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回舟怔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缓缓启唇：“保温……杯？”“嗯，今晚我放假前最后一晚节目，特地跟主任薅来的样品，大货还没上架呢。”温迎眼睛亮亮的，兴奋地盯着他，“快拆卡看看。”徐回舟犹豫了片刻，把盒子拆开，取出盒子里的保温杯。整体是一个很普通的保温杯，杯子圆润修长，但特点在杯盖，杯盖上方做了一个植绒材质的小熊，坐在杯子上，抬着一只熊爪招手。这只小熊和之前温迎拿来给他顶替袖扣的胸针长得很像，只是这个是立体的。小熊胸前有一个“0℃”的logo。“这是你那个节目的周边？”徐回舟问。温迎笑着点头：“对啊，所以这些周边在你这里可都是孤品。毕竟你这里没有《零点温度》。”她倒是很乐观。没有《零点温度》的最大原因难道不是这里没有温迎她本人吗？徐回舟被她的乐观逗乐了，把杯子放在电脑旁，说：“放心，我会用起来的。”温迎打了个哈欠：“那我就去睡觉了。明天我想去外面逛逛。”她没有问徐回舟有没有时间，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妄图用眼神来感化徐回舟，让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徐回舟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勾着唇角回答：“行，我明天带你逛逛。”温迎双眼一亮，欢呼：“好耶，徐回舟你是个大好人！”夜更深了，时针指向凌晨三点。徐回舟独自坐在书房，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敲击着键盘，处理工作。他习惯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处理最棘手的工作，这样能让他集中精力，更加高效地处理好工作。只是今晚，注定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安静工作时间。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徐回舟听见声音抬起头，微微拧眉。家里除了他就只有温迎，小兔是靠轮子移动的。难道说温迎还没睡吗？脚步声离书房越来越近，徐回舟盯着书房门，想了想，喊道：“温迎？你还没睡？”门外没有人回答。徐回舟心里腾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他起身，走到门口，一边又问了一遍：“温迎？是你吗？”门外依旧无人回答，却传来了敲门声。“咚咚咚。”徐回舟：“……”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鬼神。但眼下如此诡异的情况，不由得让人心里发毛。家里只有温迎。回忆起温迎的毛病，徐回舟的大约也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些头疼。打开书房门，果不其然，温迎半阖着眼站在门口，头半垂着，表情恬淡，笔直站立着。“温迎？”徐回舟又喊了她一声。温迎没有反应，反倒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徐回舟无声地长叹一口气。这是又梦游了。温迎若是经常来，她来的点都是凌晨两点，只要太疲惫，就很可能梦游。这样对徐回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徐回舟有个预感，以后他的生活将会是鸡飞狗跳。目送温迎回到自己房间，徐回舟才回书房，叫来小兔。“切换一下温迎房间的模式，检测到她梦游的话，就将门反锁，不要让她出来。”“好的，主人。”-次日清晨，温迎在上午九点醒来，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微妙的疼痛。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温迎就明白，自己应该是梦游了。徐回舟早就坐在沙发上看书，温迎吃着早餐，对客厅里的徐回舟喊：“徐回舟，我昨晚梦游了吗？”“嗯。”徐回舟低声应道。温迎脸一红，嘀咕：“你有办法把我房门反锁吗，下回我梦游就出不来了。”徐回舟疑惑地看她一眼。虽然他已经这么做了，但温迎自己主动提，倒是让他意外。见他这个表情，温迎小声解释：“我自己家的卧室门，是很复杂的密码锁，就是防止自己梦游跑出来……”徐回舟眨眨眼，问：“你以前梦游发生过不好的事吗？”温迎心头一跳，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察觉到了她的顾虑。她没有回答，但沉默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徐回舟垂眸：“放心，小兔会处理的。”小兔真是全能又聪明啊！好想带一只回家。温迎再一次感慨。吃完早餐，徐回舟换了一套日常休闲服，看起来比平时穿西装的模样要平易近人不少。温迎低着头研究徐回舟送她的手机，徐回舟已经双手插兜，等在了电梯门口。他回头问：“还不走？”“哦哦，来了。”温迎连忙应声，往电梯走去，“这手机操作系统和我的差别倒是不大，不过徐回舟，这手机要怎么拍照，没看到摄像头。”徐回舟伸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手机上轻轻点了点：“这儿。”话音未落，这几乎透明的手机背面就打开了一个盖子，黑色的镜头就藏在盖子底下。温迎连连惊叹，举起手机对着徐回舟拍了一张照片：“哇，像素真高，拍得好清楚。”徐回舟不喜欢摄像头突如其来地怼过来，拧着眉一脸不悦地抬手去挡，但温迎已经按下了快门。照片里，徐回舟的手只挡住了一半，他隽秀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依旧被照片记录在案。徐回舟：“删掉。”温迎把手机收好：“才不删呢。拍得很自然很好看啊。”对她这赖皮行为毫无办法，徐回舟已经见识太多她和自己不对付的行为了，只能无奈地轻啧一声。两人乘着电梯，电梯安静平稳，以极快的速度往下移动。电梯内几乎听不见电机的轰鸣声，只有温柔美妙的钢琴声，彰显着徐回舟这高级公寓的奢华。“叮”一声，私人直达电梯抵达一层，仅仅十来秒时间。温迎莫名紧张起来。电梯门打开，温迎瞪圆眼睛看着门外，感觉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向自己敞开。门外是高级公寓大楼金碧辉煌的大厅，几只和小兔类似的机器人在大厅来回穿梭，迎来送往的客人们。前台后的墙壁上是大大的屏幕，上面一半播放着广告视频，温迎看了一眼，这屏幕居然还是裸眼3D的效果。和她认知里的裸眼3D不一样的是，这个效果更加真实，里面的人似乎要从屏幕里跃出来似的。温迎吓了一跳，盯着屏幕，往门口走去。身边徐回舟低低喊了她一声，温迎回过头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猝不及防撞上一个正在忙碌工作，奔向电梯的机器人。机器人很沉，撞上的瞬间，温迎只感觉自己膝盖撞到了铁板，疼得瞬间眼睛通红。她捂着膝盖，痛得说不出话来。机器人挥着两只机械臂，屏幕上是抱歉的表情：“实在抱歉，女士，您没事吧？需要为您叫救护车吗？”尽管知道这是机器人的程序设定说出来的话，但温迎还是觉得被一个机器人阴阳到了。她摆摆手：“没事……你忙你的去吧。”机器人连连道谢，然后飞快地离开。等膝盖上的疼痛好了一些，温迎才和徐回舟说：“我还以为所有机器人都和小兔一样人性化呢。”徐回舟耸肩：“小兔是我重新做过的程序，不一样。你可以走路吗？”温迎深吸口气：“没事，走吧。”走出大厅，外面大街上热闹非凡的景象，彻底让温迎震撼。繁华的街道上，一辆辆汽车都是快速穿行，乍一眼看上去和她的世界差别不大，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所有汽车都是电车，车子车速很快，却都很有默契地按照交通规则，飞快切换车道，刹车，加速。就好像，所有车子都由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秩序。路上没有路灯，两侧的人行道平整宽敞，行人往来穿梭，不知为何，温迎觉得人们脸上比她那边，要更加凝重麻木。就好像……国庆假期过后，连上了一周班之后的麻木。徐回舟在一旁轻声解释：“现在的汽车都是智能驾驶，基本搭载的方舟智能驾驶系统。”温迎抬头看他：“啊？”这么牛？徐回舟表情没有骄傲，像是在阐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的智能驾驶让交通事故发生率下降了90%，就如你所见，交通更加有秩序，城市里的限制车速也有所提升。”温迎点点头，半张着嘴感慨：“未来原来这么近吗？”她看向徐回舟，问：“只是差了一个你，世界的格局差距就这么大吗？”徐回舟抿唇，抬头看着对面楼的3D投影，男明星在半空中，做着帅气的动作展示自己手上的腕表。“不知道，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的变化，不单单是我。”“这个世界没有我。好像什么影响都没有啊。”温迎一向乐观，提到这点也依旧当个乐子讲，“我一个普通人，对世界就没有什么大影响。只有你这种天才才行。”徐回舟不置可否，推着她的背往商场方向走：“带你去逛街，顺便吃个饭。”温迎向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好奇地打量着街上，商场里的一切。两个世界并没有太大差别，商场里的布置格局，品牌，装潢，基本上都一致。只是一些电子产品，以及服饰设计上，有不小的区别。以温迎的眼光看，这些品牌服装，包包的设计都太过简洁，缺少了一些设计感，剪裁和版型倒是不错，颜色也比较单一。就好像，审美得到了一些简化。温迎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徐回舟勾了勾唇：“这是自然的，现在大部分牌子的设计师都是AI。”“AI？”温迎惊呆了。“嗯，前几年刚用AI设计师的时候，出了很多涉及版权争议的设计，还有不少设计图看着好看，但根本不适合普通人穿着。这几年发展下来，设计就越发简洁，不触碰版权，但版型可以通过数据来进行调整。”徐回舟介绍整个AI设计师的发展历程。温迎抽了抽嘴角。所以AI发展以后，资本变得越来越懒，而人类的岗位也越来越少了。这不像个好事呢。“这样说，其实大部分人类的岗位都可以被AI取代了。”温迎叹道。徐回舟点头：“是这样，但真正创造性的工作，以及与人的特质有关的行业，还是无法被取代的。”温迎问：“人的特质有关的行业？是什么？”两人走到了一家店门口，店铺内部灯光稍暗，暧昧，橱窗里是一排小屏幕，屏幕里正在播放各种3D建模的二次元人物形象跳舞的视频。徐回舟站定，抬头看了一下店名，指着屏幕说：“就比如这个。”温迎抬头看去，店铺名让人疑惑，叫“绝对佳丽”。“……这是什么东西？”温迎听着这古怪又土气的名字，心里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虚拟偶像。”徐回舟说道，“这是AI和真人的结合，二次元人物的3D建模，AI的智能操控，人声却离不开真人配音。现在的技术，依旧无法真正做到和真人一样的说话流畅度和音色。”“那像这家店，卖……虚拟偶像？怎么卖？”温迎越听越迷糊了。徐回舟解释：“这是一个虚拟偶像网络平台的线下体验店。你们那边应该也有这种行业，以虚拟形象在线上直播来赚钱。而我们这的这些虚拟偶像还会采集声音，做成终端搭载设备，销售给粉丝们。”他指了指屏幕上的视频让温迎看。屏幕里，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机器，像投影仪一样，投射出3D的虚拟偶像形象，灵活地做着动作。扎着双马尾的修长漂亮的漫画少女跳了个舞，然后欢快地笑道：“你终于把我带回家啦！从此以后，娜娜就是你一个人的偶像了！”说罢，“娜娜”做了个飞吻，明明是可爱的漫画少女形象，温迎却感受到了谄媚。温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像有电流蹿过全身似的，浑身毛骨悚然。不仅仅是这个可以全息投影的“私人虚拟偶像”概念，更让她觉得诡异的是，这个娜娜的声音，和她很像。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