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气预报说，最近有雨，林绥原本还不相信，直到今天，瓢泼大雨打在窗户上“咚咚咚”作响，还伴随着滚滚的雷声，瞬间将他一大清早昏沉的睡意驱赶得一干二净。
林绥从被窝里翻了个滚，按照网络上的“五秒”起床法，默数了三四遍之后才终于坐起身洗漱。
林绥之前忙于工作，最近空闲下来才想起自己一直没能去拜访陈止。
他这几年和陈止的联系并不多，只有春节时会去看望对方。昨天他给陈止打电话时，对方一时还没听出他的声音，过了会儿知道他要去拜访才笑着说，今天让家里给他煮玉米浓汤。
林绥喜欢喝玉米浓汤，以前没少去陈止家里蹭吃，但他没想到陈止还记得。
在变幻莫测又迅速流转的年岁里，这已经算是很难能可贵的温柔了。
于是，林绥满怀着对这场温柔的敬意，顶着大雨和寒风赶到陈止家里。
陈止家在临安音乐学院附近，林绥按照导航路过临安音乐学院大门时，还随手拍了一张照片给鹿予发过去。
陈止下午有课，林绥便来得特别早。林绥其实不太习惯去长辈家里做客，所以心中不免觉得忐忑，总觉得像是上学那会儿刚结束考试后，害怕被询问成绩单的那种心情。
但陈止没询问他的“成绩单”，倒是拉着他一块下棋去了。
林绥高中那会儿棋艺还行，但这几年忙着跑通告已经很久没接触棋子，他陪着陈止下了一会儿后，陈止就捏着一颗白棋直摇头。
“退步了啊，你以前也就被你爷爷甩一条街，现在肯定甩四五条了。”
陈止面上皱着眉，语气却很温和。
林绥撑着下巴笑了笑，赶紧捏着棋盘上的黑棋扔进棋盒里：“那我们不下了啊，叔。”
陈止叹了口气，嘴上没忍住念叨：“你这就是浮躁，太浮躁了，你这性格怎么还是跟小孩子似的。”
林绥笑得一脸乖巧：“在您眼中我可不就是孩子嘛。”
陈止瞬间失笑，徐阿姨在厨房里探出头，冲陈止比画了两下手里的勺子。
“你别一天天的念念叨叨，小绥好不容易来一回，你要是把他念走了，中午你也别吃饭了。”徐阿姨转而将视线放在林绥身上，脸上笑成一朵花，“乖乖，你在这儿等会儿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二十四岁的乖宝宝林绥冲陈止挑了挑眉，转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好的。”
陈止摇了摇脑袋，将话题转移到林绥父母身上。林绥虽然和陈止联系不多，但他父母和陈止的联系倒是只多不少，他妈妈安冉给他寄果酱的时候也会顺手给陈止家寄几瓶。
林绥一直乖乖应着，冷不丁陈止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他的终身大事。
陈止说：“到底有没有，没有的话，叔给你介绍。”
林绥没有否认：“改天带她来见您。”
“那好，你可得记住了啊。”陈止站起身走到茶几旁的长椅上坐下，一边冲洗茶具，一边问，“那女孩是圈内人吗？”
“是。”
陈止皱了皱眉，似乎不太认可，但嘴上也没提反驳的话，只说在一起就好。
林绥其实明白陈止的想法，娱乐圈里能够在一起走到最后的人很少，大多数时候不是和平分手就是撕破脸皮在网上互爆黑料，哪怕最后结婚了也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离婚。
但其实这种事情并不是只出现在娱乐圈里，只不过艺人生活在镜头下，稍有蛛丝马迹就被媒体剥个精光。
林绥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茶刚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林绥看了看屏幕顶端的时间才点开短信。
鹿予：你去临音了？
林绥：没有，我过这边找陈叔叔。
林绥：你今天起得比平时晚。
林绥刚收起手机，抬头就看见陈止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女朋友？”陈止问。
林绥笑了笑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脑袋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林绥说：“叔，你之前是不是有个学生叫鹿予？”
陈止一愣，过了会儿眯着眼笑起来，显然是对鹿予印象很好。
“是啊，鹿予这孩子挺乖的。”陈止一提起自己的得意门生就停不住了，“鹿予去年不是还拿奖了吗，这孩子真行，说起来前段时间她还来看过我，说是工作上不太顺心，就来找我聊聊。”
林绥随口问了一句：“不顺心？”
“是啊，说是陷入瓶颈期。”陈止倒掉茶杯中凉了的茶，抬手添了热的，“鹿予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严格。她之前上学那会儿就是这样，凡事都得做到最好，我之前听学生说，她有灵感的时候可以一整天都不吃不睡，就跟黏在床上似的，一支笔一本笔记就过一天。”
林绥虽然知道鹿予对待工作很认真，但也没想到对方能逼迫自己到这种地步。林绥皱着眉，暗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和鹿予说清楚，工作要完成，一日三餐也不能少。
林绥沉默着没说话，陈止还以为对方是惊讶，笑着拍了拍林绥的肩膀。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你别学，每天都得给我按时吃饭，胃病可不是小事啊……”陈止突然一顿，恍然想起什么，“你跟鹿予是不是认识啊？”
林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陈止想了想：“我记得鹿予上次来好像提起过你，当时我们正好聊到乐器的问题，我随口提起说你的小提琴拉得不错，她当时还点头赞同，走的时候跟我拷贝了一份你以前拉小提琴的视频。”
林绥一愣，他小时候拍过那部电影之后就再也没有参与过娱乐圈的活动，凭借摇滚歌手出道那会儿已经是他大学毕业之后，鹿予只有可能是在他重新出道那时候知道他，可是鹿予怎么会注意到他，而且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跟合约有关系吗？
林绥想不通，心里却隐隐觉得奇怪。
林绥斟酌着措辞说：“叔，我和鹿予确实认识，而且这段时间她帮了我很多忙，她说，是为了还你的人情。”
陈止一头雾水：“人情？还什么人情？鹿予哪里需要还我人情？”
林绥也是一脸茫然，试探地问：“那你们那天有提过合约的事情吗？”
“合约？”陈止想了想，“没有啊，那天我们就聊了一些日常，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我让她去休息一段时间，而且写不出作品这种事情，越是逼自己越是没效果，我还开玩笑让她去试试谈恋爱，说不定会有意外效果。”
陈止想到这里，转头问林绥：“你俩不是认识吗，你应该知道吧，鹿予谈恋爱了吗？”
林绥：谈了，男朋友就在你面前。
林绥一时哑然，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说，陈止就被徐阿姨喊进厨房去帮忙。
徐阿姨的厨艺一直都很好，不然林绥小时候也不会常常去蹭饭，这次因为林绥的到来还做了一大桌子菜。林绥刚吃了没两口青菜，碗里就被徐阿姨夹了各种各样的肉铺着，他偷空和陈止聊了两句，想再问问鹿予的事情时，徐阿姨就开口制止说：“食不言，寝不语。”
林绥只能收起小心思，专心吃饭。
午饭结束后，林绥帮着徐阿姨收拾碗筷，刚走进厨房就听到门铃响起的声音。林绥没回头看，只感觉陈止慢悠悠地过去开门，随后就听到他兴奋地问“你怎么来了”。
林绥好奇地探头一看，顺着厨房门沿看见鹿予提着两箱补品正和陈止说话。鹿予大概是接收到林绥的视线，微微偏头望过去。
陈止立马介绍道：“哦，这是林绥，你应该还记得吧？”
鹿予看着林绥笑了一声：“嗯。”
林绥擦干净手，走到鹿予身边，小声地问：“你怎么来了？”
鹿予：“来接你。”
林绥一愣，眼睛瞬间一弯：“怎么没跟我说啊？”
“说了，你没回我信息。”鹿予说，“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就直接过来了。”
林绥这才想起，他将手机放在桌上了，后来也一直没去看过。
陈止在一旁脸色古怪地将视线扫在两人身上：“你们……”
林绥与鹿予对视了一眼，轻咳了一声，难得脸红地伸手揽住鹿予的肩膀。
“叔，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鹿予。”
02
下午一点，鹿予和林绥告别陈止从南燕公寓出来。
鹿予方才是自己开车过来，林绥便一直跟在对方后面开车回鹿予家里。林绥将车开进车库之后才想起来看手机，鹿予一个小时之前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最后一条就是说她要过来找他。
鹿予虽然厨艺不好，但家里经常会备着一些食材，偶尔兴致高涨就对照着网络上的菜谱，进厨房给自己做吃的，但成功的概率很低，一般最后都是靠外卖解决。
林绥之前才猜测鹿予是因为嗜睡才起晚了，后来看见鹿予眼睑下青黑色的痕迹才知道，她从昨晚开始压根儿就没睡过。
屋内有暖气，林绥将脱掉的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转身走进厨房去翻冰箱。
冰箱里的食材不少，但林绥能做的东西有限，他关上冰箱正想问鹿予要不要吃意面，转头就看到鹿予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鹿予怀里抱着一个星星形状的抱枕，身上随意地盖着小毛毯，屋内的暖气很足，窗外的大雨已经停了，隐隐有雨后的日光穿过一旁的落地窗爬进来。
林绥蹲在鹿予身前，刚探出手碰了碰鹿予的脸，鹿予就顺着他手心的方向钻，将温热的脸塞进林绥手心里。
鹿予闭着眼，声音带着未清醒的黏糊：“嗯？怎么了？”
“没事，”林绥的拇指擦了擦对方的耳朵，声音放得很轻，“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鹿予花了点时间思考，过了会儿才模糊不清地说：“可我好困。”
“那你早上吃东西了吗？”
鹿予皱着眉，大概是被林绥吵得不耐烦了：“喝了牛奶。”
林绥还想说点什么，鹿予突然半睁着眼直起身，钩住林绥的脖子就将自己凑了过去。
周身都是暖光，连呼吸也滚烫异常地交融在一块。
鹿予移开自己的嘴，将脑袋靠在林绥肩膀上：“不说话了好不好？”
林绥心里一软，半睡半醒的鹿予比平时更软，连说话的口气都带有撒娇的嫌疑。
“好，”林绥将另一只手放在鹿予的腿弯处，“那我抱你进去睡觉。”
林绥从房间出来后给方易打了个电话，让方易带一些点心过来。挂了电话之后，他才跑到电视下的抽屉里找影碟，想要找一部老电影打发时间，但他刚拉开抽屉就见到一沓纸放在最上面，纸上标有音符和歌词，但只有几页上落有字迹，而且上面反复修改的痕迹有很多，最上方落着“祝福”二字，应该就是歌名。
鹿予最近的状态不错，显然是度过了一开始的瓶颈期，但林绥却没有因此而松下一口气，他一想到陈止今天所说的，鹿予上学时不吃不睡的状态就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地疼。
他觉得鹿予离这种状态又不远了，而且鹿予性格倔，哪怕他劝她估计也起不到太大的效果，他此刻站在这里恨不得给对方灌个迷魂药，睡个三天三夜。
但作为根正苗红的乖孩子，这种事显然是不能做的，林绥只能另辟蹊径转身将鹿予房间的窗帘拉上，关掉屋内的大灯，又将电影的声音按小，试图给对方营造一个最舒服的睡觉环境。
或许是因为太疲惫，鹿予这一觉确实睡了很久，方易来了又走了之后鹿予也依旧没醒，林绥看了好几部影片，中间还因为眼睛疲劳偷眯了一会儿，等屋内挂钟的指针指向晚上十点时，她才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鹿予刚睡醒，脑袋里还是一团糨糊，抬手按亮客厅的大灯后看见林绥时还愣了好一会儿。林绥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过衣架上自己的大衣走过去将鹿予整个人罩住。
“刚从被窝里出来，别着凉了。”林绥的大衣很长，鹿予被紧紧裹在里面，显得身躯更加娇小。
鹿予扯了扯头顶的帽子：“这个就不用戴了吧，而且屋内开着暖气。”
林绥压着她的头顶不松手：“你先穿一会儿，等会儿热了再脱。”
“你吃饭了吗？”鹿予问。
“没有，等你啊。”
“等我干吗，你先吃就好了。”
林绥笑了笑：“我哪里知道我家小朋友这么能睡。”
鹿予摸了摸鼻尖，转头看见落地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
林绥似有所觉：“这会儿十点多了，你要吃些什么，我叫外卖，或是让方易出去买。”
鹿予依旧望着窗外：“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林绥一愣，他和鹿予很少会出去吃饭，一来是怕被人认出来，二来是公司也不太同意艺人私自往人多的地方跑。
鹿予见林绥没说话，追着问了一句：“行吗？这会儿很晚了，而且天气这么冷应该人不多。”
“为什么突然想出去吃了？”
鹿予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我突然很想去坐坐公交车，我之前从来没有坐过……刚才梦里梦见和你一块去坐了。”
林绥啼笑皆非，伸手摸了摸鹿予的脑袋。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鹿予抬头看他。
林绥声音很轻，表情却有隐隐压制不住的慌乱：“你当初为什么会和我签合约？”
鹿予的睫毛瞬间快速煽动了两下。
林绥低头看对方，一字一顿道：“鹿予，你是想要谈恋爱，还是想要和我谈恋爱？”
陈止虽然说当时是开玩笑之举，但联系后来鹿予和他签订合约，无条件给予他帮助，如果排除“还陈止人情”这一点，他实在搞不懂鹿予为什么会帮助他。
唯一的可能就是鹿予真的信了陈止的话。
他刚和鹿予在一起那会儿，谭蓁蓁就和他说过，鹿予虽然写过不少关于感情的歌，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歌曲里所附带的“心动”都是天赋加持形成的，跟她自己的感情经历没有关系。
“你别看她冷冷淡淡、满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她对待感情特别认真，所以你要好好对待老大，千万千万不能辜负她。”
林绥当时陷在兴奋中答应得很爽快，以至于完全没想过鹿予为什么会喜欢他，甚至选择跟他在一起。
鹿予张了张嘴没说话，她眼尾有点红，大概是方才睡觉时蹭到的，但此刻看起来却隐约带着手足无措。
林绥抱着对方完全没办法好好说，他叹了口气，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刚退开一步，鹿予就一脸慌乱地拉住他的袖子。
“我……”鹿予脸上是之前没有过的着急，“我其实很早之前就见过你。”
林绥一愣：“多早？”
鹿予抓住林绥衣袖的手倏忽一紧：“你刚出道那时候，是我让星途把你签下来的。我见过你在毕业典礼的晚会上拉小提琴的视频……正好当时星途在寻找新人，我爸随口问起我，我就将你推荐给了他。”
难怪星途这么大的公司会找上他，难怪星途哪怕对他的黑料不予理睬却没有雪藏他，原来他们一早就将林绥与鹿予联系在一块。
林绥喉间滚了滚：“为什么？”
鹿予小心翼翼地看了林绥一眼：“顺眼。”
林绥乐不可支，他还以为鹿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但这个理由倒也是符合她的性格。
“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在慈善晚会上，你爆出丑闻那一次，我正巧撞见了全过程，我当时觉得你很奇怪，莽撞又赤诚……那时候我因为工作上的困境去找陈老师，陈老师说让我换一个方式去体验生活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林绥直言道：“他让你谈恋爱吧，所以你就想起之前顺眼的‘我’，决定和我签下合约，试着找找看谈恋爱的感觉？但因为心中有愧，所以尽你所能保我星途璀璨？”
林绥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抖，当他说出口时才感觉到原来自己有多恐慌。
“是这样吗，鹿予？”
鹿予皱着眉微微恼怒：“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一份合约利用你，我选择你是因为知道在我心里，你对于我来说不一样，可是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去靠近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做，我手上仅存的价值就是我手上的资源。”
鹿予鼻尖一酸：“我是自私，我捆绑你，接近你，想要你也像我靠近你一样，靠近我，我确实是因为听了陈老师的话才决定去找你，但不是因为想谈恋爱，是因为我确定喜欢你，所以想和你谈恋爱。”
林绥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看着鹿予。
鹿予神色一变，紧紧抿着嘴，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你走吧。”
林绥过了会儿才笑出声：“那你还抓着我的袖子。”
鹿予一言不发，手上依旧紧紧抓住林绥。
林绥抬手压了压对方的眼尾：“所以，早上你之所以赶过来，是因为怕我发现陈叔叔没有欠你人情这回事吗？”
鹿予没说话，但也没反驳。
“你是有多傻啊，因为还人情这个理由来帮我，我一开始就没信过。”林绥伸手抱住对方，“我当时想着一定要看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我现在知道了却也没有多开心。”
鹿予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大概是确定他不会离开了，语气又恢复一开始的平静：“为什么？”
“你的喜欢比我早了那么多，”林绥凑在鹿予耳边小声说，“我要嫉妒死了。”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什么？”
鹿予以为林绥没听清：“我喜欢的人是你。”
“谁？”
“你。”
林绥将下巴压在对方肩膀上，笑得肩膀一颤一颤。鹿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林绥戏弄了。
林绥弯了弯嘴角，伴着震耳的心跳声轻轻将吻落在鹿予额头上。
“真乖，亲亲我的小朋友。”
03
深冬夜里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但林绥出门之前还是将鹿予包裹得严严实实，并在鹿予的反驳下依旧在她头顶上压了一顶帽子。林绥之前留了心眼儿，特地买了两顶普通的黑色鸭舌帽，另一顶原本是做备用，这时候正好将它送给鹿予。
林绥之前吃过方易买过来的甜点，现下并没有觉得太饿，但鹿予显然是饿惨了，刚出门没多久就随手指了一处面店走了过去。
这家面店用小铁棚搭着，四面透风，只有简易的小木桌和塑料凳子，这会儿接近凌晨，倒是有三三两两晚归的路人坐着吃面。
鹿予压在帽檐下的眼睛瞬间一亮，林绥之前也没在这种面店吃过，心里也隐隐好奇，他找了一张靠近角落的位置让鹿予先坐下等他，他才走过去跟老板要了两碗汤面。
冬天的夜里，只有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他和鹿予。
林绥从来没有想过这几样东西会结合在一块，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时间带来意外、苦难，但同样也带来惊喜和欢愉，很奇妙，感觉像是将自己的生活打乱重组，升华出不一样的意义。
他的生活因为鹿予而延伸出不同的意义。
鹿予平时的胃口不大，但今天硬是将一大碗汤面吃了下去。林绥拉着鹿予走去公交车站时，鹿予还兴致高涨地问他，以后要不要开一家店。
林绥问：“开什么店？”
鹿予想了想：“饺子馆吧。”
“这么接地气吗？”林绥笑了笑，“我以为你会说火锅店之类的。”
林绥拉了拉脖子上围脖，将整个下巴压了进去，声音慢悠悠道：“你我总感觉饺子这种食物很奇妙，指尖一点一点用面皮将馅料包裹住，这一个过程看起来就很用心。”
林绥刚想说包子和馄饨也是这么做的，为什么不开包子铺，鹿予就似有所觉察地抬头看了林绥一眼，林绥立马收回溜到嘴边的话。
“好，以后我们就去开饺子馆。”林绥的目光柔软地落在鹿予脸上，“等我们退休之后没事还能去包包饺子，如果你不会，我们就一块儿学，如果你不想学，你就坐着收钱。”
“好。”
鹿予应了一声，将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伸出去抓林绥的左手。林绥在她的指尖触上他手心的那一刻，就一把将她拉过去，十指相扣。
他们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旁边川流不息的车辆从他们身边飞速行驶而过，路灯很亮，将他们的影子往前延伸而出，照出紧握在一块的手。
天空漆黑，没有月光，风声中裹着寒意，这天地万物之间，仿佛只有他们的手心是热的，热出一块滚烫的小宇宙。
公交车站牌旁没有人，林绥便拉着鹿予的手没有松开，等坐上末班车时，林绥也没有松开。
公交车上有两个拿着公文包的男人，但他们都靠着车窗闭眼休息，完全没有注意到林绥和鹿予经过他们，坐在最后一排。
鹿予坐在靠窗的位置，显然很开心，目光频频从车窗往外面望。
林绥压了压帽檐，又将外套的立领拉高挡在下巴处，转头问鹿予：“你不会真的没坐过公交车吧？”
鹿予点了点头，目光从玻璃窗上移到林绥脸上：“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别人能坐公交车回家，觉得很有趣，但我爸不同意，坚持要开车亲自接我回家，所以对于我来说，我的童年其实很无聊。”
林绥捏了捏鹿予的手指：“没关系，以后你想坐，我就陪你一块儿坐。”
鹿予说：“被拍到了怎么办？”
“那就公开好了。”林绥漫不经心地继续捏着鹿予的手指，“我最怕的是你不同意和我在一起，但你现在都答应了，其他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鹿予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了握林绥的手。
公交车平稳地在夜风中穿行，车内的暖灯落在他们脚下，从窗边缝隙偷偷潜入来的风绕到他们手上又穿堂而过，鹿予将脑袋靠在林绥的肩膀上，声音轻得像呢喃。
“真好啊。”
林绥无声地勾起嘴角：“是很好。”
04
林绥昨晚将鹿予送回家之后已经是深夜两点，他和鹿予待在一块儿的时候还未觉得困倦，一分开独自开车回家时才觉得脑袋沉重得吓人，仿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一空，整个人都不太清醒。最后，林绥只来得及在入梦之前给鹿予发了晚安，之后就昏迷似的一觉睡到中午。
林绥晚上有通告，下午必须得起床去化妆。卧室的窗帘拉着，只有浅浅的光线透过窗帘洒落在房间里，林绥模模糊糊地伸手去床头柜上拿手机，指尖刚触碰上就被一阵铃声吓得一缩。
林绥迷迷瞪瞪地拿到耳边：“喂。”
方易连忙说：“你现在就在公寓待着，晚上去游戏平台探望的活动，我已经联系对方推迟几天后再开始，虽然到时候录制时间会延长一小时，但也没有办法了……”
林绥揉着脑袋坐起身，一头雾水：“什么没有办法了？”
方易一顿，语气一沉：“你和鹿小姐昨晚被拍到了。”
林绥的太阳穴猛地跳动了两下，他没想到鹿予昨晚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真的应验了。
林绥连忙起身跑到窗户边扯开一角窗帘往外看：“拍到什么了？牵手了？”
楼下密密麻麻一群记者守在小区大门前，偶有几个还探头往上看，林绥立马拉上窗帘走到一边。
方易一口气瞬间提了起来：“你们还牵手了？”
林绥皱着眉，没说话。
方易想了想才说：“鹿小姐那边的公关比我们速度更快，可能太亲密的照片被压下来了，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你们两个走在街上的照片。”
林绥靠在墙上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还好什么啊！”方易急得焦头烂额，“小祖宗啊，冬天深夜，你和鹿予走在大街上散步？这原本就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网友的键盘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已经将你之前‘包养’的绯闻又翻出来了，还有对比图呢，说你抱上鹿小姐大腿之后顺风顺水……”
媒体将问题扯到他身上，林绥反倒不那么慌乱，包养就包养吧，本来他也是靠着鹿予才能继续走这条路。他这么想着，便也将话这么说出去了。
方易停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了一句：“你们可不是这种关系啊，你们是正当的男女朋友关系。”
林绥直笑，不等方易再说话就抢先道：“我一会儿再联系你。”
方易纳闷：“都这会儿了，你还要干吗？”
林绥挑了挑眉：“安抚我家小朋友啊。”
林绥给鹿予打了电话，鹿予接得很快，仿佛一直在等他的电话。
果不其然，鹿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睡醒了吗？”
林绥讶异：“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慌？”
“哦，”鹿予一顿，语气加快了一些，“怎么办啊？”
林绥被对方乖乖配合的样子逗乐了，过了会儿才低声问她：“害怕吗？”
鹿予说：“怕什么？”
林绥自出道以来就浑身黑料，对于网上的谩骂早已习以为常，只要不看就行了，但是刚才给鹿予打电话之前他快速地翻了一下微博，里面对鹿予的谩骂也不少，或许是大家一开始就习惯了鹿予高高在上、不落凡间的形象，现下便觉得鹿予的仙女人设崩塌了。
可是鹿予原本就没有人设，她的性格就是这样。
林绥揉着额头小声说：“可我有点害怕，我怕他们骂你。”
鹿予那边瞬间没了声响，过了会儿林绥才听到她放柔的声音。
“我不怕他们骂我，你也别怕。”鹿予的语气很认真，“我没有做错事，我喜欢上一个人，我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我一点都不怕。”
林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鹿予每一次都是这样，看似是不懂迂回的钢铁直女，但其实每每都是将他柔软的心一戳再戳。
林绥说：“喜欢你。”
鹿予一愣：“什么？”
“没什么。”林绥望着窗帘，仿佛透过窗帘与楼下的众人对视，“就是突然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能够喜欢你让我觉得很开心。”
鹿予那边又没声音了，过了会儿才听到鹿予有点慌乱的语气。
“我挂了，”鹿予想了想，“你记得吃午饭。”
然后不等林绥说话，鹿予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被媒体拍到在一起的绯闻时没有慌乱的鹿予，因为他的一句“喜欢”就慌乱地挂掉电话。
也太可爱了吧，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林绥笑着收起手机，心里莫名安定下来。
我喜欢上一个人，我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我一点都不怕。
林绥在心里将这句话又念了一遍，真诚而又坚定地加了一句：
我也是。
05
网络上关于鹿予和林绥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大V举行了一场鹿予和林绥到底有没有在一起的投票，其中百分之70的人投“有”这个选项，下面的留言也是有理有据的分析，两边粉丝更是纷纷开启“我们都知道你们谈恋爱了，就你们自己不知道”的状态，日夜等着他们官宣，连良辰吉日都挑好了。
甚至有网友大言不惭地提出“他们要是没有在一起，我直播吃凳子腿”这种豪言壮语。
这也太凶残了一点。
林绥一边摇头一边拿小号给他点了个赞。
林绥和鹿予商量了一下，觉得出面否认的话估计以后还得打脸，所以他们决定双方的态度都是不回应也不理睬，时间一久热度就会降下去。
这个方法也确实有效，但林绥觉得很憋屈。
林绥前几天飞往省城参加节目录制时，在机场被一群记者围堵住了，闪光灯和麦克风都快捅到他脸上，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低着头。方易在一旁护着他，江一一跟在他身边小声地替他加油打气。
“哥哥，你是最棒的！”
“哥哥不说话，世界美如画！”
“哥哥礼让人，绅士懂事又喜人！”
虽然旨在鼓励他不要与记者面对面硬碰硬，但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林绥心里苦，憋屈又辛苦。
但好在这种事情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记者朋友们转而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某位一线女明星离婚的事情上。虽然这种想法不太好，但林绥心里确实因此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在那些记者问“你和鹿予是不是在一起”“你们为什么深夜待在一起”“你们已经计划结婚了吗”诸如此类的问题时，林绥多想回答“我们就是在一起”“深夜没事一块散步不行啊”“结不结婚跟你有关吗”。
天天噼里啪啦问那么多，能不能给我主动公布的机会啊！
但林绥不能说，说了他就完蛋了。
而且最近公司正在策划他的生日会，明令要求他谨言慎行，如果是生日会也就罢了，但这一次公司明显是打算连同生日一块儿，举行一场演唱会。林绥之前还没发觉，等公司在微博发出通知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粉丝中有很多是他的事业粉。
原本以为自己只能靠颜值吃饭的林绥，瞬间上进心爆棚，除了赶通告之外，其余时间都是赶去录音室练歌。
风声一过之后，林绥和鹿予又悄悄在私底下见面。
林绥有时候待在录音室，鹿予就陪着他一块待在录音室，林绥练歌，她写词，互不打扰。
一开始林绥公司的工作人员还觉得讶异，后来有一次遇见他们头碰头凑在一块说话后才终于顿悟，之后便统一默认了他们待在一块的状态。
距离生日会开始的倒数第十天，鹿予给林绥送了一份生日礼物。
当时林绥正坐在录音室的沙发上看手机上的歌词，鹿予拿着一本本子站在林绥身前，林绥原本没抬头等着鹿予说话，但等了半天都不见鹿予开口，他才将视线上移到鹿予脸上。
“怎么了？”林绥放下手机，拉了拉鹿予的手，“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不是，”鹿予一顿将手中的本子递给他，“想让你帮我看看。”
林绥其实很少过问鹿予写词的进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也不太懂，一方面也怕鹿予觉得有压力，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鹿予完完整整的作品手稿。
林绥将鹿予拉到沙发上坐好，低头认真地翻看本子上的歌词。
鹿予说：“这是初稿，我还给它作了曲，作品雏形在我工作室的电脑里。”
林绥没说话，盯着本子上面的“祝福”二字发愣。
鹿予又说：“你觉得怎么样？”
林绥下意识地回答：“很好啊，只要是你的作品，哪里会不好？”
“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送我吗？”
林绥原本就是随口一说，鹿予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送你，”鹿予看着林绥的目光很柔软像漂浮在水中摇摇晃晃的蒲公英，“生日快乐，林绥。”
林绥一愣，他当时在鹿予家的抽屉里看见这个本子时，心里只是单纯地替鹿予感到开心。鹿予重新拥有作词的能力，能够再次拥抱她最喜欢的事业，他替她开心，但他没想到这首歌是鹿予送他的生日礼物。
林绥喉间一哽，一时说不出话来。
鹿予依旧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这首歌为你而写，谢谢你成为我绝无仅有的灵感。”
林绥鼻尖一酸，莫名其妙觉得眼眶有点热。他侧过身抱住鹿予，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的胸口里压着一大团东西，让他感到甜蜜也让他感到酸涩，他总觉得他对鹿予付出的爱太少了，无论他怎么做都觉得不够。
“谢谢你，”林绥偏头吻了吻对方的耳尖，“我很喜欢。”
鹿予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后来几天，林绥就开始在录音室里奔走相告，恨不得人人都知道鹿予为他写了一首歌。江一一和方易还被林绥强制要求坐在录音室里听了他练歌。因为是新歌，林绥刚开始唱得并不好，后来大概是爱情的力量，让他坚持不懈地没日没夜地练习，最后总算将《祝福》唱出他自己的风格。
林绥之前很少唱抒情歌，方易还一直以为他不适合走抒情路线，现下才知道，是因为他缺少一首适合他的歌。
江一一在一旁兴奋得直冒星星眼：“虽然我的CP散了，但哥哥能找到喜欢的人，我也觉得好开心啊，而且对方还这么厉害，让我突然有点想哭。”
“你别，”方易立马阻拦，“你敢哭我就把你轰出去。”
方易一边说着一边录了个小视频发给果果的妈妈。过了会儿，林绥从录音室出来，方易已经在和果果通视频了，林绥走过去打招呼，果果立马哭哭啼啼地喊林绥。
林绥哄他：“哎哎哎，别哭啊，小宝贝怎么了？”
果果抽抽搭搭地说：“我抢不到你生日会的票……”
“没事，到时候让你爸爸带你进来。”
“可以吗？”
“当然。”林绥将镜头往方易身上偏了偏，示意方易点头。
果果看见方易点头之后才收起哭声，林绥的余光瞥见鹿予走过来的身影，连忙抬手冲果果挥了挥，转瞬就消失在镜头里。
鹿予的视线在方易的手机上停留了几秒：“小宝贝？”
“嗯？”林绥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鹿予不是在喊他，是在问方才那段视频。
林绥解释：“是方易的儿子，叫果果。”
鹿予点了点头，没说话。
林绥说：“生日会我给你留了位置，在第一排中间，你隔壁的位置我原本也是打算留给你，看你要不要带朋友过来，但是刚才果果说他想去，我把他安排在你身边行吗？”
“嗯，”鹿予顿了顿，“但我不太会照顾小孩。”
“没事，果果很懂事。”林绥拐过转角，带鹿予去他的休息室，“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来当我的嘉宾吧。”
鹿予倏忽抬起头。
林绥说：“我想把《祝福》留在最后，让你为我弹钢琴。”
鹿予微微皱起眉：“我没问题，可是你想清楚了吗？”
他们刚经历了一场绯闻，这时候其实并不适合同台出现，这个决定直接等同于半公开的状态。
林绥明白，他之前的想法就仅仅是想和鹿予同台，但这一刻，他突然从内心里涌现出一种渴望，他想要随时随地、毫无顾虑地跟鹿予在一起。
这个决定这么突然，连林绥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有一根芦苇轻轻扫在他心上，让他蠢蠢欲动，甚至迫不及待。
“鹿鹿，我们公开吧。”林绥低下头拿额头轻轻磕在鹿予额头上，“我想要毫无顾虑地和你站在一起。”
鹿予被林绥突如其来的决定砸蒙了，可是林绥的眼神那么认真，像深邃的星河一点一点地将她吸引过去，无法挣扎。
鹿予过了会儿才笑着说：“好。”
06
“你说什么？”
方易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刚才都听见什么了？
“我想在生日会上公开。”林绥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随着转椅在原地转了一圈。
方易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背过去：“你认真的吗？现在距离生日会开始还有五个小时，你跟我说你要公开？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啊小祖宗！”
“不用准备。”林绥话音一断，突然想起什么，“哦，你给我准备一束花吧，结束之后送给鹿予。”
方易脑袋里一片混乱，过了会儿才问：“鹿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林绥偏过头看方易，“哥，我知道有点任性了，但是我想要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方易看着他，最后才咬咬牙：“我知道了。”
林绥笑得一脸乖巧：“谢谢。”
“卖乖没用。”方易拿着手机走出化妆间，过了会儿又从门边探出头，“生日快乐啊，小祖宗。”
林绥隔空冲他比了个心。
方易离开没多久，张瑾逸就吊儿郎当地从门外进来了。
张瑾逸前阵子刚和谭蓁蓁确定了关系，两人还一块去日本玩了大半个月。林绥原本就觉得羡慕，偏偏张瑾逸还时不时地给林绥发秀恩爱的照片，气得林绥把他拉黑了。直到张瑾逸回来之后，被经纪人压着没日没夜地努力工作，林绥才大发慈悲地将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张瑾逸将手上的盒子递给林绥，笑着道：“生日快乐啊。”
林绥笑着收下，抬手拍了拍张瑾逸的肩膀：“蓁蓁没跟你一块过来？”
“她今晚有事回家了，还让我跟你道歉来着。”
“这倒不用。”
“你刚干吗了？我看方易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林绥没隐瞒直接将公开的事说了。
张瑾逸整个人都呆住了：“你认真的吗？”
林绥点点头：“认真的。”
张瑾逸缓了半天，过了会儿才笑着揽住林绥的肩膀：“你这是生日壮胆啊。”
不是因为生日，是因为太喜欢了。
林绥心里想着，面上却没反驳。
生日会开始的时间是晚上六点，结束时间是十一点。除了唱歌、小提琴表演之外中间还设置了和粉丝互动的游戏环节，林绥心里装着事，一晚上都有点过于紧张，连主持人都看出来了，忍不住在游戏环节里打趣他。林绥笑着说，是因为现场太多粉丝了，随后底下就掀起一阵欢呼和尖叫。
林绥的生日会请了不少朋友，很久不见的廖琰和高崇也在其中，一开始主持人还调侃说，这次生日会完全是明星见面会，还挨个给现场的粉丝介绍到场的艺人。
当主持人念到鹿予的名字时，底下粉丝愣了两秒，之后就是冲破天际的尖叫声，林绥在声浪中还隐隐听见有人大喊“双鹿是真的”。
但也仅此而已。
大多数粉丝还是秉承着正主不发话，谣言不可信的追星准则，但是，林绥的行为完全是在一步一步地动摇他们的准则。
生日会上的最后一首歌，林绥特地换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领口处还打了白色领结，一出场就引起底下一阵浪潮。林绥站在立麦前，舞台上只有一束光落在他周身，他一字一顿地介绍最后一首歌。
“生日会的最后一首歌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它是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礼物，它叫《祝福》，原唱歌手是我，作词作曲，鹿予。”
底下静了两三秒之后，场面瞬间失控了，有粉丝在尖叫，有粉丝在号哭，甚至有人站起身喊林绥的名字，特别是在舞台的角落里出现了另一束光时，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鹿予又再一次将场面掀起高潮。
众人都仿佛预感到什么，混杂的声音在最后都变成高声尖叫。
林绥冲底下打了个静音的手势，耐心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等全场的声浪渐渐消散之后，鹿予才将双手放在琴键上开始弹奏第一个音符。
林绥第一次感受到紧张感完全充斥全身，但是这种紧张又让他隐隐感觉兴奋，鹿予之前很少在观众面前露脸，虽然大家都知道小才女鹿予会弹钢琴，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鹿予弹琴。
鹿予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你能够完全感受到她的认真，而且她的这种认真会让你深陷其中，让你会下意识地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林绥在唱最后一段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走到鹿予身旁，最后索性直接靠在钢琴上，在结束的时候直接牵着鹿予重新走到舞台中央，连同其他舞台上的乐队成员一块谢幕。
林绥压低声音问鹿予要不要说点什么，鹿予还没说话，底下就有粉丝带着沙哑哭腔大喊了一声：“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林绥抬头与鹿予对视了一眼，凑在麦克风旁看着鹿予问：“你觉得呢？”
鹿予没看林绥，直接往前一站，清亮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
“我觉得是。”
林绥紧紧扣着鹿予的手，走上前和鹿予一块站在麦克风前，他的声音很轻，透着笑意和温柔。
“今天是我的二十四岁生日，我选择在这一天将这一件事告诉大家，没有特别的理由，就只是想和你们分享我的开心。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支撑着我继续往前走，你们是我的力量，也是我的运气所在……”
林绥话音一顿，底下的粉丝已经哭成一片。
“现在，我想正式和大家说一声，我找到了自己非常喜欢的女孩。”林绥转过头去看鹿予，“她非常好，甚至好到我觉得自己不够好，但是我会努力，为你们也为我最爱的小朋友。”
舞台上的光渐渐暗下来，只剩下头顶的几盏暖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声音将林绥和鹿予拥在一块，不知道是谁起头喊了一声“哥哥”，下一秒底下一群人跟着一块喊了一声：
“哥哥，生日快乐！要一直幸福啊！”
大屏幕上的林绥瞬间眼眶一红，然后不顾底下的喧嚣和所有的工作人员一块跟大家道晚安。
生日会结束之后，林绥发布了一条新微博，配图是他在舞台上靠着钢琴低头看鹿予时的照片，配文写着：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累积而成的，比如积沙成塔，水滴石穿。
比如我喜欢你。
07
“林绥和鹿予在一起”这条新闻在生日会结束的二十分钟后直接被顶上热搜，比起其他艺人情侣公布时的震惊，这一次的网友更多的是哀号“终于官宣了”，仿佛全世界都默认他们在一起，只是他们自己忘记官宣。
林绥和鹿予虽然在此之前和家里透露过彼此的身份，但双方家长还是被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公开吓了一跳，特别是鹿铮，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要尽快与林绥见面的意思。
林绥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距离“官宣”好几天之后，当时他正窝在沙发上和鹿予一块看电影，鹿予问他怕不怕见鹿铮。
林绥抬手将鹿予肩膀处滑下去的毯子往上拽了拽，重新包裹住她纤细的脖子。
“害怕倒是没有，但我总觉得不太好意思。他这么疼你，我却把你拐走了，现在还拉着你一块公开，他估计不会多喜欢我。”
鹿予将脑袋靠在林绥的肩膀上，这会儿已经接近凌晨，她的眼皮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压，连带声音都有点软。
“不会的，他这么疼我也一定会喜欢你。”鹿予闭着眼睛，小声问，“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屋内只开着一盏壁灯，柔光细密地铺洒在他们身上，身后的墙壁落着他们依偎在一块的影子。
“不会，”林绥伸手摸了摸鹿予的脸，“你这么可爱，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
鹿予大概是真的困了，抬手直接抱着林绥的腰将脑袋往他怀里钻。
“林绥。”
“嗯？”
“幸好我能遇见你。”
林绥低头亲了亲对方的脸：“我也是。”
林绥话音刚落，怀里就传出绵长又安稳的呼吸声。
今晚的月光很亮，光晕将周围的云层拖出清晰的纹路，软绵绵的，像是一口橘子味的棉花糖，屋内的电影正播放到高潮处，主人公抱在一块哭诉衷肠，背景音乐是一段温柔的钢琴曲。
林绥抱着鹿予，突然有一种时间飞驰的错觉，让他第一次有些渴望，月亮的光能落在他肩上，守护时间的神灵能够听见他的愿望：
让我喜欢的人，平安欢喜。
让这一刻的岁月，无穷无尽，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