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熙童轻声道。她觉得脸上很热,忙掩饰地垂下头,拿勺子搅动了一下粥。熙童舀了小半勺粥,递到邵阳嘴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了下去。熙童待他吃完,又舀了一勺送过去,邵阳仍旧照单收下,一来一往,瓷勺翻动,米粒灿开如花。邵阳消瘦了许多,熙童觉得他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别人做老板,折腾死手底下,可是他做老板,偏偏折腾死自己。邵阳再吃了两口,伸手将熙童的手推开,示意不想再吃了。她再怎么劝,他还是摇头:“差不多了,刚刚开始不能吃得太多。”熙童看着碗里还剩下多一半的粥,叹了口气。邵平和邵阳的口味截然不同,做饭的阿姨大概是做川菜的,虽然现在为了迁就邵阳放轻了味道,但仍旧是外面餐厅的口味。他肯吃两口,还真是赏脸。虽然熙童的口味也不那么清淡,但托刑嘉航的福,会做几道潮汕广州菜。邵阳和刑嘉航是好友,没想到连口味都是相似的。“不吃不行啊……”熙童没想到,会有头疼别人吃饭的一天:“你想吃什么?我下次给你带过来。”“谢谢,不用麻烦了。”邵阳笑得很柔和。熙童出了门,看到邵平正站在门外。邵平看她出来,便送她回公司。她坐在车里好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才吐出一口气道:“如果留在美国的team能够发挥作用,邵总就不会这样了。”邵平“哈”了声:“你还叫我哥邵总?得了,别糊弄我了,叫邵阳吧。”他复又摇摇头,“你不知道我哥做事的风格。”“啊?”“这一次派到美国的谈判团队是他亲自挑选的,这些人需要培养,他可不敢想让这支team因为一次失利给折进去。”熙童仍旧不大了解:“你是说……这是为了自己的team着想?”邵平淡淡道:“这样说吧,邵阳虽然是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来做事,但他很讨厌失败,特别是无谓的失败。也就是说,一旦他准备交给下属,他首先会做一个全盘规划来。这样一来,他才能在team去做的时候,掌握进度、规避风险。但是如果team没做错,他也不会插手。”此时,熙童才明白,为什么邵阳的工作量会这么大。他先要做出相当大的准备工作,同时为了赶上变化,工作量更是翻倍。“要按我说,他就是婆妈。”邵平“哼”了声,“不过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老板永远没有松心的时候。”“看来我不是做老板的料儿。”熙童自嘲道。“唉,我也做不来。”邵阳无所谓地耸耸肩,“邵阳老说我沉不住气。”这倒真是句大实话。熙童觉得好笑,同样是邵家的人,怎么养出两个南辕北辙个性的儿子来?如果邵平要是能沉住气,那太阳真不知道打哪边出来。不过看起来邵平也明白,所以他自己只开了间画廊,守着一亩三分地,专门结识狐朋狗友,从不插手邵家的家族事业。“其实,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邵平叹了口气,“所有的担子都丢给我哥,我自己躲起来逍遥。”说话的时候,竟有几分与他不相符的忧伤,“其实当初在美国,我哥不想念商学院。他最想的就是带着他的宝贝相机躲到荒郊野外去。”“他喜欢摄影?”熙童大吃一惊。邵平笑开了:“你才知道?以前刑嘉航画画的时候,都是我哥给他照片,他拿去照着画的。”这么说起来,熙童还真有些印象,她说:“有段时间,嘉航是画过写实。”那段时间,刑嘉航迷上画画。他的房间里弥漫着一大股松节油的味道,完成的、未完成的画,一张一张码开,叫人惊叹。不过后来他没有那么密集地画了,以前的画也都卖出去了,至于卖给谁,卖了多少钱,他根本不在意。刑嘉航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阵一阵的劲头,玩得满足了,转手就丢了。他做《剑情》也是一样,将其视为挑战,他主挑了主程序编写以及人物设定,取得融资后,以此为契机,开始了与国外的风潮总部谈判,一步一步走到创立风潮中国区分公司,开始新游戏的制作与推广。他似乎一点都没留恋《剑情》。邵平见提到刑嘉航,又不出声了。熙童笑他:“你和嘉航在闹别扭?”邵平只是“哼”了声,也不解释。男人之间的友情很奇怪,前一刻还打打闹闹,说不准下一刻又把酒言欢。熙童一点儿都没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们会自己解决的。再说,熙童也的确没时间管。公司的速度很快,一旦事情提上议程表,接下来的事就会如火车推动一般,轰隆隆地开始。她本来准备在短期之间再去看看邵阳,没想到一忙起来就整个人都晕掉了,完全不知道时间。天骤冷起来,熙童已经穿上大衣。北方的天气一旦冷起来,俨然对所有人都化作敌人,面容冷峻,下手果断。楼下的秋海棠也顶不住气温骤降,落尽繁花,余了一地零乱的花泥。下个月初,TATK的演唱会就要开始了,由北向南进行全国巡演,正好在平安夜那天回到本市,进行最后一场演唱会,顺便庆功迎圣诞。外国人的节日,经过一年一年的炒作,中国人便拿来当做狂欢,不过只是寻个由头,大家出来热闹热闹。所有人都知道,唯有春节,才是家人真正团聚的时刻,团聚的时刻是那么珍贵,珍贵到人人吝啬,不愿分享。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熙童EP的推出时间已经刻不容缓,在推出之后她不仅要宣传,还要跟着TATK一起跑遍全国。未来的两个月,可想而知她会忙碌到什么地步。熙童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努力!加油!她不用徐子昂吩咐,几乎以录音棚为家,对待自己很严格,甚至到严苛的地步,连小小的余音与转折都不放过,常常一天下来,感觉耳朵都在发麻,乐曲的音符刻在肋骨上,似乎隐隐作痛。在偶尔安静的时候,熙童也会想,早知道这么忙就不答应邵阳去看他了。邵阳似乎也知道她忙,没有打电话催促过她,就那么安静地放任她。直到一天下午,熙童终于忍不住打算打电话向邵阳道歉,结果邵阳的电话关机。熙童心里隐隐地感到不安,他的电话从不关机的,但她又实在脱不开身,整个下午都心烦意乱,注意力丝毫没办法集中,音符在她眼里,像一个一个乱游的小蝌蚪,茫茫然,不知方向。徐子昂拍拍她:“丫头,失恋了?”熙童如被雷劈:“没有没有,我就是担心朋友的病情。”“什么朋友?这么特殊的关系?”徐子昂仿佛一语戳中了她。熙童张口结舌地望着徐子昂,迟疑了好久,才说:“君子之交。”是啊,他们仅仅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那么复杂。熙童长出了口气。晚上,她才接到邵阳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打过电话给我?”“嗯,我最近都没有时间过去看你。”熙童还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关机了。邵阳截住她的话:“没事,公司的做事风格我怎么会不清楚,好好做事,放手去做。”说完,他就将电话挂了。熙童手里拿着电话,呆呆地发怔,她突然想到在医院里做精密检查或治疗时,是不允许带电话或者要求患者电话关机的,电波很可能会影响到仪器和效果,造成误诊或者是医疗事故。她的确要去一趟,但是中午与徐子昂的对话,让她犹豫了。先等EP完成吧,熙童暗暗地告诉自己。努力做好工作,不能停,往前冲……有时候,熙童觉得她仿佛被搅进了一个大漩涡,为了生存不由自主地拼命。她连续泡在录音棚三天后,EP终于制作完成,录音棚也感觉死寂一片。对于最终的效果,徐子昂和熙童还是挺满意的,虽然预算上超了些,不过还是值得的。“好了好了,明天大家休息一天吧。”徐子昂也扛不住了。底下的人马上拍马屁:“徐哥英明。”众人哄笑而散。熙童脱下高跟鞋,这么高强度下来,谁也受不了,她的小腿开始浮肿,按下去的坑半天起不来。她打车回家,迷迷糊糊地推开门,家里的灯竟然是亮的。电视正在播新闻频道。刑嘉航躺在沙发上,衬衫解开了几个扣子,大衣和领带就随手丢在沙发边,手还遮着额头,大概是嫌灯光耀眼又懒得起身。他看起来很疲惫。熙童放轻脚步,小心地关上门,再进屋抱了一床毯子出来,给刑嘉航盖上。他发觉了,哑声道:“你回来了?”“嗯。”熙童点点头。刑嘉航一笑,突然伸手将她抱住,拖到沙发上。熙童猝不及防,愣愣地任凭他搂住她的腰,然后将头枕在她的肚子上。刑嘉航松开手,又作势比了比,啧啧道:“小蛮腰。”他复又迷糊地动了动,“没以前舒服。”熙童好笑,睡别人肚子上还有理了,挑三拣四的,真是……她抬手就准备给他一下,她的手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停在刑嘉航又重新睡着的脸庞上。他还记不记得以前也曾这样过?那个时候,这间屋子的地上还铺着地毯,当时很流行,房东也凑了热闹,整个房间都铺得青翠欲滴,好似下一刻就能盛开出一片姹紫嫣红来。这种布置真是苦了做清洁的人,如若没有吸尘器,那便大抵只能麻烦人力跪在上面,一点一点擦拭。熙童当时累得够呛,她把抹布一丢,也顾不上许多,倒地就睡。苍白的天花,没有丝毫装饰,雪洞一般。窗外,能听到鸽子哗哗回巢的声音,在浓得仿佛胭脂般的晚霞之中,像催眠曲一般。熙童晕晕欲睡,长长的发散乱在身后,铺陈蜿蜒,一如展开的锦缎。她闻到馨甜的香味,自熬好的汤罐中发出,那么的舒服。她感觉肚子仿佛被什么压住了,可是仍旧不想动,放任自己沉于睡梦,只是梦中逐渐变了味儿,有一些重,还有一些额外的温暖,那是刑嘉航的体温。他做着做着事情累了便跑了出来,大大咧咧地枕在熙童的肚子上,全当柔软暖和的枕头。熙童意识道是刑嘉航时,便清醒过来,可是她仍然不愿意动,手指慢慢地、缓缓地,穿过他的黑发,贴近他的脸庞,明明闭着眼,却能在心中勾勒出他的样子。刑嘉航的发是柔软的,百炼钢化绕指柔,在指尖缠绵难离。如今,一无是处的地毯掀去,早已换上闪着暗光的大理石,人踩上去透过脚心,渗出丝丝凉意。时光仍旧美好。熙童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轻抚他的脸庞,但是Bvlgari的香味淡淡袭来,挥之不去,如蛆附骨。她终于忍不住了,拍刑嘉航起来:“你好好睡,我去倒点儿茶。”然后她急急地跑进厨房,一言不发,心里只道,也许那香味是在飞机上沾染的,封闭的机舱,他身旁正巧坐着个女子。对,一定就是这样……熙童觉得自己太恶毒,可是那香味却如毒药,在体内弥漫发散,占据骨肉血脉,越来越庞大,要将她吞噬。刑嘉航靠过来,鼻尖蹭蹭她的颈后:“我们出去吃宵夜吧,庆祝你的EP要上市,好吗?”他的那些部下是老饕,一个星期能发现两家餐厅,必定是他们推荐的。此时,熙童只觉得累,连手指都不想动:“这么晚了,还去哪儿呢?我们就在家吃点面吧。”刑嘉航不大高兴地放开她:“小蘑菇,你偶尔也有点情趣好不好。”熙童无奈地望着他,他的性格说风就是雨,想到的事情如果不去做,一晚上都会辗转难安。“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刑嘉航揉揉脸,穿起衣服准备走人。熙童拉住刑嘉航。他等她这么久,而且这段时间的确冷落了他,她也不是不愧疚的。“走吧。”熙童勉强道。刑嘉航立刻兴致勃勃起来,拉着她大步往前走。熙童心里一倦,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哄他,索性听他的话,闭起眼睛假装休息。一路上,车内沉默如水。不久,车子在一间独立的小院门口停下,小院的外墙用暗金的小灯珠牵成一条条的线,远远望去如银河一般。胡同口停着很多高级车,熙童和刑嘉航一起走进小院,里面俊男美女衣冠楚楚,俨然走进了什么宴会。“人还真多啊。”熙童惊讶。刑嘉航牵住她:“这里要提前一个星期订位才会有座位。”两人坐到临窗的位置上,室外暗黑的大理石铺出一道水渠,流水潺潺,一柱灯光打过来,的确漂亮。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刑嘉航示意waiter不用靠近,他站起身给熙童倒上酒:“熙童,祝你的EP大卖。”这样的场景,熙童很感动,不过她拿到菜单一看,就开始觉得心疼了。好吧,她的确舍得不花四位数,只是吃顿消夜。“这面……该不会是用磨碎的钻石做的吧?”刑嘉航被她气得够呛:“给我多吃少说,又不是让你掏钱。再说又不贵,别不懂事。”他望了一眼愁眉苦脸的熙童,再次翻开菜单。熙童觉得浑身被雷击了一样的怔怔然,受不了刺激就拎着包去了洗手间,眼不见心不烦。对于消费观这种东西,估计熙童和刑嘉航是统一不到一块儿了。她也知道,这种夜宵对于刑嘉航而言,不过是寻常。虽然在大学时代,刑嘉航从未表现得很优越,但是熙童明白,他的衣服,没有一件有标的。有一次,熙童和室友一起在食堂吃饭,室友指着电视上一个很雍容又威严的人小声地问:“你知道她是谁吗?”熙童摇头,室友只是笑。后来熙童来才知道,原来那就是刑嘉航的外婆。即便是在电视上,那一眼的印象就让人知道,没有人敢在她面前造次。熙童也听到过刑嘉航和他外婆通电话,那时他的表情严肃、声音沉稳,俨然面对首长的样子。熙童长出了口气,合上粉饼盒。今天她带妆的时间太长了,皮肤都有些吃不消了,化的小烟熏妆也开始模糊而暧昧地晕开。她的皮肤虽然好,可是很容易吸色,到了明天八成就不用补妆了。熙童转身准备离开时,身旁有一穿着姜黄色连衣裙的女子擦身而过,她那一头飘逸卷曲的长发正好缠到熙童的扣子上。“哎呀。”女子哀叫一声,抚住头发。熙童颇为尴尬:“别动,马上就好。”女子听她一说,便不动了,幸好只是轻轻钩住,不一会儿便安全除下,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许不好意思。熙童惊艳于那女子的甜美,原来这世上真有一种美,让同性亦能感到惊艳。“谢谢。”女子道了声谢,便拉门离开。熙童随后走出,她忍不住眼神追了过去,她一身姜黄,仿佛在幽暗的环境中炸出的火花,明丽醒目。她那么施施然,坦然地越过众人的目光,坐在不远处的卡座中,一路上引来好无数艳羡的目光。她坐在一个男人对面。那……那是……她向邵阳甜甜地笑,邵阳亦对她笑,宠溺得显而易见。熙童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怎么没在医院?他什么时候出的院?为什么都没有跟她说一声。她复又一想,她是他的谁,为什么要同她说,想到这里她连忙垂首,快步走回到座位。“怎么了?”刑嘉航看出来她有些不对劲儿。熙童恍然回神,笑着摇头:“我刚刚看到邵阳了。”刑嘉航愣了一下,然后笑笑地站起来:“我去和他打个招呼。”曲折幽暗的环境中,熙童隐隐约约看到邵阳与那名女子都站起来,笑容可掬、亲密热络,黄衣女子似女主人一般圈着邵阳,仰着脸同刑嘉航寒暄了好一会儿,铺陈的发如海藻落了满肩。五分钟后,刑嘉航回来了,对熙童说:“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她。”“那个女孩吗?她是……”刑嘉航笑笑:“你不认识她?你应该知道ANGLE·YUE吧?”这个品牌,熙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就是ANGEL·YUE的主设计师,叶晓晓。前段时间她一直在国外参加FASHION SHOW,刚刚才回来。难怪邵阳现在精神好多了。”熙童想,难怪邵阳会随时让ANGEL·YUE重新定制一套衣服,原来她就是他的女朋友。想必,在别墅里她听到的声音也是叶晓晓的,再想到当初邵阳准备安排她住的地方,不也是叶晓晓的吗?一连串的记忆串起来,熙童不禁苦笑。邵阳有这样的女友,那些她与邵阳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仿佛都在赤裸裸地嘲笑她,陆熙童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邵阳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好人罢了。熙童按住眼角,深吸了口气:“我想我真的累了。”刑嘉航将熙童送回家。在楼下,熙童忍不住吻了他,温热缠绵的气息,让她觉得好了许多。也许她该学习一下,如何当个妖精,从旁人身上吸点精气。第二天起床,果然不出所料,熙童眼眶周围仍有烟熏妆的痕迹,看起来颇为难看,像昨夜去了夜店一般。熙童只得取出眼膜敷了好一会儿,又加重了底妆,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这才觉得可以勉强见人。她匆匆赶到公司,便觉得气氛不对,大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怎么回事?”熙童小声地问前台小妹。小妹做了个鬼脸:“老板娘巡店了。”熙童愣了一下,立刻恍然大悟,原来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娘,唯独她不知道。待她进到办公室,赫然发现里面多出两道人影——陈姿,还有叶晓晓。她们在一起相谈甚欢,显然相识已久。那种气氛平白将房间照亮了几度。“姿姐?”熙童疑惑地出声。陈姿回过头来:“你们还不认识吧……”“不,昨天已经见过了。”熙童笑意盈盈,把手伸向叶晓晓,“我知道这位是ANGLE·YUE的设计师——叶晓晓。叶小姐,你好,我是陆熙童。”叶晓晓握住熙童的手,迟疑地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露出笑容:“啊……对,昨天在瑞锦阁见过,看我这记性,太差了。”她的普通话不甚标准,说多了便听得出来,一口吴侬软语。“你们见过面最好。”陈姿道:“这次是给你惊喜的。来,看一看你的演出服,是叶小姐设计的。”熙童吃了一惊:“难道……”前段时间的确是有人过来替她量过身,但是没想到,竟然会由叶晓晓来做。一般来说,做到ANGLE·YUE的主设计师,是根本不可能愿意来制作演出服的,毕竟那只不过是巡演完毕就会消失的东西。而且,她又只是演出嘉宾,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晓晓,你同熙童继续谈,我有事先忙去了。”陈姿同她们说了再见,转身离开了。叶晓晓回头将随身带的袋子拉开:“来,陆小姐,试试看吧。”待熙童换了衣服出来,叶晓晓点点头:“问题不大,我在这边改好后,就可以马上给你了。”“叶小姐最近是在这里工作?”熙童诧异地问道。 ANGLE·YUE的设计公司在B城,就是熙童曾经拍过戏的那个城市。“你叫我晓晓吧。”叶晓晓笑道:“最近我要留在这儿一段时间,过来看看新办事处的情况,顺便给邵阳送东西。”“啊?”熙童不由得惊叹,她想如今快递邮政如此发达,竟然还需要她亲自出马?啧啧,叶晓晓的身份可是用时薪来算的,想必那件要送的东西定然不菲。“前段时间邵阳在美国碰到了小偷,不过他太忙,等不到结案就回国了。他全权委托我帮他拿回失物。这不,我刚刚才从警察局拿回来,昨天就给他了。”“想必很重要。”熙童顺嘴回答。“是个小件琉璃金扣表,折合市价可不得了,我想既然有工作,又可以送东西给他,多好。”熙童的笑敛在嘴角,小件琉璃金扣表……怎么这么耳熟?再细细一想,上次在B城给推自己的小毛贼定罪的,不就是个小件琉璃金扣表吗?她只是朝叶晓晓暧昧地微笑,含混道:“想必也是,邵总的东西,定然是好的。”她不敢再多问,生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心里的感觉好像被人掌掴过,不敢再多加一笔。叶晓晓也不继续谈,细细地做了几个标记。她果然是才思敏捷,当机又提出几个改动方案来,令熙童觉得十分体贴。在客户提出问题之前将问题解决,再加上好口才,这就是ANGLE·YUE的成功,或者说叶晓晓能够成为主设计师,绝对不是运气。正巧企划部的Alison过来与熙童确定时间的问题。这一次,企划部打算将EP与未来将要推出的专辑封面做成系列化,以达到宣传的延续。Alison看到叶晓晓的样衣,顿时眼睛一亮:“我们可以用这件衣服拍封面!”“不过……时间来得及吗?”EP的封面早就要拍,可惜摄影师这两天才有档期,熙童不知道叶晓晓需要多久能改好。叶晓晓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没有意见。我回去赶一赶,明天下午就可以送过来了。”“晓晓,真的谢谢你。”熙童感谢叶晓晓肯亲自出力又出工。随即,她又疑惑,公司对TATK投资竟然这么大,简直可以说惠及“百姓”,还是说这是邵阳的意思?不不,她必须打住,这种想法未免太可笑了,吃过一次教训就够了,现如今再不能用不知道当作挡箭牌,总不能明知道是错,还给自己一个幻想吧。熙童一愣……难道她心里抱着几分期许?“不如我请你喝杯咖啡吧,有时间吗?”“谢谢,熙童。下次好吧。”叶晓晓抱了抱熙童,翩然准备离去,“可惜我现在要去押一个擅自离开医院的病人回医院复查。下次吧,拜拜。”邵阳是擅自出院?邵阳昨天的脸色那么白,像医院里的白床单。熙童从来都不喜欢医院,小时候走进去便会哭,号啕大哭,仿佛是害怕着什么似的,后来爸爸走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在怕什么。那白色,那么干净、那么无情,在纯白色的背后,站着一名高高在上的神,将他人的生命力吸干殆尽,不分贵贱。熙童透过落地窗望着楼下,叶晓晓站在楼下片刻便有一辆卡宴停在她的身旁,只见她垂下头与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后绝尘而去。她转过身背靠着玻璃,心情骤然很差。第二日中午,叶晓晓果然很守约,她派人将改好的衣服送来。一袭简洁的白裙,整个轮廓却看起来十分立体,完全是大牌的风格,穿在熙童身上,让人觉得格外合适。熙童的心情却很复杂。对于她而言,在摄影棚里,睡在一堆海蓝纯白的气球堆里,再被鼓风机吹吹,不是那么愉悦的事。但是照出来的效果,却是惊人得好。熙童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就是自己,干干净净的美,空灵素雅。Alison也啧啧称赞:“拍得真漂亮,人仿佛能被你的眼睛迷进去。我有信心,一旦上市一定会很受欢迎。”她歪头对熙童开玩笑,“有一张漂亮的脸,无往不利!”熙童也满心欢喜,正如Alison所言,EP一上市便备受瞩目,许多人都打来电话问这名歌手是谁,海报也一抢而空。一时之间,电台的点播率直线上升,很多的电台、娱乐节目,都在播出《城市漂流》这首主打曲,隐隐有一炮而红的势头。周思恭喜她:“我还想送你一件礼物。”两人难得有闲暇的时光坐在星巴克里面聊天,只不过随着知名度的提高,熙童不得不戴上帽子,即便如此仍旧频频引人侧目。熙童望着周思打开的电脑问:“你要送我什么?”“一个网站。”周思笑道:“一个以你的歌名为主题的网站《城市漂流》。登上这个网站的人,可以在上面发出任何一段话,或者一个视频,然后点击漂流钮,传递给下一个人。当然,你也会收到别人发来的漂流瓶。这样,你就能看到陌生人的生活,就像法国数学家马赛鲁索相信世界上任何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会超过四个联接一样,也许有一天里面的人会发现大惊喜呢。”“那个理论可是骗人的哦。”“那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送你当做主站用,你可以当做私人博客,也可以自己发个漂流瓶出去带上你的神秘礼物给Fans啊。”周思正色道:“不过要小心哦,别搞出艳照门就好,嘿嘿。”熙童哭笑不得地打了一下周思。每个人都有秘密,也许这个秘密不适合对身边的人说,可是又忍不住,这个网站的立意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想试试吗?”周思将笔记本推给熙童。熙童犹豫了一下,写了一段话,然后按了send键,带着信的小瓶子飘浮而去,消失在汪洋大海中……熙童不禁看得有些出神了,那些话……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说。天气越发地冷起来,但对于陆熙童而言,事业却完全与天气呈反向发展。这一天,熙童正在拍杂志封面,摄影棚里没有暖气,还要用鼓风机吹动衣裙,她着实吃了苦头,等拍完了,整个人也僵了,哆哆嗦嗦地坐到一旁。幸好有人立刻给熙童裹上毛毯,又递来一杯热姜茶,她喝了一大口,这才缓过来一些。“谢谢……”熙童正准备回头给那个人道谢,等看清楚对方是谁后,骤然瞪大了眼睛。那人一把抱住她大喊“熙童”,分外熟稔的女声,甜甜得像小黄莺。“黄蔓甜?”熙童大吃一惊,难道现在是她的幻觉吗?“是我,是我呀。”两人重聚,分外高兴,熙童也欢喜地“呀”了声,回手抱住她:“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猜。”“这不用猜吧。”熙童笑道,用手指了指她胸前的员工牌。小黄嘟起嘴:“讨厌,你一点都不高兴吗?”“当然高兴啊。”熙童也很开心,“这样我们就是同事了。”“错!”小黄摇摇手指,故作神秘。熙童不解地看着一脸坏笑的小黄,猛地回过神来:“你该不会是……”“没错,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助理了。”小黄伸手抱着熙童开始撒娇。自从EP上了正轨,专辑也准备开始制作,熙童就听说公司要给她安排一个助理。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对于一些能省的费用,公司省起来也绝不会手软。她没指望过公司会给她安排,没想到还真的给她派来了一个。她一想这兵荒马乱的巡演马上要开始了,小黄的到位,不得不说让她松了一口气。“恭喜你啊,熙童,EP我听过了,真棒!不愧是我的熙童呀。”叽叽喳喳的小黄莺又扑过来:“以后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早地听到你的歌了,好幸福啊。”熙童有小黄在,心情不由得好起来:“你是怎么进宝麒娱乐的。”“因为我走后门。”“助理还要走后门?我又不红。”熙童觉得好笑。小黄却一副诡笑的模样:“其实我当初来应聘宝麒娱乐时,混在一大帮人里面,一点儿都不显眼,面试的结果也不好,我就放弃了。结果,我出门的时候,转错了弯儿,你猜我遇上谁了?”“谁?”“就是那天送你回来的人啊。”小黄说,“还在影视城的时候,你那时候病着,他送你回来的,还带了好多好吃的荷叶鸡。”熙童这才恍然大悟,难道小黄遇上的是邵阳?可是看起来,小黄并不知道她撞上的就是宝麒娱乐的Boss啊……“后来我就和他打了个招呼,他问我是做什么,我告诉他了,然后过了不久,我就收到了人事的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当你的助理。”小黄姑娘嘿嘿笑道,“我当然愿意了,这不……立马收拾行李就过来了。”原来是这样……想必这也是邵阳替她着想到的细节。虽然小黄老是叽叽喳喳的,但是热心快肠,为人倒很好,也不必担心会同她相处得不好。这样一来,在巡演的路上,她也会好熬些吧。“那我们待会一起去吃个饭……”刑嘉航电话里说。熙童原本想替小黄接风,却接到刑嘉航的电话,小黄挺识趣,拿着熙童的杯子续姜茶了。熙童问他:“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刑嘉航在那边有些沉默:“熙童,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你怎么这么严肃啊。”熙童觉得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说吧,你干吗了?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吧?告诉你啊,做错了事回家先跪键盘,不许用糖衣炮弹攻击我。”刑嘉航却道:“我外婆过来了,她想见你。”熙童骤然紧张起来,简直比第一次上台表演还紧张:“现,现在?”怎么这么突然?“外婆今天下午要坐飞机走,正巧中午时间空下了,她让我带你去见她一面。”刑嘉航说。“哦,我有些怕……”熙童照直说了。“看来上次我们在瑞锦阁见面时被人看到了。”刑嘉航叹气,“我已经过来接你,外婆已经在瑞锦阁等着了。”熙童应了,心里却愈发烦躁,难道如果不是在瑞锦阁被看到了,刑嘉航就不准备公开他们的关系?她怎么成了见不得人的小野花?熙童心头愈发不安,望着镜中自己一脸的舞台妆和演出服,她很头疼,至少也得给她一点时间准备一下,穿得像良家妇女一些。可是现在也就剩下半个小时了,哪来的时间再让她收拾?她只得匆匆忙忙换好衣服,上了刑嘉航的车才开始卸妆。熙童觉得这开头,真是狼狈极了,好像预兆着什么。刑嘉航看到她那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得皱皱眉,连忙安慰她:“没事,用不着害怕,外婆只是一个有点固执的老人家,为人还是很好的。”熙童仍旧觉得忐忑,埋着头,努力将脸上擦得干净些。这是第二次进瑞锦阁这种奢侈的地方了,熙童惴惴地跟在刑嘉航身后,走进包间。包间里古色古香,红木紫铜的屏风后面,一位老太太正在悠闲地喝茶,身旁还跟着两个人,应该是随行人员。“外婆。”刑嘉航靠过去,脸上都是笑,可是神情却颇为恭敬。岑老夫人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女儿,看重外孙,心情颇好:“来来,过来我这边坐。”随行人员见状,便退了出去,他们从熙童身旁经过的,目不斜视,径直而出。岑老夫人不说话,熙童便晾在那里,她也不好抢先开口。刑嘉航忙道:“外婆,这就是陆熙童,您不是要见她吗?”“嗯……”岑老夫人拖长了语调,朝熙童上下打量了一下。熙童忙道:“外婆好。”“你还是叫我岑老夫人吧。”岑老夫人只是笑了笑,熙童心里却 “咯噔”了一下。老夫人此时又挺热情地招呼道:“来来,也过来坐吧。”熙童赔着笑,坐在刑嘉航的身旁, 她实在吃不准老夫人的意思。岑老夫人将菜单递过来:“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忙,抽个时间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饭不容易,你们想吃什么,直管点,我请客。来,陆姑娘先点一个吧。”熙童连忙摆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老夫人先请吧。”此话一说出口,她便觉得好笑,好似旧时一般,大家族的媳妇初见长辈,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侧坐一旁,战战兢兢笑不露齿,唯恐惹怒了一家之主。“好吧,那就先来个燕窝吧。”岑老夫人道,“燕窝养颜的,你要多吃一些。女孩子家家,大白天里化得这么重的妆,多不好,不仅对皮肤不好,让旁人见了也不好。”熙童顿时涨红了脸,老夫人的眼神果然犀利。刑嘉航连忙道:“外婆,熙童准备推出EP了,今天她正好在拍宣传照,我临时抓她过来的。”“啊?陆姑娘的职业就是唱歌?”“呃……也可以这么说……”熙童喃喃答道。岑老夫人“啧”了一声:“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喜欢这些唱唱跳跳,抛头露面的事情。唱歌,不就是和我们那时候的戏子一样吗?唉……都是些下九流的营生,那里乌攒得很啊。”熙童骤然瞪大眼睛:“老夫人……”还不等她掀案而起,刑嘉航已经一把死死地摁住她,转脸对外婆道:“外婆,现在时代不同了,怎么能和过去相提并论呢。”“好好好,随你们喜欢吧。”岑老夫人挥挥手,“我就搞不明白,现在的孩子怎么都喜欢这些,一个喜欢,另一个也喜欢,还都往那里钻。还是于瑶好,只可惜那丫头福薄,要不然,你们在一起该有多好啊。”“外婆!”刑嘉航急忙制止道。“看把你急的,不就是提了句于瑶吗?”岑老夫人笑眯了眼,“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她。好,我不说了。我看陆姑娘也不错,你们先在一起玩几年吧。”熙童望了望岑老夫人,又再看看刑嘉航。他没再说话,嘴角溢出些许苦笑。老夫人不喜欢她,这是摆明了的事,最后那一句“你们玩几年”,言下之意不就是,相处可以,结婚难说吗。这一顿饭,吃得熙童是如坐针毡,食不下咽,压抑了许久才没有让自己甩袖离开。等岑老夫人走了,刑嘉航握住熙童的手:“外婆是老人家,她说的话你听一半,不听一半。不过话虽说得有些不大中听,但仍旧是为了晚辈好。”“那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外婆说得都是对的?”“你别歪曲我的意思。”刑嘉航皱眉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熙童的心情坏到不能再坏,但还是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心头的怒意:“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也觉得,在一起玩几年就可以了?”刑嘉航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可奈何地笑:“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熙童听到这里,心顿时凉了半截:“你也是这么想的?只谈恋爱不谈婚姻?”“你扯得太远了。”刑嘉航也烦躁起来,“难道你想这么快结婚吗?你现在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娱乐圈的工作性质难道你不清楚?”熙童张张唇,一时之间无从反驳。她刚刚问刑嘉航关于结婚的事情,那也只是话赶话,赶到那份儿上了,被他这么一质问,竟然又觉得内心之中有些犹豫。不,不对,她爱刑嘉航那么久,怎么会不想和他结婚呢?顿时,熙童脑中一团乱麻,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无从找起。“你还好吗?”刑嘉航问。“还好!”熙童没好气地回答。刑嘉航便不作声了,安安静静地开着车。熙童肚子里的阴火越烧越旺,整个人的情绪糟糕到极点:“刑嘉航,于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喜欢用Bvlgari的香水?”她想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一旦开口,整个情绪就宣泄出来:“你当初回英国,是不是就为了于瑶?既然她在英国,你还回来做什么……”那么多的疑问,那么多的不安,熙童只想要一个答案。可是刑嘉航如同河蚌一般,紧紧合拢,不发一言。熙童不再说话,等下了车,她重重地甩上车门就准备上楼,可走到门口,心里又涌出一阵酸涩,怎么刑嘉航就不能哄一哄自己?她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刚才下车的位置,可是车已经绝尘离去。熙童回到房间,委屈得不得了,她想打电话给周思抱怨,可是打过去,却是关机。她顿时心底茫然,除了周思,还有谁能听她的苦处?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无意中按到了拨通键,熙童望着电话上拨给邵阳的电话,只是怔忡,却没有想到去按断它。不多时,邵阳的声音传过来:“你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没有责备,没有怪罪,邵阳只是说出了个事实。熙童觉得心里一酸,大概是因为她对于声音特别敏感吧,邵阳的声音总能触到她的心底。“我……”熙童抿紧唇,她知道不该再打电话给邵阳,他从来都没有要求过熙童如何如何,可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总能联系到他。只是这样的待遇,不应该给她陆熙童,应当给叶晓晓才对。可是现在,却无论如何她也不想挂断……“熙童,你在哭吗?”邵阳轻声道。“没有,我是打电话向你道谢的。”熙童拭去滑到腮边的泪。“呵,你家的小助理怎么样,喜欢吗?”“她很努力,我相信她会做得很好的。”“那就好。”邵阳顿了顿,电话另一端还有翻动书页的声音。熙童不禁想,他现在是不是靠在床上,垫着厚厚的垫子,正在看王尔德的童话。他的呼吸,透过电波,潮水一般,一起一伏。熙童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线的一端,到底不敢跃过去。可是那条线又意味着什么?跃过去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你准备怎么谢我。”邵阳问道。“啊?”熙童还真没想过呢。邵阳道:“真没诚意。”“谁说的?”熙童立刻反驳道,“我准备请你吃饭。”她想要自然地与他相处,将刚刚的那些暧昧掩饰过去。“就这样啊?”邵阳一副觉得她敷衍了事的语气。熙童道:“瑞锦阁……”邵阳在对面笑开,陆熙童的心却在滴血,瑞锦阁啊,一餐饭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的地方,这次她可真是为了小黄豁出去了。不过邵阳的胃娇贵,换了其他地方,出了什么岔子,邵平非把她劈了不可。“你真大方。”邵阳笑道。熙童心有余悸:“你不知道,我总觉得邵平看我的眼神,有些虎视眈眈。”邵阳哈哈笑起来:“算了,你的口袋也不鼓,不用去瑞锦阁。”“真的?”“喜出望外的是不是太明显了点儿……”邵阳郁闷了一下。熙童在对面傻笑,升斗小民,仍旧是为五斗米折腰,能不破财自然还是不破财的好。邵阳哼了声:“唱歌来赔罪吧。”“啊?”“啊什么啊?”“我没想到还要唱支山歌给党听啊。”熙童与邵阳打趣。他只是笑:“唱一闪一闪亮晶晶。”“儿歌啊?你怎么这么幼稚。”熙童咂嘴,邵大总裁也未免太童心了吧。“想我扣你工资吗?”熙童不敢怠慢,连忙唱了一遍。结果邵阳在电话那边一犹未尽,或者说他是故意整人吧,简直把熙童当KTV点歌台在用,一首接着一首,有时候一首歌唱了两句,他就不满意要求换歌,搞得熙童绞尽脑汁,实在是觉得他根本就像随意打开了一个音乐网站,点到哪儿就让她唱到哪儿。“谁说的,我最恨那些免费试听下载的音乐网站了。”邵阳哼了一声,他到底是音乐唱片公司的最大投资方,怎么会乐意去看那些从自己口袋里掏钱的网站?熙童已经受不了了:“不是就不是吧。大哥,我求你了,放过我吧……”“那好吧,最后一首,就唱你EP里面的歌吧。”“哪首?”“就两首,你现在能唱MIX版的快歌吗?”熙童“哦”了声,看来邵阳对于她EP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于是她清了清喉咙:“那就是唱《城市漂流》吧。”对面只是“嗯”了一声,熙童深吸了口气,开始唱:看过的所有风景中 只有你 最令我牵挂这车水马龙的世界 没有你 繁华如桑田时间还有那么长 那么长 我们没有过错 却一再错过幸福 仿佛青鸟打开的门可是我的天空 却已不能容下你展翅飞翔最美好的时光 早已铭刻在你我胸膛我注定到不了我的左岸 你的天堂现在 我只想用剩下的时光 去爱我真正的爱人可是亲爱的 请容我最后一次说 我是那么那么爱你最后一句,熙童是轻轻地说出来的。一曲终了,邵阳那边没有了声音,熙童也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仿佛回味着音乐的余韵。邵阳在电话的对面,突然轻声道:“最后一句……”熙童下意识的反应:“我是那么那么爱你。”“谢谢。”邵阳平静地挂断电话。听着话筒传出“嘟嘟”挂断音的电话的声音,熙童盖住脸,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了,仿佛那只能引发风暴的蝴蝶,已经停在咫尺之遥。邵阳静静地将王尔德的童话合上,微微闭紧眼睛。“快乐起来吧,”夜莺大声说,“快乐起来吧,你就要得到你的红玫瑰了。我要在月光下把它用音乐造就,献出我胸膛中的鲜血把它染红。”学生从草地上抬头仰望着,侧耳倾听,但是他不懂夜莺在对他讲什么,因为他只知道那些写在书本上的东西。可是橡树心里明白,他感到很难受,因为他十分喜爱这只在自己树枝上做巢的小夜莺。“给我唱最后一支歌吧,”他轻声说,“你这一走,我会觉得很孤独的。”将书放在一旁,邵阳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照片,轻轻将它扣下.他不想再去看那上面,靠在一起,笑得亲密无间,坦荡朝气的三个人。此情此景已不同,物是人非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