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李七和王祥蒲，还有后面十几个“拉链子”的驼把式，一听桃红的惊叫，全都赶紧转头，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的天际沙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堵恐怖的土黄色沙墙！
那沙墙高逾千丈，接地连天的翻滚而来，如同滔天巨浪！
正是西北大漠里常见的沙尘暴！
不过，在民国年代，并没有沙尘暴这个词，西北沙漠边的人们，都把这种恐怖的天气，叫做黑风。
“是黑风来了！大家赶快跟我朝东北方向走，那边有个避风塘！”
李七大声叫道，双腿一夹，就一马当先带路。
他的黄骠马，在沙漠里驰骋飞奔，速度极快！
“快！大家跟上七爷！”
王祥蒲招呼众人，拉着一百多峰骆驼，跟着李七，往西翻过几座沙丘，果然就见有个四面沙丘环绕的沙窝。
沙窝底下，还长着一些低矮的草，被称为“塘”，的确是个避风的好地方。
看来，李七对“八百里大沙”的地形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有可以避风的塘。
“快！卸垛子，把骆驼围起来！”
李七又发出指令。
他是这趟驼队的“领房子”，所有的人，都必须听从他的号令。
这趟驼队有十二个驼把式，每人拉着九个骆驼，首尾相连，称为“一把子”，或者“一链子”。
十几名“拉链子”的驼把式，就赶紧将自己的骆驼排好，口里喊着“操操”的声音，命令骆驼操卧。
骆驼似乎也感知到了黑风即将来临，都乖乖的卧倒在地上。
驼把式就两人结成搭档，快速地卸下骆驼背上的盐垛子，然后让一百余峰骆驼，屁股对屁股紧紧围成一个大圈卧倒，准备抵御风沙。
众人带着吃住的物资，进了骆驼围成的圈子里，用沙子将东西压好，免得被黑风吹走...
“桃红！快钻到骆驼的嗉毛里面避风！”
王祥蒲把女儿桃红按在骆驼脖子的嗉毛里面，又给她盖上了一件毡衣，死死地搂住...
骆驼脖子下面的嗉毛又长又暖和，人趴在里面，再盖上毡衣，就不怕黑风了...
桃红被爹死死地按住，紧张地透过毡衣缝隙，就见，那道恐怖的沙墙，已经到了前面的沙梁！
刚才桃红发现黑风的时候，还在遥远的沙海天际...
这一会的功夫，黑风居然就刮来了！
速度简直太可怕了！
桃红虽然紧张，却也感到刺激好玩，就揭开了毡衣的缝隙，看黑风怎么刮过来...
就见，黑风翻滚而至，如同地狱里冲出来的沙魔巨兽，摧枯拉朽，碾压一切！
“唰！”
桃红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赶紧捂住毡衣，风沙却还是从缝隙里刮了进来！
“咳咳咳！”
桃红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她上不来气，感到自己仿佛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的蝼蚁，无法掌控任何东西，忍不住吓得浑身发抖！
“别怕！黑风一会就过去了！”
王祥蒲死死地护着桃红，她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很快，黑风渐渐地就弱了。
毡衣缝隙里，也露出了微弱的亮光。
桃红又揭开毡衣缝隙看出去，就见外面依旧是飞沙走石，天空只有一些微弱的光亮...
太阳如同鸡蛋黄一般，若隐若现。
现在是下午时分，刚才没刮风的时候，晴空万里，太阳十分刺眼...
可这转眼的功夫，黑风刮过，天地就变成了一片混沌！
好在，黑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一会，风就弱了，风里也没有多少沙子。
王祥蒲这才松开了桃红。
“妈呀！我也是沙窝边长大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黑风...呸呸！”
桃红一把揭开毡衣，啐着嘴里的沙子。
她抬头，就见父亲浑身是土，就连眉毛胡子，都站满了细土，成了土黄色。
“爹，你咋成庙里的土地爷了？”
桃红指着父亲咯咯笑道。
“你也成五行山压着的孙猴子了，还笑我？”王祥蒲笑道。
“是吗？哎呀，丑死了！”
桃红赶紧用手抹了抹脸，果然都是土，就赶紧解下骆驼背上的水鳖子和铜盆，准备倒水洗脸。
“桃红小姐，你别用盆洗脸了，就按我们驼户的规矩将就着洗一下行了！”
这时候，李七却走过来，板着脸对桃红说道。
“啥？你让我和他们那样...用嘴含着了水洗脸啊？脏死了！”
桃红没好气的说道。
骆驼客在野外洗脸，如果水源不充足，就用嘴含了水，徐徐吐下，接在手掌里搓洗，然后抹几下脸...一口水就能洗完手脸。
虽然不甚卫生，却能最大程度地节约用水。
这一路上，李七和其他骆驼客都是用这种方式洗脸，只有东家王祥蒲和她女儿桃红，用一个小铜盆洗脸。
可现在，李七却不准桃红用铜盆接水洗脸。
“我们遇到了这场黑风，耽误了脚程，我们的水不够了，必须省着用...”
李七继续面无表情的对桃红说道：“这里可不是你的闺房，将就一下吧！”
“你...”
桃红一梗脖子，正要争论，王祥蒲却赶紧过来冷声喝道：“桃红，不可对七爷无礼！”
“我...哼！”
桃红见父亲板着脸，便不敢使小性子，就嘟着嘴，把铜盆狠狠地摔在了沙地上。
李七却没有再理会桃红，而是转身对驼把式们叫道：“今天走不成了，大家赶紧搭建帐棚，烧火做饭，谁干谁的事，抓紧吃饭睡觉，明天早点起身！”
“是！”
驼把式们就打开帐棚卷，在沙窝里支起了帐篷，捡柴生火，做饭烧茶...
本来，赶在天黑前，他们应该还能赶二三十里路再宿营，可遭遇黑风，耽误了半天功夫...
要是在平常的驼道上，道路平坦，沿路还有很多窝棚，站头，井子，耽误一天半天都不碍事...
可现在众人身处百里无人烟、无水源、飞鸟难渡、马贼出没的“八百里大沙”！
谁也知道，今天的这场黑风耽误了脚程，必须节约用水，就都没有洗脸就赶紧干活去了。
“桃红，来，我给你教骆驼客的洗脸规矩...”
王祥蒲见桃红还噘着嘴不高兴，就笑道：“自己嘴里的水，哪里脏了？猫就天天用自己的唾沫洗脸呢！”
说着，王祥蒲拿过水鳖子，喝了一大口水，徐徐吐出，把手和脸都搓洗了一遍，洗去了沙土。
桃红看着好玩，也就试着含水洗净了手脸。
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尤其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透着调皮和机灵。
这时候，李七走过来说道：“蒲二爷，你看着大家吃饭吧，我现在就去会我的朋友！”
“啥？这老风黑浪的，方向根本辨不清，咋去会你朋友？”王祥蒲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