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给你一半

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可以让我微笑了; 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能够让我流泪了; 失去了那个一直以来最爱护我的人,世界一下子轰塌。 而在那个时候带着一个善意的谎言出现的你, 给予了我生命与爱情的复活新生。 可是到最后,又令我再次失去呼吸下去的力量。

第五章 复仇的痛苦
夏草愕然看着面前的这位中年人:“你是……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那个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坚定地说:“很抱歉,宁小姐,我是公司的司机。那天,我私自开了老板的车出去,但是因为喝多了点……车祸发生后,我当时吓坏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远离那个恐怖的现场,因此,我可耻地逃逸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恳切地看着景夜:“少爷,请你打电话给警察局,拘留我这个车祸肇事逃逸者吧。”然后回头转眼看了一下夏草,凄然地说道,“宁小姐,真的对不起……”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很深,双目的神色十分凄苦。夏草原本以为找出凶手会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可是,面前是这样一个人,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愣在那里。
景夜一直在一旁看着,这时霍地站了起来:“李叔叔,你……”
被称做李叔叔的中年人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黯然说道:“对不起,少爷,我每一天都受着良心的折磨。现在,我终于解脱了。”说完之后对夏草解释道,“宁小姐,怎么处置你说了算。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也许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夏草呆呆地摇了摇头。
沉默,难堪的沉默。
李大叔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那样去了呢?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悲痛。
夏草受了他的感染,心中仿佛撕裂一般疼痛,泪水便滚落了下来。
景夜看着她这个样子,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柔滑冰冷,他小心地握在掌心,以自己的体温来给她支撑。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现在,他最好是什么都不说。
他满怀怜悯地看着面前的李大叔,老人也在怔怔发呆,忽然又凄然叹道:“真的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我对不起他啊!”
景夜握住夏草的手,轻轻说:“夏草,撞到葵星的人并非故意,你把心结打开吧,好不好?”
夏草看着李大叔,他那张沧桑的面孔上满是愁苦之色。
她忽然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痛,推开门跑了出去。
房间里。
景夜站了半晌,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李叔叔,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大叔茫然地摇头:“少爷,葵星真是个好孩子,他去得太不应该了。”他说着哽咽了,低下头来拼命擦着眼泪。
景夜静默半晌,说道:“我知道。可是那不是个意外吗?”
李大叔缓缓说道:“正因为是个意外,所以,不能让意外使更多的人痛苦和不幸。如果一定要有人痛苦和不幸的话,就让我来承担吧,毕竟,是我对不起葵星。现在就让我多承担一点,内心也少受一点折磨。”
景夜凝视着李大叔,说:“李叔叔,对不起,我们萧家……真的对不起你。”
李大叔脸上露出凄然的微笑,说:“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很爱葵星的,就请少爷好好照顾她吧,也算是了却葵星的一桩心事。”
景夜点头:“我明白的,李叔叔。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我一定尽我的能力,让葵星放心,并且安心。”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谢谢你,李叔叔。”
李大叔点了点头:“这样,我就安心一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 “你快去看看宁小姐吧,她不知怎么样了。”
景夜看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只是叮嘱道:“李叔叔,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就算是为了落桀……”
李大叔的脸上闪过一丝凄然,他勉强微笑着说:“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的,少爷放心吧,我也不会丢下落桀不管的。”
在公司的顶楼,景夜找到了夏草。
她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风很大,吹起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景夜伸手轻轻帮她把长发理顺,握着她的手,似乎想传递给她一些力量:“肇事者……不是故意的,你想如何惩罚他呢?”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颤抖,握住了她的手不由更紧了些。
夏草呆呆地凝视着灰色的地面,神色恍惚:“不……”顿了顿又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觉得他很可怜。”
她自嘲地笑了笑,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居然觉得撞死葵星的凶手可怜?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不是想找出凶手,让他别再逍遥法外吗?为什么,看到他忽然觉得一切的愤怒都熄灭了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恍若梦呓。
景夜怜惜地看着她,眼神无奈而复杂:“也许是因为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要知道,良心的谴责是最可怕的。那个撞死葵星的肇事者,内心并不好受……”他说着说着,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夏草并没有注意。
她遥遥地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那么,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再追究算了。”
景夜顿时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颤声问道:“夏草,你刚才说……你说什么?”
夏草忽然抬起头,静静地说:“要是葵星在世,他一定会原谅那个大叔的,我看那个大叔自己心里也很痛苦,也许真的只是个意外。”
景夜大喜之下,猛地把夏草抱进怀里,夏草不明所以,只感觉得到他心跳得非常剧烈。
“我好高兴……”景夜轻轻地说,“我的小草,果然是个天使……”
夏草没有说话,只觉得内心渐渐安宁下来。
两人这样静静拥抱着,头上是明净蔚蓝的天空。
顶楼的门口,却闪动着一双邪魅的眼睛。
“萧景夜。”落桀看着他们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唇角露出一丝冷笑,“我以为你还有什么高招呢,居然把我爸拉来做替罪羊,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眼中寒光又是一闪。
他抿紧了嘴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既然这样的话……
那就逼他不得不出手了。
他霍然转身下楼。
地下室,李大叔正细心地擦着那台劳斯莱斯轿车,流线型的车型,钻石般闪烁的车身,真是不愧为一千多万的超豪华轿车。
他紧皱着眉头,仔细地擦着,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忽然一个讥诮的声音在身后出现了:“看来,你还真是善心大发啊,居然还给凶手抵罪。”说话的人正是落桀。
李大叔身体一颤,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转过身来,哑声说道:“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
落桀双手插兜,冷冷笑道:“爸爸,爸爸?对不起,自从你让妈妈离开以后,我从不认为我爸爸就是你这样一个窝囊的人!”他回想起幼时的情景,禁不住越发恼怒,“我这次还准备看萧大少爷如何在心上人面前欲盖弥彰,你倒又冲出来干这种窝囊事了。”他瞟了一眼那擦得发亮的车身,“擦那么干净干吗?是不是想擦去那上面的血?再擦,再擦,你能擦得干净吗?”
李大叔气得浑身发抖。
“啪”的一声,一个热辣辣的耳光扇在落桀的脸上。
落桀呆了一下,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都没有打过他。自从母亲走后,他跟父亲说话总是很冷漠,父亲只是叹气,从未舍得动他一根手指。
李大叔自己也呆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说不出话来。
落桀轻轻擦去唇边的血迹,笑得越发邪魅:“是吗?你只会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显现你血性的一面吧?呵呵,多么难得啊。自己儿子被别人杀了,你还要替人家顶罪,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他不愿再看这个已经颓然坐下去的父亲,转过头去,加重语气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你这么窝囊,我一定会为我哥哥讨个公道的。”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落桀。”李大叔的声音缓缓在身后响起,那么无力,“我只希望,我所做的一切,能让你,还有景夜,不受到任何伤害。”顿了一顿,又低沉地说,“以前,我也只是单纯地希望你妈妈开心,我没想到后来……”
落桀打断了父亲的话,冷冷地说:“别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了,越说越苍白!”
李大叔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句话也没有说。
半晌,他青筋盘结的手抚上劳斯莱斯轿车的车身,颤抖的,轻柔的。
“葵星,我的儿子啊……”他低声说道,忽然老泪纵横。
景夜托着腮,微笑着看夏草吃牛肉面。
夏草吃得很香,自从车祸以来,她很久没有来这里吃东西了,每天不是鲍鱼就是海参,她还是最喜欢这里的大排档,好吃且实惠。
景夜一直微笑着看她吃。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看别人吃饭也是这么快乐的事情,比自己吃还香。
这天夏草非要请他吃东西,以表示自己对他这么多天辛劳陪伴的犒赏。她又找了一份工作,在咖啡店打工,准备来年读大学的生活费和学费。第一份工资刚发下来,她便打电话给他。
“萧少爷,有没有时间赏脸请你吃个饭呢?”她在电话里调皮地说。
景夜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心里温柔地一动,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什么时候?”一边在文件上熟练地签字。
一旁的女秘书悄悄地看着他。
萧经理虽然性格温和,神色却常常是冷冷的,总是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贵,可是跟电话里的这个女孩子说话,却温柔得能把人的心融化呢。
真没想到萧经理也有这样的一面。
结果夏草把他约到了大排档里,吃的是便宜的香菜牛肉面和炒青椒。
夏草吃了半碗了,一抬头,看见景夜正拨动着筷子,含笑看着她。
她吐吐舌头说:“快吃啊,再不吃就凉了。”
景夜微笑地看着她不说话。也真难为他,穿着一身名牌,坐在这喧闹的大排档中也丝毫不以为意,仿佛这里就是他平常出入的五星级酒店一般。
夏草让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来,心想自己的吃相是不是太不雅了,可是跟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呀,他可没说过什么。
忽然,景夜微笑着说:“没什么呢,就是脸上沾有一点香菜。”他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拿掉那片香菜,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一般。
夏草脸一红,又垂下头来。
景夜一直都在微笑着看她,忽然说:“真好。”
夏草奇怪地问:“什么真好?”
景夜凝视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你终于从失去葵星的阴影中走出来了。现在我看到的你,就是以前那个真实的你,是不是?”
夏草莞尔一笑,举着月光石手链说:“我想,星会很高兴看到我这样子。我想通了,我要快快乐乐的,让他看了心里也高兴。我们的心永远都能在一起,看着这链子,在月光下跑步,我就觉得我没有失去他。既然那个意外要把他带去天堂,我只有希望他在天堂里能开心。”抬起头来,明净的眸子里尽是欢喜和感激,“谢谢你,景夜,谢谢你这段时间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想葵星也很高兴我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的。”
好朋友……
景夜苦涩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难道只是好朋友而已吗?
微一怔神,景夜又暗笑自己太过贪心。
朋友,朋友就朋友吧!
至少,朋友可以常常陪在她的身旁。
景夜看着继续埋头大吃的夏草,禁不住又微笑了一下。
能看到她的笑脸,这在以前,是多么奢侈的事情,而现在,几乎天天可以看到。
真像是在做梦……
如果是做梦的话,那他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就这样陪着她,永远开心快乐下去……
忽然,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响了起来。
在喧闹的大排档里,夏草还是非常敏捷地捕捉到了这丝声波,一把抓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她继续一边吃,一边说。
“你好,宁夏草。”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却是说不出的邪魅。
夏草一呆,接着心里忽然一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似的。
“宁夏草,我是李落桀。很久没有联系了。”落桀在手机里说得倒是客气大方。
“嗯,是啊。”夏草机械地回答。她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情。
“我想和你见个面,谈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可以吗?”落桀彬彬有礼地说,这反而让夏草觉得不习惯,她宁愿他还是那样阴阳怪气或者说是冷漠尖刻,那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好,在哪里?”
“在我家门口,上次你来过的,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吧?另外,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萧景夜,是很重要的事情,有关李葵星的。你如果告诉了萧景夜,我也没法告诉你那件关于李葵星的事情了。”
听到星的名字,夏草心里怦然一动,毫不迟疑地说:“好,我马上来!”挂上电话后,她抱歉地对景夜说,“对不起,有点事情,我可能要先走了。”
景夜微微一怔:“不能吃完再走吗?我可以送你。”
夏草摇摇头:“不,真的很急。”她心里挂念有关于星的种种事件,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闯一闯。
景夜缓缓点头。
夏草胡乱收拾了一下,就抓起手提包匆匆往外跑。
景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他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香菜牛肉粉还没有动,微微一蹙眉。
店主很快跑过来,笑着问道:“先生,请问要换一碗吗?”他从这个男孩一进门来就感到他气度不凡,虽然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但绝对不敢怠慢了他。
景夜唇边绽放出微笑,如同三月的樱花般璀璨。
“不用。”他淡淡地说,轻轻用筷子挑起一根已经冷却了的牛肉粉放入口中,然后,又挑起一根。
果然好吃,怪不得她吃得那么香……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常常陪她过来吃。
马路边,夏草举手叫了部车,坐了上去。
车子开得很快,路旁的风景不停地在倒退……
星,星……
有关星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
车子在路口停下,她着急地打开车门往前走,脚步情不自禁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琥珀色的夕阳下,一个清秀的少女在墨绿色的法国梧桐树下拼命跑着。
她只觉得心里发紧……
终于,终于快到了。
她停下脚步,大口地喘气。
“你终于到了。”邪魅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慵懒。
夏草猛然抬头。
此时夕阳正缓缓收起它的光芒,朦胧的光影中,立着一个少年,轮廓极其完美,眼睛极其明亮,且深得如望不见底的潭水……
他悠闲地双手插兜,笑道:“我们又见面了,宁夏草。”
夏草调匀呼吸,走到他面前,冷冷说道:“你说过,要告诉我有关星的事情。”
落桀眼中立刻透出肃穆,他站直了,俯视着她的眼睛,说:“不错,我说过。”
夏草静静地说:“那现在,你可以说了。”
落桀深深吸了一口气,仍然看着她的眸子说:“我说,李葵星是我哥哥,你相不相信?”
夏草呆呆看了他半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怎么可能?
除了长得像之外,他哪里像星?
星是温暖明媚的,可是这个少年,是阴沉的、捉摸不透的、让人心生畏惧的。星的笑,如同冬日的暖阳,让人心中安宁,可是这个少年,他的笑是邪魅的。
夏草从来没有向这个方面想过,以为只是碰巧长得像罢了。
星很少跟她谈到自己的家庭,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像她自己,是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的,所以,也没有过多地去想星这些方面的问题。来到孤儿院,那里便是一个伤口,不堪碰触。
难道……
他真的是星的弟弟?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星,那样温暖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阴戾的弟弟?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不相信吗?”看着她错愕慌乱的眼神,他逼近她,让她无可逃避,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李葵星的弟弟,李落桀!”
真的,真的是他的弟弟吗?
夏草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说:“我不相信!”
落桀眼中浮起雾气般的笑容,他忽然轻轻哼起了一支歌:
“天空里有鸟的翅膀的痕迹,你知道我已经飞过。微风中有叶子的芬芳,你知道我已经来过。你的瞳仁里有我的影子,这,便已经足够。”
熟悉的旋律,轻轻地在绿树青草间流溢……
这支歌对夏草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是星的妈妈教给他的歌,落桀,落桀居然也会唱!
落桀唱完了,凝望着她,唇角浮起讥诮的笑容:“还不相信吗?”
夏草轻轻地点点头:“我,我……”
她已经不能不相信了。
落桀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他缓缓地说:“那么,你就应该能想起一些事情。”他向前走了一步,“我的父亲,也就是葵星的父亲。”他又走近一步,他的脸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脸,他低声说,“我爸爸会醉酒撞死自己儿子然后逃逸吗?会有这样的爸爸吗?你也见过我爸爸了,像我爸爸那么窝囊的人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夏草踉跄着退了两步,脸上毫无血色,她已经隐隐想到了什么。
“是的,我父亲,他骗了你,他是个懦弱的人。我不知道萧大少爷给了他多少好处来让他圆这个谎话。萧大少爷,自然也骗了你。”
他用手指托起她瞬间苍白的脸,缓缓说道:“还要我说得更加明白吗?”
“你胡说!”夏草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那个可怕的猜测,只能拼命摇头。
落桀的眼睛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怜悯:“醒醒吧,宁夏草,真正的凶手,就是——”
就是——
就是——
夏草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个宣判的到来。
“萧景夜的父亲——萧天远。”
夏草猛地睁大眼睛,这么说,不是景夜?!
心里忽然轻松了下来,全身无力。她感到背后凉飕飕的,原来刚才由于过分紧张,背后全都湿透了。
落桀也察觉了她的无力,一把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低声说:“你不用伤心。萧天远做了这样的坏事,不能就这样逃逸了,我们一起来联手对付他!”
夏草茫然抬头。
落桀喃喃地说起过去:“我原本有个很幸福的家庭,爸爸性格很好,妈妈很温柔,还有哥哥,对我也很好,我们一家四口快快乐乐地生活……”他的面容瞬间显现出从未见过的温柔之色,但一闪而逝,“就是萧天远,一手破坏了我的家庭。我妈妈带着哥哥跟他走了,他居然赶走哥哥,让他流落到了孤儿院,还置他于死地,而我妈妈,妈妈也……”
夏草怔了一下,什么?这么说,景夜是星继父的儿子!而这继父,则是杀死星的凶手!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
落桀眼中闪着冷峻的光芒:“要想对付萧天远,先对付他儿子吧。萧天远老奸巨猾,我们做什么恐怕都瞒不过他,但萧大少爷比他爹要好对付得多,逐个击破,就可以轻松拿下了。”他越说越兴奋,“我已经想好了,你先假装答应萧大少爷,然后跟他在一起。萧大少爷掌握着天远公司很多商业机密。只要从他手中得到这些商业机密,天远公司就离死不远了。”
正说着,他感到怀中的夏草有些不对,她娇小的身体开始抖个不停。
落桀感到她像一只小鸟一样,脆弱而敏感,禁不住放缓了语速:“你觉得怎么样?不好吗?”他凝视着她的双眼,期待着她的回答。
缓缓地,夏草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软弱无力:“不管他父亲做过什么,景夜,他是无辜的,也是善良的。”
该死!
落桀紧紧咬住牙齿,他忽然一把抓住夏草的肩膀,发疯般地摇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哥哥?他为了救你,自己丧身在那个老家伙的车轮下!那个老家伙,喝了几杯就去乱开车,居然就这么撞死了我哥哥!我10年没有见过面的哥哥!我哥哥对你的好,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猜出来,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可是你呢,你呢?”
夏草的肩膀几乎被落桀捏碎,她闭着眼睛,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兴许是看见了她的眼泪,落桀心中一软,不由得住了手。
他放开她的肩膀,生硬地丢下一句话:“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
夏草颓然坐倒在地上。
豪华别墅内,景夜细心地剥着一个橘子。
夏草呆呆地看着他。
他很会剥橘子,每次剥的时候,橘皮都剥得很干净,一小块一小块的橘瓣整整齐齐地码在手心,像一弯儿新月一般。
他剥橘子的神气,仿佛是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专心致志,全神贯注。
因为,橘子,是夏草最爱吃的水果。
景夜是不屑于花费时间为自己剥橘子的,反正有佣人,可是,为心爱的人剥橘子的话,就一定要亲自动手,而且,这剥的过程也是一件极其愉快的事情啊。
清甜芬芳的香气笼罩着整个客厅。
景夜剥好了橘子,递向夏草嘴唇。夏草正在发呆,忽然发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唇。她蓦然回过神来,看见景夜含笑的脸,于是,不假思索地张开嘴吃了,原来是染着茉莉花香的橘子,说不尽的清香甜美,直达心底。
景夜微笑着看她吃下,体贴地询问:“是不是有心事啊?”
夏草一呆:“你怎么知道?”
景夜微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啦!”喜欢那个人,就会关注她的一颦一笑,她最微小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温言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夏草默默点头。
景夜温和地说:“如果有什么心事的话,只要你愿意跟我倾诉,我就愿意免费提供耳朵。”他调皮地指着自己的耳朵,又动了动肩膀,“还可以免费提供肩膀哦,说累了的时候可以靠一靠。”
夏草神情恍惚了一下,景夜他实在是对自己太好了呀。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景夜,你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好?”
景夜仍然温和地看着她,平静地问:“为什么?”
夏草低着头答道:“你如果对我太好,太在乎我的话,我怕我会不小心伤害到你。”
景夜笑笑,低声反问:“怎么会呢,小傻瓜?”他放下橘子,真诚地说,“夏草,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感情,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葵星,但是这并不能阻挡我喜欢你。我愿意在你伤心难过时陪你说心事,借我的肩膀给你倚靠,我愿意在你遭遇风雨时用我全身的力量来为你遮风挡雨,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只要你快乐……小草,你不要觉得有压力,你要知道,当我能为你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我自己,其实是最快乐的。”
夏草望着他的眼睛,心里很感动,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谢谢。”
景夜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夏草还从来没有主动碰过他的手。
带着微笑,他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晚上我不洗手了。”
夏草仰起头,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
景夜轻轻地答:“要保留你的气息啊。”他吻了吻自己的右手,一脸幸福陶醉的神情,“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牵我的手,太有历史意义和纪念意义了!”
夏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别墅内,一片温馨流转。
景夜送夏草回房睡觉,一直把她送到门口。
夏草微笑着转身:“其实,我已经认得路了呢。而且,你如果是担心我走错的话,可以让小轩带我走啊。”
景夜摇头,悄悄附在她耳边说:“没什么呢,就是想趁送你的机会,再多看看你。”
夏草脸上微微一红。
景夜,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她。
可是……
无论如何,景夜是无辜的。
她不想,也不能伤害他。
门又被轻轻敲响了。
夏草以为这次是景夜,轻轻把门一开,然后抬头——
女仆小轩正甜甜地望着她笑。
奇怪,让女仆来请她很正常啊,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些酸酸的呢?
尤其,在听了落桀的话之后,她内心一直在剧烈波动着。她不忍伤害景夜,尽管他的父亲是那么可恶。
因为,在她最软弱、最需要保护的时候,都是景夜挺身而出,竭尽全力地呵护她,让她像花儿一样继续盛放,感受生活和青春的美好。
她很想见到他吗?
可是——
小轩甜甜地说:“宁小姐,我们老爷请你过去。”
夏草猛然睁大了眼睛,什么,那个人?那个撞死星的凶手让她过去?
“你和景夜是不是在交往?”萧天远问。他的眉毛皱起,整个脸看起来越发严峻,不怒自威。
夏草禁不住退了几步。
萧天远脸色越发难看:“你们这些女孩子,最不知自重。”他背过身去说,“我已经调查过了,你不过是孤儿院出来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你觉得你自己有哪一点配得上景夜?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让你离开,你还赖在我家不走?你还要不要脸?”
夏草愕然,这是作为长辈、作为总裁说出来的话吗?
果然,是一个恶魔。
萧天远见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耐烦地说:“怎么,说得还不够明白吗?要不要我再说一遍?是要钱还是要什么,你开个价。”
夏草冷冷地说:“萧总裁,请你学会尊重人。我和景夜,不过是普通朋友。你如果看不惯我住你们家,我可以立刻搬出去。至于你说的钱嘛,就留给你自己用吧。”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临走时,她的心中愤怒得无法发泄,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把门狠狠一关。
一边走,一边决定:无论如何,第二天要搬出去了。
轻轻躺在松软的床上,抱着小薰衣草枕头……怎么会感觉硬硬的呢?
她疑惑起来,忍不住把枕头拿在眼前,细细观看。
枕头没有什么异样,非常柔软舒服啊。
难道,刚才是错觉?
她的目光渐渐下移,忽然看到了一个蓝色的本子,是一个极为小巧的本子。
这是什么?怎么以前没有感觉到过?
她满腹狐疑地拿起本子,轻轻翻开,顿时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扉页上写着三个字。
那三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字是——李葵星。
她双手止不住颤抖,忙定了定心神,咬了咬牙,翻开了第一页。
有些稚嫩的笔迹落入眼帘,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的确是幼年的星的笔迹。
“今天,妈妈和爸爸吵架了,她要嫁给萧叔叔,就是爸爸的老板。我不明白萧叔叔有什么好,妈妈干吗要嫁给他,爸爸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夏草呆了一下,原来,星本来是有一个完整的家的,他并不是生来就是孤儿。她的心里忽然涌上一丝怜惜。有过幸福家庭的孩子再沦落为孤儿,是一件很凄凉的事情,因为他们往往面临着巨大的落差。不像自己,从小被父母抛弃,不知道家庭的滋味,也就无所谓痛苦。
“今天,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带我走了,弟弟一直在哭,爸爸也哭了。我本来想哭,可是越哭他们会越舍不得的,所以我忍住了。”
原来星从小就这么懂事,这么体贴他人啊。
“妈妈跟萧叔叔结婚了。婚礼的排场好大,人家都说萧叔叔素来吝啬,可是为了妈妈他可以一掷千金。他买下了一栋别墅,还特别设置了一个玫瑰花园,说那满花园的玫瑰都是送给妈妈的,妈妈很高兴。”
夏草忽然想起客厅旁边的玫瑰花园,还有景夜说过的话,原来,萧天远是真的很爱星的妈妈……
“萧叔叔看我的眼光有些怪。尤其妈妈给我擦汗或者跟我说话的时候,他都会狠狠地盯着我,好像要把我吃了,那眼神让我很害怕。可是,我没有犯错啊。”
……
“今天妈妈心情不好,呆呆地看着窗外,她是在想弟弟和爸爸了吗?”
……
“妈妈生病了,住进了医院。我要去医院看她,萧叔叔不让。而且,我每天都吃不到什么东西了,萧叔叔不让他们给我做。我只得回爸爸那里吃饭,也顺便见见他和弟弟。可是萧叔叔知道以后,就不让我出去了,并威胁我说,如果我再跟爸爸有联系的话,他就跟我妈妈离婚,抛弃我们母子俩。”
萧天远为什么对星这么残酷?他对星的妈妈那么好,怎么对星这样?
夏草的眼前忽然浮现出10岁的小葵星,眼睛明亮而倔强,身形孤单但挺得笔直。
“妈妈很久还没回来,怎么办?这样下去我撑不了多久的。要不,我逃吧。也不能去爸爸那里,萧叔叔一定会抓到我的,会跟妈妈离婚,妈妈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受不了的。”
可怜的星,自己那样艰难,一心还在为妈妈着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宁愿苦自己也不愿苦别人,何况是最亲的妈妈。
“也许,我真的是多余的一个人,那我从此就浪迹天涯好了。我是李葵星,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的李葵星……”
夏草一边看,一边止不住地流泪。
星,你受了多少苦呢?
为什么你从来不跟我说,只是单纯地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呢?
星,你越是坚强,就越让人心疼啊……
那个萧叔叔,那个萧天远,他还是人吗?
是人的话,怎么可以这样虐待一个小孩子?
当时,当时的小葵星还不到10岁啊!
小葵星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头,一定很寂寞,很伤心……
夏草的眼泪滚落下来,滑过手臂,落在紫色薰衣草的枕头上。
她捧起那本日记,忍住眼泪,又从头再读了一遍。
朝阳满窗。
夏草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怀中紧紧抱着那本日记。
她坐了起来。
海潮声阵阵。
耳边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难道是景夜?
她轻轻下床,去开门。
一开门,便对上一双墨青色的眸子,还有那熟悉的邪魅笑容。
“宁夏草,我哥哥的日记你看了吧?”落桀开门见山问。
原来日记本是他放的。
夏草咬紧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落桀神色恨恨地说:“当我第一次看到这本日记时,我简直气疯了。哼哼,萧天远,总有一天,我要你把欠我们家的全都拿回来!”
夏草看着那本日记,紧紧地抱住了它,问道:“这本日记你是怎么得来的?”星看来是写完最后一篇日记后走的,他不可能告诉弟弟,或者把日记交给弟弟啊。
落桀微笑道:“这个,你暂时不用管。”他看看表,眼中闪烁着什么,抬头说,“萧景夜待会儿就要上来了,我先走了。第一天已经过去了,你还有两天时间考虑。”
夏草倚着门,大脑里一片空白。
良久,夏草下了楼。
景夜看见她,怔了一下,然后心疼地问:“怎么眼睛肿了?”
夏草嘴唇动了动,刚要回答,却改成了:“夜,我想好了。”
景夜一怔,然后欣喜若狂地颤声说:“你是说,你是说……”他一把抓住夏草的双手,夏草感到他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她望着他的眼睛,湖水般明净的眼睛,那样温柔地看着她……她闭了闭眼。
景夜,对不起。
可是,做下错事的人,始终是要受到惩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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