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的动作再轻柔，崔佳晏还是疼到轻轻叫了一声。陆离的手一顿，继续给她上药：“你的脸破了皮，必须要消毒，你忍一忍。”
“嗯。”
崔佳晏乖乖任由陆离给她消毒。陆离手法轻柔，很快就给她包扎好。崔佳晏照了照镜子，发现陆离的水平居然很好，简直和医生没两样。
难道他以前做过这个？怎么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啊！
崔佳晏想着，对着镜子感慨地说：“唉，人美真是没办法啊，区区纱布也不能遮盖我的美丽。真是很羡慕那种平凡的女生，就那么碌碌无为过一生呢。”
陆离见崔佳晏还有心情飚戏，心里放松了一些：“我会找人来打扫，明天就先休息一天吧。”
“那可不行，万一有大单子来怎么办？而且，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我还是要去找点流氓，把他们揍一顿才好。”
眼见崔佳晏要去撕逼的样子，陆离摇头说：“尼采说过一句话：与魔鬼搏斗者，要小心自己在搏斗中也变成魔鬼。当阁下往深渊里看时，深渊也在注视着阁下。”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崔佳晏点头，“他是你朋友吗？”
“已经去世很久了。”
“啊，真是可惜。”
崔佳晏说着，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了，陆离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沉默了半晌后，还是说：“以暴制暴，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他们已经那么肮脏了，你为什么要变得肮脏？”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我可能会失去这里。比起失去来，变脏什么的，都是无所谓了吧。这是我爸的心血，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
崔佳晏的眼中有着万千星光，陆离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动摇她，到头来只能轻轻一叹。崔佳晏看看时间，吓了一跳：“都八点了，你快走吧。你以前都是准点下班的，可别为了我改变你的原则啊。”
“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吗？”陆离还是不放心。
“当然没问题，他们还会回来不成。走啦走啦。”
崔佳晏硬生生把陆离推到门口，陆离没有反抗。崔佳晏猛地关上了门，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房间里安静到可怕，看着满地的狼藉，胸口闷得发慌。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父亲的遗像，苦笑说：“爸，我以为做公司就要好好经营，对得起员工，对得起客户，我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流氓。陆离让我不要脏了手，可是我的手不脏的话，事务所开不下去可怎么办？我怎么会甘心！爸，为什么你在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事……”
崔佳晏不再说下去。因为她想起来，她小的时候，倒是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一帮流氓来收保护费。妈妈的意思是给了算了，可是崔崇山坚决不肯给。崔崇山大声说：“你们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做正经工作，要做这个？现在在工地上搬砖，一天的工资都不少钱，而且这钱赚得心里踏实！”
“妈的，老子要个钱，你怎么那么废话！”
那帮流氓闹哄哄就要来打，崔崇山站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他强健的体格还真是唬住了他们。妈妈抱着崔佳晏躲在一边，崔佳晏看着崔崇山把他们一个个打趴，忍不住出来为爸爸鼓掌！
那帮小流氓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儿，一个个哀嚎着求饶。他们以为，崔崇山会把他们送到警察局，可是崔崇山把他们扶了起来：“你们挺能打啊。健身教练，考虑不考虑？”
“哈？”小流氓们愣住了。
说来也奇，那帮人中，还真的有人去做了健身教练，后来开了健身房。当他衣锦还乡的时候，特地来感谢崔崇山。他和崔崇山吃了一顿饭，感慨地说崔崇山改变了他的人生。
当时的崔崇山已经不亲自经营职介所了，心情也很唏嘘。他对崔佳晏说：“佳晏，你看到了吗？有的工作只是为了赚钱，但是有的工作确实可以帮助大家。就算我们现在做着别的产业，也别忘记我们的初心。能帮助大家找到合适的工作，改变他们的人生，那是多么幸福啊。”
当时的崔佳晏，正忙着思考，指甲油是红色好看还是粉色好看，哪有心情管什么“初心”。现在回想起来，却不由得感慨，崔崇山对于这家事务所的热爱，还有以德报怨的过人心态。
是啊，爸爸一直是这样善良又心软的人。
爸爸可以做到这样，她却做不到。和爸爸比起来，他们的差距实在太大。
要不然，再给这帮流氓一次机会？
如果第二次来找茬的话，再找人去收拾他们吧。
崔佳晏想着，下定了决心，也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露出了坚毅的神色，然后出了门。
第二天，当陆离再次去事务所的时候，发现清洁工正在打扫，新的电脑也都搬进去了。梁翌辰指挥着工作人员布置，时不时亲自动手：“对，花瓶就是放在那里。等等，有朵花枯萎了，佳晏不会喜欢。”
梁翌辰说着，把那朵不完美的向日葵拿了出来，看着事务所已经恢复成和以前差不多的样子，才稍微放下心来。他忍不住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来砸场子？”
“企业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陆离避重就轻地说。
“佳晏肯定很难过。”
梁翌辰想起，昨天崔佳晏被人那么对待，简直恨不得穿越到昨天，保护崔佳晏。他皱眉说：“是哪些人来的，你知道吗？”
“不清楚。就算知道了，你还能怎么样？”
“当然要他们付出代价。”
梁翌辰的眼眸里，满是愤怒的火焰，陆离突然觉得，梁翌辰还真是年轻——年轻，可真是好啊。他拍拍梁翌辰的肩膀：“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有一个结果的。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以后不要再来一次就好。”
“那佳晏就白白被欺负了吗？”
梁翌辰生硬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陆离终于正视他。他的目光洞如观火，让梁翌辰有些不舒服：“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身上有很多秘密。”
“你说什么啊。”
“其实我调查过你。你是哈佛大学毕业，专业是Strategy决策管理。是什么让你放弃了高薪，到这里来工作？”
梁翌辰没想到陆离居然会调查，很不爽地问：“你调查我？这些档案都是隐私，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在你一本笔记本上，看到了哈佛的校徽，然后找哈佛的人问了一下。商学院的中国人不多，要找到你不是什么难事儿。你说你的梦想是人力资源，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商学院，更为什么会来这家职介所？”
陆离的问题，让梁翌辰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陆离把他的紧张不安尽收眼底，只见梁翌辰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就承认啦——是啊，我就是哈佛毕业，可是回国后找不到工作，我也很苦恼。我就想在这里积累下经验，先安安心心做几年，说不定会有好的发展。陆离，你不也放弃了高薪工作，到这里来的吗？”
“是啊，我们都是为了梦想。”陆离淡淡地说，“只是那梦想到底是什么，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这是我的私事，你可别告诉佳晏。”梁翌辰警觉看着陆离。
“佳晏、佳晏……这个名字，是谁允许你这样叫的？嗯？”
陆离说着，逼近了梁翌辰，身上强大的气场，让梁翌辰下意识倒退了一步。梁翌辰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不能认怂，也抬头看着陆离：“这是我的自由。佳晏都没说什么，你为什么干涉我？”
“是啊，她都没说什么……那么，好自为之吧，小朋友。”
陆离说着，拿起了手机出去接电话。梁翌辰有种感觉，好像在刚才的争论中，自己输了一筹一样，心里特别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猛地拍脑袋：“该死的，都忘记问陆离，佳晏现在在哪里了。佳晏，你在哪，你还好吗？真的很想，陪伴在你身边啊。”
如果梁翌辰知道，陆离刚才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得知崔佳晏现在在学校的档案室里。那么，他一定会追上去，摇着陆离的脖子，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他。
只是，他永远不会质问陆离。因为，陆离才不会告诉他，崔佳晏的下落。
陆离到了学校的档案室，看到崔佳晏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场景。她显然累狠了，就算老师就在附近，陆离推门进来了都没有醒，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周围是散落的档案袋，身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就连陆离也不知道她到底来这做什么，老师在一边小声解释：“她昨天来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警卫混熟了，还让她到档案室来查资料。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这里睡觉，叫了几声她都没醒。这件事给校长知道也不好，我就找你来了。”
“嗯，谢谢你告诉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