陈云格的异常反应,蒋天牧微微侧了一下脸,问道:“怎么?你认识?”陈云格连连摇头道:“不。”蒋天牧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再次回过头去看向面前的乌龟。而此时的周周却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一边对着乌龟的肚皮喀嚓喀嚓地按着快门,一边说道:“不认识还不好办么,等我将照片传到网上,一定会有人认识的。”陈云格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然后,他猛地转过身来,就向着远处逃也似的跑掉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前几天遇到的那些事情还能让他感到好奇的话,那么今天当他看到乌龟肚子上的那些字时,他的心中就只余下恐惧了。如今,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他要去找校长请求退学,他在这里连一秒也呆不下去了。陈云格离开了三生湖,刚刚走到教学楼后门口的时候,胖子阿南就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他追上陈云格之后,一手拉住他的胳膊,一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表情极其痛苦地看了陈云格一眼后,断断续续地问道:“陈云格……你……你认识……认识那些字对不对?”胖子此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细密的要命,其谨慎的程度跟他的长相完全成反比,刚才他一定是从陈云格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所以才跟了过来。他说的没错,陈云格的父亲自小就酷爱书法,所以陈云格耳濡目染,如今已经几乎能够认得所有的字体。只不过,那乌龟肚皮上的刻的字太可怕了。陈云格已经没有心情向他解释,现在他心中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如何尽快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于是,他猛地甩开阿南的手,拼命地向着三楼校长室的方向跑去。“云格,云格。”阿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待他爬上二楼之后,终于才消失在了身后。校长室门口的牌子已经锈得不像样了,而且“校长室”这三个字还是繁体,可能因为校长是香港人的缘故吧。陈云格站在门外微微定了定神,他想起了父亲送他来七星学院之前的交代,想起了母亲看着他是忧愁的目光。那时候,他们不明白儿子为什么非要离开原本上的好好的学校,他们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所以混乱著称的私立学校,其实那时的陈云格也不明白。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当时自己之所以鬼使神差地来这里,其实不是他的本意,仿佛冥冥之中有另外一只脑袋帮他做了决定,而那只脑袋,那个思想,似乎正将他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胸膛中的另外一个心跳,自从有了这个心跳之后,很多明明知道不该去做的事情他都去做了,很多自己心中明明不想再去探询的迷团,也都在“他”的指引下去探询了。现在想来,那中“指引”反倒像是一种强迫。换句话说,就是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东西,绑架了他的灵魂。陈云格猛地摇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接着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上前一步,敲响了校长室的房门。“进来吧。”许久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才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陈云格推开了房门,吱呀。那房门开启的声音特别刺耳,就好象恐怖电影里夜深人静的时候,鬼屋里那几百年不曾打开的木门开启时的声音一般,仿佛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还会扑簌簌地从头顶的房梁上落下蛛网和尘土一般。“啊?”走进校长室以后,看着屋子里面的情形,陈云格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他看见房间里到处贴满了黄色的道符,就连摆在正对面的电视屏幕上也交叉着贴了两张。校长身前的红木办公桌上更是糊了一层又一层。而此时,那个精瘦的老人正双目微闭地躺在椅子里,时不时地还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他须发斑白,眉头紧皱,眉宇间隐现着一股青黑色的气息,看起来像生病了似的,而且还病得不清。“有什么事吗?”看到局促在原地的陈云格,校长微微地坐直了身体,苦笑一下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校长是个怪人?”自从来到学校之后遇到了太多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如今看到校长室里的一切,陈云格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过问。他只向前一步,对着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校长,我想退学。”那一刻,陈云格本以为校长会问他原因的,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听到的回答居然是:“呵呵,小同学,别说你想离开这七星学院了,现在就连我也想弃它而去,再留在这里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不过,我们恐怕谁都出不去了。”说着话,他已经将一张几天前的旧报纸轻轻地推到了陈云格的面前,几天来,那张报纸始终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这算是最新的一张报纸了,送报纸的游艇在离开七星山回H市的时候沉入了海中。”陈云格缓缓地拿起报纸,看着看着双手居然剧烈的抖了起来。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了他的眼帘——H市四号跨海大桥被海浪冲毁!再往下看去,彩色的插图上所呈现的正是七星山上唯一一座跨海桥被冲毁的情形。他看见四号和五号两个桥墩已经被海浪从中间打段,长达几十米的钢筋水泥桥面全都塌进了海里,青黑色的海浪之中,一根根钢筋在浪花之中时隐时现,仿佛一条条断裂之后从某个人的尸体中穿刺而出的勒骨。“如今就连坐船也不能离开这里了,现在正是洋流交替的季节,风浪过大,暗流涌动,市里取消了开往这里的所有轮渡。”校长的话再次传了过来,口气中除了无奈之外,居然还有种认命的感觉。“那我们怎么办?七星学院里800多名师生怎么办?”被陈云格这么一问,校长才仿佛从极度的绝望中回过身来,眼中再次出现了神采,连忙解释道:“你看,我是老糊涂了,跟孩子们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说到此,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陈云格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笃定,可是陈云格却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笃定只是强行伪装出来的而已。如果他心里有底的话,怎会在房间里面贴满了道符,他肯定也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些诡异的景象,所以才到后山的古刹那中求来的道符吧。“三个月,顶多三个月的时间,这片海域就会重新通航,你放心学校里的粮食和蔬菜,足够我们支撑到那个时候。”说完这句话,校长的身体里仿佛再也没有力气,只轻轻地向陈云格摆了一下手,便重新躺回了椅子里,长叹一声之后,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陈云格自知已无法脱身,于是只能沮丧地回过身来,转身出门,在他出门之前,身后却又传来了校长那仿佛奄奄一息似的声音:“小同学,我劝你最好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同学,那样会引起慌乱的。”“恩。”陈云格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推门走出了校长室。走在那条长长的昏暗走廊上的时候,陈云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暗叫一声“奇怪”,然后慌忙从口袋里掏出好几天都没接到电话了的手机。他想,如果报纸上登了四号跨海桥坍塌的消息,身在H市之中的父母肯定也已经看到了,那样他们肯定会因为担心孩子给自己打电话的,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么久了都没有接到电话。他来不及多想,按下了爸爸的号码,打过去之后不到两秒,电话里便发出了滴的一声警示音,接着居然自己挂断了。陈云格又连续拨了几次,但结果都是同样的,直到那时他才拿起手机向着屏幕的右上角看去。他看见原本那个“T”形的信号符,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号。居然!连通讯信号,也消失了。2.干涸的三生湖陈云格六神无主地从教学楼正门走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前面传来的轰隆隆的如擂鼓一般的声响,那是巨大的海浪拍打海岸边的岩石时发出的声响。“难道真的无法逃掉么?”“难道那个可怕的声音所预言的一切都将变成现实?”他一遍编地追问着自己,此时肩膀却被人猛地拍了一下,那一掌势大力沉,陈云格的膝盖微微弯了一下,险些没站稳。等到回过身来时,才发现拍他的那个人居然是阿南。“你去找那个怪老头干什么?莫非你是他安插在咱们宿舍里的卧底?”阿南对于即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并不知情,此时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陈云格已经没有心情搭理他,只垂头丧气地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直到那时,胖子才看见了一直拿在他手上忘了还回去的报纸,于是一下子从他手中抽了过去。“啊?桥没了!”在看到那篇报道之后,阿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的表情,接着快速地向着七星学校的大门跑去,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那扇油漆斑驳的大铁门,站在上面向着山下望去。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原本宏伟的四号桥,如今只还剩下两边的桥头,中间的桥身全都已经淹没在了浩淼的海水之中。看来,这几天,在海浪的冲刷作用下,桥面又倒下去很长一段距离。“你大爷……”他暗骂一声,一下子从铁门上跳下来,快速地跟上前面的陈云格,叫道:“云格,你带手机了么,把手机借我用一下,我得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要不然老爷子还不得担心死啊,他肯定以为家里这唯一一棵独苗也喂了鲨鱼了呢。”陈云格微微顿了一下脚步,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刚才我打过了,没信号。”“啊?”阿南再次发出了惊呼,而这一次,明显比先前那一次提高了分贝。接下来几分钟的时间里,陈云格和阿南就那样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许久之后,阿南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皱巴巴的香烟,一把将烟头揪掉之后,丢进嘴巴里面点燃,狠命地抽了起来。这是他抽烟的一个习惯,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怪癖。他觉得烟草的精华就是尼古丁,要过滤嘴其实是脱了裤子放屁的画蛇添足之举,抽着不过瘾,所以每次抽烟的时候都会将它掐掉。陈云格和阿南回到宿舍沮丧地回到宿舍时,张半仙正对着那本老旧的《易经》写写画画,还用手指做着各种卜卦先生的动作。最后,他突然暗叫一声:“不好!”当陈云格问他到底什么不好的时候,他却又装起了神秘,白了陈云格一眼,抱着书面向了墙壁,只留给陈云格一个背影。“对了,上午的时候那乌龟的肚皮上到底写的什么字啊?”胖子翻给张半仙一对白眼,但看起来他还是对乌龟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没什么。”陈云格冷冷地回答了一句,他已经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情了,他一直在骗自己说那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那肯定是一个巧合。“不对,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的心。”胖子神秘地笑了一下,说着话就用自己的身体压向了瘦骨嶙峋的陈云格:“快说,不然老子我用这身肥肉废了你。”陈云格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好在这个时候宿舍里的另外一位同学从外面闯了进来,他冲进来的时候手里居然拎了两条鱼,有一条还没有完全死亡,嘴巴一张一合的。“你大爷,”胖子被眼前的情形吸引,一下子坐起身来,饱受煎熬的陈云格才得以解脱:“周铃铛,你手里拎的那是什么?”周铃铛是胖子给那个名叫周岭山的男孩起得绰号,其实这个绰号挺对得起他的,因为他的嗓门特别大,遇到了事情总喜欢大呼小叫,俨然就是一只声音清脆的铃铛。“死胖子,你他妈眼睛瞎了啊,这不是鱼么,据说四号桥塌了,好多人都在抢食物,老子有素质不去跟他们抢,老子只吃活物。”说到此,他的眼睛里突然焕发出异样的神采:“你们肯定想不到这条鱼是哪里来的。”“哪里来的?”胖子看见了鱼,利马来了兴致。“你想啊,这七星学院哪里能养得住鱼?”“你是说三生湖?”“对啊,说来也奇怪,三生湖里的水自从那只乌龟浮上来之后,就慢慢地干了,现在已经露出了湖床,里面好多鱼。大家都说那鱼有毒不敢去捞,老子才不管那许多呢,毒死总比饿死强吧。”听了他的话,陈云格脑袋向是被什么人猛地砸了一下:怎么又是三生湖,湖水怎么突然就干了?3.白鱼八卦再次回到三生湖的时候,周围依旧围着很多人。陈云格不知道那些人是本来就没走,还是听说湖干了以后重新聚拢过来的。湖水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淤泥之上躺着好多鱼,它们胡乱拍打着身体,似乎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而上午陈云格看到的那只藏在水下的石碑如今也完全露了出来,只不过石碑上面长满了青苔,依旧看不清上面有什么。在石碑的周围,很多鱼围成了一个奇怪的图形。那东西看起来是个圆形,直径有三米左右,当中又有一条鱼尸累积形成的曲线,一直延伸到了石碑的后面,看不清后面的情形。“是八卦图!”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陈云格转身看时,才发现那个说话的人居然是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的张子杰,可能因为他身材矮小的缘故,刚才夹在人群中没被他和阿南发现。经他这么一说,陈云格觉得那图形的确像是一个八卦,所有的鱼都回头朝下,好象要钻进地里去似的。圆圈的每一个点上,都聚集着不下七八条鱼,仿佛它们死前是扎着堆儿涌向那个地方。可是,鱼这种冷血动物,根本就不具备灵长类的智慧,怎么会在湖水枯竭的时候用自己的尸体拼成八卦图。难道有什么力量指引着它们那么做?可是,这三生湖里那么多水到底去了哪里,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张半仙,你鬼主义多,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他大爷的也太奇怪了。”听了胖子的话之后,张子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意,只见他在那只本没有几根胡须的下巴上捋了一把,微微上前一步,顾弄玄虚道:“如果小仙没有猜错的话……”此时的胖子早已等不及,揪着他的衣领一下子将他提溜到了面前,骂道:“你他大爷的快说,不然我把你丢进湖里喂鱼。”挣扎了好久,张子杰才从胖子的手中挣脱,微微正了正衣衫,骂了一句,继续说道:“鱼绘八卦,看起来挺神秘的,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说着话,他从身边一位不认识的男生手里夺过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盖子。那男生看他个子小,又那么没礼貌,本来想揍他的,结果却被胖子给瞪了回去。“你们看啊,”张子杰一边将手里的袋子塞给陈云格,一边将右手蜷缩出了一个弧度,然后将矿泉水倒进了手中,再轻轻地一松手,那些水便沿着他的指缝流下下去:“明白了么?”说话间,他又弓身拣起了一截枯树枝,放在了手中,再次重复起了刚才的动作,只见那截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树枝,在随着水流打了几个旋之后,直直地扎进了他的指缝中。“树枝如果再多一些呢,如果成千上万的树枝换成了鱼呢?”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一直愁眉不展的阿南终于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些鱼是在水流的作用下涌向那条缝隙的?等等,按你的意思来说,这湖下是空的,而且缝隙恰巧被人设计成了八卦形?”张子杰微微笑了一下,将矿泉水重新还到了那个嘴巴张得老大的男生手里,却被胖子一把抓了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喝完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感叹道:“你大爷……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如果这地下是空的,那里面到底是什么?”4.死亡倒记时那一天,陈云格是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的,他依然清楚地记得乌龟的肚皮上写的那些字中,其中一条就是三生湖会在神龟浮出水面后不久干涸,现在的事情印证了上面的记载,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也像上面所说的那样,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么?虽然只是看了一遍,但龟甲上的每一个小篆都像是一枚烧红的木炭,触目惊心。“天地混沌日,神龟再现时,湖竭鱼露,擒龟者开石碑,破天机!”他一遍遍地默念着那句话,心想,所谓的“擒龟者”不正是自己吗?可是“开石碑,现天机”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指得是打开那座尘封在水下数千年的石碑的话,那该用什么方法。此刻,他又想起来女生宿舍附近热泉处的那块石碑上的凹槽,现在想来,那看起来倒像是一把钥匙,可是钥匙在哪里?水下露出的那块布满青苔的石碑上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凹槽,如果有的话,这样的石碑在学校里面到底还有多少,能够打开他们的钥匙又在哪里?睡在下床的胖子翻了一个身,走下床去,穿上了拖鞋,暗骂了一声:“操!”陈云格知道,胖子的肾不好,每天晚上都会起好几次夜,虽然是夏天,但是七星学院由于地势较高,又四面环海的缘故,每到下半夜,冷风从山下吹来还是比较冷的。此时,胖子已经披上一条薄毛毯向着宿舍外面的洗手间走去,陈云格翻了一个身,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他转身的时候看见了对面的张子杰,不禁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他双腿盘在身前,双手平放,双目微闭,竟跟电影中的那些老道一样,像是在吐纳运气。陈云格看了很久,却发现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呼吸也是平稳而轻微的,看来,他是在以这种奇怪的姿势睡觉。莫非他天天都是如此,这也太奇怪了吧?正思想间,胖子已经从门外回到了宿舍,只见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床上,推了推陈云格,在确定他并没有睡着之后,轻声地对他说道:“云格,我带你去看件奇怪的事情,但我得跟你说,这件事情跟你有关,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陈云格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这些天来自己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感到害怕。但是,等他跟在胖子的身后,走到洗手间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情形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之所以吃惊,并不是因为害怕,确切地说是因为绝望。因为他看见,在洗手间的墙壁上,闪着一排大字——距801死亡还剩72天!那几个字是用荧光粉刷在墙上的,801指得肯定就是他了,而72这个数字,正是用三个月减去他来七星学院后已经过去的天数。“一定是有人恶作剧,你不必太在意!”胖子抽了一口烟,安慰了陈云格一句。“肯定是十三太保那群王八蛋干的,他们就喜欢吓唬人。说话间,胖子已经爬到了水池上面,从身上扯下那条薄毛毯,就要去擦墙上的字。不知道为什么,当“十三太保”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明显降低了分贝,也许是怕被他们中的某一个成员听到。“等等!”陈云格突然叫到,胖子阿南也应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陈云格微微叹了口气,解释道:“就让它留在那里吧,也好提醒我时常记着这件事情。”虽然说话时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但那一刻陈云格的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自己真能活到第72天的话,他一定要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打破这个诅咒。反正现在的七星学院已经变成了海上的一座孤岛,他也已经逃出可逃了。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想到此,他心中的另一个心跳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次,仿佛在肯定他的想法一样。阿南在看了陈云格一眼之后,悻悻地从水池上跳了下来。陈云格朝着他的背后望去,看见窗外的水泥路上空空如也,自从那次他看见了阴灵军团之后,那些枯败的旗帜,嘶哑的战鼓,空灵的军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清楚地记得,阿南曾经对自己说过,在他看见阴灵军团之前,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出现的。而张子杰给出的时间却更为确切,他说,是子时,每天晚上的子时,从来都不曾间断过。现在看来,那些军团仿佛就是等着让他看见,而被他看见之后,他们就神秘地消失了。他们的目的,仿佛仅仅如此。只要陈云格已经看见了他们的存在,看见了那匹虚背以待的白马,他们便完成了使命。那一刻,陈云格突然就想起那位身着白色道袍的道长来了,他想,他的道行一定比那个一知半解的张半仙高深的多吧,如今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何不去向他求援?说不定常理解释不了的事情,他能够给自己指点迷津呢!5.机毁人亡第二天早上,陈云格起床之后特意到洗手间里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那些荧光字。因为白天的光线变强的缘故,那些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写得什么。他看见那个大大的“72”果然变成了“71”,于是心里咯噔一下,暗叹道:“又他妈少了一天!”陈云格向前一步,将脸盆里接满水,沉思片刻之后,正欲撩起水来洗脸,却看见水面上泛出了一层层轻微的涟漪。那些涟漪一开始很浅很轻,满满地开始变深。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那声响仿佛电扇的叶片在不停地转动,想了好久,当那阵剧烈的声响从头顶掠过时,他才猛然想起,那是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那一刻,求生的欲望再次从他心底升腾起来。他大叫着:“直升机,直升机,直升机来救我们了!”接着穿着一双拖鞋就朝着楼下奔去,由于太过激动,下楼梯的时候还跌了一交。他顾不得腿上传来的疼痛,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冲到了门外。等好不容易跑到操场门口的时候,那个心跳的声音几乎已经大过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响,同时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了起来:“两千年前就已注定的事情,你逃也逃不掉的。”操场上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甚至都没有给直升机留出一块停机坪,陈云格想要对他们大叫,让他们闪开一块地方,可是声音刚刚发出就卡在了喉咙里,如同裂锦。陈云格被一位从身边经过的人撞倒在地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勉强地抬起头来,看见刚才撞自己的那个人正是食堂里的大师傅。他不明白,为什么最需要离开的那个人还躺在地上举步维艰,最不能离开的那个人却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前面。他一边抬头看向天空中还在犹豫不决的直升机,一边无望地倒腾着四肢,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根巨大的铁钉钉在了原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一寸。与此同时,飞在几十米高空上的那架飞机居然微微地摇晃了一下,接着便左右摇摆起来。啪的一声,再看时,直升机顶部其中的一片螺旋桨居然应声断裂,呼啸着朝着陈云格的脑袋飞来。“看来每个801的确都得死!”在叶片向着自己飞来的时候,陈云格心中的那些恐惧突然就释然了,看着那只反射着阳光向着自己飞来的页片,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微笑,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砰的一声巨响,陈云格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被激起的灰尘覆盖了。那一刻他本以为自己肯定是死了的,可是等他睁开双眼之后,眼前所出现的却不是阴曹地府油烹火烧的情形。他只看见那片数米长的合金叶片,直直地插在了距离自己不到一尺远的地方。直升机在失去了一只螺旋桨之后开始剧烈的晃动,直升机上的驾驶员仿佛在努力操纵着机器,使其不要坠毁到人群当中。几秒钟之后,飞机终于还是失去了控制,直直地砸向了操场正中央的那个巨大的铁笼。铁笼里面封着的是一块石碑,是七星学院七禁中的一禁,据说,曾经的一位801就被标枪刺穿了咽喉,死在了那附近。看着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的飞机,陈云格终于绝望地垂下了脑袋,他想,手机打不出去,直升机突然坠毁,七星山上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强大的磁场。如今,他们最后一条空中走廊,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拦腰斩断了。6.如冰素手人群仿佛被眼前的这一幕情形惊呆了,忘记了逃跑,忘记了围观,忘记了叫嚷,忘记了哭喊。许久,那位老态龙钟的校长才在几位教师的搀扶下缓缓地朝着直升机那还在冒烟的残骸走去。陈云格就那样极其狼狈地趴在地上,直到有人在他面前伸出援手,才缓缓地从极度的绝望中回过神来。他探了一下身,朝着那只手递出了自己的右手,当他的手与那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某些地方不对劲。那只手实在太凉了,简直就像一块冰。那只手仿佛会唱歌,只要一握上它,耳边便会传来如泣如诉的歌声,那歌声辽远而荒凉,仿佛一首浩大的镇魂曲。陈云格慌忙放开了那只手,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碰到了操场周围的铁丝网才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来。那时他才看见刚才将他从地上拉起的那个人,居然是那日在温泉旁边遇到的那个女孩。她的手那么凉,怪不得她总会偷偷地去温泉洗澡呢。仿佛看出了陈云格的惊恐和疑问,周周微微上前走了一步将自己的右手举到陈云格的面前,笑笑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自己手冷的事情了。”说到此,她微微地顿了下,眼中浮现出一种忧伤的神情:“其实以前妈妈曾经带我去过好多家医院,医院里的大夫都没能给出正确的答案,后来一个算命的对我说,我是上一世欠了某个人的情,所以这一世便失了一魂,于是右手才会变得那么凉,其实都是胡说啦!”周周仿佛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说法,无奈地笑了一下,转头向着远处的飞机残骸看去。然后不等陈云格作出任何反应,便向着一直站在不远处的蒋天牧走去。陈云格清楚地看见,蒋天牧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布满了复杂的神情。陈云格微微定了定神,正欲转身离去,肩膀却被某个人猛的按住了,抬头看时,眼前便浮现出了那张可恶的刀疤脸,那个人的名字叫凌宵,是十三太保中的老二,在他来学校的第一天就曾刁难过他。“小子有种啊,连周周的手都敢碰!”如果说陈云格一开始进入七星学院的时候还挺忌惮十三太保的话,如今他反倒不怕了,他觉得自己反正都快要死了,就没必要再这样忍气吞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