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夫难当

《主夫难当》是知名青年作家一草创作的最新婚恋情感长篇小说。聚焦当下疲惫中产家庭,以男性视角,讲述80、90、95后三姐妹在各自人生困境中的自救故事。 小说紧紧围绕“破产夫妻,互换身份,冤家母女,姐妹爱恨”展开。书中有一个中年失业无奈回家当主夫的80后大叔苏扬;有一个为赚钱养家不得不重返职场的全职太太安心;有一个成天被催婚却早已爱无能的90后二妹安然;有一个热衷直播一心想当网红的95后小妹安逸。还有影视圈霸道总裁单身汉宋歌,国内身价第一的小说家王健霖。亲情羁绊、爱恨纠缠,他们不打不相识,相识后更是相爱相杀,从顺境到逆境,从误解到和解,在北京共同演绎着平凡却不平淡的人生。 人生浮沉,最难不过中年人。主夫的确难当,女人却更加不容易,为了事业和家庭要牺牲太多的自我,没时间好好陪伴孩子更是心生内疚,很多时候还不被理解,被误会甚至伤害。本书是婚恋情感实录,也是驭夫指南,让女人看了后会更懂男人,男人看了会更珍惜女人。最后的温暖结局更是直指主旨——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着生活。

作家 一草 分類 出版小说 | 21萬字 | 18章
第一章 主妇绝望
1
故事其实该从20年前讲起。
1998年,安心离开生活了16年的小镇,来到县城读高中。在学校的电教中心,她第一次接触到了电脑。安心至今还记得彼时那兴奋且紧张的心情,她按要求穿上深蓝色的防尘鞋套,宛若走进了电影里充满高科技的神秘实验室,最终坐在角落里的一台486电脑前,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来。结果上机还没10分钟,那台超龄服役的电脑突然蓝屏,然后除了刺耳的蜂鸣声,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安心吓坏了,赶紧叫网管,网管毛手毛脚乱拔重启了一气,电脑干脆连蓝屏都没了。网管也吓坏了,斥责安心:“这位同学,你到底对它瞎弄什么了?”
安心一个劲儿地澄清:“我操作的都是你刚才教我的,其他什么都没动。”
网管更生气了:“不可能,我教的都是安全的,这里的电脑一台好几万呢,坏了你可得赔。”
安心宛若被判了死刑,当场流下了复杂的眼泪——悔恨有之,痛苦有之,委屈有之,害怕有之……简直是她16年来的至暗时刻。
后来,安心不愿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判决”,她想尽办法从市里请来了一位计算机专家,专家检测后说电脑压根没坏,只是这台电脑的硬件太旧太落后,无法满足最新版操作系统win98的要求,双方不兼容,于是就崩溃了。
网管长吁了口气,对安心说:“这位同学,你运气不错哈,一下省了好几万。”
安心也长吁了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现在不光省了钱,还证明了自己并没有瞎弄。对少女安心而言,清白比钱更重要。
高中三年,安心再没摸过一次电脑。
再后来,安心告别了母亲和两个妹妹,考到了离家两千多公里的北京,读完本科读研究生,一路顺风顺水。在很多父老乡亲的眼中,毫无疑问她是幸福的,也是成功的——在这个充满魔幻色彩的庞大城市里有房有车,丈夫年轻有为,儿子健康聪明,自己还成了全职太太不用上班,每天就操持家务,相夫教子,日子井井有条,生活津津有味。
对很多女性而言,这不就是她们最想要的人生吗!
20年来安心自然成熟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电脑,16岁那年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以致她总觉得只要自己稍微乱按,那东西,就会崩溃。
然而,就在自己36岁这年,安心突然发现,不但电脑会突然崩溃,人也会,而且原因也差不多,都是“软件”和“硬件”不兼容——现在人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可内心却没能够及时升级,导致灵魂跟不上脚步,二者产生了冲突,慢慢就失控了,尽管外表看上去风平浪静,精神却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这些可都不是道听途说,而是安心的亲身体验。别人眼中人生赢家的她其实活得很累,且越来越累,最可怕的是,面对这种沉重,她根本就没做好准备,从心理到生理都没有,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人就来到了崩溃边缘。
2
无数次深夜里失眠,安心流着眼泪自我叩问:我的生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生孩子的那天?不,肯定还要早一些。怀孕?结婚?还是辞去工作成为全职太太?
或许这些都不是正确答案,又或许都是,安心不知道。安心只确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和丈夫苏扬息息相关。
从某个角度而言,苏扬绝对是个值得肯定甚至推崇的老公,他勤奋、上进、有事业心,正是在他不懈的拼搏下,他们才得以从毕业了一无所有奋斗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这些都是事实。然而这么多年来苏扬对家疏于关心,对自己和孩子缺乏陪伴,这也是事实。
婚姻这条路上,他们都是新人,都没有经验。安心当然明白苏扬很累,因为养家太不容易,特别是在北京这样的地方,一穷二白的他们除了靠自身努力,别无他法。可她这个当妻子的也很累,甚至更累,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属于自己的完整时间就变得少之又少,一切都要围着孩子转,而抚养一个孩子所要投入的精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当然,更远远超出了苏扬的想象。区别在于:她很快便对此深深明了并全心投入,没一点儿保留,而苏扬却始终不明不白,甚至误解重重。那么问题来了,安心觉得自己每天已经很辛苦了,可苏扬却一直觉得她轻松得很,至少比他在外面打拼赚钱要轻松。所以他下班回家后是需要安心照顾的,他可以看会儿书放松休息,可安心却还要继续带娃做家务,因为这都是她的“本职工作”。而所有的这些理所当然都成了安心的无法承受之重,矛盾也在双方的不理解中日趋加深。
相比身体劳累,让安心更受不了的是苏扬的“精神家暴”。这个概念是安心的原创,她觉得很形象——因为对安心的“工作量”存在严重的认知差,苏扬对安心的很多行为都看不惯,最大的意见是:就算你现在全职在家,也不能够放弃继续上进,有时间别总玩手机、上淘宝、看韩剧,得对自己有点儿要求,可以看书学习提升自我,千万别自甘堕落,否则很容易被时代淘汰。
这话说得是多么冠冕堂皇且政治正确啊!可安心每次听到了都会气得半死,而且特委屈。安心想:我怎么就不上进了?我怎么就没自我提升了?就因为我玩手机?可我那是玩吗?我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躺到床上,用手机看会儿韩剧放松放松,怎么就上升到自甘堕落了?还有,我为什么总上淘宝?不也是为了家里买东西吗?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逛街购物好不好?家里这么多人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需要有人管,我不上淘宝,全家人喝西北风啊?还说我被时代淘汰,我看想淘汰我的人是你吧?!
暴力,绝对的精神家暴!
好几次,安心在苏扬埋怨后都想厉声反驳,可都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反驳了也没用,最好的抗争不是委屈哭诉,而是通过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你不是说我总上淘宝浪费生命吗?你不是要求我上进吗?行,那我要让你知道我不上班也能挣钱,也能为这个家做贡献,我要用实际行动让你闭嘴。
外表柔弱的安心一直都是要强的人,更是愿意去改变现实的人。就像16岁那年,谁都认为是她把电脑弄坏了,她就一定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现在,她最爱的人对她产生了更大的误解,她就更要证明自己没有错。
安心思来想去,决定开一家网店卖童装,这样既可以在家里办公,还可以让儿子做模特,儿子的衣服也顺手解决了。安心说干就干:注册账号、店面装修、寻找货源、商品上新、拍照修图、发货售后……她这才意识到网店看上去简单,实操起来却无比烦琐,而且她白天根本没时间折腾这些,只能等到夜里孩子睡实了才能做自己的事。只是她做了一天的家务,已经很累了,哪吃得消总熬夜干活?安心经常做着做着就睡着了,还有好几次弄到天亮都没完成计划的工作量,再过会儿又要给儿子和老公做早饭了,她心中越急手中就越乱,一乱就出差错,经常做无用功。那段时间安心觉得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降至最低谷,新闻里总传来什么网店店主过劳死,安心一点儿都不稀奇,网店店主们的健康实在透支得太厉害了,她经常觉得下一个猝死的人就会是自己。
然而更让安心感到痛苦的是:即便她付出了这么多,可依然做不好,因为已经错过了开网店的最佳时期,流量大幅度减少,各项成本和费用急剧增加。琳琅满目的推广和促销手段如直通车、关键词搜索、竞价排名、满减等都要价不低,你不做这些动作压根卖不了货,可你做了又没什么利润,纯粹给平台打工了——问题是,你都把店开起来了,已经投入那么多了,你怎么可能不做?就这样,安心整整折腾了两年才做到一个皇冠,可最后一算账,除了一大堆库存,基本上没挣钱,等于白忙活。
苏扬本就不支持,主要心疼安心的身体,加上也实在看不上开网店这种事,赶紧就此强迫安心将店关了,将库存清理了,顺带着又“冷嘲热讽”了一顿。安心真舍不得啊,她实在付出了太多,而且两年下来还和不少同为妈妈的网友成了很好的朋友,从她们身上获取了很多安慰和鼓励,可现在她不得不和所有这些告别,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有苦难言,气急攻心。一天夜里她腹部突然一阵剧痛,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苏扬吓坏了,赶紧叫来救护车,拉到医院急诊。肾结石,因为长期久坐不喝水,尿道已经感染发炎了,趴在碎石机上震了整整一宿,没用,第二天全身麻醉送进了手术室,从输尿管里取出了十几颗奇形怪状的褐色小石子,吓死个人。
安心说,当麻药打进身体后,她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又回到了16岁,少女的她怀着激动且紧张的心情,穿好了深蓝色的鞋套,走进了那间电教室,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直到电脑突然崩溃,所有人都在责骂她,冤枉她。她拼命解释,高声疾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别人的辱骂变成了手术刀,刺向她裸露的身体,此时此刻她全身上下只有一样事物还是清白且自由的,那就是她的眼泪。
出院后,安心的生活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改变,看上去依然平静又幸福。但安心很清楚自己的生活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就像黑洞,吞噬了她所有的欢愉,甚至欲望,她想改善,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想逃离,又不知道能够逃往哪里。
本来孩子和丈夫的爱是她对抗抑郁最强有力的武器,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最为煎熬的时候,苏扬竟然在背后给了她致命一刀——他,出轨了。
3
关于苏扬出轨这件事,安心并没有发现什么证据,而是来自她的直觉。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女人的直觉比实锤来得更直接、更准确。
约莫大半个月前,安心突然感受到苏扬身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虽然他竭力掩藏,但很多细节还是暴露出了他的异样和慌张。
最明显的是他拒绝再和自己亲热,不光完全没有了夫妻生活,甚至连简单的拥抱都没了,这可是俩人自相恋后十几年来都未曾有过的。而安心自打产生怀疑后故意主动过好几次,每次都被苏扬以没心情为由拒绝了,甚至到后来,苏扬连同床共枕都不愿意,总是抱着被子睡沙发,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其次,苏扬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总是一副虚脱的样子,下班回到家后有气无力的,话也没两句就躲进房内。可他明明那么累了还不赶紧好好休息,而是又坐到电脑前,不看视频也不打游戏,感觉好像在聊天。
此外,苏扬还变得敏感谨慎起来,好几次周末在家时电话突然响起,他赶紧出去到走廊里接,声音压得低低的,明显提防着安心,这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安心关心地问谁打的电话,苏扬要么很拙劣地把话题转移了,要么就直接说没什么,都是些工作上的破事儿,浮夸的表情一看就在撒谎。
安心当然想过偷看一下丈夫的手机,里面肯定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秘密,她也的确这么干了,可什么都没发现,因为苏扬已经把手机的锁屏密码给换了,显然早就做好了周全准备。其实到这个时候,看不看都没什么区别,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所有这些迹象综合起来,都导向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老公,她此生唯一深爱过的男人,苏扬,真的出轨了。
安心不知道如果这事出现在其他女人身上将会如何,她只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做到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反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出现,她也没什么好害怕失去的,她只想在自己的人生彻底崩溃前做点儿什么,比如,捉奸。对,她要亲手击穿婚姻的假象,这也是她对生活最后的反抗。
而在这件事上,女人甭管什么学历,什么修养,审美如何,有多聪明多理性,最终往往依靠的还是本能——安心为此一边悄悄谋划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足足等了一个多星期,终于等来了最好的机会。
4
行动定在某天上午,苏扬前脚刚开车离开小区去上班,安心后脚便上了一辆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保时捷卡宴。
“快,跟上去。”安心戴着墨镜,冷静地指挥着,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并不相干的事儿,“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安然看了看自己的亲姐,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松手刹,挂挡,踩油门,卡宴发出阵阵低吼,瞬间蹿了出去。
要想在早高峰的北京跟踪一辆车说难也不难,因为车太多,所以大家都很慢,一旦被盯上了,就很难靠速度甩开。可同样因为车太多,你想始终紧跟在目标车后而不被加塞也不大现实,只能见机行事,因地制宜。还好,安然在跟踪这件事上颇有天赋,从东北四环外的望京一直开到西三环内的玉渊潭,二十几公里的路愣没把苏扬跟丢了,而且始终保持着几辆车的距离,不至于让苏扬发现。
苏扬的车最终缓缓开进了一家知名的五星级酒店停车场,车停好后人也下车了却一直没进酒店,而是站在车前,不时看手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怎么来这儿了?!”卡宴内,安然喃喃着,熟门熟路地将车停在另一侧的边角处,那里不但位置隐蔽,而且隔着几排车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苏扬的一举一动。
“现在怎么办?”安然问。
“等着!”安心的声音依然很冷静,只是颤抖的嘴角暴露了她慌乱的内心。
“不是,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安然犹豫了下,还是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我觉得姐夫根本不是那种人。”
安心冷笑:“都到酒店了,还不是那种人?”
“说不定是来办事的呢?”
“废话,来酒店当然是办事了。”安心说到这里心头一揪,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哎呀,酒店里可以做很多事的,我们公司就经常来这里开会,他们的常务副总还是我好朋友呢。”安然赶紧将纸巾递过去,“好了,姐,你先别伤心了,这不姐夫还没进去吗?可能就是先停在这里歇会儿也说不定。”
安然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着职业装,身材窈窕的女生从酒店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苏扬面前,俩人简单交流了片刻后,苏扬便跟着女生走了进去。
安然气得骂了句英文脏话,然后对安心说:“放心,姐夫要真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安心没说话,而是从包里取出防狼喷雾剂,然后准备下车。
“你怎么还拿这个?”安然一把拉住她,“你别乱来,违法的事咱可不能干!”
安心甩开安然,狠狠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姐,你冷静点,等会儿我们就拍照取证,剩下的事都交给律师处理。”安然赶紧也下车,追上安心,“如果你先伤害到对方,后面真打起官司来就不好说了。”
“我没法冷静!”安心再次推开安然,“冷静我就不来了。你要是怕的话就在这里等我,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说完,安心加快步伐走了进去,彼时她的心里已经想得很清楚,等会儿在捉奸现场,她会不顾一切先把奸夫淫妇痛揍一顿,然后立即回家带儿子离开,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让苏扬和儿子相见,这是她能够想到的对苏扬最狠的报复。现在她需要一个将来能够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明白的见证人,在这个城市她曾经有很多朋友,包括她的老师、同学,还有前同事,可这几年全职太太的生活将她囚在家里,围着老公孩子转,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所以在此关键时刻,能够让她信任且值得托付的,就只剩下她的亲妹妹安然了。
看着姐姐决然离去的身影,安然跺了跺脚,紧紧跟上前去。
等两人走进大堂,早已不见苏扬和那女人的身影,安心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安然拢了拢头发,走到电梯前,问站在那里的礼宾:“我是刚上楼的先生和小姐的朋友,请问他们去哪个房间了?”
礼宾不失礼貌地拒绝:“对不起,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
安心刚想上前理论,被安然拉住了。安然追问:“那你看到他们上楼了吧?”
礼宾愣了下,点点头:“是的。”
“知道了,谢谢。”安然说完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接通后寒暄了两句,将手机递给礼宾:“你们江总找你。”
礼宾接听了会儿电话,将手机还给安然,然后指着身后另一侧的电梯,客气地说:“请跟我来,我带你们上去。”
一分钟后,安然和安心乘专用电梯,来到了位于最高层的总统套房外。
安然感叹:“姐夫现在行啊,偷个情都开总统套了,这成本可够高的。”
安心脸色铁青,又生气又心疼,铆足了劲儿就准备上前敲门,再次被安然给拉住了。
“姐,你不想现场捉奸吗?要不再等会儿,这人刚进去,鞋子估计都还没来得及脱呢。”
安心白了她一眼,还真就停住了。
“不是你说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的吗?”安然将手机调成视频模式,“来,抓贼先抓赃,否则白忙活一场。等会儿你冲进去找人,我负责录像。”
安心重重点头:“行,你可千万要录上。”
就这样,两姐妹磨刀霍霍,干挺了好几分钟,最后安心实在忍不住了,说:“不行,我受不了了。”
“敲门吧,估摸着也差不多该上床了。”安然点击屏幕开始拍摄,安心则“哐哐哐”地砸门,边砸边喊:“快开门,苏扬,我知道你在里面!”
安心砸得自己手生疼,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门竟然很快就应声而开,开门的人正是刚才在楼下见到的那个女生。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女孩衣服一件都没少,头发也没乱,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你好,请问你们这是……?”女生疑惑地看着姐妹俩。
还没等安心回答,里面的房间突然传来一个男声,虽然不大,却透露出无比的威严。
“谁啊?吵吵闹闹的!”
安然听了心一凛,脸色突变,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宋总,刚才有人敲门,应该是找错地方了。”女生赶紧回应,同时准备关门。
安心当然不会让她得逞,直接用力推开女生挤了进去——她已经反应过来了,这女人只是个看风放哨的,感情真主儿还在里面呢。可怎么会是个男的?她心生疑虑,可事态严峻,由不得她想太多,赶紧看到现场比什么都重要。
安心和安然刚走进客厅,就看到从里屋一前一后走出两位男士。前面那位三十岁左右,长着一张没有被世界欺负过的脸,身材高挑且健硕,面部线条硬朗,头发则梳得油光锃亮,穿着做工考究的复古款西装,下巴上蓄着精致的短须,双手戴着好几个造型别致的金属戒指,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另类雅痞,眉宇间更是充满了睥睨一切的傲气。后面的自然是苏扬,他拎着包,佝偻着腰,整个人仿佛比平时缩水了一圈,看上去精神萎靡,尤其和身前那位高大时尚的男士相比,更显憔悴。
五个人,十只眼,电光石火间彼此交会,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特别是那个雅痞男,桀骜的眼神在接触到安然的一瞬变得柔软起来。
雅痞男:“安然!”
苏扬:“安心!”
安然:“宋歌!”
安心:“你们……认识?”
宋歌:“你怎么来了?”
安然:“我为什么不能来?”
苏扬:“安心,你们这是干吗呢?”
安心反问:“你在干吗呢?”
苏扬愣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回应:“我……我……面试呢!”
5
回去的车上,安心一直木然地看着前方,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突然又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都说了姐夫不是那种人。”安然则开始数落她姐,“这下好了,捉奸不成,还害得我一起丢人现眼!”
安心不回应,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兀自木木地说着:“他早失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当然是怕你担心呗!当然了,他自己也是要面子的,姐夫这些年很不容易,所有人都觉得他混得越来越好,现在突然失业了肯定接受不了,更不想让别人知道。”
“可是他才跳槽到新公司没多久,怎么好好的就失业了呢?”
“这没什么好不明白的,现在整个互联网的大环境都不好,形势比人强,很多大公司都在裁员,失业实在太正常了。”
“你姐夫是他们公司的骨干,还是中层管理者。他还告诉我他们甄总对他很器重,会考虑将他外派到美国参与分公司的建设和管理。”
“这就对了,中层本就是一家大公司里最容易被裁的那拨人好不好?工作没那么重要,年龄却都已经老大不小,往往还都是些老油条,出工不出力,最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待遇还很高,这遇到困难了,不裁他们裁谁?”安然滔滔不绝后突然顿住,“姐,你瞪我干吗?”
“你瞅你,一副资本家嘴脸。”安心不乐意了,“怎么能这么说呢?”
“哎呀,我又不是说姐夫,你别那么敏感,我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公司也在计划裁员呢,比例还不小,差不多有20%的人得出局,大多数都是所谓的中层。”
“安然,那你没事吧?”安心紧张起来。
“我又不是中层,我是核心高管好不好?”安然情不自禁提高了语调,旋即又低了下去,“不过虽说现在还轮不到我有事,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人在职场飘,哪能不挨刀?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嗯,你没事就好,否则妈和安逸……”
“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妈将来养老该我承担的那部分我肯定不会掉链子。”安然打断安心,“至于谢安逸,她有手有脚,能说会道,我可不需要对她负什么责。”
“安然,你别这样想,安逸是我们的亲妹妹,她还小,我们当姐姐的,理应多照顾她。”
“是是是,她还小,她永远都长不大好了吧。”安然冷笑起来,“从小到大,你们就会这么说,真是好奇怪,她现在都24了,怎么被你们说得好像还是个婴儿呢?也对,谢安逸就是个巨婴!”
安心无奈地轻轻摇头,她们家是单亲家庭,爸爸出了意外走得太早,妈妈含辛茹苦将她们三姐妹拉扯大,她1983年出生,安然1990年,安逸1995年,按理说三人的年龄也不挨着,理当相安无事才对,可安然和安逸打小就不对付。安逸仗着自己是老小,什么都想要,要不到就抢。安心大她很多,自然会让着,可安然个性太强,不愿意谦让,因此两个妹妹总打,而几乎每次吵架后安然都会被妈妈痛骂,因为在传统观念里,大的就得让着小的,有理也不行。所以安然在一路成长中没少受委屈,安逸则越来越任性,最后甚至变得跋扈起来。安心作为大姐也没办法,只得私下里偷偷安慰安然,所以她俩的感情要更好一些。后来安然跟随大姐的脚步也考到了北京,安逸则在高中毕业后哭着喊着一定要出国留学,为此差不多把妈妈的养老钱全搭进去了,还问安心借了不少,安然对此特别有意见,总怨大姐太糊涂。不过随着安然和安逸的彻底分开,这个家倒是太平了不少,现在安心看到安然发展得这么好,更是感到无比欣慰。
安然看安心不说话了,偷偷打量过去,结果看到她正凝视着自己,生怕她又提什么让自己心烦的事,赶紧转移话题:“姐,我看姐夫这样,应该失业已经有一阵子了。他肯定白天一直都在外面找工作,今天显然是来见大BOSS的,也就是说已经到最后一面了,结果被你给搅黄了。”
“你说那个猫王是老板?”
“猫王?”安然反应了过来,“别说,还真挺像。”
“你们认识是吧,我看你刚才叫他……宋歌?”
安然心里一阵慌乱,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住了,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他是歌颂者影业的CEO。”
“歌颂者?这名字……”安心顾不上多想,“原来你们是同行,那你们熟吗?”
“不熟,不熟,一点儿来往都没有!”安然忙不迭地否认,“我们都好些年没见了,现在就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哦!”安心似乎并没在意安然的反应,感慨着:“你说他为什么不在公司里给你姐夫面试,非得在酒店呢?真的好奇怪啊!”
“他这人就这德性!从不按常理出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放在他身上都见怪不怪了。”安然冷笑了起来,“他应该平时就常住那儿,现在还早,估计刚起床。当老板其实就是最后把把关,说一些虚头巴脑的,在酒店里见面也很正常。”
安心不由自主吸了口气:“把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当家住,那得多贵啊,有这钱还不如早点儿买个房呢。”
“要不说他不是正常人呢,这些年他住酒店的钱买十套房估计都够了。可人家偏不买,觉得房子是负担,现在多好啊,不但住得舒服,而且省心,住烦了换一家立马又新鲜了。”
安心摇头:“没法理解。”
“这就不是你理解不理解的事儿,而是人的不同选择。”安然振振有词,“就像你明明毕业于985院校,曾经是我们家最受关注、最被寄托众望的那个人,但是你那么早就结婚,结婚了就全职,全职了就生孩子,别人也不理解,可这就是你的选择。”
“你这么了解他?”安心突然斜眼瞅着安然,“还帮着他说话,还说不熟?”
“姐,这是两码事,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基本事实,和跟他熟不熟没关系。”安然竟然有点儿急了,“再说了,干我们这行的圈子就那么点儿大,他又那么招摇,想不知道他那点儿破事都难。”
“好了,好了,姐不为难你了。你刚才说你姐夫的面试被我给搅黄了,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呗,没戏了,姐夫得重新开始找咯。真可惜——不,也没啥可惜的,那个人的公司不去也罢。”
“可是你不是说这已经是最后一面了吗?那就证明他们对你姐夫还是认可的,你姐夫又没犯什么错误,为什么会没戏呢?”
“姐夫怎么就没犯错误?他没管理好你,让你做出了冒失的事,就是他的错,需要他买单的。”安然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安心,“职场里,老板最忌讳的就是下属失控。这年头,少了谁都一样,少赚点儿钱也没问题,但千万不要有麻烦,更不能节外生枝,你刚才这一闹,全占了。别说现在遇到的是宋歌了,就是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觉得无所谓的。”
“要不要我去找他,解释一下,再求求情?”
“千万别,姐啊,你真是在家待太久啦,脑袋都锈住了!”安然叫了起来,“你以为职场是过家家哪!你现在再去找他只会让他觉得事态越来越失控,万一再传出去,姐夫将来彻底没法混了。”
“那……你去找他说说,你不是认识他吗?不熟也没关系,应该会有点用。”
“我更不可能了,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安然声音都变调了,“这么说吧,你让我来和你抓奸这么丢脸的事我都干得出来,但让我主动找那个人,绝对没可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安心突然笑了,“你叫那么大声干吗,又没有强迫你,说说而已,瞧把你吓的。”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安心眼中再次泛出关爱的光芒,伸手轻轻抚了抚安然额前的碎发,柔声说着:“然然,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和妈还有小妹都希望你能够幸福。你现在这么优秀,如果再早点儿有自己的小家,人生就更完美,我们也就都放心了。”
“姐,不是每个女人都必须谈恋爱,一定要结婚的。”安然将头偏了偏,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足够平静,“我现在真的没有一点儿想恋爱的念头,一点儿都不觉得生活缺少男人和家庭。一个人挺好的,什么都不影响,真的。”
“话不能这么说……”安心刚开口就被安然打断了。
“话当然能这么说,反而是你们千万别用所谓的关心和爱来绑架我,我不吃这一套。再说了,我现在这么忙,公司好几个项目都在等着我去推进,根本就没时间谈恋爱好不好!”安然将车停住,看着安心,半是撒娇半是威胁地说,“姐,各人有各自的命,你现在还是赶紧把和姐夫的事处理好,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关键是,操心了也没用,我心里有数。”
“可是……”
“没有可是,好了,你到家啦,赶紧下去吧。我得立即回公司,现在我有个超级大作家的项目要拿,人家还不搭理我呢,我得再好好准备准备。拜拜了,我的好姐姐。”
安心刚下车,安然便猛踩油门,“落荒而逃”。
安心站在路边,看着卡宴离开的方向,又是一阵摇头,然后收了收心。接下去还有更棘手的事等着她去处理,事态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局面,她一点儿底都没有。
6
安心到家后等了许久都没见苏扬回来,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那一天,安心过得心神不宁。以前怀疑老公出轨,搞得自己神经衰弱,现在明明知道了真相,还是会胡思乱想。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老公,以及他失业了这件事。
下午四点,安心从幼儿园接回儿子,这才觉得踏实了些。接下来是全心陪伴棒棒,不知不觉就到了八点,往常这个时候苏扬就该回来了。
果然,就在安心迟疑着要不要再给苏扬打电话时,门开了,苏扬拎着包走了进来,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和过去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安心立即迎了上去,关切地问:“你去哪儿了?”
苏扬面无表情地回:“就在街上走了走。”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
“没什么,习惯了。”苏扬将包递给安心,然后洗手、上桌吃饭。吃完饭,安心洗碗,苏扬进了主卧,整个过程也都和从前一样。
可是没有变化才更可怕,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安心一直等着苏扬主动和自己说些什么,可是怎么也等不到,一直到她把儿子哄睡着了,苏扬还没出来。安心实在忍不住了,觉得这样彼此逃避也不是办法,于是推开门。
苏扬和衣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不过一看就知道没睡着,身体特别僵硬,似乎也一直在等安心主动来找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当晚俩人正式谈话的开场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苏扬的回答,干脆执拗,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安心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说好了吗?家里有什么大事,我们俩商量着来,要一起面对的。”
“有用吗?”苏扬坐了起来,看着安心,自问自答,“没用的,只会让多一个人痛苦,不是吗?”
“我不觉得没用,我也不觉得一个人痛苦就比两个人都痛苦好在哪里。”
轮到苏扬发笑了:“哦?那我倒要听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两个月前,咱为了儿子明年能上个好点儿的小学,将现在这套房卖了,在海淀买了套老破小的学区房,多了三百多万贷款,每个月要还两万八。现在我不上班了,没有收入,这房贷怎么还?还有,我们现在住的这房子理论上讲已经是别人的了,是我死乞白赖求对方让我们再多住一阵子,好争取出时间装修海淀那套房。现在好不容易装修好了,花了几十万,我们家已经一分钱积蓄都没有了,你说接下去日子又该怎么办?棒棒的篮球培训班下个月就到期了,已经学了两年多,进步也挺明显,你说能不续费继续学吗?游泳也是,还有书法、架子鼓,哪一样不要钱?你说说,这些都该怎么办?”
安心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心中,想的全是情,而苏扬看到的,全是钱。
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北京,这没钱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苏扬显然憋坏了,继续大倒苦水:“你也知道我好面子,前些日子我高中时关系最好的老同学带老婆孩子来北京,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空,我想也没想就说在外地出差,他说没关系,他们要在北京玩儿一星期呢,等我回来聚,我说真不巧,我得出差一个多月。我为什么要骗他?因为我不想让他发现我原来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想继续成为他们的骄傲,所以我只能说谎,只能逃避,否则我还能怎么办?还有,今年春节回家,我妈悄悄跟我说,他们在老家待了一辈子,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正经的房子,乡里乡亲的不少人都在看他们笑话呢,我家现在什么样你也看到了,那房子是三十年前公家盖的,下雨天里面的雨比外面还大,冬天在屋里都得穿棉袄,那是人住的吗?你说我一个当儿子的看自己爹妈住那里,是什么感受?我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我连给父母在老家换个好点儿房子的本事都没有,你说我多憋屈?你倒是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安心看见苏扬眼里泛出了泪花,无论何时何地,父母和故乡都是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安心上前,试图抱抱苏扬,苏扬挣开了,摇着头看着她说:“失业的这些天,我每时每刻都被这些煎熬着,我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你知道,不让你担心,然后赶紧找到一份工作,将这些坑给填上。只要我找到一个条件和前面差不多的工作,刚才说的所有问题都会慢慢解决。所有危机,都能顺利渡过。可是到了我这个年龄,快四十了,想要再找到一份足够体面且高收入的工作真的太难了,我尝试了各种办法,真的尽力了,一次次地被拒绝,一次次地被打击,我快崩溃了。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找到了你看到的这家公司,无论职位还是薪酬,都比我想得到的还要好。我面试了整整五轮,打败了至少一百个对手,好不容易见到他们老板,本来今天就是走个过场的,况且我们聊得还挺好,怎么也没想到,你突然……跟神经病一样出现了。统统泡汤了,还捉奸?真是荒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虽然安心也觉得这声道歉很违和,但她还是说了出来,此时此刻,她的确挺愧疚的,“老公,你要不要再争取一下呢?毕竟你是无辜的。”
“我争取了,我求他们再给我一个机会,哪怕降级降薪都可以,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需要赚钱养家的。”苏扬眼神黯淡了下去,“可是没用的,下午人力总监电话回复我,说他们宋总特别生气,觉得我侮辱了他,根本不愿意再见我,更别说录用我了。”
苏扬说完重重往后躺倒在床上,用一种绝望的口吻说着:“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安心急了:“你别这样说,就算他们不用你,你还可以再找,只要条件放低一点,以你的资历和经验,一定没问题的。”
“放低一点?你可真搞笑。”苏扬一听更来气了,“多低算低啊?我已经够务实的了,可总不能让我和那些刚毕业的毛头小伙的条件一样吧,总不能让我再干最基层的工作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对我们来说,找份工作最重要,后面可以慢慢升职、加薪的。”
“不可以!”苏扬瞬间震怒了,几乎嘶吼了起来,“谢安心,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不告诉你就对了,简直是妇人之见,一点儿格局都没有。你以为委屈就能求全?你错了,如果你真看轻自己,别人只会更看轻你。我奋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拥有今天的一切,你让我全部放下,从零开始,对不起,我做不到!”
沉默,可怕的沉默!
安心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小声问:“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苏扬没有逃避安心的眼神,他的面部肌肉变得无比僵硬,喉结不停上下抖动着,过了好半天,才缓慢却很坚定地说出几个字:“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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