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告别篇)·落在操场上的竹蜻蜓

喂,那个叫鹿小雨的女生在广播里想要跟你做朋友诶?”全班起哄道。 男生面无表情否认三连:“不认识、不熟、没接触!” 在毕业前,让“学霸”纪栩南认识自己,是鹿小雨优选的愿望。然而,笨笨的她总是弄巧成拙,在少年面前接二连三地出糗也就算了,竟然还意外“夹残”了的腿!幸运的是,自此她的单车后座多了个美少年。她激动得高声庆祝,可从单车后座摔落的“残腿少年”却暴怒道:“方圆100米内,不要出现在我身边!” 眼看相识无望,落寞的鹿小雨回到家,纪栩南竟然堂堂正正坐在自家的阁楼上补习功课,并微笑着与她问好。等等,怎么有两副面孔?特级教师的品牌爸爸从来不给任何人补课,为何给纪栩南开小灶?谜团还未揭开,补课的消息便传了出去——爸爸世交的女儿傅萱来拜托爸爸帮她补习,大伯也把鸟类爱好者堂哥鹿冬塞了进来。于是,鹿小雨家阁楼上的四人小型补习班开始了。 在这个毕业季的夏天,高考危机如同夏天的蚊虫叨扰着每一个人。四个人,四个家庭的喜怒哀乐,和隐藏在每个人心里的秘密也翩翩而来——纪栩南的接近果然另有目的,而补习班其他人也都曾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做了不该做的错事,导致一个人走上人生绝路……

第五章 亲爱的大人,我们谈谈
这个世界是墨守成规的人安逸的居所,却对那些生来不同的人怀有偏见,比别人臃肿,比别人封闭,比别人孤傲,比别人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于是别人便拿着剑逼迫着我们做出改变,去掉身上锋利的棱角,抹杀本属于我们的个性。不如不要在意那些口舌、那些利剑,只看着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卸下防御的盔甲,拥抱着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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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小雨有个很厉害的技能: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总是记得很清楚。
于是, 记不住数学公式的她, 却能清晰地记得小学三年级时, 她和傅 萱第一次说话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刚刚转学, 人生地不熟, 还被同班的 男生欺负, 对于只有八岁的她来说, 简直是世界末日般的煎熬。当她在外 面的走廊里和另外一个女生撞在一起, 更加瘦小的她被撞倒在地上时, 终 于忍不住内心的苦闷之情, 嘴巴一歪, 泪花一挤, 马上就要放声大哭。就 在这时,撞倒她的女生厉声说:“不许哭!”
已经到嘴边的哭声立刻被吓了回去, 鹿小雨坐在地上, 仰头看着那个 斥责她的女生。她比同龄人都要高出一截, 长手长脚, 瘦瘦的, 却很有爆 发力, 她的五官中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 让小小年纪的她举手投足之中已 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就在鹿小雨不知所措之时, 女孩冲她伸出手, 说: “摔倒了就要爬起 来,哭有什么用?”
这句暗含哲理的话,正是她一直以来的人生座右铭。
鹿小雨不知不觉中伸出了手, 两只小小的手叠在了一起, 带着一种初 次试探的温度, 一股温暖的力道传了过来, 下一秒, 鹿小雨已经被拉了起 来, 女生握着她的手, 说: “我叫傅萱, 是你的同班同学, 实在看不惯你 这股窝囊劲儿了,以后就由我来罩着你吧。”
这句话之后,一眨眼,已经过去了十年光阴。
小学同班, 初中和高中同校, 傅萱一直像鹿小雨的姐姐, 总是在她有 困难的时候出现, 帮她摆平一切。在她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 鹿小雨是 那个被提携的角色, 她跟随着傅萱, 经常被她提出的眼花缭乱的方案折 服,这使她忘记傅萱和她一样,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
当柏沅告诉鹿小雨是傅萱在传纪栩南的坏话时,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会是傅萱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柏沅从高一开始就在宣传部, 信息搜集能力和八卦 能力都经历了时间的考验, 鹿小雨拜托她查的事情, 从来没有失手过。
鹿小雨纠结了很久, 还是决定尊重她和傅萱之间的友谊——当面去问 傅萱,这件事是否是她干的。
当鹿小雨问出口时, 傅萱竟然意外爽快地承认了: “没错, 就是我做 的。”
“可为什么啊?”鹿小雨觉得难以接受。
上周末他们四个人在傅萱家补习的时候, 傅萱还同纪栩南有说有笑, 为他推荐有口皆碑的防晒面膜,完全看不出她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气。
“你还记得我问纪栩南认不认得我爸吗?”
鹿小雨点了点头:“我记得他当时说不认得,我也一直很纳闷。”
“我爸明明请他吃饭, 对他那么好, 他还不领情, 说不认识我爸, 我太生气了,我……”傅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太嫉妒他了。”
“你嫉妒纪栩南? ”鹿小雨想了一下, 总算找到了一个她觉得靠谱的 理由, “你嫉妒他学习好? 唉, 相信我, 这个嫉妒不来, 都是命运的安 排。”
傅萱摇了摇头, 说: “我从来不会嫉妒那些我得不到的东西。你知道 我爸从来不管我, 他就知道给我零花钱, 但我爸接触了纪栩南之后, 突然 开始控制我的零花钱, 我本来夸下海口等高考结束后请朋友去看周杰伦的 演唱会,如今却连门票都买不起了。”
“这跟纪栩南有什么关系?”
“我问过我爸,他就是听了纪栩南的话,才克扣我零钱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 我问我爸, 他不肯告诉我。我看纪栩南没安什么好 心。”
“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你真的因为这个去散布他哥是小偷的消 息?”
“这是事实啊, 他哥本来就是小偷,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傅萱就这么轻易承认了, 纪栩南让她过得不舒服, 那她也要给他几块绊脚的石 头, 只是, 她的口气里带了一点点不安, “我其实就是想作弄他一下, 他 没选上优秀毕业生和这没多大关系吧?”
鹿小雨从柏沅那里听说纪栩南的评选的确是受到不好的风评影响了, 但是她面对傅萱的眼神, 没有办法说出实话, 只好说: “应该不会吧, 老 师们怎么会因为他哥哥的事来评判他的事?”
“那就好,反正给他点儿教训。”傅萱的语气又强硬起来。
对于傅萱对纪栩南的打击报复, 鹿小雨不知如何是好。也许, 表面上 成熟稳重的人, 在遇到刺痛他的事情时, 会不动声色, 把所有糟糕的情绪 都压抑在心里, 可那些情绪不宣泄出来, 不代表不存在, 于是, 越来越多 的阴暗情绪在心中堆积, 到最后, 只需要一片小小的羽毛, 都会让它轰然 倒塌。
傅萱起初也不清楚纪栩南的哥哥纪安树是偷她妈妈钻戒的设计师, 但 纪栩南频繁地接触她和鹿小雨之后,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有蹊跷, 稍加 调查后便明白了来龙去脉,但她并没有声张,而是一直压在心里。
像傅萱这样的机灵鬼, 摸到牌之后不会着急把它打出去, 而是进行周 密的安排和规划, 等到时机合适时, 才会甩出手牌。她知道鹿小雨崇拜纪 栩南, 不想破坏她的美梦, 便没有告诉她, 可爸爸对纪栩南的特别关照已 让她很不满, 克扣零花钱则是导火索, 她决定让春风得意的纪栩南也尝尝 这不快乐的滋味。
她在学校里宣扬纪栩南的哥哥纪安树是小偷的消息, 让大家相信纪安 树的确是个家境富裕却人品卑劣的小偷。没有人知道她是否从这之中得到 了快乐,她的大小姐脾气确实让纪栩南跌了跟头。
纪栩南和傅萱对她来说都是重要的存在, 鹿小雨看着眼前载有纪栩南 和傅萱的天平不断摇晃, 她的心也像是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这件事的核 心问题在于纪栩南和傅爸之间的“不正常关系”, 如果能够搞明白这件事,也许就能解开傅萱的心结。
可是, 傅爸说这不归小孩管, 纪栩南又矢口否认, 鹿小雨也没有柯南 的主角光环, 总能在谜团之中发现唯一的真相。她只能选择暂时无视这摇 摆的天平,把它搁置在那里,让时间做最好的法官。
只是鹿小雨不知道的是, 这一刻, 她的好闺蜜并未对她说出全部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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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惊悚, 鹿小雨总觉得自己昨天才在那里写 下了“100天”的字样, 她害怕自己再一眨眼, 它就会变成个位数。鹿小雨 曾在梦中遇见过这个场景, 她仍有好多题不会做, 好多知识点没有背牢, 高考的天数却已经屈指可数。她从梦中惊醒, 却不敢看日历上的日期, 生 怕那并不是一个梦。
就在这时,二模成绩也出来了。
纪栩南保持着前十的水准, 傅萱和鹿冬的成绩都有了明显的进步, 唯 独鹿小雨还是像一个体力不支的女生在斜坡上蹬单车, 顶着八级大风, 进 步之路艰辛无比。
鹿爸看着小组里其他人的成绩, 又看着鹿小雨的成绩, 着急得不得 了,忍不住在晚饭的时候数落鹿小雨。
“你看看冬冬他们, 再看看你, 都是一起补习的, 就你不带脑子去学 习吗?”
鹿小雨不吭声, 她也很苦恼, 明明她和傅萱、鹿冬一起学习, 为什么 只有她没有多少进步?
鹿爸还在继续那套老生常谈。
“我就不说我们同事家那几个孩子了, 一个比一个优秀, 又要考北 大, 又要考清华, 人家爸妈根本不用管, 几个孩子争着抢着要学习, 爸妈 无奈地给班主任打电话,让他劝孩子多休息一会儿。”
这个剧本就有点夸张了吧?鹿小雨腹诽。
鹿爸看到鹿小雨似乎不服气, 一拍桌子, 说: “你再看看你, 同样是 教师子女,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眼看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鹿妈赶紧说: “鹿老师, 小雨也是有进步 的,她底子薄,现在还在积累,之后会飞速进步的。”
鹿妈开始唱红脸, 鹿爸也偃旗息鼓, 说: “林教授都这么说了, 那你 好好学,别让你爸妈失望。”
鹿小雨小声表决心: “我现在可能是‘高原反应’, 说不定高考时就 好了!”
“高原反应”是对高考备战末期学生的一种滑坡式退步或者卡壳式止 步状态的描述, 很多学生此时压力太大, 会出现成绩的波动甚至下滑, 一 旦产生这种反应,就要迅速积极调整状态,平滑过渡,恢复往常水平。
这是一种普遍现象, 会根据考生心理承受能力的大小产生不同程度的 波动, 很多考生都会希望“高原反应”来得越早越好, 他们相信这就像是 水痘一样,一旦来过一次,就会终生无忧。
当然, 有些考生心理素质强大, 成绩波动值不明显, 一直很稳, 也有 些考生的“高原反应”恰好在高考那一次,还有些考生像鹿小雨一样——鹿爸对鹿小雨这句话又气又笑, 他说: “你已经‘高原反应’快三年 了! ”
面对家人的不信任和成绩的不理想, 鹿小雨心情烦闷不已, 不知不觉 又翻到了手机通讯录里的“烦烦的咚”,他总是她心情烦躁时的避风港。
可是这一次, 电话打过去之后, 却迟迟没有人接。他们约定过一个合 适的时间作为通讯时间,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通常都是有空的。
就在她打算挂断时, 电话被接了起来, 对方怒气冲冲地接起来, 说: “喂?”虽然口气尽量平缓,可是尾音的语气里还是带着怒意。
“你怎么了?”鹿小雨吓了一跳。
“没事, 就是和我爸妈吵架了。”男生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声音里带上了克制的冷静,他关心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唉,是啊,我也被我爸说了。”
“你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你爸妈呢,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吧,怎么又吵起来了?”
男生冷哼道: “是没有坏心, 可是市侩到让人受不了。你都不知道他 们爱占小便宜到什么地步了, 真是一点身为大人的尊严都没有。唉, 不说 我了,还是谈谈你吧!”
“我就是很郁闷啊, 明明努力了, 成绩却毫无起色, 我现在看到书本 就觉得心烦意乱,感觉怎么学都没用,我放弃得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男生说:“不如出来走走,散散心吧。”
“啊?”
鹿小雨犹豫了一下, 此时已经是七点多了, 天色依旧微亮, 天边有大 片大片紫色衬边儿的橘云, 它们在高高的楼层背后, 这些楼因此被衬出方 正的剪影,冷酷地矗立在黄昏里,像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玩具盒。
“行,我们哪里见?”
“街心公园吧。”
鹿小雨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正坐在客厅里放低音量看新闻的鹿爸 问:“你干什么去?”
鹿小雨说:“补习功课!”
她飞奔出门,鹿爸嘀咕道:“补习功课不带书?”
鹿妈看到鹿小雨出门了, 便把切好的水果给鹿爸, 说: “她最近周末 都在学习,也挺辛苦的,就让她稍微放松一下吧。”
鹿爸说: “那倒是, 反正光是看着那些高三生, 我就觉得压力山大。”
街心公园离家不远, 鹿小雨骑上自行车, 没一会儿就到了公园门口。 这个时候, 公园里有不少吃过晚饭来消食的居民, 年轻人很少, 主要是一 些上了岁数的人, 还有一些养狗爱好者, 到处都是撒欢跑的狗和被绳子牵 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主人。
鹿小雨刚在公园门口站定, 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少年迎着暮色走来,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鸟笼。等少年走近了,两个人在空中击了掌。
“嗨,冬哥!”
“雨妹。”
“烦烦的咚”正是鹿冬, “烦烦的咚”是他的QQ号, 鹿小雨一直用这 个名字来备注鹿冬的手机号。这对鹿家的堂兄妹, 在鹿家长辈的“统治” 下, 从小就建立起了合作联盟, 两人在家长面前是一副不够熟悉的塑料兄 妹,私底下却联系紧密,经常帮对方打掩护。
两人对彼此的为人和家庭都足够了解, 经常向对方寻求安慰和生活建议。 八哥蹲在笼子里,抖动着羽毛,对着鹿小雨喊:“谢邀!谢邀!” “这鸟还挺懂。”鹿小雨新奇道。
“它很聪明的,随我。”鹿冬大言不惭。
两人沿着公园的鹅卵石小道步行, 随意地聊着天, 往公园深处走, 马 路上的车马喧嚣声逐渐远去, 昏黄的灯光照着羊肠小道, 几只鸟停落在树 枝上, 偶尔发出仓皇的喊叫, 它们会突然一下子全部飞起, 朝着最后的暮 色飞去,成为天空中数个模糊的黑影。
草木多的地方, 蚊虫也密集起来, 他们一边走, 一边伸出手挥走不断 扑来的小虫。他们谈着学校的事情, 也谈近期觉得有趣的事, 声音在夜里 高高低低, 有一种夜游的闲适。在日复一日的紧张学习里, 能够有这片刻 的歇息和调整,是一种忙里偷闲的快乐。
绕了一圈之后, 两人都很自觉地朝公园门口走去, 他们都想起了家里 成堆的试卷。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鹿冬问。
“好多了, 虽然烦人的事儿还在那, 但总能想办法解决的。你也是, 别跟大伯他们置气。”
“今天不会了。”
两个人在公园门口道别,又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开。
街心公园像是他们心灵的避难所和加油站, 疲倦的他们途经这里, 整 顿休息, 重新出发, 他们的面前依旧是崇山峻岭, 可是在翻过这些大山, 看到山后平坦的风景之前,他们绝不会停止。
3
鹿小雨没有把傅萱散播纪安树是小偷的事告诉纪栩南, 纪栩南也从未 想要知道散播消息的到底是谁。只是在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起他来时, 他坚 定地告诉别人,纪安树不是小偷,他总有一天会证明这一切。
傅萱整完了纪栩南之后, 似乎也消了气, 至少在表面上, 她在补习课 上依旧正常地问纪栩南题目,鹿小雨的问题却越问越少了。
她最近感到最近脑力不支, 补习小组在一起学习时, 同样一道题, 纪 栩南讲上一遍, 傅萱和鹿冬就能听懂, 但要给鹿小雨讲两三遍, 她才能堪 堪消化。以前私底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纪栩南总是骂鹿小雨笨, 现在, 纪栩南却会不厌其烦地给她讲,直到她听懂为止。
鹿小雨却不问了。她大部分时候都沉默地坐在那里, 当傅萱和鹿冬问 纪栩南题目的时候, 鹿小雨会偷偷地看他们, 纪栩南察觉到那目光, 抬起 头来时,她却会立刻低下头去。
纪栩南察觉到不对劲儿, 便在两个人去便利店买零食的时候, 问鹿小 雨:“你最近怎么不问我问题了?”
鹿小雨低头踢着石子,默默走了一阵,才说:“害怕耽误你。”
“耽误我?”
“对, 那些题对我来说很难, 对你来说却很简单, 那么简单的问题让 你翻来覆去地重复, 就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每当这个时候, 她就会想起 当初王斯绮对她说过的话, 以她这样的水平, 都不配让纪栩南当她的榜 样,她会拖累他的。
路边有机车党很快地开过, 发出惊人的呼啸声, 纪栩南把鹿小雨从靠近马路那边拉过来, 让她走内侧道, 说: “你觉得你为什么没法理解那些题目?”
“我脑子转得很慢,需要慢慢想,才能想清楚。”
“那我以后慢慢给你讲, 争取讲一遍就让你想清楚。”纪栩南这样 说, 他看了看鹿小雨, 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也太实诚了吧? 有人心甘情 愿帮你补习, 这个人都没嫌麻烦,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这种时候, 真正能 抓住机会的,不就是像傅萱和鹿冬这样拼命问问题的人吗?”
“其实,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你来这个补习小组, 根本就是一带 三,我们三个绝对会拖你后腿,你为什么还要来帮我们?”
纪栩南想了想, 说: “我一开始的确是有别的目的, 但现在我很享受 这个小组的氛围, 大家在一起可以互相激励, 这样学习效率很高, 不然自 己一个人在家学习,很容易发呆和走神。”
鹿小雨小声问:“你开始来是因为你哥哥的事情吗?”
纪栩南一愣, 没想到鹿小雨会当面问他, 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 头, 说: “估计你们都知道了吧……不过我还是不相信是我哥哥偷了傅萱 家的钻戒,所以才接近你们,想找出真相。”
鹿小雨想起纪妈的话, 纪家只有纪栩南一个人坚信哥哥是无辜的。 “这么问可能有些不礼貌, 不过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你哥哥, 就是……别人 都说他是小偷。”
纪栩南笑了笑,说:“因为他是我哥哥啊。”
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是心灵相通的兄弟, 哥哥说他没偷, 那么他就相 信他。就算连爸妈都不再相信自己的小孩了, 连全世界都当他的话是谎 言,只要纪安树说他是无辜的,纪栩南就愿意相信。
鹿小雨说:“那我也相信。我和你一起找证据。”
纪栩南笑了, 说: “谢谢你的支持, 不过现在快高考了, 你还是以学 习为主吧。不要觉得问问题是麻烦我, 你们问的很多问题比较典型, 我给 你们讲解的过程, 也是温习和巩固的过程, 我有算过, 我参加补习班的整体效率要比自己在家复习效率高, 所以, 你根本没必要担心, 我不是那种 会被别人拖累的人。”
纪栩南说了这么多, 鹿小雨终于想开了, 纪栩南能有如今的成绩, 说明 他对自己很有规划, 怎么可能因为他们三个人多问了几道题就会被影响到?
鹿小雨更加佩服纪栩南, 他不仅可以完美地支配自己的时间, 还可以 兼顾身边的人,带着他们一同进步。
纪栩南带着一点得意的口气说: “你现在内心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厉 害,不愧是你的偶像?”
鹿小雨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纪栩南说:“你的表情太露骨了,把你的谄媚收一收。”
鹿小雨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的手掌挤在脸蛋上, 把脸庞压成了锥 子形, 有些可爱, 纪栩南别过脸, 对着橱窗露出一个微笑。他没有告诉鹿小 雨, 高三复习对每一个人都是一种百分之二百的压榨, 他也有疲倦、困顿、 自我怀疑、走不下去的时候, 可是每当他有这种想法时, 就会想起鹿小雨对 他的期待和毫无理由的信任, 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继续鼓起勇气走下去。
他知道, 有那么一个人, 总是站在他的身后仰望着他, 他必须一直向 前,不让她失望。
鹿小雨不知道纪栩南内心的想法, 她只是被纪栩南深深激励, 她重新 开始问纪栩南习题, 并且把睡觉的时间继续往后推迟, 起床的时间也越来 越早, 早上床头摆着三个闹钟, 依次疯狂舞动, 她每天起床都像是渡了一 次劫。
不过, 每个高三生都将这句话奉为圭臬: 死后长眠, 生何贪睡? 每当 她困得想拿头砸墙的时候, 就会幻想一个多月后的自己的生活。等高考结 束后,她要睡上三天三夜,任天打雷劈也绝不起床。
动脑子的时间长了, 脑细胞消耗太多, 鹿小雨开始考虑下一个严峻的 问题:必须得补脑。
傅妈每天给她吃大量的补脑营养品, 甚至还调制出一种用蔬菜叶、熟鸡蛋、牛奶和花生做成的地狱补脑饮料, 最初鹿小雨是拒绝的, 但鹿妈说这些都是补脑的食物, 她自己还喝了一周做实验, 感觉脑子比以前好用多 了。鹿小雨被迫喝了几周, 现在竟然神奇地习惯了这来自地狱的味道, 还 企图推荐给补习小组的其他人,当然,他们都礼貌地回绝了。
可鹿小雨还是觉得不够,她需要一些更加强力的东西来支撑大脑。
她是在放学后的校门口被人塞了那张补脑神药的小广告的, 她本来想 随手扔进垃圾桶, 可是看到“高考”和“补脑”几个字样之后, 就阴差阳 错地接过来, 念了起来。这个广告竭尽一切推销手段说服顾客去买这种补 脑药, 根据介绍, 这药最初是一位老中医为他智障的孙子准备的, 没想到 吃了这药之后, 智障孙子脑力大开, 一下子考上了一所一本学校, 成为当 地的传奇。小广告的背面还张贴着几名已经考上大学的学生照片, 最后, 广告上列明了药的成分,表明这是通过科学的方法提高脑力。
鹿小雨看得入了迷, 并因为有成功“先例”而感到放心, 更何况, 这 种药有效则锦上添花,无效也会有个心理上的推动作用,总归不会错的。
她根据广告上的销售电话订购了一瓶药, 这家公司明白考生的急切心 理,十分贴心地发了顺丰快递次日达。
第二天晚上, 鹿小雨将补脑神药和鹿妈特制的地狱补脑饮品双双饮 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化身脑力神童。
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 鹿小雨是这样度过的: 凌晨三点, 鹿小雨从噩 梦中醒来, 大汗淋漓, 腹中翻江倒海, 凌晨三点半至四点, 呕吐两次, 凌 晨四点半进入医院的急诊室, 被确诊为食物中毒。鹿小雨坐在走廊里挂着 吊瓶, 鹿爸在旁暴跳如雷, 痛骂鹿小雨, 鹿妈则披着大衣坐在鹿小雨身 边, 手里捧着一杯热水, 鹿小雨又疲倦又虚弱又自责, 在凌晨五点医院走 廊的椅子上奄奄一息。
医院里白炽灯光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时刻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感觉自 己像一条被人拽着尾巴往墙上甩的鱼,张大嘴巴却无法呼吸。
当疲惫不堪的鹿家在晨光中走出医院时, 一辆救护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他们用毫无灵魂的目光注视着那辆车在急救大楼门口急刹车, 一个 人平躺在救护架上被人推了出来。
他们目送着他一路进了大楼, 鹿爸才回过头, 问鹿小雨: “以后你还 敢乱吃东西吗?”
鹿小雨扶着妈妈, 腿还在发软, 她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 差点儿泪流 满面,她悲伤地说:“不敢了。”
鹿小雨在青崇中学小红了一把, 几乎所有人都听说高三有个女生补脑 心切,随便买学校门口散发的小广告上的假药,导致食物中毒。
这件事还间接引发了教育局、卫生局和城管执法局联合肃清学校周边 的违章违规小商小贩,为学生们提供一个健康安全的生活学习环境。
对此, 鹿小雨还挺乐观的: “其实我这个案例都可以写成议论文的论 据了, 再配上我前几天背的这句论点——‘若其中一人跌倒, 他们是为了不让后面的人跌倒, 让他们小心避开绊脚的石头。他也是为了前面的人跌 倒, 他们步伐虽然迅捷稳健, 却没有移走绊脚石。’你看, 塞翁失马, 焉 知非福?用我一人的血肉之躯保全了别人的健康,我看挺值的。”
对于她这种阿Q精神, 补习小组的其他人不为所动, 还无情地批评她: “你是有多绝望,才会去买校门口小广告上的药?”
这件事中最气愤的是鹿爸, 他这几天都不怎么敢在学校里溜达, 可他 不出去找麻烦, 麻烦都会找上门来, 连副校长都会在路过数学教研组的 时候进来串门, 顺便笑眯眯地问: “老鹿啊, 听说你女儿吃假药进医院 啦?”
直到这个时候, 鹿爸才了解到当老师的这群人到底有多无聊、多八卦。
假药事件可以说是对鹿小雨肉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辱, 回到家中的鹿 小雨身心俱疲, 可鹿爸不肯放过她, 一直唠叨不停, 鹿小雨烦不胜烦, 正 巧是周五晚上,鹿小雨吃过晚饭就收拾书包,跑去傅萱家避难了。
傅萱爸妈似乎很忙, 家里总是冷冰冰的, 一家三口很少有团聚吃饭的 时候。
鹿小雨到的时候, 傅萱家只有她和保姆在, 保姆收拾完餐具, 给两个女孩泡上热牛奶、切好水果, 便也下班了。两个女孩坐在餐桌前摆开作 业,各自愁眉不展地做着题。
鹿小雨心烦意乱, 突然叹了口气, 说: “我爸太过分了, 他真是自 私, 偷偷藏私房钱也就算了, 连我食物中毒之后, 他的关注点也是我给他 丢脸,让他在学校里被别人耻笑。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就是。”傅萱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回答。
鹿小雨留意到傅萱并没有认真听她讲话, 便问: “怎么了? 想什么 呢?”
傅萱手里转着笔, 那支笔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旋转, 突然之间, 它 “啪”地落在试卷上, 像是一个悬而未定的决心终于落了地。傅萱抬起 头, 对鹿小雨说: “其实, 我之前散布纪栩南哥哥是小偷的信息, 不只 因为我爸减少我的零花钱, 还因为……”傅萱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积攒 勇气。
“因为什么?”
“我觉得我爸妈离婚了。”
鹿小雨一愣,似乎没听懂。“你说什么?”
“我觉得他俩离婚了。”
鹿小雨讶然, 她努力地消化着这句话的含义, 用不安的口气说: “别 闹了, 这怎么可能? 我看叔叔阿姨好得很呢, 你是不是复习压力太大了, 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胡思乱想, 我是有依据的。你也知道, 我爸妈一直不和, 我 爸土, 我妈时尚, 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谁也不明白当年跳芭 蕾的傅妈为什么跟了土气的傅爸, 但傅爸也算是有出息, 奋斗了小十年成 为青崇市富甲一方的生意人, 兑现了当年对傅妈许下的承诺。可两人终究 不是一路人, 在傅萱有印象起, 他们就因为互相不理解, 经常为一些鸡毛 蒜皮的小事吵架。
傅萱从小就明白,不是同类是无法在一起和谐地生活的。
“他们以前一直吵, 特别是那枚钻戒丢了的时候, 吵得比以往都厉 害。如果不是纪栩南的哥哥偷了那枚戒指, 我爸妈的关系还不会变成现在 这样。从那之后, 他们连吵架都懒得吵了, 我觉得是关系恶化的最高级别 了。虽然现在他们还住在一起, 但是对彼此都客客气气的, 我观察有一段 时间了, 他们会刻意在我面前装作感情好的样子, 那种表演我一眼就能看 破。”傅萱笃定地说,“如果不是离婚,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鹿小雨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可她在情感上不愿意接受傅爸和傅妈已经 离婚这件事, 虽然她也曾目睹傅爸傅妈吵架, 可她从没想到这一步。在她 印象中, 吵闹是一回事, 一旦离婚, 性质就完全变了, 她不敢想象傅萱从 此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
可是, 鹿小雨突然听到傅萱说: “现在想想, 这和纪栩南也没有太大关系,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就拿整纪栩南这件事来转移自己 的注意力吧……”
“可是离婚这件事只是你的猜测啊。”
傅萱低了低头, 笑了一下, 说: “就让它是个猜测吧, 反正我不会问 他们的。”
“为什么?”
“如果我不问, 他们就还会出现在这个家里, 坐在一起吃饭, 表演给 我看。如果我真的问了, 就等于亲手撕开了这层假象, 所有人都必须面对 那个事实。我偷偷查过了, 离婚很麻烦, 需要财产分割, 房子归谁? 车子 又要归谁? 而我需要选监护人, 但还好我就要十八岁了, 还要出去念大 学,所以我什么都不说,大家就维持这种平和的假象吧。”
她狡黠地眨眨眼, 语气故作轻松, 好像在说便利店里一盒三文鱼多少钱。
虽然傅萱口气柔和, 表情轻松, 但鹿小雨一下子就想到了小学三年级 时, 傅萱伸出手, 对她霸气说话的样子。虽然傅萱表面上的棱角越来越 少, 她的内心却依旧强硬和坚定, 她已经学会了收起过盛的锐气, 狡猾地对待这个世界。
他们真是聪明啊, 鹿小雨羡慕地想。纪栩南也好, 傅萱也好, 虽然性 格和为人处世相差甚远, 但他们都是聪明人, 把自己和周围的事想得清清 楚楚,再三权衡,选择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
可她呢,还是稀里糊涂的,别说自主选择了,不迷路已经是极限。
想到这里, 鹿小雨又有点儿沮丧, 傅萱以为她在为离婚这件事难过, 便拍拍她, 说: “别烦了, 该来的总会来, 就把它扔在那里, 随它去 吧! ”傅萱似乎是想到了很开心的事情, 突然弯着眼睛笑起来, “我想去 北京念书, 我要走在长安街上, 路过天安门, 然后钻进那些小胡同里, 看 老大爷们遛鸟。”
鹿小雨也笑起来:“那跟看鹿冬在街心公园遛鸟有什么不同?”
“气氛不一样!鹿小雨,你也跟我一起去北京吧?”
“我成绩恐怕不行……北京录外省的分要求很高的。”
“我们一起努力呀, 纪栩南肯定要去北京的, 说到底, 我还欠他一个 道歉。啊, 他应该会冲刺北大或者清华, 到时候我们也说服鹿冬考北京, 四个人都能去该多好!”
鹿小雨忍不住也幻想起几个月后的他们来, 他们四个人还像现在这 样, 时不时凑在一起, 去彼此的学校串门, 坐在那些安静庄重的图书馆里 一起看书。不, 都上大学了, 她决不要天天闷在图书馆里, 他们要在大 街小巷穿梭, 去看名胜古迹, 去吃京味儿小吃, 要拍许多照片, 要放声大 笑,过最潇洒的青春。
想到这里, 她突然充满力量, 再熬一个月就能解放了, 那之后, 便是疯 狂玩闹的夏天, 他们会像终于冲出牢笼的鸟, 飞驰在青崇的每个角落。
“学习吧, 晚上在我这睡, 等会儿我打电话跟叔叔阿姨说一声, 正好 明天的补习也是在我家。”
“好!”
再一次拾起我们手中的笔,写下漫长的诗句,为了我们的梦想。
4
钟表上的时针快速摆动, 一眨眼就进入了五月, 若是在封闭的房间 里, 不多会儿就觉得闷热。打开窗户, 清爽的风涌进来, 推开窗纱。周末 补习在傅萱家, 那里是安静的别墅区, 车辆穿行的声音都变得邈远, 时不 时有一两只鸟蹲在窗边,昂着头叫两声。
大家围坐在傅萱家的桌子旁, 头对着头复习。鹿小雨蹲在厕所里背历 史题,突然听到傅萱尖叫了一声,她连忙冲出来,问:“过了?”
傅萱站在那里,举起手臂,高呼:“过了!”
大家丢下笔鼓起掌来:“恭喜!”
北京的体育特长生分数查询通道终于开放了, 傅萱的分数足够高, 只 要她咬住一口气稳住文化课的分,就能考上不错的学校。
“该怎么庆祝呢?”鹿小雨问。
鹿冬说:“想去游乐场。”
傅萱说:“附议!”
“用一套习题来庆祝怎么样? ”纪栩南从脚底高高摞起的试卷中抽出 几套题,分给大家。
大家诅咒着纪栩南是魔鬼, 却还是乖乖收下了习题, 虽说大家都想去 游乐园, 但他们知道高考之前, 这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鹿小雨和傅萱专 门做了一个表格, 里面记录着她们所有想去的地方和想吃的东西, 决定高 考结束之后疯狂来一波。
他们现在好像在一个地狱般的旧世界里, 马上就要迎来可怕的末日, 而那之后,将是新世界的重生。
学了大半天, 鹿小雨背东西背得头脑发昏, 一停下来, 耳朵嗡嗡响, 脑子似乎要冒烟了,她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
傅萱见状,站起来说:“走,咱出去溜达溜达。”
鹿冬紧跟着站起来,说:“我也去!”
纪栩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傅萱立刻补充道: “我是说, 继续出去背 题。”
理科生鹿冬生无可恋地坐了下来, 继续做他如山的习题, 这时候, 他 的脑海里出现了夸父逐日、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等艰苦卓绝的画面。
傅萱和鹿小雨拿着高考冲刺专用的精华讲义, 在马路边走着, 你问一 句, 我答一句, 两个人经常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卡壳, 为彼此的愚蠢感 到无可奈何。鹿小雨苦恼地说: “我还记得一模刚结束的时候, 我给纪栩 南提问过, 结果他全记得! 太嫉妒他了, 要是高考的时候他能把脑子借我 用用该多好。”
傅萱说: “有那闲工夫胡思乱想, 不如多背一道题, 说不定就考到 了。”
鹿小雨指着讲义说:“我看这段长得挺像高考题的。”
傅萱凑过来看了一眼,问:“那你背过了吗?”
鹿小雨悲戚地说:“我战略性放弃。”
两个人又磕磕巴巴地背了一会儿, 突然看见路边蹲着一条狗。那狗胆 子很大, 看到人也不躲, 反而摇了一下尾巴。虽然傅萱家也有条哈士奇, 但家养狗和野狗毕竟不同,外来的野狗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鹿小雨和傅萱对视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鹿小雨 问:“逗狗不算玩吧?”
傅萱说: “没事, 纪栩南又不是千里眼, 咱俩偷偷玩一会儿, 他不知 道。”
两个人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 朝狗走去, 还没到狗身边, 那狗突然狂吠 起来, 两只前爪刨了几下, 朝两个女生冲了过来, 甩开舌头, 露出獠牙。
鹿小雨吓得大叫一声,转头就跑。
傅萱说: “你别跑啊! ”但看鹿小雨跑得那么起劲儿, 也只得跟着跑起 来, 狗看到两人跑, 以为她们是在跟它玩, 便开心地追起来, 边追边叫。
傅萱边跑边喊:“小雨,别跑了!”
鹿小雨跑得急, 说话断断续续的: “不行! 万一停下来之后它咬我怎 么办?”
傅萱这下也不敢停下来了, 只得和鹿小雨一起跑, 可傅萱毕竟是体育 生, 腿长体能好, 不一会儿就超过了鹿小雨, 鹿小雨感觉自己马上要被 “献祭”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傅萱!你跑慢点儿!我要被咬了!”
这狗像是个游刃有余的猎手在追着两只终将落网的兔子, 看到鹿小雨 的速度降低, 便也跟着慢下来, 但它始终跟在鹿小雨后面, 离她几步之 遥,如影随形。
这下, 傅萱跑也不是, 不跑也不是, 只得回头给鹿小雨打气: “加 油,坚持住!”
鹿小雨一回头, 狗就兴奋地加速, 鹿小雨头也不敢回了, 只得拼了老 命朝前跑。她多么希望自己使一下劲儿, 下一秒睁开眼, 发现自己只是做 了一个噩梦。
就在这时, 她眼前一亮, 看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个高个子男生, 他正全 身散发着名为“希望”的光,是纪栩南!
鹿小雨心中立刻出现“得救了”这个念头, 她冲过去, 一下子躲在纪 栩南身后, 说: “快点儿把狗赶走! ”在她的心里, 纪栩南无所不能, 连 狗看到他都会俯首称臣。
这下纪栩南成了最蒙的那个, 他老远看到这两个女孩被狗追, 还没弄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就被推上了“前线”, 情急之下, 他只好把手里的东 西朝狗的身后使劲扔去,指着那个飞行物大喊:“快去追!”
没想到,狗竟然真的扭头就追,跟着那个小小的物体飞扑进草丛。
鹿小雨和傅萱看到狗掉转头, 都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的鹿小雨心脏还 在狂跳, 她支着膝盖大喘气, 问纪栩南: “你好厉害, 刚才扔了什么东西 啊,这么管用?”
纪栩南无奈地说:“你的手机。”
“啊?”
“你妈妈刚才给你打电话了, 我就是出来给你送手机的……你的手可 以松开了吗?”
这时, 鹿小雨才发现, 自己一只手正紧紧抓着纪栩南的胳膊。她连忙 松开,只见纪栩南的小臂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清秀”的五指印。
“我……”鹿小雨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话。
纪栩南却不在意地收回手臂,问:“到底怎么回事?”
鹿小雨赶紧说:“我发誓,我们没有跟狗玩!是它主动扑上来的!”
“哦。”纪栩南答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鹿小雨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越描越黑。就在这时, 狗从草丛里钻出 来,嘴里叼着她的手机,跑到众人面前蹲下,晃了晃尾巴。
“它可能真的只是想和我们玩儿吧?”傅萱说。
那狗似乎能听懂人语,竟然眯起眼睛,龇着狗牙,“笑”起来。
三个人往回走, 狗就一直跟着他们, 乖巧地扫着尾巴, 用水汪汪的狗 眼瞧着他们。当他们狠心关上傅萱家花园门口的铁门时, 狗发出令人心碎 的呜呜声。
直到他们坐在屋里学习了,狗还蹲在门口,不舍离去。
“好可怜……”鹿小雨忍不住朝窗外瞧。
“你刚才被它追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想的。”纪栩南冷酷地说。
“这……这不是误会嘛!”鹿小雨涨红了脸。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鹿冬的, 他看了一眼, 给挂断了, 没 过多久, 又是一通电话进来, 他还是没有接。最后, 鹿冬直接将手机设置 成飞行模式。
鹿小雨小心问道:“大伯母的电话吗?”
鹿冬撑着脑袋写题,点了点头。
鹿小雨正欲说话, 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正是大伯母打来的, 她看了 一眼鹿冬,起身去阳台,接起了电话。
“喂,大伯母。”
“小雨啊,冬冬跟你们在一起吗?”
“是啊,我们补习呢。”
“他午饭和晚饭吃了吗?”
“吃了,我们在傅萱家,她家保姆都备好了。”
“那就好,你们明天也一起补习吗?”
“是呢。”
“那就行。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学吧!”
“好的,伯母再见。”
挂了电话, 回到屋里, 鹿冬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刚才是我妈打来 的?”
鹿小雨点了点头。
“以后别接。”
鹿小雨为难地站在那里, 她知道鹿冬和伯父伯母之间经常吵架, 却不 知道已经闹到这么僵的地步。傅萱察言观色, 转移话题道: “听说三模的 题会比较简单。”
纪栩南一直在沉思, 没有留意到傅萱这句话, 而是顺着鹿冬和鹿小雨 的话题,后知后觉地问:“鹿冬跟爸妈吵架了?”
傅萱略带怒意地看着纪栩南。
纪栩南却毫无知觉,说:“调整一下,别耽误了学习。”
鹿冬点点头。
纪栩南继续做题, 傅萱默无声息地看着纪栩南, 眼底有些冷意。傅萱 和纪栩南之间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气场, 傅萱已经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自己 家里的事来迁怒纪栩南, 可她心里还一直有个坎没过去, 看着纪栩南时, 总是莫名觉得不顺眼。鹿小雨夹在中间, 不知如何调节这两人的关系, 只 好希望时间能够消解这种心结。
她不知道的是, 傅萱已经动用私家侦探在调查纪栩南和她爸的事情,傅萱的卧室里有一个保险箱, 里面全是侦探拍到的纪栩南和傅爸“密会”
的照片, 傅爸在照片中笑靥如花, 两人亲密有加, 傅萱对纪栩南的不满与 日俱增。
她的火气就像一个逐渐膨胀的气球, 只要一个尖锐的真相, 就能引 爆她。
而那个真相,马上就要浮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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