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皇妃

她是皇宫中最卑微的公主,自幼便受尽父母同胞的欺凌,以至她视父如敌,视亲如仇,誓要亲手覆灭自己的家国! 为了逃离皇宫,她舍弃最爱,甘愿下嫁丞相的残疾公子,大婚当晚,又遭邻国王子凌辱,于是她被迫选择远嫁他乡! 他是狠辣冷酷的大沅朝三皇子,声名狼藉之下却是一颗隐忍的心。两个忍辱负重的人,两颗千疮百孔的心,他们便如这世上的双生花,相互爱恋,却也相互争斗,甚至愿意以杀死对方为代价。一华灿烂,必有一华枯败,红颜白骨、双泯双生!凤凰妩媚,浴火涅槃! 金戈铁马,你有你的锦绣河山。 红妆素裹,我有我的心计巧谋。 我们都是没有人爱的人,所以……我们只能相爱!

作家 忧然 分類 出版小说 | 46萬字 | 47章
第七章 道是无情
大沅与北冥结盟,无端令王府中气氛异常诡异,芷蘅虽身在萍院,李昭南依旧冷如冰霜,连日来,不曾露过面。
可孙如妍与其余三妃竟未寻衅上门,偶尔莲池畔遇见了,她们眼里的妒恨更加浓烈,却也只是冷言几句,不曾再有什么。
芷蘅奇怪,莫非她们以为李昭南之所以力鉴李稔与北冥结盟,全是因着自己不成?
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若李昭南果真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又怎会将自己放在萍院那破落的小屋里,不闻不问!
时节如流,转瞬即逝。
一月匆匆过去。
六月天里,火红的石榴开满奕王天府,莲池中的荷花尚未尽谢,留着淡淡余香,缭绕池心。
北冥国使队已入栾阳城,暂于宫外馨馆住下。
只待明晨,大沅天子李稔、太子李昭玉、奕王李昭南、怀王李昭慧于华政殿与杨元恪签订约盟,再于碧霄殿设下盛宴款待。
夜晚,李昭南派人送来了上等胭脂、华美裙裳。
明日,自己作为北冥和亲公主,华政殿中亦有自己一位。
想那华政殿乃日日早朝之地,并非谁人想进便进得的,如今自己获此殊荣,本该万般荣幸,芷蘅却只感到凄凉无比。
想想明天该是怎样的场面?
六哥和赵昱卓将用怎样的眼光看她?
六哥的眼神是否依然温和?而赵昱卓……
想想自己果真对不起他,也许……他对自己是真情才一心求娶亦说不定。
次日一早,晨阳微露。
芷蘅着一身久违的华贵,大朵牡丹暗绣的碧霞烟罗纱逶迤曳地,纯白绢绣绿叶裙上捻细碎珠玉晶光盈盈,身披金丝薄烟翠纱,高挽的发髻斜插珍珠浅碧玉步摇,花容月貌,若芙蓉出水,又似浮云飘渺。
李昭南等在府门口,待她出府,府外侍候的侍女、兵将皆是一怔,李昭南亦有略略怔愣。
孙如妍短暂惊艳后,目光变得暗淡、狠厉、尖锐……
指甲深深扣入掌心,亦不感觉疼痛。
芷蘅无暇顾及周边或惊叹或嫉恨的眼光,与云儿走近高蓬鸾车,鸾车烟绯色车帘随风舞动,荡着锦绣华丽。
芷蘅正欲踏上鸾车,李昭南却自高马上低低望下来,伸出手:“上来。”
芷蘅一怔,随即淡淡道:“芷蘅不敢。”
说着转身欲上鸾车,只见李昭南勒马低身,芷蘅手臂便被他牢牢抓住,李昭南邪魅一笑,芷蘅只觉得身子轻飘,睁开眼时,已落在他的马上。
他臂弯圈住她,微笑看着:“不错,不愧是我挑的。”
他看着她,一语双关。
他说人,还是衣服?
怔愣间,李昭南已策马而去。
芷蘅衣裙翻飞,牡丹暗纹烟罗纱若水潺潺,随风飘动,芷蘅举首而望,但见李昭南眸光朗朗,神情威武,唇角微勾着笑,一缕灿阳照耀眼眸,到褪去了些许冷酷意味。
芷蘅冷冷说:“你奕王的马,女人不是万万上不得?”
李昭南低眸看她一眼,笑道:“规矩是我定的,自由我说了算!”
芷蘅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她知道,奕王是大沅朝唯一可于宫中行马之人,踏着鲜血与尸身走来的奕王,以马上闻名,也便每每入朝,皆乘马而行。
芷蘅依在李昭南怀中,穿过庆玉门,再经玄德门便入皇宫。
此时皇宫依然一片肃穆,到了晚时的宴会,许方会有几分柔华。
华政殿前,奕王下马,将马上美人拥下,长阶之上,百官林立,列队迎候,太子李昭玉已立在殿口,只待北冥国杨元恪、赵昱卓等人的到来,也算是给足了北冥国面子。
李昭南拥了杨芷蘅下马,回身便见一道目光忧伤而落寞。
芷蘅一惊,只见六哥杨元恪与赵昱卓已然立在身侧,亦是才到。
芷蘅一时愣住,李昭南却笑着说:“看什么?还不走吗?难道……还要我抱你?”
李昭南淡淡看一眼杨元恪,目光傲慢,于赵昱卓更是一扫而过,芷蘅欲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揽住纤腰,芷蘅瞪着他,他却似不容忤逆。
对于李昭南高高在上的目光,杨元恪不过一笑,轻轻拍一拍赵昱卓的肩,赵昱卓低低垂首,这一次,他明明知道,此来大沅必然见到李昭南,李昭南那晚的目光还在他的心间,如刀一般,可是他依然来了,只为了……可再见九公主一面……
“为什么故意这样?”芷蘅冷声说。
李昭南虚伪的恩爱,令她不自在。
二人踏着白玉宫阶,步步而上,李昭南道:“干嘛?心疼你的旧情人?”
芷蘅甩首看向他,发上玲珑珠玉叮当作响。
“别瞪我,华政殿前,你不想闹出笑话吧?”李昭南低声道。
不觉已来到殿前,百官立时肃声道:“奕王……”
纷纷拜倒间,李昭南眼也不抬,看向太子李昭玉,李昭玉眼神冷冷的,落在芷蘅身上更有几分尖利。
芷蘅身子一抖,李昭南淡声道:“大哥别来无恙?”
兄弟见面没有寒暄,李昭南说得讽刺,分明讽刺他被禁足东宫之事,李昭玉沉着脸:“还好,多谢三弟关心了。”
二皇子怀王李昭慧道:“三弟,快进去吧,父皇正等你,似有要事要提前与你说。”
李昭南知道李昭慧是为了拆开他与李昭玉,李昭南转身欲去,见杨元恪与赵昱卓已然来到殿前,目光一滞,随即重新落在芷蘅身上,幽深的眸子,忽而柔情万千:“芷蘅,你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
他笑得寒入人心,芷蘅却知道,他有意为之,不过偏过头,不准备迎合他故意做作的戏。
李昭南不以为意,淡淡扫一眼杨元恪与赵昱卓,先行入殿。
芷蘅始终低着头,她不敢抬头看六哥,心里莫名所以的揪紧。
直到六哥的声音悠悠传来:“九妹,一切可还好?”
六哥的声音依然是轻风一缕,漾人心房,芷蘅终究缓缓抬首,触上杨元恪温润的目光,阳光耀眼,几乎落下泪来……
她连忙侧眸,淡淡道:“还好。”
一声还好,有多少言不由衷,六哥,许该是唯一可以称作亲人的人,即使……在他的心里,自己并没什么不同,亦同样比不上北冥最高贵的昭阳公主!
杨元恪没再言语,赵昱卓看着芷蘅一身锦绣华丽,适才李昭南的亲昵暧昧,只在他的眼里化作一缕轻愁。
芷蘅无意对上他的目光,赵昱卓一身青衣荡漾风里,单薄的身子,落寞的眼神,令芷蘅心上一颤。
赵昱卓,终究是自己亏欠了他。
正想着,殿门开启,李昭玉、李昭慧率众臣涌入大殿,朝见天子万岁,芷蘅亦跟着走进来,只见李昭南立在殿下,见自己走来,薄俊的唇角微微勾动,深却轻佻的眼神,令芷蘅不禁怒从心起。
他的桀骜与无礼与赵昱卓的落寞神伤,是如此鲜明的比照,芷蘅知道,李昭南暴虐霸道,也许,他介意的不仅仅是霍乘风,即使是曾经羞辱过的赵昱卓,他亦要放在心上。
真不知,这样心胸的男人,是如何驭马天下、纵横疆场的。
只怕他今日刻意与自己同骑而来,亦是做给赵昱卓看的!
随着,杨元恪与赵昱卓以及北冥包括刘裕在内的几名重臣踏进大殿。
杨元恪礼数周到,风度翩翩。
李稔一阵客套,大殿之上,满是状似庄严的虚伪寒暄。
不止一次的提到九公主三个字,却好像与芷蘅无关,她的眼色总是淡淡的。
盟约签订,夜晚,李稔于碧霄殿设下晚宴。
华灯高照、月影疏离。
宫娥手捧美味珍馐、琼浆玉液,琳琅环柱是大沅巍峨气派,柔美歌姬是大沅妩媚江山。
杨元恪与赵昱卓坐在宾坐上,李昭南、李昭玉、李昭慧以及芷蘅对面坐了。
杨元恪举杯向李稔:“元恪敬大沅天子,祝我北冥与大沅永世交好。”
李稔豪饮一杯,笑道:“好,却只怕六皇子还要多谢我儿昭南,此事乃昭南极力促成。”
杨元恪看向李昭南,李昭南依旧眼也不抬,一脸傲慢,杨元恪不以为意,依然优雅:“元恪代父皇敬奕王一杯,奕王威名如雷贯耳,元恪甚是敬仰。”
李昭南漠然抬首,眼色冰凉无温,甚至没有刻意假装的客套,只冷声说:“好说。”
言毕,一饮而尽,便再也不曾抬眼看杨元恪。
芷蘅看着六哥略显尴尬的样貌,连忙举杯道:“六哥,九妹与六哥阔别许久,便与六哥喝上一杯。”
李稔亦道:“是啊,若非九公主与我大沅和亲,亦无我两国交好。”
杨元恪神色稍缓,温和对向芷蘅:“这杯该六哥敬九妹才是。”
杨元恪饮尽杯中酒,望着芷蘅的目光便如望着旁人并无不同,芷蘅惘然一笑,许多前尘旧事皆随着这一杯呛入喉咙。
“如此说来,本王亦要敬赵公子一杯了?”
李昭南忽的站起身,举杯淡笑,对向沉默一旁失意的赵昱卓,赵昱卓一惊,随即定了心神,起身举杯。
李昭南的眼光似雪山顶常年积雪的潭,冷中带着傲瞰众生的姿态。
杨元恪眉心微蹙,芷蘅亦冷冷看向他,从旁低声喝道:“李昭南!”
她不敢说有多么了解李昭南,却足可以想象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李昭南并不理会她,微笑开口:“若非赵公子大婚,本王亦无缘得见北冥国倾国绝色的九公主,若不亏得赵公子仗义成全,更无我两国今日姻亲之好,所以,本王该替父皇好好敬赵公子一杯才是,可对吗?”
李昭南眸光微动,仰头饮尽一杯琼浆。
赵昱卓目光黯淡,高华的明殿,却似乎只有冷冷嘲讽的目光。
身边不时传来的低笑,只令他几乎站立不稳。
杨元恪微微沉眸,却无能为力。
“赵公子?可是不赏本王这个脸?”李昭南得寸进尺、火上浇油。
赵昱卓抬眸,只看见芷蘅无奈低垂的娇颜。
他苦笑一记,一杯烈酒入喉。
苦涩的、辛辣的、酸楚的……
百般滋味,俱随着独自咽下腹中。
李昭南满意的坐下,李昭玉与李昭慧面面相觑,却也见怪不怪,李昭南一向盛气凌人的个性,他做出怎样的事情,怕在大沅人看来,皆是再正常不过,亦没有人敢说什么。
整个晚宴,芷蘅喝了不少酒,李昭南今日异常沉默,却也无视芷蘅的自斟自饮,直到芷蘅缓缓起身,李昭南才问上一句:“去哪里?”
芷蘅白皙面颊有略微红润,醉意朦胧,似醒非醒:“出去透气。”
芷蘅缓步走出碧霄殿,不知为何,这座殿宇只有令她窒息的感觉,上次是,这次依然是。
六月的晚风,多了几许柔暖。
吹在身上是极舒服的。
芷蘅站在纷纷落香的木槿下,片片粉白的木槿花落满裙裳,似是这华丽衣裙精绣的花瓣儿,栩栩如生。
“九公主……”
身后,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芷蘅心一颤,回头望去,只见赵昱卓不知何时,已立在了自己身后。
芷蘅看见他,未免心中亏欠,微微低下头:“赵公子,李昭南就是那样的个性,还望赵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赵昱卓的眼神,哀伤落寞,整天皆是如此。
芷蘅如何可以面对?
赵昱卓自也明白,他小心藏起心内的伤痛,勉力笑道:“公主,奕王……可对你好吗?”
他出口犹豫,那些李昭南刻意伪装的恩爱,他多少是信以为真的。
芷蘅惘然笑道:“好不好的,也只能如此。”
赵昱卓垂首,千言万语竟不知如何说起。
竟道:“皇上许会封六殿下为太子。”
芷蘅心中颤动,看着赵昱卓,赵昱卓果然知道自己的心思,自己整晚闷闷喝酒,多半……是因了六哥……
再见六哥,竟有了更多的疏离。
六哥看她的眼神里,温怜少了几许,恭敬多了几分。
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有……李昭南的关系!
可……那不是她所希望见到的!
风起,木槿花纷纷如雨。
芷蘅正不知如何言语,便听得温润如春风的声音响在耳际:“昱卓,九妹。”
二人一齐看去,只见木槿香风中,杨元恪一袭紫袍翩翩,淡笑道:“不在里面观赏歌舞,在这儿做什么?”
赵昱卓看看杨元恪,眼里有或多或少的几分失意,他看芷蘅一眼,苦笑道:“我只是出来透透气,巧遇到了九公主,这就回了。”
赵昱卓看看芷蘅,眼里有太多留恋不舍,可终究转身而去。
他知道,也许,在这几天仅有的时间里,九公主更想见到的人是杨元恪,而非自己。
单薄的背影,一跛一跛的踏着月色光华。
花落满地,皆碎成泥。
芷蘅竟有一些心酸。
杨元恪道:“九妹,昱卓是真心爱你,若非如此,他怎会一意前来,面对李昭南,而自取其辱?”
芷蘅心里如何不明白?
她转身背对杨元恪,默然叹息。
“李昭南就是那样的个性,请六哥替我向赵公子道个歉。”
杨元恪道:“九妹放心,昱卓并非想不开之人。”
芷蘅回身看向杨元恪,心思辗转墨瞳,只作流水纠缠。
与六哥这一别,怎么……竟似隔了上千年。
彼此俱都生疏了?
“六哥……”芷蘅方一出口,李昭南冷冷的声音便自身侧传来,“芷蘅,在这儿干什么?你今晚可喝得多了,你忘了?你怀着三四月的身孕,可要小心着。”
自李昭南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芷蘅颇感到不耐,她侧眸不看他,含了怨气。
李昭南却自顾自的唤了小太监过来:“去,带杨妃去方御医处诊个脉。”
小太监诺诺的应了,卑躬屈膝:“杨妃,您请这边……”
芷蘅抬眸看向他:“李昭南,你凭什么左右我?我不去。”
借着那一点点酒劲儿,芷蘅竟出口拂逆他,李昭南脸色一沉,冷了声音:“站着干嘛?不是说了,杨妃喝得多了,速速伺候着杨妃去方御医处。”
“李昭南……”芷蘅话未说完,那太监突地跪下:“杨妃请您以身子为重,若是您有个差错,小的这命可……”
芷蘅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和李昭南若无其事的表情,她明白,在这大沅皇宫,李昭南的话许是比圣旨还要圣旨,他一个不悦,是生是死,便不可料了。
芷蘅看着小太监颤抖的身子,瞪着李昭南,咬唇不语。
终究还是转身而去,小太监连忙起身跟在身后。
杨元恪见了微微一叹。
转身对上李昭南冷傲的目光,他礼貌微笑,欲去。
李昭南却叫住他:“你和你这九妹很亲吗?”
杨元恪回身道:“并不,九妹并不常与谁亲近。”
“哼!”李昭南挑唇冷笑,“好,那么你听清楚,杨芷蘅已经是我李昭南的女人,便是他人决计不可染指的,就连非分之想也不行!”
杨元恪凝眉,似乎有略略一惊,随而笑道:“奕王多虑了,我与九妹,是兄妹而已。”
“兄妹?”李昭南看着他,冷眸淡了月光,“呵,你们最好是兄妹!”
李昭南缓缓踱步,上下打量着杨元恪,杨元恪果然是北冥皇子,身上的风雅之姿大胜刚毅之气。
“好,那么请六皇子为我带个话儿给你北冥皇帝。”李昭南看着他,幽深眼光意味深长,“你告诉他,要他牢牢记在心里,你北冥能有今日之安平,皆是九公主一人功劳,不然凭你北冥小国我大沅还不放在眼里!”
李昭南字字铿锵。
木槿花落,月影凌乱。
落花尽了,芬芳只是刹那。
明朝又会是大片木槿盛开的锦绣荼靡。
杨元恪看着他,深深体味他话中意思,凝眉之间,似有了然,他淡淡一笑:“此话,我一定带到。”
李昭南面无表情,转身而去。
夜色早已凄迷得慵懒,并不因这奢华靡丽的皇宫盛宴而增了几分颜色。
杨元恪看着李昭南远去的背影,和九妹适才离去的方向,默然叹息。
三日后,北冥使队启程回国,回国前,杨元恪率众臣来到奕王天府,特意与芷蘅道别,自然没有带着赵昱卓,以免徒增烦恼。
临别之际,于天府门前,杨元恪一低身,身后众臣纷纷拜倒在芷蘅面前。
芷蘅一惊,竟愣在当地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北冥国上下从未对自己正眼看过,更怎有如此恭顺的样子?包括父皇心腹刘裕亦是一脸恭恭敬敬,叫芷蘅不解。
李昭南站在一边冷眼观看,偶然对上杨元恪的目光,冷冷一笑,杨元恪不过默默垂目,转身而去。
芷蘅望着北冥使队离去,望着杨元恪飘逸的身姿,心里……或多或少,仍有几分不易见的失落……
来时匆匆,去亦匆匆。
这一切,恍惚又是一场繁华的梦……
既是繁华一梦,梦醒便总是凄凉的。
随着北冥使队的离开,芷蘅再度回到那间低矮的小屋,沉静的陋室,在奕王府的奢华里沉默。
芷蘅不知为何,多日来莫名落寞,怅然若失。
是因为六哥吗?还是那转瞬即逝的繁华一梦?
浑浑噩噩有几日,终归有人打破了宁静。
怀孕以来,芷蘅一直不得安生,入得六月,人亦慵懒多了。
一日芷蘅正睡得昏沉,便听得门口一阵吵闹。
“叫你们洗几件衣服,就偏偏这样慢吞吞的?”
是秀丽的声音。
萍院之中,除侍女外,便是些女工,有厨娘有浣衣女,想是浣衣女们得罪了秀丽。
芷蘅微微皱眉,看向云儿:“外面怎么了?”
趴在门缝儿偷看的云儿轻声道:“说是昨儿个王妃与燕妃几位上人的衣服没有尽数洗出来。”
芷蘅不耐叹声气:“难道便没有衣服可穿了?”
不知是否是之前精神过于紧张,那些孕吐反应倒背芷蘅忽略了,如今一下懈怠下来,明明已经怀孕四个月,却仍然恶心想吐,若细看,芷蘅的小腹已有微微隆起,芷蘅起身,打开门,只见阳光刺目,带着浣衣水中的淡淡清香味儿。
众人随着她开门的声音看过去,但见芷蘅一身浅藕色丝衣,香酣初醒的姿态令国色容颜更有几分柔媚,众人皆不禁略略怔忪。
芷蘅一言不发,只是径直向院外走去。
“哎……”秀丽忙是一声叫住她。
芷蘅回身看她,见她不语,复欲要转身而去。
秀丽忙又道:“杨妃,您与这些个贱婢住在一起,怎么也不知提点着点儿?这些衣服都是王妃等着穿的,结果现在也没洗出来,要怎么交代?”
芷蘅回眸,冷声道:“怎么交代,自由你去交代,与我何干?”
秀丽一怔,随即气道:“杨妃,这话可敢回给王妃吗?”
芷蘅懒得理会她,白她一眼,转身欲去,抬眼却见一女子高扬着眉,站在自己面前。
孙如妍?!
芷蘅看着她,淡淡敛了眸:“王妃。”
言毕,欲错身而去。
孙如妍却叫住她:“站住!我有叫你走吗?”
芷蘅实在无心思与她做口舌之争,自怀孕四月以来,心态亦随着身子慵懒了。
“王妃,叫我做什么,或是要如何羞辱我,便说吧,无需这许多铺陈。”芷蘅一句话,令孙如妍脸色一暗,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表情,心中恼怒,暗自握紧双手。
芷蘅见她不语,便道:“若是王妃没有吩咐,芷蘅便先去了。”
“站住!”孙如妍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王妃有何赐教?”芷蘅双目萎顿,毫无生气。
看得孙如妍兴致亦消减去几分。
“呵,你适才说我叫你做什么便说是吗?”孙如妍总是喜欢抓住人话头里的微点漏洞,大做文章,芷蘅已经见怪不怪。
芷蘅看着她,她细眉高挑,落在堆积如山的衣物上:“那么便劳烦杨妃,将这些个衣服洗了,我与三位妹妹可等着穿呢,如何啊?”
芷蘅眼色略微一凝,孙如妍脸上便现出微微得意。
但萎靡的精神还是占了上风,芷蘅便连气都懒得生。
径直走向水渍污浊的浣衣池边,纤白玉手拿起一件烟兰色绸衫,用水打湿,洒了皂角粉,一切手法竟娴熟有序。
从前,在无尘宫,她与云儿的衣物,俱是自己洗的。
尽管云儿不要她插手,她还是时常帮忙。
孙如妍一惊,见她如此,反而有些局促。
芷蘅冷冷看她一眼,面色清淡,她知道,孙如妍大概想要看她委屈哭闹、堵心气结的凄惨样子,她如今如此满不在乎,她反而郁闷。
盛夏,木槿花落满天地,犹如六月里纷扬的雪,清洁无比。
萍园中虽只有零落的几片,偶尔飘落在芷蘅白皙手背上,看上去竟也是迷人的风景。
孙如妍目光讽刺的看着她,转身向一众浣衣女工喝道:“谁也不准帮忙,听见吗?”
浣衣女们纷纷称是。
芷蘅不理,好在时值盛夏,清凉的水沾在手上、身上,不会有透骨的寒,对腹中的孩子,亦不会有太大伤害。
孙如妍转身而去,芷蘅看她消失在门口,阳光刺得眼睛酸疼,云儿忙跑过来说:“公主,还是我来吧。”
芷蘅朝她一笑:“从前在无尘宫又不是没做过?有什么稀奇的?”
“可是公主您现在怀着身子,总不好的……”云儿心疼得看着芷蘅,芷蘅却用沾满冷水的手轻轻刮她的鼻尖儿,“多动动也好啊,省的整天躺在床上,人都慵懒了。”
近午,阳光愈发热烈了。
芷蘅微微抬头,额间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云儿坐在一边与芷蘅一起搓洗,芷蘅望望一边堆积的锦绣华服,未免眉心一皱,便只怕她与云儿一起,也未必能在晚饭前洗完。
突然,一个浣衣女走过来,蹲下身子,面无表情的拿过一件衣服,浸在清凉水中。
芷蘅倒是一惊,与云儿互望一眼,芷蘅低声道:“这位姑娘,你没听见刚刚王妃的话吗?”
那浣衣女并没抬头,只说:“听见了,又怎么样?整天就知道欺负人,便是不得奕王宠爱的女子,就不是人吗?”
那浣衣女说着抬起头,目光里有些许怜惜:“听说杨妃从前是北冥国公主,金枝玉叶呢,竟能忍受下这些,一点都不骄横,便凭着这点,我铃儿便帮着你。”
这个叫铃儿的浣衣女倒是快人快语,只是身边一双双冷漠的眼睛盯着她,却只怕倒时候没那么容易逃过孙如妍的眼线。
芷蘅于是道:“铃儿姑娘心好,芷蘅记下了,只是……”
芷蘅看看周遭,小心道:“只是这么多双眼睛,若是被王妃知道……”
“知道又怎样?还能杀了我吗?”铃儿说着仰头看着周遭冷生生站着的女工、侍女们道,“你们这些个人都没有心了吗?见人这样受欺负,便可无动于衷,哼,真是不知中了什么邪。”
话音才落,便有另一个浣衣女走过来,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惊恐说:“好了铃儿,知道你就是个爽直性子,喜好打抱不平,可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的,我们也是看着杨妃可怜,可和王妃作对有什么好处?王妃最近气可是不顺呢。”
其她女工、侍女渐渐散去了,后来的浣衣女也轻轻拽过一件衣服,边洗边道:“最近王妃屋里头可出了不少事情。”
铃儿好奇问:“什么事情?我怎么没听说?”
那浣衣女道:“你平日里头也不爱和她们打交道,自是听说得少,听说最近,王爷常和王妃吵嘴,一个月了,只在王妃屋里一夜,其余的时候都是那个叫赵纯儿的侍妾在王爷屋里伺候,而且啊,王妃的心腹,她的贴身侍卫,那个……李茂,也无端端的死在了后花园里,说起来啊,也真是恐怖。”
“李茂?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铃儿好奇问。
芷蘅亦道:“可是那个眼角儿有块疤的?”
那浣衣女点头说:“可不是,就是他啊,按说能做王妃的贴身侍卫,武艺一定是极高的,竟那么就死了,更奇怪的是,王妃竟然没有追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这件事就那么沉下了,你说,可怕不?”
“什么时候的事?我可一点不知道。”铃儿摇着头问。
那浣衣女说:“就一个月前的事儿。”
一个月前?
芷蘅看云儿一眼,一个月前,正是自己挨打的时候,看来真是因果报应,老天终究有眼。
只是不知,似孙如妍这等权贵,上天何时才能睁开眼,看到她们的所作所为?
后来的浣衣女名唤绿字,很是奇怪的名字,她的心肠倒也是好的,只是胆子小。
下午时,燕妃过来过一次,见有人替芷蘅洗衣,便言要禀告王妃,铃儿是不理她的,可绿字却再不敢帮忙。
直到晚饭前,好在三个人手脚还都麻利,堆积的衣物尽数洗干净了。
芷蘅腰上酸痛,这才觉得整条手臂沉重异常,云儿见芷蘅凝着眉,忙过来为她轻轻捶着:“公主,饭来了,快去吃吧。”
奕王府饭菜从不曾亏待过她,她想,饭菜大概不归孙如妍管,又或者自己的肚子里终究怀着奕王的孩子,虽然……李昭南不肯承认,可她想,终归还是将信将疑的。
鸡丝青笋、蛤蜊粥、虾仁韭菜、黄金豆腐,喷香的米饭,还有一份可口小点,玫瑰玉糕、南瓜小饼,美食倒是应有尽有。
芷蘅对云儿道:“云儿,去叫了铃儿和绿字来,我们每顿也是吃不完的。”
女工们的饭菜她也是见过的。
不过一碗干饭,一道炒青菜,极少见到肉丝。
云儿应命去了,铃儿与绿字见了一桌子琳琅美食,不禁瞪大了眼。
原来,她二人也各有一段辛酸身世,铃儿自小无父无母,孤零零的一个人,吃百家饭长大,十岁便入奕王府谋生路了,绿字则被后母所虐,卖到奕王天府,一直做浣衣女工,已有四年。
芷蘅看着她二人吃得香,却没有胃口,云儿为她夹了鸡丝青笋:“公主,怀孕四个月,吃些鸡肉是好的,您要是没有胃口,便喝点粥,这蛤蜊粥去了腥味儿了,对身体好。”
云儿将粥端到芷蘅面前,芷蘅却皱了眉,虽然已不见害喜,却仍摇头道:“你们吃吧,我实在没胃口。”
绿字与铃儿互看一眼,铃儿亦上下打量芷蘅:“杨妃,您……真的怀孕了?”
芷蘅低下头,默然承认。
云儿到气不过:“可不是?我们公主怀着奕王的孩子,却还要受这样的苦,这个奕王真不知这心是怎样长的!”
“云儿。”芷蘅小心看看门口,喝止了她。
云儿依然道:“本来啊,竟要公主受这样的苦,即使在北冥心里苦一些,却怎么受过这些?”
云儿说着放下筷子,略有伤怀。
此时,铃儿并不言语,绿字却疑惑道:“可是……杨妃,你没有吃药吗?”
吃药?
芷蘅一惊:“吃什么药?安胎药吗?”
说着,惘然一笑:“我如今的情状,只求个安平而已,哪里来得那许多要求?”
“不……”绿字连忙说,“我听要好的青莲说,凡是奕王天府中的妃妾,奕王都要令她们服下药水,不令她们怀孕,即使是偶幸一名婢女也会令她先服下药去,怎么……杨妃你……竟没有服药?”
铃儿也道:“是啊,我也听说过,似连王妃都是如此。”
芷蘅一惊,到不知这奕王天府光鲜的外表下,竟有这许多不为人知的秘闻。
她看着绿字与铃儿疑惑的眼神,心里却苦涩涩的。
想当时,她与李昭南的情状,大婚当晚,新娘榻前,他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那种药水?
一夜风流后,便种下了孽果。
这倒不是自己有多么不同,纯是意外罢了。
难怪李昭南妃妾众多,却没有一儿半女。
看来这些个女工亦知道王府中不少事情,芷蘅不禁问:“奕王不喜欢小孩吗?”
铃儿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奕王的性子,志在天下,想是不想被家事牵累吧?”
“那么,奕王最宠爱的是哪个呢?是王妃吗?”云儿的好奇心倒是大过芷蘅。
绿字凝眉道:“这个……”
她看看铃儿:“好像奕王没见最宠爱谁的,对那个侍妾叫赵纯儿的平日里多体贴些,倒也没见怎样,都说奕王好色,可我却没见他将谁放在心上的。”
绿字自顾的说着,铃儿却瞪她一眼,绿字亦连忙会意,抱歉的看着芷蘅:“杨妃,我……”
“不碍事。”芷蘅微笑说,“你说得本就是事实,快吃吧,吃些点心,不然凉了可不好吃了,以后啊,你们若不嫌,三餐便来与我同吃好了,也热闹不是?”
绿字极高兴的叫道:“好啊,那可是好了。”
铃儿只是平常的弯弯嘴角:“那你啊,平日里能帮衬着杨妃的,可不要怕事。”
绿字脸上一红,说道:“我哪里有?”
两人斗了会嘴,各自去了。
芷蘅回想着铃儿与绿字所说到的府中事,心神怅惘,靠在墙壁上,痴痴发呆。
看绿字与铃儿说起李昭南的情态,亦带着万分崇敬,看来李昭南在大沅果然拥有极高的权威。
云儿去打水洗脸,在这没有窗子的陋室,芷蘅近来总感到憋闷,于是起身下床,只着了单薄的绉纱白丝裙,才一推开门,便有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扣住,房门关闭,刹那间,芷蘅竟没看清来人的样貌,便被牢牢固定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适才的一忽风,熄灭了烛焰。
陋室黑暗,只余一丝月光穿透门缝儿,照见来人伟岸的身形。
芷蘅大骇,正欲惊呼。
便被那人钳住脸颊,深吻下来,封住了她的唇!
在这奕王府中,谁敢如此大胆?
她依稀记得,李昭南不止一次说过,只要是他的女人,无论他要或不要,都决不许他人染指!
又有谁敢公然在天府之中,调戏他的妃?
只是那双唇熟悉,炽热却又渐渐温柔万种。
这样的触感,这样的手臂,这样的拥抱……
曾几何时,曾令自己有过瞬间的怦然心动。
芷蘅趁着他的唇游走到雪颈,惘然笑了:“李昭南,何必偷偷摸摸,我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吗?”
他的吻停住,呼吸变得沉重。
许久,两人默然无语。
直到云儿打了水推开门,借着明亮月色,芷蘅清晰看见李昭南冷峻英毅的脸廓,被月光勾勒得分明有致。
若不是对他了解几分,他的确是万般迷人的男子。
英雄气概、驭马河山,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如此男人,岂不是女人梦中期盼?
只可惜靠得越近,便越是想要远离。
云儿见了,半晌才道:“奕王……”
“出去。”冷冰冰的两个字,云儿却犹豫着看芷蘅,芷蘅知道,云儿担心她。
她被李昭南压在墙上,因着适才的折腾,衣衫凌乱,白丝绉纱衣滑下肩际,露出香白细肩,月色如绸,芷蘅未施粉黛的清素容颜反而更添妩媚。
李昭南修眉拧在一起,冷声说:“还不出去?要本王亲自请你出去不成?”
芷蘅亦道:“云儿出去吧。”
云儿这才缓缓退出去。
李昭南依然将她紧紧压在墙上,挑眉道:“你怎知是我?”
芷蘅牵唇一笑:“不然还能是谁?这里……可是奕王天府!”
房门虚掩,月色淡淡,他们看不清彼此的样貌。
但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却能看清李昭南冷傲眼里的万分疲态。
他忽然放开芷蘅,重变得冷酷:“上次你的六哥和你旧情人来时,父皇单单叫我先进殿去,说了些北秦国琐事,如今北秦内乱已平,便开始四处活动,南楚、齐豫、赣良等国纷纷有动摇之意,父皇意思,乃杀鸡儆猴,先灭掉最弱的齐豫,看谁还敢轻举妄动,但此一战,北秦势必出兵齐豫,这一战若要打,恐需个一年半载。”
芷蘅淡漠一笑:“那又如何?”
许是芷蘅的口吻刺激了他,李昭南恨声道:“呵,北秦出兵,那对你图谋不轨的霍乘风想必不会放过与我决战的机会!”
芷蘅心一冷,愤然转身:“那又与我何干?”
为什么,他还是口口声声的霍乘风?
一个堂堂纵马疆场的天将军、大丈夫,怎便如此解不开这个结?
“哼,与你无关吗?无关你为何如此生气?”李昭南口气玩味,芷蘅回头看他,他的脸只有模糊的轮廓,目光却依然明亮,她盯着他明亮的双眼,一字一字吐出来:“李昭南,你够了吧?若你果真如此在意你的女人是否被他人染指,那么那晚月夜下,你便不该只是眼睁睁看着他抱住我,你不救我,反而责怪我一介女流毫无还手之力,反而污蔑我腹中的孩子,非你亲生,哼,你这便是男人所为吗?我看你……倒是不如霍乘风光明磊落!”
“你懂什么!”李昭南豁然打断她,重新将她双肩扣住,“当晚我派人连夜赶去北冥打探你的消息,只与副将只身追踪霍乘风,若当时出手,救不出你不说,还无端端赔上两条命,后来我见素月急匆匆的奔出来,便拦截了她,她说她正要找我,我又见此时有上百人向客栈而去,便要素月拖延时间,我令副将连夜回城,调兵上千,这才能将霍乘风一网打尽,而你呢?和霍乘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好不快活!”
“我说了,我没有,我不过是利用素月而已,可你不听,你不相信我……”
“算了,我今晚真不该来!”李昭南厉声打断她,放开她的身子,依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芷蘅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
黑暗的夜,乌云浓浓,似将月色掩去了。
多日以来,她原以为早已习惯了李昭南的不闻不问、冷漠无情,可当他出现在面前,却仍不觉怒从心起。
所有的委屈,尽数涌出了身体,倾泻出来!
她忍不住拂逆他!
忍不住嘲讽他!
忍不住激怒他!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芷蘅失神的跌坐在床边,长发散落,单薄的身子,在如此旷寂的夜色下,孤寂、孤苦、孤伤!
李昭南要出征了,他是特意来告诉她这件事的吗?
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里,便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情意?
哪怕……只是一瞬间……
而他又为何要告诉她?难道仅仅因为这一战,令他想起了霍乘风?既而想起了冷落偏隅的自己?
他要出征了!
芷蘅看着云儿走进来,重新燃起了寸许新烛,烛光摇曳,与月色交织做迷离幻影。
荧光打在墙壁上,那里……似乎还有他的温度、他的霸道、和他的不可理喻!
她轻轻抬手,轻抚他吻过的唇。
那分明,如此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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