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农贸市场张景云接到刘国强电话,请他中午赶来东方山庄吃饭,他编个理由谢绝。雅阁轿车停下,丛天霞对迎上前来的丛天舒说:“姐,我总想看看你的办公环境,没实现。”“哟,这有什么难的,先不进餐厅,跟我到办公室去看一眼嘛。”姐姐说。刘国强响应不热烈,木然地站在一边。“走啊,国强。”丛天霞催促道。山庄经理室,丛天霞坐在老板台前感觉,说:“我坐坐姐的宝座,当一次经理……”她拿腔作调,逗得刘国强、丛天舒发笑。“天霞总想当经理。”他说。“姐,你的位置真令人羡慕。”桌子上的电话响起,丛天霞拿起听筒递给姐姐。“我是天舒……手机放在家里没带……好吧,我马上过去。”“天霞我们走吧,大姐有事。”刘国强说。“总公司让我们去一趟,开个会。不巧,今天陪不了你们。”丛天舒歉意道。“偏偏这个时候开会、有事……”丛天霞嘟哝道。“鹿血膏我安排好了,你俩去吃吧。接我的车快到了,不陪你们俩了。”丛天舒说。这一天与张景云的表现水煮黑鱼片有关的重要人物丛天舒很忙,意味着他的计划有落空的危险,换句话说,天舒可能受冲击吃不上水煮黑鱼片。张景云腰扎围裙下厨,在菜坏上收拾鱼。“叔,气球。”张二多玩鱼泡道。“二多,那不是气球,是气泡。”张景云说。小侄子眨巴眼睛,问:“鱼为什么长气泡?叔我长气泡吗?”张景云将改好刀的鱼段放入锅中,说:“鱼长泡泡,鱼要在江河湖海里上浮下沉啊!”张二多天真地说:“我也要长泡泡,游水……”做鱼的油烟跑进里屋,父亲闻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张母问:“景云你锅里做的什么,这么呛人?”“水煮鱼片。”“我说这么辣,看把你爸呛的。”张母给老伴捶背,“忘了跟景云说你怕呛,他放了辣椒。”“水煮鱼片不搁辣椒咋成……”张建国说。推开厨房窗户,调小炉灶的火苗,张景云拉上侄子离开厨房,说:“等妈妈回来,我们就吃鱼喽!”罗氏布业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丛天舒说:“徐颖完全变个人似的,为我们争利益,她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何止一百八十度,是三百六十度。机器设备作价,库存纱锭……都低价给我们。”朱刚笑得得意。“是吗?!”“天舒,我们赚啦,赚了个沟满壕平。天舒,你也算迈进罗氏布业半个门槛,应该对罗氏布业的经营内幕有所了解,我告诉你吧……都对你说了,这可是罗氏布业的核心机密。除了公司几个高管,没人知道的。”“我刚踏入半个门榲,算是荣幸。”“听我解释为什么说你踏人半个门槛,罗氏布业是个庞大的集团,养鹿只是其中一项业务……天舒,你千万别误会,这样说绝没拿你当外人。”半个门槛也好,一个门槛也罢,不想进人集团更深,丛天舒这样想。“天舒,”朱刚将一叠钱塞给她,“送二多人幼儿园,需要花费。”“你这样帮助,我真不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嘛。噢,时候不早了,走天舒,我们去吃曼波鱼。”“今天晚上,我得回家。”她说。“哦,不方便?”丛天舒又改变了主意,说:“没事儿。”“有人特地请你?”他问。“谁请我?”“徐颖,”他说,“她让我通知你,一起吃晚饭。”酒店雅间一桌子海鲜,服务员端上曼波鱼。徐颖使用公筷夹鱼,放在丛天舒的盘子里。“谢谢!”丛天舒吃到美味,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天舒,全家人等你回来吃饭。她望眼徐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二位,家里有点儿事,我失陪啦。”“特别急吗?”朱刚问。“我得回去,你们慢用。”丛天舒离开酒店。徐颖疑心丛天舒突然离席,是不是因为自己呀“怎么会因为你?她家的事情很多。”朱刚说。“你们俩是老同学,旧情再续……”“哦,你也这么看?”桌子放好,端上碗筷,餐具极富诱惑,傻子首先受不了,张景锁嚷着:“吃鱼,哥吃鱼!”“等嫂子回来,嫂子爱吃水煮鱼片。”张景云哄弟弟道。张景锁安静一会儿,他对嫂子很有感情,说等她回来吃鱼他能等,但是忍耐的时间不长,食物的诱惑太大了,他说:“哥我饿啦。”“我给你盛块儿鱼,你先垫巴垫巴。”张景云想出解决办法。“天舒回来一起吃!”张母阻拦道,“把菜弄得乱七八糟的,也不好看。”“景锁饿了,吃吧。”张景云说。“挺一会儿。”张母说。张家人继续等下去,张二多在奶奶怀里昏昏欲睡;张景锁目光向厨房投射,鼻子深吸着香味,吞咽着口水。张景云不时看墙壁上的石英钟,时针指向九点三十分,他说:“要不咱们先吃吧,菜都凉啦。”“再等等,景云,打电话问问天舒。”父亲说。张景云给她重发一次短信,过会儿门响动,张景锁喊叫:“嫂子!”孙子张二多从奶奶怀里惊醒下地,跑向饭桌子:“吃鱼,妈回来吃鱼。”“吃鱼,吃鱼。”张景锁拉嫂子到饭桌前。张母注视丛天舒穿的新裙子。“天舒你顶爱吃的黑鱼,尝尝我做的水煮鱼片,肯定不比饭馆的差。”张景云兴奋地说。一家人围坐,开餐。张景锁、张一多、张二多夹鱼吃,很香。张景云夹一片鱼放入丛天舒的碗里,父母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的脸上。她送人口中一小块,大呼大叫道:“一股柴油味儿,太难闻了!”公公怔住,送到嘴边的筷子停滞。“景云,”丛天舒放下筷子,捂着嘴离桌道:“你从哪儿弄来的死鱼……”张建国撂下脸,对张母狮吼:“去把它倒掉!”倒掉菜,张母犹豫着,家里很少吃鱼,经济条件决定吃不起鱼,差不多有几个月没闻到鱼腥了。“你没听见?倒掉!”张建国愤怒道。老伴的脾气她清楚,叫倒你就倒,不然摇着轮椅自己去倒,张母端起盛鱼的盆子,没走几步,傻儿子冲上来抢夺:“妈我吃鱼,鱼……”啪!张建国一巴掌抡向傻儿子,训斥道:“有味能吃吗?”傻儿子捂脸哇哇大哭,张景云把弟弟揽在怀里,默默无语。张母端鱼进厨房,倒掉舍不得,偷偷捞出鱼片留下,藏进碗橱里,回到饭厅,碗筷堆在桌子上,桌旁空无一人。张景云来到天舒房间,她靠坐在床头上,脸冷冰冰,他把钱放在床头柜上,说:“挖地沟结算了,一共三百二十元,买了条鱼,还剩下三百元,二多人园费……”“你收起来吧,钱有啦。”她说。“几千元都凑齐啦?”“入园费解决了。景云,跟你商量一件事。”“说吧,天舒。”丛天舒犹豫了一阵,说:“明晚你搬过来吧。”“明晚?”张景云一愣。她坚定地道:“明晚。”“是不是跟爸妈说一下?”他试探性地问。“我去说。”丛天舒说。猜想丛天舒突然决定结婚的日子原因没什么意义,这是张家人关心的事情结局。她同公婆谈了,就明天结婚。“操办一下吧!”公公说。“咱们全家吃一顿饭就成了。”她坚持简办,简到极限。“亲朋好友请几个……”“不请了,天霞、天飞都不请啦。”她说。对于这样不声不响的婚礼,两位老人觉得别扭,总不像那么回事,可儿媳的决定谁修改得了。今天跟你招呼,明天就结婚,相当于突然袭击,想做什么都来不及。“结婚是大事,有蔫巴悄儿办的吗?”张母说。“唉,都决定了,照他们的意愿办吧。”张建国无可奈何地说,他比老伴先想通一步,什么常理呀?嫂子嫁小叔子本来超了常理,就超常理到底吧,也没什么不好,以后过的是他们俩人的日子,只要他们好好过,婚礼操不操办何妨,他想得周到,说,“准备点儿改口钱“叫啥(称呼〉没变,她仍然是你儿媳妇,也不改口。”张母说。“过去是大儿子媳妇,现今是二儿子媳妇,一样吗?”张建国叫起真来,“一多要管景云叫爸。”她听出老伴语调的几分凄凉,大儿子景山没了,小小的年纪啊!妻子再嫁给二儿子,喜事,他高兴不起来,痛惜和怀念掺和进这几句话里。“景云腰里没有钱,孩子改口管他叫爸爸,总要表示表示。”张建国说。“我给他准备。”张母说。“明天吃饭你控制点儿,别提景山。”他嘱咐道。“给景山上上坟,给他报个信儿。”“别整啦,他们俩咋安排咋是。”张建国觉得此时此景提景山不合适,人都不在,世间的事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妻子再嫁天经地义,不嫁景云,也要嫁别人。一整天里,张家全在挪床,丛天舒坚持新房选择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多、二多的床搬出,去向是一多到景云原来的房间,将来是小哥俩的房间,眼下二多年纪小,暂跟爷爷奶奶一起住。“搬家,搬家!”傻子景锁不知咋回事,帮着抬床,他见母亲将一个大红喜字贴在嫂子门上,瞅了一会儿觉得好看,嚷着:“妈,给我贴一个。”“景锁,听妈跟你说……”母亲对傻儿子讲解一番,直到他明白不再要贴喜字为止。结婚,他部分理解,想起游戏时的歌谣,跟二多对坐客厅里,一送一拉念道:洞房陈设简单,一张双人床,拉大锯,扯大锻,老爷门口唱大戏。接闺女,请女婿,小外甥,也带去,问你愿意不愿意。被子很新。开始他们一个床上,一个椅子上分坐着,沉默良久。“上床吧!”床上的她说。他起身,爬上床。“上来吧!”她说。创伦理小说第十二章张景云慢慢起床,丛天舒仍然睡着,他轻手轻脚走出来,直接进厨房。“起这么早,没多睡一会儿。”张母说,她在厨房做早餐。“妈,我做吧。”他说。“我都做好啦。”“妈,我今天去刷油漆。”张景云说,“先送一多去上学。”“好,你把一多叫起来,小点儿声别把二多吵醒。”三江市的夏天满街的树木味道,经常刮的南风把白狼山的植物气息送进城市。张景云拿着书包,送张一多上学,向公交车站走。“终于啦。”张一多喜悦道。“什么?”“你给我当爸爸。”被不明真相的天真孩子叫爸爸的人掩饰着内心的苦楚,一股致命的火药从铁器里喷出,痛疚跟随他几年,一生一世都解不脱。“爸!”他望着侄子,嘴唇哆嗦一下,勉强答应:“哎!”“明天开家长会,你和妈俩谁来参加?”张一多问。“你妈哪有时间,我来开。”孩子雀跃道:“太好啦,爸一定来!”时间对丛天舒不是金子,却是什么事,就是说时间给忙不完的事占据。班上今天稍稍清闲些,她给妹妹接走,驾驶新车的丛天霞兴致勃勃。“天霞,你带我去哪儿?”“陪同新娘洗奶浴。”“贫嘴!洗奶浴,太浪费了吧,天霞你皮肤细嫩,还用洗奶浴?”丛天舒结婚二十几天,也算新娘子。“越是皮肤好越要加倍呵护,牛奶十分营养皮肤。”丛天舒轻叹口气,默默低下了头。“怎么啦,大姐?”蓦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妈常说她从小喜欢牛奶,经常喝爸涮奶瓶的水。丛天舒感慨万千道:“那会儿咱家的日子……”“饥寒交迫。”丛天霞说。丛家日子清苦,饥寒交迫那倒不是。父亲在翻砂厂干活,体力消耗太大,母亲给父亲吃小灶,每天喝一斤牛奶,熬牛奶的香味馋得姐妹直流口水。丛天舒无限感慨:如今天霞都用牛奶洗澡啦,总归嫁对了人,假如你嫁错人,还能用牛奶洗澡吗?她说:“说来不怕你笑话,每次涮二多喝奶的瓶子,你姐夫都舍不得倒掉,全喝了。”“哪个姐夫?”“还能是哪位,冰箱冻自来水,还美其名曰:景云牌矿泉水。”“姐夫真逗,他挺会过日子。”“老是算计口袋里的钱,即使一分钱掰八瓣花,口袋里也只有一分钱,得想办法去挣钱,填鼓口袋再研究花法。”“大姐,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你跟朱刚分手啦?”丛天舒愕然,“天霞,你也这样认为?”“难道你俩……”“没有什么难道,我们是老同学,友谊纯洁。”大概这样说鬼都不会相信,现实生活、影视作品里比比皆是丛天舒跟朱刚,大款和美女成为一种组合,各有所需不言而喻。所以妹妹不信,但是她还是举出了不信的人:“景云姐夫也这样认为?”“我们从来没谈过这个话题,他一天到晚在街上劳动累死累活,回家话都很少说。”不交流有两种情况,要么知道不说,要么干脆不知道。丛天霞坚信是前者,他们现在是夫妻,一方允许另一方有婚外情,生活中不乏其例。繁重的劳动能够减少烦恼,张景云是否如天霞揣度的知道妻子跟她的同学关系密切,而态度宽容?目前尚难定论。他确实劳动很繁重,此刻人便吊在过街天桥上,他手持刷子,正在漆广告牌,车辆水一样不断从下面驶过。刷子探进桶中蘸油漆,刷向广告牌高一些的地方,他手一抖刷子从手中脱落掉下去,落在一辆经过的宝马车上,溅污了机盖子。张景云顿时吓呆了。“喂!刷油漆那个师傅,你下来!”宝马车靠边停下来,司机气呼呼地跑过来大喊大叫。惹了祸的张景云慢吞吞地从天桥上下来,胆战心惊地走近司机。“你看看,油漆弄脏了车,咋办吧?”司机问道。“对不起师傅,我擦……”“你擦?这是什么车你知道吗?宝马,宝马啊。苍蝇朝上拉泡屎都影响美观,更何况你弄上油漆?”张景云仍在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司机的手机响,他接听:“哎,出点事儿,朱总,我立马就赶到。”张景云瞥眼宝马车,不由得一怔。“我还有事,”司机不能放过他,命令道,“上车!回我们公司解决去。”“师傅,您……”张景云不肯上车,被司机推搡上车。罗氏布业公司院子里有很多雕塑,洗完奶浴的丛天舒和朱刚站在一雕塑前等车去见客户,乳香还在她身上散发,柔亮的头发瀑在身上……朱刚给他的司机打完电话,说:“车马上过来。”“客户刚下飞机,进宾馆没喘口气就要谈业务?”丛天舒说。“时间的概念上我们无法与南方人相比……司机怎么搞的,车还没到?”她远远看见车,说:“来啦!”宝马车在朱刚、丛天舒面前停住,司机从车上扯拽下来张景云,朱刚、丛天舒同时一愣。“他在过街天桥刷油漆,谁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失手弄脏了我们的车……”司机说。丛天舒显得十分遮尬。“胡咧咧什么?”朱刚缓过神来,训斥司机,“他怎么能故意呢?你知道他是谁吗?”司机睁大眼睛道:“不知道。”“朱总!”丛天舒不让他说明。朱刚领悟,命司机道:“你从哪儿拉他来,送他回哪儿去。然后,你自己去找个修理部擦车,此事与他无关。”“谢谢朱总。”张景云红着脸说。司机拉走张景云。“真对不起,老同学。”丛天舒愧疚地说。朱刚安慰她道:“没什么,这事天舒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今天回来这么早?”张母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问。“活儿干完啦,收工早。”张景云隐瞒实情道。她发觉儿子的神情不对,仔细追问:“景云,你愁眉苦脸的,心里准有事儿。”“出什么事啦,景云?”父亲问。为不使二位老人担心,张景云说了实话:“我刷过街天桥的广告牌时,手一抖刷子掉下去,掉在一辆经过的轿车上,广告公司解雇了我。”“丢了刷油漆的活儿,再找别的活儿干。”张母宽慰道。“也倒霉,弄脏的偏偏是天舒顶头上司,朱刚的宝马车。”“他难为你啦?”父亲问。“没有,关键是天舒在场,天舒是死要面子的人……”门响,张景云打住话头。丛天舒进屋,冲着张景云就发火:“景云你添彩啦,弄脏了人家的车,丢尽我的脸!”张景云解释:绳子拴吊我的时间长了,胳膊发麻才失手掉了刷子……“这是砸在朱总的车子上,换个人让你赔,你赔得起吗?景云,你能干就出去干,干不了就呆在家,大不了我养个残疾人。”“天舒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景云拼命在外面做苦力,辛辛苦苦地你不体贴不疼他也罢了,还说这种伤人的话,对吗?”张母不让了,责备儿媳妇。“你儿子做出丢我脸面的事,当老的不管,反倒指责我,这公平?”眼泪在张母眼眶打几转,她说:“人得讲良心啊!天舒你还想让景云对你咋样?为了你……”“妈!”张景云拦着不让母亲说,老人心里积着太多的抱怨,泄出来恐怕要淹掉张家。丛天舒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向外走:“我不对,都是我不对。”“天舒……”张景云拦没拦住,她跑出门去。张母擦眼泪,说:“结婚才这么几天,就瞧不起景云,以后日子还咋过?不行趁早……”哪有舌头碰不到牙的?吵几句什么瞧起瞧不起的。全家生活主要靠天舒一个人挣钱维持,难免烦恼发点牢骚,在外边遇到不顺心的事,回家发点脾气也可以理解的。张建国这样说。“她们俩的感情一天不如一天,说到底,还不是天舒嫌景云没了工作挣不到钱。可是景云咋丢的工作又蹲了大狱,还不是弄钱为她治病,人怎能这样没良心?”张母说。张建国说景云真心实意地对天舒好,能眼睁睁看她因没钱治病死去吗“好心好意,结果呢?冰凉啊!”“骂了景云几句,就凉啦,还冰凉,言过其实。”“不信,走着瞧吧!”“你还是往亮处看吧,自从他俩在一起,你瞧一多、二多,他们多高兴。”“只怕好景不长啊!”张母忧心忡忡,说,“这又跑出去……”受了委屈的女人最可能去的地方是她心仪的男友处,你肯定猜到了,朱刚带她到老地方一一忘情水酒家。丛天舒十分委屈,哭泣。“你哭吧,哭出来心里好受些。”朱刚说。“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丛天舒凝望着他,问:“朱刚,你爱我吗?”朱刚苦笑,青年的梦想时期,他渴望听到这样的问题但始终没听到,时间飞去十几年,许多东西都带走了,剩下只是藏起来的些许相思……他反问:“你说呢?”“爱我就救我出火坑吧!”她恳求道。“你不爱景云?”“我真的说不出来爱,还是不爱。”丛天舒直白道。“不确定,那你们俩……”“传说他哥落海,几年杳无音信……他追求我,我答应嫁给他,他为我治病坐了三年牢。朱刚你说我不这样做,人们怎么看我,忘恩负义?朱刚,只有你能拯救我!”“难道你不喜欢我们这种状态?”“谁会相信我们之间没什么事,社会上风言风语怎么说我们啊!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做这么多,却没有一丝企图,说来没人会相信。你替我背黑锅。”“谁愿说谁说去,我们之间怎样我们自己清楚。天舒,我背黑锅我情愿!我们是同学,还有我心中珍藏对你的爱。天舒,我觉得这样更美好。”“我的心很乱,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一个人住一段,好好想想,我怎么啦。”她说。“也好,我家有一套房子闲着。”他将一把钥匙放在她面前,“我俩一起看的翠亨花园那套别墅,我和罗薇买了下来了,给你钥匙。”丛天舒望着钥匙,心情有些复杂。“装修后始终空着没入住,你愿意什么时候去别墅,就什么时候去。”他省略了下面的话:罗薇在国外,你安心住着。颗霁!辑璧几个人龠有了。样顺着墙边倒弟云仍然端霉今无患沟声嘉票,丛天舒抓起钥匙,放进坤包里,问:“有花吗?”“你喜欢花,我带你去花卉市场买一些。”“不用,我只要一盆月季。”她说,“我自己去买。”月季花是再普通不过的花丼,但对丛天舒似乎很重要,拿到别墅钥匙当天她就跑去买花。她抱一盆开放着的月季花走出花卉市场,在街口等待出租车。月季花盆放在马路边,风摇曳月季花,对面开来辆出租车,司机正是丛天飞。他说:“大姐,你买花呀?上车,我送你。”“我不坐车,还要去对面的商场买点东西,忙你的去吧。”“大姐,你跟姐夫吵架了?”他问。“没有。”她否认道。“姐夫刚出狱,一时半晌难找到好活儿,日子苦是苦了点,穷不生根富不长苗,你们携起手,哪有过不去的山,哪有蹚不过的河啊!”“谁受罪谁知道哇!你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夫唱妇随,挺好的嘛!”弟弟说。“天飞啊,你还没娶妻生子,知道什么。”“景云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深爱你的男人。”“如今心地善良值几个钱?心地善良当不成钱花,当不了日子过!”丛天舒跑出张家,我们姑且不用“离家出走”一词,柔和一些说她几日没有回家,张家的日子受到怎样的影响不说,总之得过下去。张景云站在挂历前看日子,一只用线绳拴的圆珠笔挡住视线,他移动一下,继续看。张二多穿上一身薪新的衣服。“二多,”张母嘱咐孙子道,“在幼儿园听老师阿姨的话,撒尿举手叫老师,别尿了裤子。”“我想奶奶。”张二多依依不舍地说。“周天奶奶去接你,接你来家。”张母说。张二多跑到挂历下,踩着小板発,摘挂历。“二多你干什么?”张景云问。孙子摘下挂历,拿到张母面前,说:“奶奶,你在星期天上画圈。画呀,红字的地方,奶奶见着红圈就去接我。”“哎,哎。”张母画着,答应着。傻子张景锁一旁看着,羡慕的眼光。张景云将一个新书包挎在张二多的肩膀上,他很像一个小学生了。在奶奶的眼里,孙子真精神,像个大学生。“哥,我也上学。”张景锁眼热,拉下张景云的衣角渴求说。哥哥转身望弟弟,心情沉重,什么也没说,摸摸他的头。“二多和爸爸走吧。”张母催道,她想让孙子快点走,怕傻子深闹下去收不了场。“走吧,二多。”张景云牵着小侄子的手。“爷爷再见,奶奶再见,小叔再见!”张二多一一道别。张景锁一直跟到门口,直到关上门,他搬只凳子,透过厨房的窗玻璃,追寻他们远去。父母一齐望傻儿子,张母说:“看二多入幼儿园,景锁着急了。”“头拱地也一定送景锁去上学。”父亲说。丛天舒在翠亨花园别墅待了五天,白天去山庄上班,准确说只在这里住了四夜。朱刚将钥匙拍在自己手里,她梦想开始:夜间有人叩门,不问是谁给他开门。梦想总归是梦想,离现实却十分遥远。一夜,两夜,三夜……没人叩门,空荡荡的大房子她倍觉孤独,那张床一人睡显得太大。她睡不着便俯在窗台眺望窗外,城市灯火在霏霏细雨中闪烁不定。“明晚回家。”她失望后决定。临走,她给月季浇足水。丛天舒回来,张家生活如水面的涟漪消失,一切恢复原样。一根粗糙的手指在挂历上划动,又一根手指加人,两根手指在挂历上划动。“后天接二多来家。”张母手指红圈说。“后天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天舒在家,上周二多回来没见着他妈,抹着眼泪回幼儿园的,看着揪心。”张建国说。“天舒说工作忙,鹿要产崽,她脱不开身。我寻思她不愿回家,是不是因为我说她,记了仇。”“不会吧,你哈脾气天舒知道,能太在意?”张母这些天就想问问景云,他们两口子到底咋样了。一转念,还是不问。景云起早贪黑外出干活,人累瘦了一圈。好些日子没听到他们吵架,也许和好了。但愿如此,就怕是……她说:“那天电视里咋说?家庭冷……冷战?”“什么冷战?叫冷暴力。”“不打不闹,比打闹还厉害!他们两口子可别冷暴力,那样的话,还不如打闹的好。”她说。“你就少胡思乱想,去买鸡肝,景云这几天在垃圾填埋场干活儿,活儿累,他喜欢吃炒鸡肝,给他增加些营养。”父亲说。潇潇落雨,郊外的垃圾填埋场一辆铲车推垃圾,几个人挤在一起避雨,张景云挖垃圾,雨水淋透他的衣服。垃圾场负责人走过来,说:“张景云,你都成落汤鸡了,快避避雨……”“我把活儿干完。”张景云说。“别干了,工钱我一分也不少给你,回家吧,明天再来。”垃圾场负责人说。张景云继续干活,直到干完,骑着摩托车,顶着风雨离开垃圾场。夜晚,丛天舒躺在床上,张景云爬上床。她闻到一种气味,皱眉头:“什么味儿’像烂白菜。”张景云抻拽衬衣,闻了闻。“景云你带回垃圾场的邪味儿了……”张景云呆坐在床上。“我去睡沙发,你睡床吧。”她说。“还是我睡沙发,天舒你睡床。”张景云抱起被褥铺到沙发上。丛天舒假惺惺地说:“沙发短伸不开腿,还是我睡吧。”“行,挺舒服。”张景云已躺下。“景云你别多心,我一闻到垃圾场味儿就过敏,浑身起荨麻瘆。”丛天舒起身关灯,说,“我们分开睡一段。”明天不去垃圾场干活儿,天舒怕怪味儿,他想。早晨,他对母亲说:“妈你别忘记接二多,我出去干活儿。”周天接张二多回来,丛天舒没在家,孙子扑到祖父怀里,说:“爷,我想爷!”“二多……”祖孙俩亲近,他说,“学什么了?告诉爷爷。”“素描。”“什么是素描?爷爷不懂。”“奶,”张二多喊,“我的画。”张母拎画夹子过来,说:“老师表扬咱家二多了,说他有画画的天赋。”张景锁帮着展开画,连连地说:“画,鱼,飞鱼。”孩子的画一一远景一栋楼房,夸张的窗口放盆花;近景是一堵墙,墙内有一条鱼。“嗨,这鱼怎么长着翅膀啊?”爷爷问。张二多讲他的画:“鱼想回家呀!爷,这儿是咱家,爸爸养的花……”“鱼是谁呀?”祖父明知故问。“我呗!”张二多拍拍自己的胸脯道。“二多是鱼,二多是鱼……”张景锁嘿嘿傻笑,反复说一句话。孩子一天里嘴不停地念叨妈妈,祖母是这样安慰孙子,晚上妈下班回来,从傍晚起张二多的眼睛就没离开房门。哗啦门锁响,张二多奔过去,误以为是母亲,喊叫:“妈,妈!”“二多,是爸爸。”张景云进来说。“妈,妈妈呢?”张景云望眼母亲,知道丛天舒还没回来,哄儿子道:“妈妈还没下班。”“二多到奶奶这儿来,让爸爸换换衣裳。”张母说。张景云进卧室,手探进衣服口袋,掏出一张百元面值的钞票,放到母亲面前说:“妈,今天擦玻璃的工钱给了,过几天垃圾填埋场结回工钱,景锁的学费就凑得差不多了。”张母接过钞票,手微微发抖,眼圈发红。“妈。”张景云抓住母亲的手,猛然转过身,抬头望天棚,咬紧嘴唇,控制着泪水。“擦玻璃,吊到十几层楼房高空,你把妈的心也吊上去了……”母亲忧心道。张景云擦下眼角说:“妈我不去擦玻璃了,别惦记我。”父亲的咳嗽声传来。他扯条毛巾为母亲揩泪,“别让我爸看见,他又要上火。”“天舒就不能送儿子去趟幼儿园?”张母问,因为孩子渴望妈妈送他去幼儿园。张景云摇摇头,说:“明早我送二多去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