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水养是跳楼自杀的,事前没有一点预兆。负责看守他的是调查组的人,是属于省纪检部门的人,一个叫王林,另一个叫莫志华,都是30岁不到的毛头小伙子。事情发生后,王林和莫志华吓得要死,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要追究责任的。据他们事后向许宗华汇报,当天晚上他们两个人陪着叶水养聊天,聊的都是高源市的风土人情和古今逸事。叶水养不亏是高源市土生土长的,对高源市的历史很了解,他们三个人聊得也很投入。聊到晚上10点多钟,叶水养起身去洗手间,没想到他居然从洗手间的小窗口挤了出去。他们两人见叶水养进去那么长时间,感觉不妙后叫了几声,可没有人回应。两人合力把洗手间的门撞开,才知道叶水养跳楼了。大体的情况就这样。他站在叶水养跳楼的小窗口,见窗户较窄,大小不过一个平米,距离地面有近两米高。要想爬上窗户,需踩着下面的马桶,抓着洗浴间的横杠才能上去。不要说像叶水养那种缺乏锻炼而又身材臃肿的人,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要想爬上去也比较困难。窗户外面都是光秃秃的墙壁,根本没有搭脚的地方。窗台上有一处刮痕,留有一些血迹。在尸检报告上,叶水养右膝盖有一块皮被磨破。这足以说明,叶水养当时爬上去,并不是打算要逃走,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根据现场的初步勘察,正如王林和莫志华所说的差不多。他们都是从省几个部门临时抽调过来的,和高源市并没有什么瓜葛,许宗华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们的话。只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对叶水养的调查才刚开始没几天,很多别人举报的问题,都需要进一步的确认,在这种情况下,叶水养为什么要跳楼自杀呢?他怪自己太疏忽,调查组住在高源大酒店的顶层,酒店房间的窗户都是没有加防盗窗的。从12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哪有不死的道理?虽说也有干部在调查期间自杀,可情况不同。根据调查组目前掌握的材料,还无法对叶水养立即进行处理,就算最终被撤职查办,充其量判个有期徒刑,说不定判决之后,以身体不适为由保外就医,等刑期一过,接下来就可以安度晚年了。所以,他没理由要自杀。除非叶水养在闲聊过程中想到了什么问题,促使他对自己失去所有的希望,才选择走那条路。许宗华分别和那两个负责看守叶水养的工作人员谈了几个小时,想从中捕捉到一丝促使叶水养跳楼的问题。可是那些话题都是高源市的风土人情和历史典故,又有什么问题呢?人已经死了,许宗华必须要向上面报告,在担当责任的同时,上面怎么安排调查组接下来的工作,就要看上面的意思了。※※※※※※※※※※※※※※※※※※※※※※※※※※※※※※※※※※※※※整个上午,方子元在律师事务所里,一连给吴雅妮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是关机。他只得打了那两个平时与朱时辉关系不错的同学的电话,想问一下朱时辉的家在哪里。可那两个同学都说,在朱时辉没死之前的一个月,他们听说他搬进了新家,新家在哪里,他们也没去过,正要鼓噪他请客,以便庆祝乔迁之喜,可客没请,人就出事了。至于吴雅妮,他们只在朱时辉的遗体告别仪式上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了。方子元挂上电话,望着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沓案件卷宗出神。为了不让李树成和李飞龙对他有想法,他并没有去参加朱时辉的遗体告别仪式。按高源市的民间风俗,乔迁新居和结婚一样,都要大肆宴请亲朋好友以示庆贺的,一般都是安排在当天,不过也有提前或者推后请客的,但像朱时辉这么不声不响地搬家的人,并不多。他想了一会,打了市房管局一个朋友的电话,求对方帮忙查一查,近期以朱时辉或吴雅妮的名义购买的新房,位置在什么地方。到了下午,那个朋友回了电话,说没有查到,近半年来都没有资料显示以那两个名字登记的新房,倒是有一个地址,但那是6年前的。方子元知道那个地方,是朱时辉原来住的地方,他4年前到过那栋楼的下面,当时有事,并没有上去。或许朱时辉买了新房后,来不及去房管局办证。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方子元自己推翻,现在有几个人买了房之后,不是尽快去办证呢?他想了好一会都想不通,心里又想着吴雅妮给他的那封信,叶水养已经畏罪自杀了,还有把信交给李飞龙的必要么?他认识叶水养,还吃过几次饭,那人给他的感觉是老成稳重,而且颇具领导风范。但如今这些当官的,表面上和背地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和为人,单从表面是无法看透其本质的。当了那么多年的律师,多一些场面上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当他得知叶水养跳楼自杀的消息后,第一感觉就是,绝对有问题。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是他的同事程明德。在高源市,程明德律师的名气虽然没有方子元大,但社会关系比他强得多,不像他那么只专研案件。除了干律师外,还跟几个朋友有合股的生意,听说生意做得还不错。程明德进来后低声说道:“方律师,你听说过没有?叶副市长跳楼自杀了。”方子元淡淡地说道:“听说他贪污受贿了很多钱,是畏罪自杀吧!”“他畏什么罪?胡扯!”程明德说道:“虽说也有不少官员在双规期间发生‘意外’,可那都是有原因的。有的是为了牺牲那一个,保住别人;也有的是贪污受贿的数额巨大,只要人一死,专案组也就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查了,隐瞒下来的那些钱,足够家人生活一辈子。可我想来想去,不知道叶水养属于哪一种!”方子元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程明德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是听市政府里面的一个朋友说的,他说上面派人下来调查叶水养,是因为有人把事情捅上去了,都是市委市政府里的那些头儿,他们联手搞他。你说举报的材料上,总金额也就一千来万,有很多都还没有被证实的。现在市里那些当领导的,哪个人的家产少于五千万的?其他人都住在别墅里,儿子孙子都安排在好单位,开着豪车。只有他还住在老房子里面,老婆还是下岗工人,至今都没有被安排,唯一的女儿在市第六小学当老师!唉,好人没好报呢!”方子元笑道:“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呀!”程明德嘿嘿地笑道:“有人说叶水养是被人推下楼的,市里早就传开了,你还不知道呀?算了,还是好好研究你的案件吧,我的方大律师!”他转身出门的时候,却被方子元叫住:“程律师,你说叶水养会不会表面上装得很廉洁,但背后却是一个大贪官。”程明德笑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许吧!反正官场上的那些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管收钱替人打官司,无论官司输赢,我们的钱不少就行!干我们这一行的,好处就是旱涝保收,没有风险。方律师,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方子元说道:“算了,昨天晚上没有陪老婆逛街,我打算今晚补偿一下。”程明德笑道:“那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陪别的女人了吧?”方子元说道:“跟一个客户谈点事,后来就下雨了!”程明德说道:“是呀,昨天晚上下的雨真的很大,我和几个朋友唱K,一直等到雨停才回家,都十二点多了!行,你忙吧!”程明德出去后,方子元摸了摸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封信,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他试探着又打了吴雅妮的电话,没想到这回居然通了,只不过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谁?”方子元问道:“你又是谁?吴雅妮呢?她在吗?我找她有事!”电话那边说道:“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黄立栋,请问你是哪位?”方子元认识黄立栋,是刑警队的大队长,他的头顿时“嗡”的一下,说道:“她是不是死了?”黄立栋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别以为我们找不到你!”有些人的手机里储存了朋友的电话,电话打来一看就知道,而有的却没有存,方子元的手机号码属于后一种。方子元连忙说道:“黄队长,我是方律师,昨天吴雅妮找过我,求我帮她一个小忙,今天上午我打她的电话,一直没打得通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黄立栋就问道:“你为什么怀疑她死了?”方子元说道:“上午她的电话一直没通,现在却是你接的,要是人不出事的话,是不可能不接我电话的,我是她的代理律师呢。”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接着问道:“她是在哪里出事的?”黄立栋说道:“她家里!”方子元说道:“不好意思,黄队长,虽然我是她的代理律师,可是我还不知道她家住在什么呢!”黄立栋说了一个地址,方子元大吃一惊,他知道那地方,是市里最高档的别墅区,里面住着的非富即贵,一栋别墅要好几百万,绝对不是像朱时辉那个人的人住得起的。黄立栋接着问道:“方律师,她要你帮她代理什么案件?”方子元连忙说道:“是她老公撞车后,保险公司赔偿的问题,一直没能达成意向,所以想请我帮忙。”黄立栋问道:“你跟他除了这一层关系外,应该还有另一层关系吧?”方子元也不想隐瞒,说道:“我和他们夫妻两个都是高中时候的同学,但是联系不多!”黄立栋“哦”了一声,说道:“方律师,根据我们现场勘察,她是自杀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五点左右。下午有邻居约她出去打麻将才发现的。”案件的现场情况属于警方的高度机密,方子元不明白身为刑警队长的黄立栋,为什么要把这种违反刑警条例的情况告诉他,对方既然那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果然,黄立栋继续说道:“方律师,我建议你最好过来看一下,省得我们去找你!”黄立栋的这句话,使方子元的心没来由地一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去是不行的,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回答道:“好的!”※※※※※※※※※※※※※※※※※※※※※※※※※※※※※※※※※※※※※当方子元开车到达吴雅妮的新住处时,见这栋别墅的里里外外都是警察,屋子的边上被拉了警戒线,不少居民在警戒线外好奇地观望着。现在已经被勘察过,但是吴雅妮的遗体还没有运走,就躺在卧室那张雕花红木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白布单。黄立栋上前道:“方律师,你来了就好。你和死者不仅仅是那点关系吧?”方子元问道:“黄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黄立栋的手上出现一页纸,他说道:“这是死者手里拿着的。”方子元定睛一看,见那页纸上写着一行字:方子元,没想到你是那样的人,我恨你。他登时变了脸色,说道:“黄队长,我跟她真的没什么?”身为律师,他也明白,在这种时候,他纵然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警方注重的是证据,这不是在法庭上,靠两片嘴皮子就行的。黄立栋走到一边,望着床上的尸体,说道:“我也希望你跟她没有关系。”他接着道:“死者是服氰化物自杀的,据我们初步调查,她刚搬来这里没多久,自从她老公死了之后,经常很晚才回来,好像在忙什么事情。行了,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高源市,我们可能随时去找你询问有些问题。”方子元问道:“你确定她是自杀的?”他刚说出这句话,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实在问得很蠢。人都已经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实在不是他关心的。再说,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根本不想往里面掺和,又何必多此一举,怀疑警方的办案能力,令黄立栋不高兴呢?果然,黄立栋问道:“方律师,你凭什么怀疑呢?”方子元的脸色一漾,说了一句假话:“她昨天和我见面谈事的时候,还说今天要我陪她一起保险公司的,你说,她怎么会突然自杀呢?”黄立栋用手托着下巴,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她的儿子在住院。找常理推断,她应该在医院陪儿子,而不应该扔下女儿回来自杀。”方子元问道:“你也怀疑?”黄立栋点头道:“可是现场除了她自己外,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根据现场的情况看,她确实是自杀的!”方子元想起朱时辉对他说过的话,他想了想,说道:“每个人的死,都是有原因的,自杀的人也不例外。黄队长,我就不打扰你们查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随时打我电话。”离开那栋别墅的时候,方子元发觉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从叶水养到吴雅妮,谁敢保证他们真是自杀的?他要再这么掺和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他也会被“自杀”了。叶水养到吴雅妮都死了,下一个会轮到谁呢?坐在车内,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肖琼。他拿出手机打了肖琼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肖琼本人,他放下心来,便把今天早上李飞龙对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片,电话那头肖琼的声音显得很平淡,只说:知道了,你就按虎老大说的去做吧!挂上电话后,他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可又不知道究竟担心什么。想了一会儿,觉得越想越心乱如麻,干脆不去想了,开车回家。经过市第一人民医院时,不由自主地想起黄立栋对他说过的话,有心去看一看那个失去父母的可怜孩子,可又不知道在那所医院。万一被黄立栋知道他在这种时候去看过吴雅妮的孩子,又解释不清楚了。一路上尽是走神,险些闯了两个红灯。经过昨天晚上和吴雅妮一起喝咖啡的咖啡馆时,他忍不住将停在路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吴雅妮那副孤苦无助的模样和那一双红肿的眼睛,至今深深停留在他的脑海中。他再一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封信,觉得兜里放了一颗炸弹,随时都会爆炸。当他把信拿出来,正要用打火机点燃烧掉时,却又想起黄立栋给他看过的那页纸。到现在为止,除了没有将信及时交给李飞龙之外,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吴雅妮的事情,她凭什么恨他?吴雅妮为什么要在自杀前写下那些字,这不明摆着要把他这个局外人拖进来吗?他们夫妻两个就好像一对溺死鬼,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没想到命没有救到,稻草却被拖下水了。他并不恨他们,他们既然那么做了,就有那么做的道理。他叹了一声,将那封信塞到座椅的椅垫下面。刚启动车子,手机却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接听后,里面传出李飞龙的声音:“你在哪里呀?”方子元说道:“我在车上,正要回家!”李飞龙懒洋洋地说道:“就别回去了,陪我一起吃顿饭,你看怎么样?”方子元没有办法拒绝,只得问道:“去哪里吃?”“一品香海鲜酒楼V818房,现在就过来,我等你!”李飞龙说完之后,就把电话挂了。※※※※※※※※※※※※※※※※※※※※※※※※※※※※※※※※※※※※※方子元来到一品香海鲜酒楼的时候,正逢吃饭的时间,酒楼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种豪车,在一个服务生的帮忙下,他将车子停到一个角落里。一个女服务员将他领到三楼的一个豪华包厢前,敲了敲门,并将门推开。方子元走了进去,只见巨大的饭桌上摆了很多菜,而桌旁只坐了一个人。“坐吧!”李飞龙指了一下他对面的地方。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保镖式的壮汉。方子元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他认识李飞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对方吃饭。他拿出手机说道:“我给雪晴去一个电话,就说不回家吃了!”打完电话,李飞龙说道:“听说朱时辉的老婆死了,今天下午你去了她家?”凭李飞龙在公安那一块的关系,方子元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是黄队长叫我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飞龙问道:“朱时辉死了之后,你和他老婆见了几次面?”方子元说道:“就昨天傍晚,她到我家来找我的,后来我们一起去喝的咖啡。”李飞龙问道:“她找你做什么?”方子元说道:“朱时辉是买了人身保险的,保险公司要扯皮,所以她就来找我了。”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就像警察与罪犯一般。方子元当过那么多年的律师,经历过各种大场面,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被动。李飞龙端起酒杯道:“来,妹夫,我们喝一杯!”方子元低着头喝了一口酒,酒是好酒,可他现在这心情,根本品不出酒质的好坏,就是给他一杯尿,他也会低着头喝了。李飞龙笑道:“你好像不开心?”方子元抬起头,用哀求的口吻说道:“看在雪晴的份上,你放过我好不好?万一我被——自杀了,她们怎么办?”李飞龙的微笑慢慢凝固在脸上,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方子元,缓缓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没什么意思!”方子元不敢接触李飞龙的目光,忙又低下头去。李飞龙说道:“没有意思就好,我可以告诉你,朱时辉的老婆的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找你吃饭的目的,是想你帮我!”“帮你?”方子元张着嘴巴,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李飞龙点燃了一支烟,说道:“当年你跟雪晴结婚的时候,我爸就想你去考公务员,凭你的本事,再加上他的关系,随便帮你一下,混到现在,你好歹也是一个副局级干部,是吧?可是你居然一心思要当律师,为这事,老头子一直对你有想法。人各有志,无须强求!想不到你当律师也当得不错呀,在高源市,谁不知道你方大律师呢?他也想通了,你选择的路子是对的,还是当律师好呀,没有那么多压力,没必要活得那么累!”方子元说道:“哥,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吧!”李飞龙恢复了笑容:“这才像句自家人说的话,这么多年,我李飞龙可没求你帮过什么忙,这是第一次,对吧?”方子元点了点头:“倒是我们家要你和伯父帮了不少忙!”李飞龙说道:“以前你只知道我是做房地产和做外贸的,现在知道我是高源市的黑社会老大,你会怎么想?”方子元说道:“也没怎么想,你当你的老板,我做我的律师。大家都是亲戚,和和气气的,能帮就尽量帮一把!”李飞龙说道:“想你说声对不起,其实那天齐队长带人是你家,是我的意思,老头子后来知道了这事,还骂了我一顿。”公安系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头,很多都是李树成一手栽培的,李飞龙要想叫人家去办点事,还不是小儿科?李飞龙接着说道:“朱时辉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说明他跟你的关系很不一般,我们虽然是亲戚,可也有胳膊儿往外拐的时候,你说是吧?”方子元说道:“我虽然知道你是他的老板,可不知道你想要那份资料呀!如果资料还在我手上,你给我来个电话,我能不给你么?”李飞龙高深莫测的一笑,问道:“还没有找到么?”方子元说道:“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糊里糊涂的去你家,说完那些话之后回来,真的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李飞龙端起酒杯说道:“来,我敬你!”方子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这才感觉到杯中之酒的绵甜醇香,他仔细一看放在桌边的酒瓶,原来是30年陈的红运郎酒。李飞龙笑道:“看什么?喝吧,这酒不上头的。方大律师这种身份的人,你可别说没喝过!”方子元确实没有喝过这种酒,但是他喝过其他牌子的酒,有些酒的味道和这差不多,但是价钱却相差了不知道多少倍。有钱人抽烟喝酒,不是真正的去品位,而是顾及面子问题,摆排场,要的就是牌子。方子元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哥,你还没说要我帮你做什么呢?”李飞龙笑道:“不急,不急,吃完饭带你去一个地方,认识几个人!”既来之则安之,方子元逐渐放下心来,和李飞龙频频举杯,两人都是场面上的人,酒量都不小,没一会,那瓶红运郎酒就见了底。李飞龙看看吃得差不多了,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起身就走。方子元跟在他的后面下了楼。李飞龙边走边说道:“你就不要开车了,跟我的车过去就行!”※※※※※※※※※※※※※※※※※※※※※※※※※※※※※※※※※※※※※李飞龙的车子是一辆价值600多万的劳斯莱斯幻影,据说这款车目前在国内还不到10辆。豪车就是豪车,车子启动后在街道上行驶,听不到一丝杂音,车内荡漾着软绵绵的轻音乐,这种无可挑剔的音质,仿佛让人置身于欧洲的某场音乐会现场,享受着大师们的杰出表演。方子元坐在车内,以他现在的心情,居然无法感受到这款豪车带来的舒适。但是车子主人的那种狂傲和霸气,却从车速上毫无保留地体现出来了。从他们所处的酒店到李飞龙的公司楼下,一路上共闯了4个红灯,用时12分钟。要是换成方子元自己开车走这么远的路,非得20分钟以上不行,这还不包括等红灯的时间。不可否认,方子元从李雪晴开始,到结婚这么多年,和李树城家接触的较少。他也深知和李树城的谈话有很多避讳,所以每次去李树城家,除了带去应有的亲情的问候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话题可谈了。因此,对于李树城家的实际情况,他几乎一无所知。他只当他的律师,从不关心业务之外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朱时辉的原因,他绝对走不近李飞龙的身边。更想象不到高源市赫赫有名的虎老大,就是他的隔堂妻舅。乘电梯上楼,走进一间布置得几近奢华的办公室,见那里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方子元的熟人,程明德和宋玲玲,另一个则没见过。李飞龙介绍后,他才知道,这个叫庄东林的瘦子,居然就是叶水养的贴身秘书。除了几句客套的问候外,大家几乎没有说别的话,完全是用眼神交流的。看得出,其余三个人好像都各有心事。李飞龙亲自为他们泡上了极品铁观音,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方子元端起小杯子呡了一小口,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别的原因,他只觉得舌头有些发麻,根本品尝不出铁观音特有醇厚甘鲜来。他见庄东林喝茶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大家见面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叶水养和李树成的关系,那是总所周知的事,凭庄东林的身份,怎么会在这里?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人都很精明,懂得如何很好地保护自己。庄东林身为叶水养的贴身秘书,在叶水养出事后,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寻找新的靠山。这也许就是庄东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李飞龙也没有让他们多说话,只告诉他们,大家都是朋友,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在一起来的,那就是为死去的叶水养翻案。人都已经死了,罪名是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还有省里派下来的调查组,经过研究决定的,如果替叶水养翻案,就等于和政府部门打官司。就凭他们这几个人的力量,能行么?没有永恒的朋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是著名的英国政治家本杰明·迪斯雷利说的,后来被很多政治风云人物和商界精英奉为圣典。方子元不懂政治,也不会做生意,但是他很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李飞龙把他们几个人叫到一起见面,无非是为了两个字,“利益”。但是他想不明白,李飞龙为什么要那么做,这么做的好处究竟在哪里?其他人有没有利益他不知道,而他却是一点利益都没有的。因为他是被逼来的,完全身不由己。从朱时辉给他那份资料,求他向李飞龙说好话开始,他就被莫名其妙地扯了进来,怎么摆脱都摆脱不了。既然摆脱不了,那就只好认命。为了老婆和孩子,他只有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前后还不到10分钟,茶几上的那壶铁观音还在冒着热气。李飞龙并没有太多的废话,说过那几句后,就起身送客。他们几个是分乘不同的电梯下楼的,从不同的方向离开那栋大厦。坐在出租车上,方子元想打程明德或宋玲玲的电话,问问今晚是怎么回事,可一摸口袋,才知手机忘记在办公桌上了。他也不想多事。在知道李飞龙的另一重身份后,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人非常的可怕。那薄薄的眼睛片背后的目光,是那么的深邃和复杂。当李飞龙盯着他时,一种无形的压力,竟然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自信当过这么多年的律师,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从那些的眼神和脸部表情上,能够将对方心理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是他面对李飞龙时,却根本无法猜测到对方此刻在想些什么。就像一个学习很差的学生,望着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数学题,想破了脑袋,都无法想出答案。但是他明白,李飞龙那么做,肯定有那么做的道理。※※※※※※※※※※※※※※※※※※※※※※※※※※※※※※※※※※※※※家是很温馨的。方子元回到家,已经是11点多钟了。平常这个时候,李雪晴已经给女儿讲完童话故事,冲完凉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睡觉了。可是今晚她并没有睡,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等着他。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盒打开的蛋糕,上面插着几根蜡烛。他这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望着方子元,幽幽地说道:“自从齐队长带人到家里来过之后,我就发现你变了。傍晚就打你的手机,一直没人接!”方子元走过去坐在妻子的身边,拥住她,充满愧疚地说道:“对不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女儿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她实在等不了!看你明天怎么向她解释!”李雪晴说完后要起身,却被方子元拉住。方子元低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两人结婚以来,对于方子元工作上的事,他不说,她是从来不主动去问的。李雪晴说道:“齐队长带人来家里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伯父了,他说可能是误会。可他们带着搜查令上门的,怎么可能是误会。这几天,我一直等着你主动说,可你一直都没说!”方子元把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那个堂哥李飞龙是做什么事的?”李雪晴说道:“他不是方园集团的老板吗?生意做得挺大的,前些日子我还听伯母说,他可能要去省城定居,说是在那里办事方便!”方子元睁开眼睛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李雪晴有些奇怪地说道:“我知道什么呀?”“你那堂哥还有一个名字,就是虎老大!”方子元接着把这几天来发生的事都说了,只不过隐瞒了他和宋玲玲喝咖啡,以及吴雅妮给他那张借条的事。李雪晴瞪大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方子元,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要不我去找伯父说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方子元说道:“你傻呀!要是你伯父能听你说,齐队长也不会带着搜查令,连招呼都不打就上门来了!”李雪晴急道:“那份资料已经遗失了,你说怎么办?”方子元说道:“那份资料固然重要,只怕这个时候,你伯父的目的不仅仅于此了!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我不懂,也不想知道。为了你和孩子,我只有按你堂哥说的去做!”官场上的厉害关系,方子元不懂,可李雪晴懂呀!她十分担心地说道:“听说省里的调查组明天就要走,调查组一走,市里的问题,肯定是市里的领导说了算。叶水养已经死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方子元说道:“这得去问你的伯父,你堂哥肯定是按他的意思去办的。这段时间你在单位里,可多留意些事。”这话不用方子元交代,李雪晴也知道该怎么做。夫妻俩商量了许久,也商量不出一个子午卯酉来。蛋糕肯定没有心思吃了,方子元洗过澡躺到床上,李雪晴偎依在他的怀中,用手撩拨着他。可他满脑子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根本提不起兴趣。最后为了安慰妻子,配合着来了一回。也许受情绪的影响太大,折腾了几分钟就完事,完全没有质量。夜已深,方子元看着怀中的妻子发出熟睡的声音,他根本没有睡意,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他觉得有必要和孟琼也谈一谈。那个女人,也许是问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