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

落下 最后一个字,泪水早巳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没有想到,生生死死的相恋,竟在一夜之间劳燕分飞了。 我拖着手提箱,疲惫不堪地走在深圳的大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看不清风吹来的方向,也不知道哪儿是我的出口,只听见刀郎在拼命地吼: “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任晚风吹乱我头发”……那种苍凉,那种孤独,直入骨髓。我是北方人,此刻,却站在南方的天空下,任海风吹乱我的头发。我也想吼,像刀郎那样撕心裂肺地吼,吼出我的郁闷,吼出我的心忧。但是,我却吼不出来,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噎得我泪流满面。来来往往的人流从我的身边穿梭而过,没稃人会留意我的存在,更没有人关心我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是的,我也说不清楚我要到哪里去……

20.
也许在某个黄昏的田野上,或者某个淫雨连绵的铁路旁,我会学着凡·高的样子,很笨拙地掏出一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或者很笨拙地伏到铁轨上,像多年前的海子一样,携带着自己的全部孤独走向另一个世界,却留下一团迷雾让后来的人去猜。
我的隔壁搬进了一位新邻居,这位新邻居是位诗人。在这个缺少诗意的年代里,没有一个诗人能靠诗真正养活自己,我不知道我的这位诗人邻居还有什么赖以生存的后续手段。
诗人的个头不高,长着胖乎乎的圆脸,戴着一副货真价实的近视眼镜,其邋遢程度与傲慢程度绝不亚于我。
他搬进后从没向我这个老住户打过任何招呼,我也没有主动向他问过什么,我们就像两条单行道,各自走着各自的路。忽一日,有两个青春女孩儿敲开了我的门,她们要找欧阳老师。我说这里没有欧阳老师。我又问他是搞什么的?女孩说是诗人,刚搬过来不久。我说你们到隔壁看看,隔壁是个新搬来的。两个女孩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很快,我就听到隔壁屋里传来了阵阵笑语声,我想,大概是她们找对了地方。
事后的一天,我从外面回来,他正坐在门口的小凳上抽烟,他主动地向我打招呼道:
“哥们儿,来抽支烟。”
“不会抽。”我摇了摇头。
“你是画画的?”
“是的,你呢?”
“写诗的。我叫欧阳雪中,你叫啥?”
“周风。你是刚来深圳?”
“是的。你呢?”
“也有好几年了。”
我说着就进了自己的屋。我不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的男人,即使他是我的邻居。
在深圳这座移民城市里,南来北往的人就像一条流动的河,每天都有无数个寻梦者踏进这片热土,又有无数个梦幻破灭者失望地离开这里。人生如梦,梦在无言中流走;世事有情,情在有缘时飘来。
一阵喧嚣过后,我的生活又复归平静。我的画儿得到社会的认可,这无疑给了我自信,同时也给了我创作的动力和压力。我觉得我不应该再这么平庸地过下去,我必须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才对得起关爱我的黄老先生,对得起关爱我的师长和朋友。我完成了黄老先生预定的画儿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潜心搞起了创作。在不为衣食发愁的前提下,我已有了一个更为具体和更为长远的计划,我打算集中一段时间,创作出一些精品,然后在深圳、广州、北京分别举办一次个人画展,从而更进一步地扩大自己的影响,在中国的画坛上争得一席之地。
无大志者成不了大器。
我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成名。
我要让那些真心关爱我的人不失望,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一提起我的名字,就为他们的曾经而忏悔懊悔去吧!
黄老先生和丁良分别看了我的几幅近期作品后,大为赞赏,说我的画儿已经超凡脱俗了,尤其是能从人物的表面,看到他的思想和灵魂。对他们的溢美之辞我自然能正确对待,我决不会由此而飘飘然起来。自从来深圳后,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我经历了失恋的痛苦,经历了无望的等待与煎熬,经历了生存的危机与磨难,还经受了朋友死亡带给我的打击。所有这些,都是我不愿接受的事实,但既然经历过了,它们就变成我创作的财富,我就会自然地把这些经历引发的思考融进我的绘画之中,我塑造的人物也因此越来越丰满了起来。
不知不觉到了深秋。
一个凄风苦雨的下午,我又想起了火火。事实上,我常常想起她,或在朋友聚会的餐桌上,或在血色的黄昏中,或在大街小巷,更多的是在漫漫的长夜中。我的脑海中每次闪现出火火的影子,我都会强迫自己不去想她,然而,这次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的影子从脑海里驱开,因为她就是在这样一个凄风苦雨的秋日下午从这儿离去的,她走了整整一年了。一年,漫长的一年!自从在世纪广场的停车场看到她的背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任何消息。
我不相信她就这样如彗星般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但是,残酷的现实又不得不使我在一次次的希望中又一次次失望。托尔斯泰说,人生最可怕的不是瘟疫、疾病,而是斗室中的孤独。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在这孤独的斗室中等她。
这天下午,一把粉红色的小伞透过雨雾进入到我的眼帘,我的心一下狂跳了起来,是她吗?是火火吗?
当小伞收落时,我看到一张俏丽的面孔,如浮在水面上的荷花,水灵娇嫩。张咪灿烂如花地笑着说:“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会冒雨前来看你?”
我高兴地说:“是啊,没想到。”
尽管她不是火火,我依然感到高兴,至少她的到来驱走了弥漫在我房间的孤独。
我们好长时间没有再接触了,她忙她的,我忙我的,偶尔也曾想起她,但那感觉就像翻阅一本与我无关的旧相册,并没有拨动起我的情弦。我想,我能如此冷静地对待她,足以说明我对她的尊重,否则,我早就把她引诱到床上了。
她的目光又一次被墙上挂着的那幅《回眸一瞥》攫了去,看了半天,缓缓地回过头来对我说:“我真羡慕她,也很妒忌她。羡慕她是因为有人一直在默默地爱着她,妒忌她是因为她已经走了,却还要占据着别人的心。”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我很傻,应该把她从记忆中彻底抹去,就像小时候为老师擦黑板一样,把那些过去的符号、记录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儿痕迹,然后再写上新的内容。但是,我却做不到。我不止一次地试图抹去她,结果都是徒劳的,记忆毕竟不是一盘磁带。”
她说:“正因为如此,你才是一个值得信赖、值得去爱的人。”
我说:“你其实并不了解我,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也是一个十分低级趣味的人。”
她突然“扑哧”笑了一下说:“你怎么不说你是一个有艺术才华的人,一个讨女孩喜欢的人,一个诚信而又讲情义的人?”
我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她说:“你就是这样的人,可你却总喜欢把自己贬得一塌糊涂。”
我笑着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陪我吃饭去吧,我已经饥肠辘辘了。”
我说的是真话,中午懒得出门,泡了一碗方便面,算凑合了一顿,到现在,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她说:“我不饿,你吃去吧,我给你收拾收拾屋子,好吗?”
她这样一说,我只好答应,我不能让她误会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就说:“给你带点什么吃的?”
她说:“我现在不饿,你别带了。”
我顺手撑起了她带来的那把粉红色小伞,在冒雨走出家门的刹那,心里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充实感。这是我搬到这里后第一次外出吃饭没锁门,我多少找到了一点家的感觉。是的,我应该成立一个家了,我不应该守候着那份无望,也不应该伤害那颗等待我的心。张咪没什么不好,她青春漂亮,活泼可爱,文化层次又高,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我不应该冷落她。
我刚冒出了这个想法,立刻又想,如果我走后火火来了怎么办?她一进门,看到一个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孩在为我收拾屋子,像女主人一样擦着桌子茶几,她会怎么看待?是很热情地同张咪闲聊着等我回来,还是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如果她看到挂在墙上的那幅《回眸一瞥》,又是作何感想?是责怪我侵犯了她的隐私权?还是为我一直默默地想念她而感动?那么张咪呢?张咪看到这个陌生的女人就是画中的那个女人会怎么想呢?是斥责她薄情寡义,还是像女主人一样为她沏茶让座把她气走?
我一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走进了餐馆,点了我爱吃的菜,要了我爱喝的青岛啤酒,还在想着,想着想着就感到心烦意乱起来。
也许我的性格决定了我永远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永远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人,最大的天敌就是想像力不够丰富;作为一个普通人,最大的天敌就是想像力太丰富了。在艺术创作中,我为我的想像力不够丰富而苦恼;在现实生活中,我又为我的想像力太丰富了而烦忧。丰富的想像力可以为艺术插上飞翔的翅膀,却也能将生活搞得像一团乱麻。
性格即命运,我已经预感到我的一生将会在孤独中度过。“当37岁的凡·高在奥维尔小镇外的麦田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笨拙地对准自己的腹部开了一枪时,他当然不知道,一个旷世奇才陨落了。”每当读到这段文字,我都会感动得热泪盈眶。也许在某个黄昏的田野上,或者某个淫雨连绵的铁路旁,我会学着凡·高的样子,很笨拙地掏出一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或者很笨拙地伏到铁轨上,像多年前的海子一样,携带着自己的全部孤独走向另一个世界,却留下一团迷雾让后来的人去猜。
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竟会如此之大,她完全改变了我的性格,甚至影响了我的一生。自从她离我而去之后,我的性格由原来的开朗、幽默、宽宏大量,变得孤僻、脆弱、乖戾,甚至多愁善感、反复无常,甚至还有些变态。
喝完酒,吃完饭,我为张咪买了一份盒饭,撑着小伞回家了。走的时候是一种心情,回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心情,我想,大概变态的人都像我这样吧。
一进门,张咪正撅着小屁股在为我洗衣服,再看屋里,已经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井然有序。我的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暖流,撞击得我差点落下泪来。
“回来啦?”她像一头惊恐的小鹿回头看了我一眼说。
我应了一声,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每当我回家晚了,火火总是很亲切地问“回来啦?”,但是,今天问我的不是火火,而是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像火火一样,像女主人关怀着外出回来的男主人一样。我背过身去,强忍住泪水,没有让它从我的眼里滚出来。
“看来,一个伟大的艺术家的成功,总要伴随着许多人生的缺憾。”她一边洗一边说,“你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也应该有个人来照顾你。”
我没有接她的话,我无法接。床上铺了新床单,换了新的被罩和枕巾,洗衣盆浮满了一层白色的肥皂泡,她的双手浸在盆中使劲地揉搓着。我说:“可能你从来没有用手洗过这么多的衣服,这是第一次吧?”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笑了一下说:“这是我第一次碰到这么脏的衣物。”
我心想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你来爱,你应该找个比我优秀的。但嘴上却说:“委屈你了,真是太委屈你了。”
她说:“没事儿,洗洗衣服可以锻炼身体。”
我拿过毛巾,蹲下身子,慢慢地捉住了她两只湿漉漉的小手,边帮她擦边说:“吃饭吧,我给你带来了盒饭,趁热吃了再洗,好吗?”
她盯着我说:“我这会儿不饿,等我洗完了再吃好不好?”
我看了她足有半分钟,终于松开了手。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说:“好久没有听到你吹埙了。”
我说:“我给你吹一曲好吗?”
她立刻高兴地说:“好,太好了。我第一次到你这儿来,就听到你在吹埙,真是太好听了,我在你的门外站了好长时间,一直等到你吹完我才敲门进来的。”
我拿过埙擦了擦,试了两下音,然后面壁而立,缓缓地吹了起来,吹的是《我等你》。我每次吹这支曲,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火火的影子,那大雪飞舞的清晨,我追逐着自行车飞跑;我躺在医院里,她守候在我的身旁;我站在寒风中的车站旁,她像一只小雀儿一样张开双臂扑到我的怀抱。我又仿佛看到她从黑色的奥迪车钻了出来;她在凄风苦雨的下午将我推倒在地上,冒着瓢泼大雨招手叫车;她在世纪广场的路口,钻进一辆白色的小车绝尘而去……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的成了我记忆深处一道道凄凉的风景线了吗?我不知道是这支《我等你》的韵律打动了我的心,还是我把伤感和等待都融进了曲中,埙声哀伤得如泣如诉,凄婉得令人心碎。
一曲终了,我仍紧紧地闭着眼,泪水将我的长发贴在了我的脸上。
少顷,张咪呆呆地问:“这个曲名叫什么?好像不是上次的那个?”
我说:“上次的那首叫《伤别离》,这首叫《我等你》。”
她喃喃地重复了两遍:“我等你?我等你!”
我没有再说什么,她也没有再问什么。这支曲子已表达了一切。
张咪洗完衣服后已经很晚了,在我的一再催促下,她才勉强吃了点饭,她说:“有酒吗?”
我拿出了两罐啤酒。
她说:“我想喝点白的。”
我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一瓶白酒。
我明显地感觉到张咪的情绪很不好,尤其是那支《我等你》吹完之后,仿佛有一层看不清的东西隔在我和她之间。
她倒了两杯,反客为主地端起杯子说:“来,为我的辛勤劳动而干杯!”
我举起杯笑着说:“这话应该是我说的,让你说出来我真惭愧!”
她“扑哧”一笑说:“你不说,我只好自己说了。喝了这杯酒,你再说一句更好的祝酒词,不就不惭愧了?”
干了杯中酒,我主动斟满了两杯,说:“谢谢你给了我一次主动赎罪的机会。”
她笑着说:“知道就好,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端起酒杯说:“衷心地感谢你对我的关心,来,干杯!”
她眯着笑眼说:“不行,这句祝酒词跟我说的意思差不多,应该说另外的意思。”
我拍了一下脑袋说:“我就是这个笨脑子,想不出好词儿,要不,你教教我?”
她说:“去你的,要是你们艺术家脑子笨,我们普通人就成了白痴了。”
我知道这小丫头要我说什么,我故意避开情感的话题,调侃道:“为周风同志的生前好友张咪小姐曾经故意刁难过周风干杯!”
她哈哈大笑着举起拳来打我,边打边说:“讨厌!你胡说些什么呀?什么生前好友,什么刁难?”
我躲过了粉拳,嘻皮笑脸地说:“这本来就是你逼的。”
她又举起粉拳:“好呀,你竟敢诬赖我?好像我是老刁婆,非要逼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似的。”
我立刻求饶道:“求求你收回拳头,我一看到你铁拳高举的样子心里就慌,那一拳砸下来,肯定有千斤之力,不把我砸成粉末才怪。”
她看了一眼自己还高举着的拳头,笑着说:“我是在为入党宣誓做准备,你以为是要打你呀?”说着收回拳头,一下子笑弯了腰。
经过一阵玩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我们又喝了一阵,我怕她喝多了不好回去,就收起酒瓶说:“好了,待会儿还得回去,别再喝了。”
她突然委屈地叫了起来:“什么?这么大的雨你还要把我赶回去?你的心真狠!”
我说:“好好好,你不怕身上生虱子就住在这里。”
至此我才清楚,这小东西早有预谋,我竟然浑然不觉地一步一步进入她早就设计好的小圈套。
她孩子般地笑着说:“我不怕,我不相信一个伟大的艺术家饲养的虱子能随便咬人?”
她话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我无奈地说:“既然你不怕,那你今天就住在这儿吧。”
她高兴地说:“好,求求你让我再喝一杯,就一杯,好不好?”
我实在无法拒绝她那孩子般的请求,就学着她的口吻说:“就一杯,说好了不能反悔。”
她点了点头。
我斟满了两杯,把酒瓶放到一边说:“来,祝我饲养的虱子不咬你,干杯!”
她天真地一笑说:“只要是你的虱子,咬了也没关系,我还巴不得它咬。”说完一饮而尽。
我也喝了杯中酒,假装咳嗽掩饰了这一敏感的话题。我知道,这小丫头已经爱上我了,就像我当年爱上火火一样。
爱,有时候能让人疯狂,让人不顾一切。我完全可以理解她,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她,因为我还没有做好重新去爱一个人的心理准备。我的心已完全被火火霸占了,我无法腾出一个空间让位于眼前的这个女孩,我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够,但至少现在还不能。
她睡在床上,我躺在破沙发上。
熄灭灯,我分明听到了她“”的脱衣声,不用看,我就知道她最多只保留了一条小小的内裤,戴没戴胸罩都很难说。她现在肯定就像一条光滑的美人鱼,乖巧地躺在我的小床上,我仿佛还闻到了一缕从她那里飘来的体香,那是一种令人敏感和心动的体香,是一种我渴望的也是久违的气息,撞击得我心旌荡漾,欲火中烧。
理智告诉我,必须克制住,克制住!如果我越不了这一关,那将对她对我都造成极大的伤害。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窗户,我尽量地岔开思路,来打发这煎熬的时光。
过了不知多久,她轻如蚊蝇般地说:“你在沙发上不觉得硌得难受?”
我假装睡着了,没有说话。
“周风,你别假装,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睡着。”她的声音又高了一点。
我偷偷地笑,还是没有出声。
她突然坐了起来:“是不是我鸠占鹊巢,惹你生气了?你要生气了,我就走,给你腾开,免得你不高兴。”
我也突然坐了起来,说:“没有,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乖乖地给我躺下。”
她“吃吃”地笑着说:“你不是假装得很好吗?怎么不装了?”
黑暗里,我看到她裹着毛巾被,像玉观音似的,就说:“好,我的小姑奶奶,我刚进入梦乡就被你打断了,你还说我假装,是不是太冤枉人啦?”
她继续“吃吃”地笑,笑了一会儿,轻柔地说:“我还不是心疼你嘛,看把你委屈的。要不……你就上来,我们……一块儿睡。”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热浪从小腹处涌遍了全身,我几乎语无伦次地说:“其实,这样挺好的,沙发上……其实也挺好的。”
她突然狠狠地说:“我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很下贱?你感到很恶心?”说完竟哽咽了起来。
我心里一慌,说:“不,不是的,张咪,我是怕伤害你,所以才……”
“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伤害我,是吗?”她哭着说:“我知道,你的心里始终装着另一个女人,我也想退出来,可是这几个月来,无论我怎样努力,就是忘不了你。我一想起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人照顾,一想起你的音容笑貌,我就忍不住想见到你,就想偎到你的怀里,带给你一丝温暖,可你……”张咪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怕伤害她,最终还是伤害了她。我想我应该哄哄她,就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哭,我真的就这么个德行,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她突然挡开了我的手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你走开,回到你的破沙发上去!”
我知道她让我走开,实际上是不让我走开,只要我一把揽住她,把她揽进我的怀里,任她痛痛快快地哭上几声,我们的关系将会发生质的变化。但是,我不需要质的变化。默默地退到沙发上,我沉重地说:“张咪,其实你还不了解,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绝对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那么纯洁。我跟一个陌生的女人有过一夜情,我还嫖过一次娼。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玩意儿,但是,我惟独对你尊重,我怕伤害你,你懂吗?”
“我不懂!周风,你也用不着贬低自己来宽慰我。即便退一步,你讲的都是真的,我难道还不如与你发生过一夜情的那个陌生女人吗?还不如你嫖过的那个鸡吗?我今天到你这里来,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想做一次你的女人,就一次,也许,到下月……”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
我说:“你下个月干什么去?”
她说:“与你无关,你就别问了。”我又听到了一阵“”的声音,接着,她打开了灯,我看到她已穿好衣服,脸上挂着泪痕。
我说:“你要干什么?”
她说:“回去!”
我说:“这么晚了,你疯了?”
她说:“我去找小丹,到小丹那里去。”
我起身去拦她,被她一把推开,随着一声门响,她被裹进了黑沉沉的雨夜中。
我立刻穿好衣服,抓起一把雨伞追了出去。
秋雨,连绵的秋雨。
为什么秋雨成了我永远的伤痛?一年前,火火在秋雨中离我而去;一年后,一个名叫张咪的女孩又在秋雨中离我而去,难道我在前世就与秋雨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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