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知她手心里手臂上都有伤,只是先前他一直顾不上,眼下才道:“先跟她去处理一下伤,好好休息一番,安心等我回来。” 玄鱼干脆地拒绝:“我不。” 玄墨低着眼帘,看着她倔强的表情,道:“为什么不?” “二哥在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你可以沐浴进食,再好好睡一觉,舒舒服服等我回来,有什么不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用的是何种语气,有些低沉磁性,又带着隐隐的柔,还略轻地宠溺地道了一句,“我又不会插翅膀飞了。” 玄鱼感觉他的声音悦耳至极,不是那种温润清朗之声,却有一种魔力,仿佛能入到人心里去,安抚人心。 但她还是不肯,眼巴巴地望着玄墨道:“我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吃东西吃不香,睡觉也睡不着,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你。” 这话听得玄墨一点脾气都没有,最终只好对那婢女道:“她不好将就,还是暂与我一起。” 婢女为难道:“可是府中规矩……” “稍后我自会与你们家主说。” 于是玄墨就真的带着玄鱼一同前往疗伤的地方。 进得一座独立的阁楼,一敞开门便可见里面是一座十分干净的院子,地面以白色的石板铺就。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此时正有一五官端正严谨的锦衣男子站在半开的阁楼门前,见得玄墨带着玄鱼一起进来,便道:“受伤的是你还是她?” 玄墨道:“是我。” “那你带她进来作甚。” 玄墨低头看了玄鱼一眼,淡淡道:“她认生,离不得我。” 那人闻此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道:“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我没听错么?” 他会心甘情愿地带着这个小姑娘一路上冒这般风险? 因玄鱼没有离开过乾州,这里无人认得她也不奇怪。 后来玄墨要跟着他一同进阁楼,玄鱼下意识地抬脚跟上,结果被这人给拦在了门外。 他看着玄鱼道:“你不能进来。此楼唯有负伤者可进。” 玄鱼问:“我为什么不能进?” 他道:“会影响我给他疗伤,你要是希望他尽快好起来的话,就等在外面。” 本身让玄墨带着她一起进来,已经是坏了规矩了。 玄鱼可不想自己影响到这个人给自己二哥疗伤,于是就不硬要进去了,只心心切切地对玄墨道:“那我就在此处等你出来。” 玄墨“嗯”了一声,便同锦衣男子一同走了进去。 两个药侍从里面将阁楼高大的门缓缓在她眼前合上。 玄鱼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不慌不忙地敛着裙角,转身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她等得的,不管玄墨进去一天还是两天,她都能等。 只要他能好起来,能亲眼看着他好好地从里面走出来,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眼下带着玄墨进阁楼,走上盘绕着阁楼的楼梯的人,便是沈氏家主,叫沈宁青。 他手里端着一盏灯,阁楼里满满都是药息,他浸身其中,久而久之,便有了一股与世隔绝的况味。 沈宁青与玄墨一看便是旧识,否则他也不会亲自接待他的伤情。 他一路走一路说:“以前我倒从没见过你出门在外,还带过哪个姑娘一路的。这伤怎么弄的?莫不是英雄救美?你是魔障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还有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我以为你这辈子只痴迷于打打杀杀的。” 玄墨道:“没人说你话多招嫌么。” 沈宁青自顾自道:“我见那姑娘生得精致漂亮,一双眼睛十分无辜可怜。原来你竟喜欢那样子的,但你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她看起来比你小不少,你为何不找个看起来稍微成熟柔韧一点的,就她那还没长开的身子骨,将来不一定能受得住你……” 外人可能不知道,这沈氏家主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高贵冷艳之姿,可私底下却是个话唠。 说话的时候口无遮拦便算了,但他总是以一副十分正经的口吻说话。 玄墨打断他,冷硬道:“她是我三妹。” 沈宁青话音儿顿了顿,又道:“哦,原来她是你三妹。是亲生的吗?既然她是你三妹,那你就更过分了。我见你对她的溺爱之色,好似超出了兄妹之谊,你莫不是对她生出不该有的情愫了?” 玄墨忍了忍:“你能闭嘴么。” 沈宁青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滔滔不绝:“我知你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若是你亲妹妹,你定不至于如此。想必你知道她不是你亲妹妹,你才这样放纵自己。”他还不忘回头看玄墨一眼,“我说得对不对?” 后来索性玄墨一句话不应,全是沈宁青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 这种情况下,越是跟沈宁青较真搭话,越是没完没了。 大概沈宁青自己也意识到自言自语不妥,便问玄墨:“你怎么不说话?” 玄墨冷冷看他一眼:“你希望我说什么?” 沈宁青让他把上衣宽下,先看看他的伤口。 结果一见那伤口,便再顾不上嘴碎,眉头微皱,手指沾了一点那血,捻了捻,放在鼻尖一嗅,道:“你倒是能忍,都快毒入心脉了,还跟没事人一样。照理说,那箭上淬了剧毒,你最多活不过两日的。” 玄墨想起那日竹林里她不管不顾地给自己伤口吸出毒血的光景,眸色黯了黯,道:“当时处理过。” 沈宁青一针见血:“你三妹给你吸出了毒血?”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别的更好更快的处理办法了。 随后玄墨闭口不言,一个字都不想跟沈宁青多说。 沈宁青唤来药侍,问:“那姑娘可还守在阁楼外?” 药侍应道:“是,她正坐在台阶上等着。” 玄墨好像一下子便能想象得出,她孤零零坐在门前等他的光景。 沈宁青道:“一会儿宁安回来了,让她去照看一下。那姑娘身上有轻伤,让宁安帮忙处理下。” 半晌,玄墨才低沉道:“多谢。” 玄鱼守在阁楼门前,也不觉得时间有多难熬。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 这干净的石板铺就的院子里,给淬上一层金绯色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