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女匪

《关东女匪》主要内容简介三江城楼悬挂五颗人头,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第二章 夜入交通站 01
刘记杠房是老字号,清末在三江县城亮子里开张营业,最兴盛期在民国初年, 日伪时期被整顿,更名天意杠房,有人还叫刘记杠房。刘发宝的爷爷早年在白狼山里背大叶[1],父亲撮单棍[2],攒下了丰厚家业。刘家的香火到刘发宝这一辈上单细了,只他独生一人,用当地的话说“老哥一个”。
一大堆钱总要用它做点儿什么?刘发宝有机会去了一趟北京,闲逛到崇文门,第一次见到杠房,碰巧赶上应梨园一个名角的丧事,六十四人大杠、五半堂蟠伞出殡。
“办一个杠房!”
刘发宝回到三江,办起亮子里有史以来第一家杠房,再没有第二家。作为财东的刘发宝,业务并不熟悉,照惯例请了一位内行的人做掌柜,先后换了几茬掌柜的,现任掌柜的朱汉臣。
甩手掌柜的刘发宝,手也没闲着,整日端着一杆大烟枪,吞云吐雾,一首歌谣唱道:
千间房子万项地,
就怕没有好子弟。
骑快马,坐快车,
不抽大烟不算阔。
大烟真是淘气鬼,
纵然入瘾也不悔。
大烟斗,眼儿小,
万贯家财进去了。
钻人烟枪中殷实的家产,化成缕缕烟雾消散,还有三房老婆也钻人烟枪,她们飘然而去。只剩下天意杠房。朱汉臣劝他道:“掌柜的,您再抽铺子就要关门啦。”
“杀我,行,不抽不行。”刘发宝除了灯盘子和烟枪,认不得世上任何东西了。
劝阻不成,朱汉臣准备辞职离开杠房,刘发宝突然病倒,谁都不认得了,不会说话。给吃的就吃,不给吃的也不要,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皮包骨头像一具干尸。生命有时玻璃一样易碎,有时钢铁一样坚硬,大烟鬼创造了顽强生命奇迹,一直活着。
朱汉臣继续做掌柜的,没走的原因,杠房成为抗联的交通站。杠房掌柜的身份做掩护,收集、传送出大量的情报。 日本投降后,他很快与中共西满分局联络上,得到指示,继续在亮子里潜伏。
夜晚,亮子里很静,没有一盏街灯,临街买卖店铺泄出的煤油灯光,幽幽鬼火一样跳跃。
有一家门前挂几盏纱灯,是最明亮的地方。灯笼上赫然三个大字―新乐堂,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
三名东北人民自治军的侦察员,迅速从门前走过,去杠房必路经此地。
“跟我来!”朱汉臣等在大门前,带他们来到后院。
杠房的后院有两趟瓦房,院墙很高显得严实。他们进到一个堂屋,带有里间,炕上放置三床被褥。
“你们住在这里,很肃静。”朱汉臣说。
康国志将同来的侦察员介绍给朱汉臣,寒暄后他问另趟房子道:“住着什么人?”
偌大一趟房子,掌柜的刘发宝一个人住,还有一个保姆伺候他,保姆是个四十多岁的乡下女人。
“他没家眷?”
“都抽光啦。”朱汉臣说。
侦察员迷惑,什么是抽光?
“刘发宝抽大烟,万贯家产抽光,祖宅变现买鸦片,妻子典给他人,只剩下这个铺子。”朱汉臣啃然叹道,“如果不是得病,恐怕连这个杠房也抽进去。”
“现在他……”
“活死人。”朱汉臣讲了刘发宝的状况。
不用担心刘发宝了,他在这个院子里跟没在院子里一样,干尸不会构成威胁。
“那个保姆?”
“老实巴交的乡下女人。”朱汉臣说。
“还有什么人住后院?”侦察员问。
“我们的交通员王瑞森,他当了事的先生[3]。”朱汉臣说,“还有两人看门市,人都可靠,一般不到后院来。”
杠房后院情况清楚了,环境比较理想。侦察员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我们来……”康国志讲了任务,最后说,“首先要清楚几位同志牺牲的真相。”
“我叫王瑞森过来,他知道一些,向你们介绍。”朱汉臣说。
一身了事先生的装束,王瑞森来到侦察员面前,外人眼里他就是杠房的老板。
“瑞森,他们是……”朱汉臣介绍道。
大家相互认识。
“我到过你们军区。”王瑞森说。五位牺牲者的头颅挂在城门楼的情报就是他送出的。
“你送的情报?”侦察员问。
“是!”
“我们谈谈……”康国志说。
驻守亮子里的113团巡逻队和警察队抓的人,夜晚抓来的人直接押在团部。
“我从警察局长方面得到的消息。”王瑞森说。
三江警察局长安凤阁是个神秘人物,一棵墙头草,伪满洲国他做三江警察局长,按道理,伪满洲国倒台了,他属于“汉奸”之列,不枪毙就算幸运了。不知他使用了什么变身术,非但未遭清洗,还继任新成立的三江警察局长,奥秘在哪里呢?凡事都有个根由,民间传说种种,较为可信的说法两种:伪满三江县府存有大量黄金, 日本人撤离时没来得及带走,落到安凤阁手里,国民党军队开进亮子里,他用这些金子贿赂113团俞团长,因此没受到丝毫制裁,继续当警察局长。另一种说法,俞团长是安凤阁的亲戚,得到重用自然而然。
究竟是什么原因,猫腻的事永远发生着,谁也挡不了。几百年来揭不开的谜比比皆是。我们先不说安凤阁诡秘升迁,当上局长总归是事实,三江百姓不得不接受新的警察局长的统治。
一天,萧大炮来杠房,王瑞森认识萧大炮,他是安凤阁的亲信,警察局的一名科长。
“萧科长,这阵子忙什么?”王瑞森接待来客,可不认为他来谈什么业务,倒不是警察家不死人,身为了事的王瑞森掌握着三江有权人有钱人家的老爷子、老太太情况,杠房吃的就是富人。俗语道:不怕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不是吗,富人舍得在死人身上花钱,也花得起钱办大葬礼。小门小户出殡,用穿心杠(二人抬)、牛头杠(三人抬),这怎能与六十人杠比呢?[4]可萧大炮没有父母啊!
“我来看材讲杠。”萧大炮说。
“噢,谁?”
“四凤。”
四凤,全名徐四凤,亮子里很有名的女子,她是警察局长安凤阁的相好,那个时代还没有人使用情妇一词。几十年后,有个叫徐大辉的小子写了本书《末日大烟枪》[5],讲述了四凤的故事。书的结尾有段文字:
据说,鸦片的香味在白狼山飘荡数日,甚至有人看见烟鬼们跑来闻味,还有的说数只松狗子(貂)由此染上烟瘾,到大烟地偷吃大烟,这都是后来的传说。有三件事是真实的:徐德富装大烟浆的瓷缸装满炸药,他和管家身上绑满炸药,炸毁了鸦片仓库;三江县日本宪兵队长林田数马剖腹自杀谢罪;第三件事更具悲剧色彩,满洲国倒台那年秋天,四凤被愤怒的人们用琉角嘴烟枪活活刨死。
“白婴粟烟馆的经理四凤?”王瑞森明知故问道。
“就是她。”
“给大烟枪刨死的哟!”王瑞森说。
“谁说不是,挺惨。”萧大炮想的内容复杂,他惋惜道,“白瞎小模样啦!”
四凤的美丽是公认的。她像一朵婴粟花一样在三江绽放多年。人们对大烟害人的愤怒一古脑地冲她发泄,活活给刨死。有个疑问了,安凤阁咋不管?谁眼睁睁看人刨四凤无动于衷都正常,唯有安凤阁不管不正常。白婴粟烟馆是官办的烟馆,真正的老板是警察局长安凤阁,没有他就没有这家烟馆。那个时代开大烟馆、妓院,没有警察做插杆儿(撑腰的人)不成。至少安凤阁是四凤的插杆儿。
当四凤生命遇到危险,他为什么不伸手解救?也许,满洲国刚倒台,他面临被指控为汉奸遭清算,才不敢伸头搭救。或许,他为保全自己,不愿惹民怨之火烧身。四凤人已死,再猜测没什么意义。
“我们局长打算重硷她。”萧大炮说。
重硷,杠房欢迎。
“你开好‘杠单”给我送过去。”萧大炮说。
“哎,我送过去。”王瑞森望着顾客,意思是送到哪里?起码不是安家吧。
“警察局,交给我。”萧大炮说。
萧大炮走后,王瑞森来到后院,对朱汉臣说:“警察局的人来订活儿讲杠。”
“谁来的?”
“萧大炮。”
萧大炮是安凤阁的亲信,也是交通站拟接近的目标,获得警察局内部的情报很重要,可掌握敌伪的新动向。
朱汉臣问:“什么人出殡?”
“四凤,白婴粟烟馆经理。”
安凤阁为四凤办丧礼没人觉得奇怪,他们的关系决定警察局长这么做。朱汉臣说:“这是极好接近萧大炮的机会,喂掩子(预施恩惠)。”
萧大炮有逛道(逛窑子)的癖好。住局(漂客在妓院过夜)拉铺(现缥)需要钱,他手头经常拮据。投其所好,送钱给他。
王瑞森说萧大炮要一个杠单,开好后让我送过去,正好趁此下掩子。
“好,我来开杠单。”朱汉臣说。
王瑞森接过杠单,说:“我马上给萧大炮送过去。”
“他让你送到哪儿?”朱汉臣问。
“警察局。”
“正好我们要进警察局,哪里寻得到这样好理由。”朱汉臣说,“带上二十块大洋,以他为我们拉活儿酬劳。”
“我去办。”
王瑞森来到警察局,警察着装有了变化。旗杆上的伪满五色旗[6]换上了青天白日旗。
“站住,干什么?”门岗警察拦人道。
王瑞森说找人,找萧大炮科长。
“进去吧!”警察盘问清楚王瑞森的身份后放行。
萧大炮在自己办公室内看杠单,惊讶道:
“咦!出殡这么复杂啊!”
“安局长的事,我们积极、加细办理。”王瑞森接着说道,“你去定活儿,我借条腿跑。”
“嗯,我感觉出来啦。”萧大炮道。
王瑞森掏出二十块大洋放在萧大炮面前,套近乎道:“萧科长,打壶酒喝。”
二十块大洋很沉。在萧大炮的眼里,价值是二十次,住局一夜一块大洋。酒他不沽嘴唇,不会用它去装酒,窑姐的肚皮比酒受用。他假惺惺推辞,说:
“这钱我怎么能要呢,无功不受禄嘛!”
“收下,收下!跟我外道啥。”王瑞森说,“你为我们拉这样大一桩买卖,算跑道钱。”
“嘿!那我……我,噢,多谢!”萧大炮收起钱,脸上的笑纹顿然多起来,说,“我也是第一办这事,哪儿做得不好,你多指点。局长的事,一丁点儿错不能出。”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