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皇妃

她是皇宫中最卑微的公主,自幼便受尽父母同胞的欺凌,以至她视父如敌,视亲如仇,誓要亲手覆灭自己的家国! 为了逃离皇宫,她舍弃最爱,甘愿下嫁丞相的残疾公子,大婚当晚,又遭邻国王子凌辱,于是她被迫选择远嫁他乡! 他是狠辣冷酷的大沅朝三皇子,声名狼藉之下却是一颗隐忍的心。两个忍辱负重的人,两颗千疮百孔的心,他们便如这世上的双生花,相互爱恋,却也相互争斗,甚至愿意以杀死对方为代价。一华灿烂,必有一华枯败,红颜白骨、双泯双生!凤凰妩媚,浴火涅槃! 金戈铁马,你有你的锦绣河山。 红妆素裹,我有我的心计巧谋。 我们都是没有人爱的人,所以……我们只能相爱!

作家 忧然 分類 出版小说 | 46萬字 | 47章
第四十一章 迷心巫术
芷蘅的马车已行至郊外,马上便要出了原大沅境地,如今,李昭南一统中原,中原之内,便无国境之分。
马车一路颠簸,三人默默无语。
谁的兴致都好像不高,郊外枯山凋敝的景色,更加令心情低落。
芷蘅只是担忧李昭南的处境,他既令自己离去,便一定会发生很大的事情。
突然,鸾车一阵剧烈颠簸,三个人几乎摔倒,车外一声高声惨叫,车子又是一颠。
三个人皆是一惊,云儿道:“我看看去。”
芷蘅点头,云儿稍稍挑开帘幔,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赶车之人已跌下车去,胸口插着一支利箭,满地鲜血淋淋,而鸾车四周,已被一群黑衣人,密密包围!
云儿大惊,关闭车帘:“皇后,有劫匪!”
劫匪!芷蘅面色一变,杨芷蒽更加凝住了目光,脸色煞白如雪……
忽然有人将车帘掀开,三个人下意识凑在一起,三个女子,花容失色,那黑衣人一刀挥过来,冷冷说:“下车!”
芷蒽吓得没了主意,身子颤抖动弹不得,毕竟曾经经历过许多,芷蘅与云儿镇静下心神,芷蘅扶了芷蒽,三个人徐徐下车,芷蘅心里忐忑,只是不知,他们是普通的劫匪,还是谁派来的杀手?
在如此危急的时候,芷蘅不由得心中更多戒备。
云儿说:“各位大哥,你们要钱吗?我们所有的钱都在车上,你们尽管拿去,请不要伤害我们。”
芷蘅凝眉看着,观察着那为首之人的眼神。
那人果然神色无动,对于钱财没有表示出任何兴趣。
云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芷蒽柔弱的倚在芷蘅身边,一个络腮胡大汉踱步而来,浓眉粗眼,眼神冰凉,流露贪婪的光:“大哥,主人要的不是这妞吧?这妞就赏给我吧!”
说着,粗糙大手伸向芷蒽,芷蒽大叫一声:“别碰我,姐姐……”
芷蒽如同一只受惊吓的小兔,靠紧在芷蘅身边,那领头的倒是长了一张英俊的脸,目光却猥琐不堪,他挑唇看着芷蘅:“行,那个就赏给你了,而这个……是我的。”
络腮胡大汉一怔:“大哥,这女人不是主人要的吗?”
“哈哈哈……主人只说把她带回去,可没说怎么带回去,你我兄弟可是好久没遇见这样的极品女子了吧?”为首之人放声大笑。
看着他猥亵的嘴脸,怒火涨满胸口,芷蘅有想要一掌挥过去的冲动,可她知道,她不可轻举妄动。
为首之人走上前,挑起芷蘅凝腻下颌,芷蘅狠狠甩头避开,他欺近身来,扣住芷蘅双肩,猛力将她拥在怀里,强行分开芷蒽与她,芷蒽害怕的大叫:“姐姐……”
声音未落,芷蒽便觉腰上一紧,已被络腮胡大汉拥在怀里:“不……放开我 !放开……”
芷蘅此时,方感到真实的恐惧,那人涨红的双眼迸射出野兽似的暗光:“这么美的女人,就这么白白交回去,可不是我的个性……”
无边无际的恐惧敲击着芷蘅心口,芷蘅怒目瞪着他:“下流!无耻!”
耳边传来云儿的声音,芷蘅望过去,只见另一人已将云儿拉入几人之中,芷蘅分不清有多少人围住了云儿,云儿被按倒在地。
“混蛋,放开我,混蛋……”云儿尖利的叫着,恐惧的脸上,泪水落下。
芷蒽亦被按倒在大树上,无神的双眼闪烁慌乱、恐惧、无能为力……
“兄弟们,咱哥儿几个今儿可有福气了……”为首之人说着,亦将芷蘅打横抱起,芷蘅一惊,那人向马车走去,芷蘅挣扎道,“放开我,放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三个年轻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注定是任人宰割的命运,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却已被那人放入车中,车内狭小的空间,更令恐惧弥漫,芷蘅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眼里发射出是锋利的暗器,刺瞎他猥琐的眼睛。
车外,芷蒽细弱的嗓音,楚楚可怜:“各位大哥行行好,我们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们要什么?我们统统都可以给你。”
“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要你!”络腮胡大汉的声音嘶哑令人想吐,“美人儿,要是再敢废话,我就堵上你的嘴巴,省的听了心烦。”
“小姐……小姐……”云儿尖声叫着,凄厉的哭声让人心痛。
云儿足够小心,在这些来意不明的人面前只叫她小姐,而没有叫皇后,芷蘅愣神间,身上一层锦衣已被撕裂,芷蘅心下大急,高声喝道:“慢着!”
芷蘅看着那人,略略定神,尽量不卑不亢道:“这位大哥能否听我一言?”
那人一怔,饶有兴味地盯着芷蘅,一忽,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冷冷窃笑。
芷蘅平声道:“这位大哥,我不知你为何而来,受谁的指使,可是,我向您保证,如果您今天放我们平安离去,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对方给予你们的,我双倍奉上。”
芷蘅平稳着心中的恐惧与慌乱。
“啊……放开……”
车外依然传来芷蒽与云儿尖锐刺耳的叫声,一声声的刺痛着芷蘅……云儿、芷蒽,你们再坚持一下,千万不要有事。
那人哈哈大笑,芷蘅怔忪,那人道:“交易吗?笑话!我从不与女人谈交易,给予我更多的钱财?哈哈,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孩童不成,到时候你回了北冥,宫卫兵将,不杀了我就不错了,我才不会上当……”
芷蘅心中一惊,却明白了,他能说得出自己的去处,便说明果真来意并不单纯,恶魔一样的脸逐渐放大,贪婪的目光,凶猛如野兽般饥饿的目光,早已压抑得丧心病狂得欲望。
芷蘅忽然明白,多说无益,芷蘅连忙抬脚向他踹去,爬起身,想要向车外跑……然而,尚不出两步,整个身子重又被那人硬生生地扯住,瞬间压倒在车上。
他紧紧地扣住芷蘅的手腕,强劲的力道疼得芷蘅心里发颤,他左手猛地一扯,扯开束芷蘅腰间的缎带,顿时,芷蘅只觉得全身上下有一阵阵的冷意袭来,几乎令她窒息!
不!不!
衣裙悉数落地,只剩一件素色纹白梅抹衣,一阵阵的绝望、一阵阵的悲狂决堤眼底,
甚至,有一个瞬间,她想到了——死!
“不……不要……滚开。”芷蘅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如此悲凉、如此绝望!
她无力的挣扎,如今只剩下被宰割、被凌辱的命运吗。
正在无可奈何之际,正将芷蘅牢牢压在身下的男子,忽然僵直了身子,淫亵的目光忽而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芷蘅一惊,只感到有滚热的水滴在裸露的肩上,不,不是水,是血!
芷蘅这才惊见,那人胸口处已被一支冷箭穿透,他慢慢回眼,想要看清射箭之人,却瞬时跌倒在芷蘅身上。
芷蘅惊叫一声,只听车外一人大声说:“皇后,您没事吧?”
芷蘅认得这个声音,是李民!
仿佛有万顷的情绪扑在心口,芷蘅推开那已死去的人,连忙将衣襟穿好,车外,顿时爆发出激烈的打斗声,芷蘅挑帘而望,只见车前,李民正敏捷地抽弓搭箭,箭如流星,追风穿月,迅速飞射而去,一弓三箭,同时有三个劫匪中箭倒地……
李民不断搭箭,百发百中,不愧是李昭南信任的属下。
一时之间,一帮劫匪愣愣地看着来人,李民的人已将马车团团护卫住,云儿与芷蒽衣衫残破不整,跑上马车来。
一时,两方对峙,劫匪反应过来,立时露出穷凶极恶模样,向马车扑过来,齐刷刷挥舞着大刀,飕飕生风,瞬间,树林里刀光凛凛,激撞的火花,撞出血腥的颜色。
随着一声声骨肉撕裂的声音,战局已渐渐明朗,李民的军队还是占了上风的,芷蘅将那死人踹下车,李民亦跃上了马车,挥动马鞭,扬鞭而去,大喝一声:“解决掉他们,留活口!随后跟上。”
“是……”齐齐的一声应喝,芷蘅忽然觉得这一切快得不真实!
不禁挑帘看回去,不远处,络腮胡大汉已横躺在地上,还有不少劫匪也已成为了尸体,触目惊心的惨烈,她已不是第一次经历,可每一次,却都如此惊心动魄!
是注定的吗?她的一生,血雨腥风,无边无尽……
芷蘅稍稍挑开帘幔,问道:“李民,陛下怎样了?”
“皇后放心,陛下定然无事,陛下这是引蛇出洞,怕皇后落在蛇的手里。”李民一边挥鞭,一边回答,“皇后,我们怕要连夜赶路了,早日到达北冥,皇后才能安全。”
“好。”芷蘅将车帘放下,才见到芷蒽蜷缩在一个角落,战战发抖,甚至不能自己整理衣衫,云儿帮她整好,安慰说:“十三公主,没事了。”
芷蘅看着她,芷蒽虽说遭逢亡国,可她毕竟从小未曾经历过磨难,芷蘅亦柔声安抚:“芷蒽,没事了,别怕,有李将军保护我们。”
“姐姐,为什么陛下不从一开始就派人护送呢?为什么要让人跟在后面?”芷蒽眼里含着泪,哭得梨花带雨。
芷蘅一怔,这一点,她也不解,只得说:“陛下怕有陛下的安排。”
车内又是许久的一阵沉默,只听得李民迅速赶车的声音,随后,有阵阵马蹄声纷沓而来,该是李民的队伍跟了上来。
这一路,该不会再有什么劫难了吧?
栾阳皇城,天牢之内。
阴湿黑暗的牢狱,腐朽发霉的味道,令这阴牢更显得森然恐怖。
李昭南将杨芷菡与赵元峰关押在相对的牢室,赵元峰见杨芷菡亦被关押起来,心中大惊。
整个牢房内,再无他人,赵元峰急切的问:“怎么是你?付新呢?”
赵元峰亲眼看见,李昭南以给付新解药为交换,让付新为他做一件事,可是,他却没有见到付新回来,而是看见了杨芷菡!
付新是死了?还是被赦免了?
杨芷菡失神的看着他,冷声说:“他死了。”
“什么?”赵元峰忽的冲到牢柱前,紧紧攥住牢柱,“怎么死的?”
杨芷菡忽然怒道:“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死在了唐世言和容嫣非的婚礼上。”
“怎么会……”赵元峰刚开口,杨芷菡便别过脸去,“别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便婆婆妈妈的?”
赵元峰道:“恪妃,您如今被关押在此处,那么……那么谁给我的家人服用解药?他们……他们岂不是……”
杨芷菡冷哼一声:“放心好了,自会有人给他们送去,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要说半个字,否则……也自会有人代我出手,杀了他们!”
赵元峰身子一颤,连忙说:“不敢……不敢……”
杨芷菡瞥他一眼,心里却气郁非常,自己究竟是被算计了,李昭南,好狠!
日夜兼程,终于在一个黄昏,李民与芷蘅一行到达了北冥城。
北关爵府门前,李民挑开车帘,恭敬说:“皇后,到了。”
终日的疲累,令三个女子皆是满面倦容,三人走下车,北关爵府,便是从前的赵府,赵府看上去冷肃了许多,也许因为自己唯一一次来到赵府便是张灯结彩,喜幔绯绸,所以如今看来,这座府苑凄凉了不少吗?
芷蒽归心似箭,叩开府门,侍人打开门,见是芷蒽,忙道:“夫人……您回来了?”
芷蒽点点头,回身对芷蘅说:“姐姐,快进来吧。”
芷蘅捻裙而行,李民跟在身后,李民的人在府门前两列排开,府内侍人抽了口冷气,芷蘅放眼望去,竟惊见这座府苑之后栽满了杜蘅,杜蘅清苦的味道迎着鼻息,在这严寒冬日,竟依然开出了紫色的小花。
芷蘅原本以为只有寒梅可在寒冬中,依然清艳绝尘,却不知杜蘅亦可以如此娇美,杜蘅味清苦,本是药草,却因开紫色小花,而亦具有观赏价值。
她不想以为这些杜蘅草,是为她而栽,可……却不由得感到心酸。
“姐姐,昱卓就住在这间。”芷蒽轻轻推开房门,芷蒽又忽然说,“云儿姐姐,李将军,内有病人,多有不便,烦请在外稍候。”
云儿与李民互看一眼,停住了脚步。
芷蘅才迈进屋里,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看来,赵昱卓果然病得不轻。
“赵公子在何处?”芷蘅问。
芷蒽说:“便在内堂。”
芷蘅稍稍犹豫,却仍是迈步进去了,内堂,竹节桌案,玉笛瑶琴,一派清雅,便如这儿的主人一般。
芷蘅只见窗口立着的人,背影清瘦。
她轻唤一声:“赵公子……”
那背影稍稍一动,片刻,缓缓回过身来,清俊的人,一脸憔悴,深陷的眼窝,眸光却依然清透,正是赵昱卓,看他的样子,果真是被病痛折磨。
他的眼里闪烁几分惊讶,随而却渐渐暗淡下去:“你竟来了。”
赵昱卓的声音有几许悲伤,芷蘅说:“你不希望我来?”
赵昱卓看着她,清透的目光里照见芷蘅犹胜当年的绝色容颜,他无语沉默、她感慨注目,竟是许久,不曾言语。
芷蒽转身出门,芷蘅缓步走近他:“赵公子,何苦沉迷于过去?”
赵昱卓幽幽一笑,有些许苦涩:“你亦不该来。”
芷蘅一怔,赵昱卓缓缓回过身,望向窗外,他轻轻推开窗,扑进阵阵杜蘅草的清苦味道。
芷蘅微微蹙眉,赵昱卓的背影,总是令人莫名眼眶酸涩。
“皇后,你可看见了杜蘅草?”赵昱卓说。
芷蘅点点头,赵昱卓说:“它们在这个冬天开了花,便好了,你……不该来。”
“赵公子……”芷蘅声音略略哽咽,“还望你能保重身体,芷蒽……还需要你照顾。”
赵昱卓涩然笑了:“芷蒽,我只能对不起她。”
芷蘅心中一颤,轻声说:“为什么?芷蒽为了赵公子,一个女子千里迢迢去栾阳城找我来,可见芷蒽对赵公子是有情在的,赵公子又何必执迷?”
赵昱卓沉默稍许,方道:“不是每一份真情,都能换来同样的情意。”
芷蘅心一痛,赵昱卓的话,说得苦涩痛楚,便如那开遍的杜蘅草,那清苦的味道,涩在了喉间,芷蘅稍稍垂首,两个人如此各自站着,许久,无言……
“皇后先去歇息吧。”赵昱卓说,“但愿这一次,我没有害了你。”
“害我?”芷蘅一惊,不解赵昱卓的话。
便连李昭南都认为赵昱卓是不可能害她的人,他却是从何说起?
芷蘅见他情绪低落,便也没有多问,许是,他顾忌着李昭南于她的感情吧?
芷蘅也确实疲累了:“好,赵公子,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芷蘅转身出门,芷蒽并不在外堂,芷蘅才要出门,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柔韧温暖的声音:“你来了……”
这个声音……
芷蘅心里一震,这个深埋在记忆里的声音,温如玉、韧如丝,曾经,最是令她感动的声音……
芷蘅回头看去,只见外堂侧立着的人,正幽幽凝望着她!
芷蘅大惊失色:“六哥!”
只见杨元恪一身青衣素然,眉目依然俊朗,阳光般温暖的眼睛,流露几丝几缕的绵绵流光。
流光清亮,照见芷蘅惊讶的脸。
“九妹,还好吗?”杨元恪说起话来,依然不温不火,可他的眼光却灼热。
他一步步走近她,熏暖的外堂,有淡淡杜蘅的清苦,芷蘅微微向后退去,碰着了门板,杨元恪道:“怎么?九妹如今怕我?”
芷蘅尚未从惊讶中回神,她怔怔说:“六哥,为什么……你要回来?”
杨元恪眉眼温润,声若凉玉:“我说过,等我。”
芷蘅摇摇头,一阵心悸:“我也说过,不要再回来。”
“九妹,看着我的眼睛。”杨元恪一双清亮的眸,如一泓甘洌的泉水,明透无波。
芷蘅望着他,他的眼睛好像有某种魔力,她看着他,杨元恪的眼神似乎温柔得可以融化她的心。
“我回来了,九妹。”杨元恪的声音醉人的轻柔,芷蘅神思恍惚,看着他的眼睛,渐渐的,好像陷入了一个不能自拔的深潭。
“六哥……”芷蘅幽幽的唤她。
杨元恪将她抱紧在怀里:“九妹。”
芷蘅的手轻轻抚上杨元恪的背,这个胸膛为何会如此温暖?
“九妹,我很想你。”杨元恪轻声道。
芷蘅莫名失了心智,忽然感觉眼前心里,只有这个人和他的眼神而已:“六哥,芷蘅也很想你。”
“还希望我不要回来吗?”杨元恪的声音依旧是入骨的缠绵,芷蘅道,“不,我要你在我身边。”
说着,忽然感觉周身虚软,眼神渐渐迷蒙。
忽的向下倒去,杨元恪抱住她,将她抱在怀里,内堂内,一双忧郁的眼睛看着这一幕。
“太子,你还是做了。”是赵昱卓。
杨元恪转眼看着他,眼里亦有万分不愿,可是,他没有办法:“这是没办法的事,若我大仇得报,日后,我亦能给九妹天下来补偿她!”
赵昱卓冷笑:“天下?可是九公主一生却只想要一个爱她的人。”
“我会爱她。”杨元恪说。
赵昱卓面无表情:“你若爱她,便不会用这‘迷心术’来控制她,九公主最恨被人摆布,而你……不但摆布她,还要她……做违背心愿的事情,你这……可是爱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说过我会用天下补偿她,会用我的余生爱她。”杨元恪的话,一字一句,说得肯定。
偏堂幽幽踱出两名女子,同是美艳的脸庞,却有悲伤奔涌。
芷蒽忧伤的垂首,而另一名女子,与杨元恪相望,他的面色一凝,她的眸光暗淡。
她一身雪丝蝉翼薄纱罩在薄棉锦绣莲纹裙上,异域的美,与中原的秀结合得恰到好处。
她的泪水便似天山一抹融化的清雪,幽幽坠落。
是雪娜!
她感觉,心已被切割成一片一片,飞散在这冬的季节!
杨元恪,与她学去了莲疆族家传的迷心巫术,却只是为了魅惑他怀里的女子吗?
雪娜泪流满面,转身而去,芷蒽追过去,偏堂里,只有简单的摆设,更显得凄凉万分。
“雪娜,别伤心了。”芷蒽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这样的伤心,她已不知道忍耐了多少年。
“芷蒽,你与我已是好友,我问你,赵公子每当用那样怜惜、了解的眼神和口吻说起杨芷蘅时,你都不嫉妒?不吃醋吗?还是……你根本不爱赵公子?”雪娜伤心欲绝。
芷蒽却苦笑道:“我从小就一直欣赏昱卓,但我却一直知道,他爱的是姐姐,因为我常常见他偷偷的看着姐姐,一看就是半天,当我可以代替姐姐嫁给他,我一点也不介意,也许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他爱的是姐姐,所以即使嫉妒……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不会太放在心上吗?
她自问!那么,这绵绵不绝的心痛又从何而来?
“你们都在对我说,杨芷蘅经历了多少的苦难,多少的折磨,多少的不公平,可是……我却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不错,她的确经历了很多的劫难,可是,却有这样多的男子爱着她,为了她,无所不用其极,李昭南、杨元恪、还有你的赵公子,听说北秦的霍乘风亦是因她而死,你说她不幸吗?我却觉得我们更可怜些。”雪娜止住眼泪,可目光空洞。
雪娜的话,说得芷蒽亦是心酸不已,默默拭泪。
窗外杜蘅的苦涩,似乎沁在了心头上……
昱卓,这满园的杜蘅草,苦了你多少年,就苦了我多少年,你可知道?!
栾阳皇城,一片阴云笼罩。
波涛暗涌下,人人自危。
暗牢之中,赵云峰与杨芷菡都深知,定有人时时监视他们,言谈不多,而杨芷菡许是未曾受过这样的苦,这几天总是很虚弱。
“来人,我要传御医。”杨芷菡面容苍白靠在牢门上。
赵元峰看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
说着,双眼微眯:“是不是可以逃走?你要救我啊,恪妃。”
杨芷菡无暇理他,大声叫:“我要传御医。”
牢门外,有人听见跑进来:“叫什么叫?”
“我要传御医!我告诉你,再怎样,我还是恪妃,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吗?”杨芷菡虚弱,却气焰不减。
牢头也是一惊,此女子虽下狱,可皇上却迟迟没有废去她的封号。
于是转身出去,前往栖霞殿。
栖霞殿,白梅败了满地,薄薄的一层细雪,令空气清新。
如今的栖霞殿冷落多了,李昭南令唐世言与容嫣非暂居宫中,正与唐世言谈事,侍人战战兢兢进殿。
李昭南颇为不满:“谁让你进来?”
侍人赶忙低身说:“回陛下,是……是天牢牢头言,恪妃身体不适,要传御医。”
李昭南神情一变,目光凝住,看向唐世言,唐世言也是满脸疑惑:“她又搞什么花样?”
李昭南略微思量,摇摇头:“这些天,听说牢里面很安静,两个人甚至说话都不多,是沉不住气了吧?”
“有可能。”唐世言道。
李昭南对向侍人:“传御医去天牢。”
说着,又对向唐世言:“走,去看看。”
星夜下,唯有冷雪细碎,流光晶莹,令这压沉的夜有一丝明亮,煌煌宫宇不再诡秘。
李昭南与唐世言来到天牢,天牢内愈发阴湿了,李昭南踱步到杨芷菡牢门前,多日不见,杨芷菡已是容颜憔悴,面色苍白。
她亦抬眼看着他,眼里有恨,却也有几分怜弱。
看来牢狱生活的确将她折磨得不轻。
“杨芷菡,若是耍花样,朕不会放过你。”李昭南冷声道。
杨芷菡苦笑一声:“难道,你之前有准备放过我吗?”
李昭南侧目看向御医:“胡御医,为恪妃诊脉。”
胡御医走上前,道:“娘娘,请让臣为您诊脉。”
杨芷菡伸过手去,白腕仍若藕断,胡御医凝眉,细细琢磨,脸色却有些复杂。
她看看李昭南,又看看杨芷菡,似乎不敢妄自下定结论。
“说!”李昭南看出他已有结论,眼神斜睨着他,心里却忐忑,御医的样子,好像有些为难。
御医于是恭敬的一礼,说:“回禀陛下,恪妃娘娘她……她……是喜脉!”
喜脉!
一句话几乎令整间牢房瞬间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不见了。
杨芷菡亦是惊讶不已。
李昭南看着她,她惊凝的眼,显然亦是意外的,暗淡的火光令李昭南龙眸凝重。
杨芷菡怀孕了?怎么可能?
杨芷菡面色稍稍沉缓,苍白的脸露出微微笑意,她挑动着唇,李昭南看着她,双眸几乎射出火光。
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似乎每一次,当他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时,又会有突发事件让他措手不及。
而这一次最为震动。
唐世言亦惊住了,拉拉李昭南衣袖。
李昭南微微回神,脸色如铁:“来人,将恪妃带到栖霞殿。”
一句话如凝了夜里浓浓的霜,寒冷入心。
好个杨芷菡,看上去清高孤傲,却竟做出如此淫乱宫闱之事!
他握紧双手,夜色狂乱,树影如梭。
杨芷菡跟在他身后,栖霞殿里,点火依然亮如白昼,李昭南遣下所有人,见帝王脸色阴暗,都纷纷退下了。
杨芷菡一身华服早已凌乱不堪,却依然傲慢的仰着脸,李昭南回身狠狠捏住杨芷菡的脸,杨芷菡看着他,李昭南目光如火,阴森的脸色几乎暗了烛光。
“说,谁的孩子?”李昭南一字字恨不得是一把刀插进杨芷菡胸口。
杨芷菡冷笑道:“谁的孩子,你也不能奈我何。”
“什么?”李昭南手上力道一紧,杨芷菡微微凝眉,“你杀了我,就证明这孩子不是你的,这样的耻辱公布天下,你受的了吗?呵,这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你威胁朕?”李昭南生平最恨人威胁,他一用力,将杨芷菡按在门板上,杨芷菡连声咳嗽,“你杀了我,从来,宫廷秘闻都是传的最快的,你今天杀了我,明天你就成了万民耻笑的帝王,反正我一个死人是无所谓的。再有,姐姐根本不能生育,有这个孩子有什么……”
“贱人!”李昭南一掌掴在杨芷菡脸上。
杨芷菡身子随之倒地,她娇声一呼,唇角渗出血迹:“杀了我,看看你李昭南能不能丢的起这个人!”
李昭南双眸燃烧,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烧成灰烬。
他紧紧握住双手,他可以杀了她,现在就可以,但是那么多人都亲耳听到恪妃怀孕,难道就果真让那些人去陪葬吗?即使可以,可是,杨芷菡的性子何其高傲,一般的人,会令她甘心委身吗?他却只怕这个孩子的父亲,才是这一切幕后的真正主使,连孙如妍都只是个旗子罢了!
杨芷菡见李昭南面色瞬息万变,她反而有一些得意,她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望着李昭南:“杀了我啊?动手啊?”
她的忘乎所以,令李昭南面色铁青,他紧握双手,杨芷菡黛眉如烟,却是那种辣眼的苦烟。
李昭南心念忽然一转,杨芷菡骄傲的眼神反而提示了他,他忽然笑了:“杨芷菡,你的算盘打的不够精啊。”
“什么?”杨芷菡忽然凝住了笑,望着李昭南。
“你怀孕这件事,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可知道吗?”李昭南的话,杨芷菡不懂,看着他的眼神由惊作冷,杨芷菡心中亦充满疑惑。
李昭南一步步逼向她,她一双美目,透露着惊恐与不安,他要干什么?他究竟心中又有了怎样的想法?
“如果朕猜的没有错,这个孩子的父亲才是这一切幕后的主谋,对不对?”李昭南面色阴郁,隐有杀气。
杨芷菡身子大震,她看着他,李昭南锋利如刀的眼神划破了她的伪装与掩饰,赤裸裸的刺穿了她的内心。
她微微低首,倔强的不说话。
可是她的神情早已出卖了她。
李昭南冷笑说:“你以为你怀孕是可以威胁到我吗?”
李昭南上下打量杨芷菡,挑唇笑道:“我看这个孩子来得到是很及时。”
“你……你是什么意思?”杨芷菡看着他,不解他突然变化的眼神。
“来人。”李昭南忽的叫道,唐世言从门外冲进来,“陛下……”
李昭南看着惊慌失措的杨芷菡,笑道:“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养着,这个孩子……正好可以帮朕来引出幕后真正的黑手不是吗?”
李昭南说得云淡风轻,杨芷菡忽然懂了,原本,这一切,李昭南都只是能想象到孙如妍而已,可是……有了肚子里的孩子,李昭南就可以用他来引出……
杨芷菡神情一滞,冲上前去,拉住李昭南蟠龙纹衣袖:“你……你不可能得逞的!李昭南,你不要忘记,若你这样做了,你将等于告知于天下你的妃子怀了别人的孩子,哼,你帝王的尊严何在?你想过没有?”
李昭南侧眼看着她,冷笑说:“你以为我会怎样引出他?大张旗鼓吗?呵,你未免太小看了我李昭南!若要这孩子的生父现身,怎么需要广而告之?只需要到翠衣宫一行,朕想,过不多时,就会有人主动现身栖霞殿了!你说呢?恪妃?!”
“你……”杨芷菡震惊的看着他,发上丁零作响的珠钗串子忽然静止,“你……你都知道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李昭南甩开她拉着自己的手,回身冷道:“你敢做,就应该敢让朕知道,恪妃,好好的安胎啊。”
说着,迈步而去,又忽的停住脚步,回头道:“对了,你最好不要想着拿掉这个孩子,朕想,一个妄图谋国窃江山的人,应该是很注重子嗣的,若你在未经过他允许的情形下做掉了这个孩子……呵,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说呢?恪妃?”
李昭南的笑容里,满布刀枪剑戟,好像每一个字都是淬了毒的银针刺入杨芷菡内心深处。
她怔怔的站着,适才的高傲与嚣张瞬息不见,唐世言看着她,亦冷冷的笑了:“原来……这就是所谓最高贵的女人啊?高贵……看来唐某果真才疏学浅,高贵原来就是淫乱宫闱,珠胎暗结啊?”
杨芷菡神情大变,苍白的脸色顿时烧红,身子却僵冷无比,她此生此世都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
这个孩子不在她的预料,原以为会成为整件事情的转折,却没想到,正好被李昭南利用。
夜晚,落寞的夜风吹落翠衣宫最后一丝寒雪。
雪光照彻天地,似乎融化了的,不是冰霜,而是曾经繁华的梦一场。
孙如妍依然疯疯癫癫的,没有好转,李昭南踏夜而来,松柏傲雪而立,抖落几点雪粒子。
孙如妍听说李昭南来了,奔跑着跌倒在雪地里,薄薄的白雪,虽然已经被踏得凌乱脏污,可依旧可以照见孙如妍一双渴求的眼睛。
她趴在雪水上,抬头看着李昭南,李昭南俯视着她,她蓬乱的发、惨白的妆容,哪里还是曾经天府里端丽的奕王妃?
李昭南冰冷的看着她,看着倒在雪水中,瑟瑟发抖的她,心里竟然毫无往昔的情意涌动,有的,只是新仇旧恨的滋生。
孙如妍,我倒要看看,你能跟我假装到什么时候?
李昭南微微低身望着她,笑道:“还记得朕吗?”
孙如妍拉着李昭南衣角,与他,似乎是隔着千山万水那么长,他的目光是深海,漫无边际的冷,她点点头:“你是陛下……是……我的夫君。”
“夫君?”李昭南眉峰一扯,“看来,还不算糊涂,疯得的确还不够彻底!”
孙如妍紧紧攥着李昭南的衣摆,李昭南亦在夜风里,任风撩起衣袍:“孙如妍,你真的疯了是吗?”
孙如妍的脸色苍白,状似懵懂的看着李昭南:“夫君,陛下……什么时候,你封我做皇后?我才是皇后……”
李昭南忽的捏紧孙如妍的下颌,狠狠的瞪着她:“你疯了,是吗?那么朕告诉你,杨芷菡她怀孕了,至于,她怀的是谁的孩子,朕想,除了她自己和那孩子的父亲,就只有你……最清楚了,你疯了对吗?好,如果你疯了,就一直疯下去吧,正好让这个孩子成为朕的孩子,大臣们不是一直以朕无子嗣而喋喋不休吗?呵,这下可好了,这孩子,成了我的大救星,你也该知道,我李昭南从不怕流言蜚语,即使有人知道这孩子不是朕的,朕也无所谓,你……可要替我好好的谢谢那个奸夫,多谢他慷慨无私的奉献,让朕……有可能度过一场极大的危机。”
李昭南一口气说完,目光不曾离开孙如妍分毫,孙如妍的眼神忽而惊怕万分,她怔忪片刻,忽然松开了李昭南的衣摆,向后连滚带爬的躲开,李昭南缓缓起身看着她,冷笑道:“你最好是疯的,若你不是,朕还怕……你坏了朕的好事!哈哈哈——”
他刻意发出挑衅的、得意的、炫耀的笑声。
那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夜里,似乎格外刺耳。
很多人怕都知道,李昭南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你越是以为他会怒不可遏,他却偏偏洋洋得意,你越是以为他会怎样,他就偏偏背道而驰。
孙如妍看着他,目光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色。
他分辨不清她,而她呢?
她眼看着李昭南拂袖而去,那笑声却好像还在耳鼓中回荡,令心脉俱颤!
雪,依然冷得刺骨。
孙如妍却坐在雪水中,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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