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说这些的时候,拿着烟的枯手开始有些颤抖,那昏暗深邃的眼中,也闪现出不易发觉的恐惧。他似乎不像是叙述一个故事,倒像是在将他的亲身经历。“老爷子,您说的是鬼么?”“在这火葬场内,也有?”吴忧打量着周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的话刚说完,保安室外面竟然刮起一阵怪风,那怪风吹在保安室的玻璃上,就好像是一把把风刀似的,打得玻璃哐当哐当作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外面钻进来。吴忧被这阵奇怪的风刺激,下意识的抖了一个机灵,他这才赫然发现,在保安室的门窗上面,分别贴着一张符箓。淡黄色的皮纸,红色的墨水,画出来的符文看上去十分古怪,却又给屋内的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汪汪汪……德牧盯着外面的窗户,发出一阵阵叫声,原本宁静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凶狠。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发出一个信息。窗外,有东西。“铃铛!”老爷子呵斥一声,名叫铃铛的德牧立即安静下来。他露出轻笑,说道:“这也许就是你们想要写作的素材。”“现在,你们相信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了吗?”“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吧,这个地方,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出来横行狂欢。”“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现在的年轻人去夜场一样,他们也有不甘,也有怨气,也会发泄心中愤怒。”“我已经习惯了。”老爷子说话间,提出一个装满了东西的塑料桶,又取出一个灯笼,点燃,眯笑了一下,一人一狗就往外走。“老爷子,您为什么不像那些员工一样离开这里,下午两点下班,然后离开这里?”吴忧瞪大了眼睛,那桶里面,装着的竟然是清水和煮熟的白米饭。那,是水饭。水和米一起熬,熬煮出来的,叫做粥。可是将煮熟的米饭和冷水混合在一起,水多饭少时,就叫做水饭。喝粥养人胃。水饭熄鬼怨。“每天都是这样,这顿饭,是少不了的。”“看样子,今天你们是回不去了,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我用不了多久就回来。”“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要到处走。”老爷子没有回答吴忧的话,而是嘱托了两句,关上保安室的大门,每走几步,就开始舀起水饭朝着周围撒。“这个火葬场,也太怪了。”吴忧眯眼看着正在外面忙活的老爷子,语气压低了许多,似乎害怕被他听到。“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阴森之地,人待在这里,当然会很不舒服,人长期待在这里,脾气行为都会受到影响。”“你有没有听过说,守。”陈煜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烟,似乎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守?那是什么?”“那是一种职业。”守,是对于常年留守在一个地方的人的一种称呼。他们,可以是守山人,可以是守村人,也可以是守厂人,甚至是守屋人。守山人和守村人,每一个地方都有。但是守厂人和守屋人,相对少见,这类职业的人,往往都很特殊。就比如守山人,在以前,多数都是猎户,他们,天生就和大山亲近,能够听到大山的声音,同时也具备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技能。如今,科技飞速发展,打猎这个行业已经逐渐被取代,但守山人,并没有消失。那些到处宣传森林防火的人,就是守山人。守村人,这类人,最为常见,每一个村,都有一个守村人。他们生来就注定了不能离开的村子,他们的使命,就是守着整个村子,他们在,村子就是安全的。守村人,灵魂干净,最为纯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常常被人误以为是二傻子。其实,他们比谁都要聪明。至于守厂人和守屋人,这类人比常人要更具备经验和见过更多的离奇鬼怪之事。他们守的地方,也一定是灵异之地。比如鬼屋,如殡仪馆,又比如,火葬场,不知不觉间,陈煜已经连续抽了好几支烟。吴忧恍然大悟,难道这个老爷子,就是,守?“陈煜,这么说来,之前你也是守?”陈煜一脸黑线,没错,他是当了一段时间的守,在付家农庄的时候,那时的他,是个二傻子。“可是,守的使命又是什么?”吴忧问道。“安定,不论是守山人,守村人,还是守厂人,都是为了安定。”“刚才老爷子说了,日渐落,阴气生,火葬路,鬼横行,这里夜幕之后很不安宁。”“他守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一片的安定。”吴忧不由自主的往外看去,此时的老爷子一边撒着水饭,人也渐渐走远。现在外面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整个厂区内,路灯昏暗,视线不好。那一人一狗声影越来越模糊,可唯独那盏灯笼,却十分明亮。像是一盏十万瓦的灯泡似的,要把整片夜空照亮。“为什么灯笼那么亮,却看不清楚人和狗?”吴忧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不觉得双眼疲惫,眼睛生疼,竟然充斥着酸涩感。“那叫天灯,给鬼点的,我们是活人,当然看不清楚。”吴忧惊骇的看着陈煜,他似乎知道的还不少。但是有一点吴忧始终搞不明白,那就是这一切,和火葬路4号到底有什么关系。不知不觉的,两人在保安室里已经待了几个小时。去泼水饭的老头不知为何,竟然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外面的那阵怪风,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吴忧的心,始终悬着,现在距离午夜越来越近,按照笔记本的显示,今晚郑倩倩就会死。可是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任何线索。就连火葬路4号这个地方,他们也还没有找到。轰,轰,轰……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轰隆声响起了起来。两人一个机灵站起身,只见厂房里面,有亮光在闪烁,那轰隆声,就是从厂房里发出来的。“老爷子不是说晚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守在这里么?”“怎么会有其他的人?”吴忧眯紧握拳头,手心不停的在冒汗,那奇怪的轰隆声听得人很不舒服。那声音像是巨大的机器发出来的,又像是某种奇怪的动物发出来的,听久了,人的耳膜振痛,有一种浑身像是被针在扎的感觉。“走,看看去?”突然,吴忧站起身,朝陈煜使了个眼色。两人想法一致,起身走出了保卫室。呲,呲,呲……脚踩在地上,奇怪的碎裂声响起,吴忧打着手机电筒下意识的看向地面。当看到地上的东西时,吴忧不觉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厂房周围的水泥地上,竟然不满了一颗颗黑黢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