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绣绳街，乔恩重新拿出马修给他的领养记录，叹了口气后在莱斯利夫妇这个名字后面写下了‘搬家’这两个字。 这份记录上的几乎全部领养家庭都被乔恩打上了这样的标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领养不久后就搬家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里面的不正常，但却从来没有人去认真关注过。 摇了摇头，乔恩看了一眼天色。 他决定在天黑下来之前最后再拜访一个家庭，而被这个家庭收养的孩子同样来自于老橡树街的那家救济院。 ... 与此同时，芙罗拉的宅邸。 “夫人？” 当老管家轻轻敲响书房房门却没有得到芙罗拉的回应时，有些担心道。 “.......” “我没事...” 迟迟才响起的回答没能让老管家脸上的担忧褪去，但紧接着芙罗拉的要求又让老管家不得不暂时将这样的想法按下。 “我需要关于老橡树街那家救济院的详细情报，是详细的而不是仅仅只有...你应该懂我想说什么。” 书房内的芙罗拉说出了这样的要求，然后在听到老管家离开的脚步声后，这才睁开了双眼。 她有些迷茫了。 身为守夜者，她的职责就是封印怪谈，这样的信念她以前从未动摇过，因为她打从心底认为怪谈的存在只会给人们带来不幸，就像是曾经她所看到的那样，但贝伦市的怪谈却让她第一次动摇了。 为什么这个怪谈白天会以穿着旧衣服旧围裙的小女孩模样出现，然后夜晚又会出现明明已经死去了的薇娅？ 芙罗拉不是没有怀疑过薇娅的身份，但经过守夜者的确认，薇娅的尸体只是一具被烧焦了的普通尸体，也就是说... “一个想要让死去之人复活的怪谈吗？” 芙罗拉有些犹豫，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将眼下贝伦市的这个怪谈定性为邪恶，因为那个名叫安娜的小女孩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单纯地想要送给她能在夜晚驱散寒冷的火柴，而且最重要的还是... 如果不是安娜送过来的火柴，她甚至看不到贝伦市夜晚最真实的一面！ 教授点燃火柴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知识，同样开始沉沦已经无法配合她计划的司机点燃火柴后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那么警察、记者以及旅人呢？ 他们得到了什么？ 她又该如何选择？ 想起昨天夜里点燃火柴后与她对视的身影，芙罗拉心中开始摇摆不定。 她很清楚当守夜者在面对怪谈时出现这样的想法就代表着沉沦的开始，但... 她真的能够摆脱吗？ 不仅仅是司机，其实就连她自己都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只不过目前就只有老管家一人知道出现在她书房中的物品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而不是其他猎人眼中她用于摆脱怪谈力量的敷衍。 她突然有些期待夜晚再次降临了。 ... 在下雪天气中，贝伦市的天色一旦接近傍晚时分就会很快黑下来，不过乔恩还是成功在黑下来之前找到了记录中同样从老橡树街救济院领养过孤儿的家庭。 记录上写的地址是一栋有些老旧的出租公寓，不仅木质楼梯在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危险声音，而且还没有任何安保措施，至少乔恩在走进去时没有被一个人阻拦。 这种公寓在贝伦市中很常见，里面的住户绝大多数也是那些外来的打工人员。 “406号...” 乔恩确认了一下房间号后，找到了406号出租屋房门，然后轻轻敲响。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这让乔恩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可能里面的住户也已经搬走而新的住户还没有下班回来。 想了想，乔恩选择去拜访这栋公寓的管理者。 这是一位看起来有些尖酸的老头，起初面对乔恩的询问时还有些不耐烦想要将他赶出去，但在乔恩付出了五银磅的‘采访补贴’后，他的脸色变得好看了许多。 “406号？那个房间的住户这三年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斯特雷那个家伙租着。” 这样的回答对乔恩来说无疑是个意外收获，但就在他询问斯特雷先生一般会在什么时间点回来时，面前的老头又抱怨了一声。 “如果是不久前的话那家伙应该会在晚上九点左右下工回来。” “不久前？”乔恩感觉到了不妙。 “没错，以前，我记得很清楚。”老头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炫耀自己的好记忆，然后又骂骂咧咧道：“但在七天前那家伙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这可是已经到月初了！如果再不过来交房租的话我得亏多少钱？他房间里的那些破烂可不值几个钱，还要专门找人丢出去！” “那他的妻子呢？” “妻子？早就在两年前回乡下了！” 唯一能够确定那些孩子真实情况的线索，似乎也断了。 七天前吗？ 故事开始被编织的前一天。 第38章 打起来! “成长中的齿轮吗？” 马修躺在卧室的床上，念叨着他从叔叔口中得到的答案。 他清楚地记得他叔叔和他提起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 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办法解决的模样让马修第一次对这些不幸孩子生存环境有了一个具体的认识。 市政厅会给予一定的保障，也就是定期给市内的救济院提供一笔救助金，这样做可以有效保障贝伦市街道上不会出现流浪孤儿，同样也免去了一些为了解决儿童犯罪事件花费的资金。 在救济院中长大总比被那些帮派分子控制作为牟利工具要好，而且长大后也能进入工厂工作。 这就是马修叔叔无奈称呼这些孤儿为成长中的齿轮的原因，这样的描述自然是不可能放在台面上的，但只要思考一下这些孤儿的处境，就会发现这样的比喻非常贴切。 齿轮并不值钱，但又是贝伦市需要的。 “那么被领养走的孩子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马修想起了乔恩向他索要的记录，脑中冒出了这样的困惑。 他决定明天顺着这个线索调查一下。 因为今天一天都在贝伦市中跑来跑去，马修感觉自己身体疲惫极了，合上眼睛就准备睡觉。 不过在即将睡去之前，他又睁开了双眼。 “似乎少了什么？” 马修有些困惑，但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少了什么，所以只能无奈睡去。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找到贝伦市天气异常的源头，哪怕那位报社老板不愿意现在就告诉他。 ... 第四个夜晚降临了。 当熟悉的寒意再次出现时，乔恩意识到这一晚可能是故事中最重要的一晚。 编织故事的过程和切身体会的过程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今夜他再次热情地邀请安娜进入房间过夜的话，那么就绝对会让故事走向一个坏结局。 他可以这么做吗？ 当然可以。 哪怕身处故事中，乔恩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操控着他去做事情。 一切都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就像是现在的他一样。 也就是说... 没有让故事走向出现偏差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确实是会作出故事中的选择。 就像是今天见到的马修一样，明明在故事开始编织时他还只是一位观察从希卡镇回来的人身上有没有出现异常情况的普通警员，但他接下来会做的一切都被预知到了，只是他并不知道故事的存在直接作出了他想要作出的选择。 乔恩可以改变，但至少在这个环节中他不会这么做。 当然他也觉得有些可惜，因为... “好感度要降低了啊...希望安娜不要太过伤心。” 现在是第四个夜晚，他将会是第一个被安娜敲门的人，所以乔恩毫不犹豫点燃了火柴。 寒冷开始褪去，紧接着他的房门被敲响了，但只响了一声就停下了，然后... “记者先生？” 安娜困惑的声音传来。 ... 在小拳头刚刚触碰到乔恩卧室房门的下一刹，安娜就发现乔恩已经点燃了火柴。 这让她有些困惑，因为之前记者先生总是等她答应一起来取暖后才会点燃火柴，这也是她会害羞地在心里小小抱怨记者先生非常狡猾的原因。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了，火柴已经被点燃了。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安娜确认火柴已经被点燃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走开，但如果是记者先生的话... “记者先生？” 安娜呼唤了一下房间中的乔恩。 几秒钟后，她听到了从房间里面传来的轻微响声。 似乎是有人下床造成的动静，不过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见。 记者先生已经休息了？ 安娜脑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 “安娜吗？抱歉，最近晚上会有些忙，所以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这样的回答让安娜变得呆呆的，不过就在她因为乔恩今天晚上没有邀请她而伤心时，门内又响起了乔恩的声音。 “嗯...当然如果冷的话还是可以来我这边。” 安娜松了口气，但却开心不起来。 记者先生依旧邀请她了，但... 似乎撒谎了。 ... “记者的态度发生变化了...” 这是书房中的芙罗拉听到乔恩和安娜之间对话后的第一反应。 昨天晚上这位记者用行动告诉了她怎么做才能将怪谈邀请入房间中过夜，然后今天晚上态度就改变了，变得似乎不那么想要邀请怪谈进入房间中。 对方显然是最懂规则的那位，所以绝对是在借着这个机会传达什么。 而且理由还是有些忙。 忙？ 是暗示自己想要出门？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但被敲响的并不是她的房门，而是已经被认定不可能对这次任务起到帮助的司机。 “司机先生也点燃了。” 听着从外边传来的声音，芙罗拉敏锐地发现安娜的语气变得失落了不少，但没有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 “我...” 芙罗拉张了张嘴，想要学着昨天晚上乔恩使用过的方法邀请安娜进入她的房间中过夜，但刚说出第一个字时，她又停下了。 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芙罗拉改口道：“请问能等我一下吗？我想要先试一下火焰的温度。” 安娜没有开口说话，但芙罗拉知道对方没有离开。 深吸了一口气，芙罗拉点燃了火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