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总跟在身后,不紧不慢,不要奔跑,因为即使精疲力竭,它还是在你身后。暴戾在里面很不安,该偷偷的把它藏起,或任由它爆裂。死死活活,再无新鲜。寂寞的影子最乖,因为它总教人无奈。我看见墙上闪耀着神秘的数字,忽隐忽现的精灵在四周游荡。我坐在墙前未知的空间里,等待一个已知的结果。我想,心死才如明镜,物来不增,物去不减。菩提下,遍遍红尘,恨若即若离。洗不尽,更走不出,累世的罪孽。这个世界的意义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我迫不及待的下楼。糟了!已经晚了,有只很大的眼睛盯着我,我无从躲藏,因为它挂满了天空。哥特式建筑中,所有画满圣经故事的窗户都残败不堪,我心里却异常兴奋。我匆匆走出了房子,并且没有忘记锁门。天空上的眼睛已经不见了,因为我们没人在乎他,他被孤单赶跑了。天空流淌着浓稠的灰色,灰色中垂下无数漆黑的铁链。又是这个地方,它叫方山。不知从何时起,我无数次梦见自己置身此地,并且十分清晰的明白自己是在做梦。方山是一座很高的山,四面全部是悬崖,就像一大块板砖矗立在虚空中。虽说如此,其实方山的山顶非常广阔,有城市湖泊森林,自成一个小世界,我就在顶上这个小世界中。知道自己在做梦,通常我不会着急醒来,因为这十分有趣。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有无数陌生的脸庞擦肩而过。我曾经看过一本关于潜意识的书,说梦中所见的脸庞都是平时见过的。因此我格外认真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脸,清晰完整,却丝毫不认识,人类的大脑真是神秘,装着如此多的东西,自己却毫无察觉。我面前有一个瘦弱的男孩正背对着我,出神的盯着天空,天空中的眼睛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很大的月亮,有平时百倍大小。我很享受这种怪异美妙的场景,因为平时从不曾见,我不知为何梦境能制造出如此瑰丽的场景。男孩没有回头,开始向前奔跑。一种强烈的感觉让我跟上这个男孩。梦境中跑动总使不上劲,男孩在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水域前停了下来,水不深,不足半米,清澈见底,而水底青青小草随波飘荡显得尤为干净。男孩转过头微笑看真我,明眸皓齿,极其眼熟,却又不认识。“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我忍不住嗤笑一声。“我不过在梦境中,做什么事有什么意义呢?”男孩十分失望却又欲言又止。而我则满不在乎的想着,明知道自己在梦中,还跟人对话,不是自言自语是什么,就这样,一个恍惚间我便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我把这个梦记录了下来,并且十分后悔自己没有答应那个男孩的请求。是啊,在梦中做什么都没意义,那干嘛不去做一下呢,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更加精彩的事情。这是我发给徐菲的夜记中的最后一篇,时间是一个月前。说也奇怪,自从把这些发给了她,就再也没梦到过方山,也再也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情,因此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没再联系徐菲。给自己安排的假期并没有成功,因为我的老板李在明先生出事了。就在今天早上,李夫人打电话告诉我,李在明昨晚患急病去世的消息。因为李在明家世极大,所以他的死亡消息只通知了极少一些重要的宾客,等过两天一切安排妥当,在举行盛大葬礼,今天应该算是个小型的告别会。第一次与李在明认识的场景依稀记起,一年前的某个清晨,我参加了一个关于人工智能的研讨会。然而研讨会的内容令人失望,更像是一场商业作秀。我失望的叹了口气,不再关注讲台上的内容,玩起了自己的手机。“这位先生对人工智能不感兴趣?”一个压低的声音从我旁边座位传来的,我这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点不太尊重演讲者。赶忙收起了手机,报以一笑道。“不感兴趣怎么会来呢,只是和我以为的人工智能差别较大。”这时注意到,与我对话的是一个着装很讲究的中年人,戴一副金边眼镜,眼睛炯炯有神,感受气场便知是个事业相当成功的boos级人物。中年人微微一怔,推了下眼镜轻声道。“那先生你的看法是?”我略一思索道。“他们讲的都没错,不管是台上这位讲深度学习算法的高手,还是前面那几位思考人工智能处理大数据的方式,都非常好,但是有个问题,他们太急功近利了,要知道,万事开头难,开头方向只要差之毫厘,对日后的研究方向恐怕就谬之千里了,人类不是只会学习,还有很多,如果人类的意识可以简单的概括为一个算法,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他们这个恐怕只能算是个复杂的程序,算不得人工智能.”我对人工智能的确研究很多,篇幅原因不在讲述当时的对话。中年人忽然一拍大腿,也顾不得会议上其他人怪异的目光,给我一张名片道。“好一个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鄙人李在明,真诚希望会后跟我联系详谈。”我尴尬的接过名片点了下头。当然,科学家也要饭吃,会后我珍惜了这个机会联系了李在明,他成了我的投资人。回忆回来,李在明家的女佣走到我跟前低头轻声道。“林初先生,夫人邀你去书房一趟。”我看了一眼大厅中央的玻璃棺,叹了口气,赶忙跟上了女佣。我和李夫人其实并不是很熟,只是几次来李家做客的时候见过,说的话也没超过十句。以前听李在明讲,他的岳父是部队里的高官,至于多高,他没说,但是从他怕老婆那样子,可见一斑。跟着女佣到了书房,书房里除了李夫人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我认识,名叫贺祥泰,是位略有名气的小说作家,我们是通过李在明认识的,据说他早期穷苦潦倒的时候,李在明给了他很多支持。而另一个年纪颇大,却非常端正的坐在书房的主人位子上,据说是李夫人的爷爷。我非常识趣的行了个礼。“老爷子,夫人请节哀。”老人微微点头,脸上愁苦却是藏不住,可见他对孙女婿也颇为喜爱。李夫人则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哦,小林你来了,这是我爷爷,快请坐吧。”我再次点头示意,与贺祥泰坐在了一起。“哎。李在明那臭小子走得急,有很多事都还没有处理,让小娟给你们讲下吧!”小娟就是李夫人,原名金小娟。李夫人舒了口气,缓缓道。“祥泰你的事情比较简单,在明早些年投资赚了不少钱,现在其实不指望着赚钱,就希望能帮帮你们这些年轻人,你现在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在明他应该没什么遗憾了。”贺祥泰嘿嘿的挠着脑袋,此时李夫人又缓缓看向我。“小林,至于你的工作,在明跟我讲过,短期内很难有成就,但是他会一直给你投资,人工智能我不懂,但是在明生前反反复复唠叨你的研究,我从没看到过他这么兴奋,这么有干劲。”我尴尬的干咳了声,虽然在明和我是朋友,也虽然自己的确在努力研究,但李在明对我来说,最大的身份还是天使投资人亦是傻瓜投资人。李夫人看出我的不自在,轻轻叹了口气。“小林你不必介意,我会继续给你投资,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以前项目照旧就可以,一切按照在明生前的意思来。”虽然项目资金有了着落,但李在明毕竟也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心里不免黯然。“夫人,在明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他平时很健康啊。”李夫人听完站起身来,刚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坐了回去。“唉,有什么不好说的,老爷子替你说,在明啊,最近几天得了抑郁症,昨天晚上吃安眠药自杀的,因为影响不好,对外面就说的了急病,也没算瞎说。”老爷子悲伤中明显带着些许愤怒。也是,一个大男人,就这么突然抛弃了自己的家人。但是我暗中观察夫人,发现夫人在老爷子说道抑郁症的时候,点点头又摇摇头,紧缩着眉眼,里面锁满了不确定。片刻后,眼中又开始流泪。“昨天他说很累想先睡,我真的以为他睡着了,怕打扰到他,便去了另外一间房,没想到今天早上,呜呜呜。”见女儿说不下去,老爷子又接道。“今天早上,看见床上的安眠药空瓶,赶忙叫来了私人医生,医生一看就直摇头,没救了。”“李先生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我说道一半觉得自己过问的太多了点,赶忙垂下了脑袋。李夫人也没有介意,缓了缓道。“在明这几天一直很奇怪,时常提起说自己老了,要是有天不在了,要我不要悲伤什么的,最后这几天,在家里总是翻箱倒柜,说是不见了什么重要东西,我偶尔还看见他默默流泪,但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总说没事的,说抑郁症倒的确有点像。”没想到是这么回事。知道了很多信息,却又似乎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但却实在不好开口了,只能自己慢慢接受。甚至连得知李夫人要继续投资我,也并没有那么高兴,因为李在明的死实在是太突兀了。从李家出来,正是和贺祥泰同行,贺祥泰这个人其实没有半点作家的样子,毛毛躁躁的,刚才在老爷子面前不说话已经把他憋的不行,出来后在我身边左串右串道。“林初林初,你说在明老兄到底怎么回事,以前看不出他有抑郁症啊”我实在没心思去回答他,因为我明白,回答他一个问题,他能继续问三个。摇摇头对他说。“祥泰,我先回去了,心情不好!”便扔他一人在路上,自己快速走开了。听到后面满腹牢骚。“咦,这人心情不好,还走得跟兔子似得快。”我心里不是很喜欢贺祥泰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李在明会帮助这么一个草包。李在明在当地算是个不小的富豪,居住的别墅当然也不小,几乎占了半个山头,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看见庄园的出口。然而这一路走来,总感觉背上凉飕飕的,有人跟着我,而且这人绝不是贺祥泰,我好多次偷偷回头却看不到任何可疑。我暗自摇摇头,嘲笑自己疑神疑鬼,走到庄园外停的车前,正准备开门上车,但是从汽车反光镜上看见一个女孩躲在庄园门后看着我。女孩十八九岁模样,眼睛很大,皮肤异常白皙,像是常年见不到太阳那种病态的白皙。灵光一闪,我摸了摸口袋,假装自己丢了东西,回头看着地面寻找。女孩在我回头的一瞬间就躲在了门后,动作异常敏捷,我假装找东西,一路走到门口,迅速钻过门,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肩膀。“姑娘,你跟着我干嘛,想干什么坏事呀。”女孩开始吓了一跳,被我半开玩笑的语气感染,很快镇定了情绪,怯怯道。“赵哥,你带我走吧,他们要害我!”我当然不能带她走,脑中一大堆问题脱口而出。“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赵哥。你不是来参见葬礼的吗?谁要害你?”没等到她回答,后面过来几个李家的保安,快速抓住了女孩,往庄园里面拖去,女孩开始拼命喊叫。“救命,救命,你们不能这样。”我正想前去阻拦,看见保安后面十步开外站着一个人,正是李夫人。此时已面有愠色,紧握着拳头对保安道。“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说完,缓缓走向我,当然这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小林,这女孩叫李思宁,是李在明的妹妹,得了精神病,总妄想有人要害他,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看着远处被拉走的女孩,对李夫人说。“没关系,夫人怎么不把她送去医院,挺可怜的。”“没用,况且我们有私人医生。”“夫人,她刚才叫我赵哥又是什么人呀。”我随口一问,没想到李夫人身子一颤,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态度也冷淡了下来。“她叫你赵哥?精神病在想什么,谁知道呢。”我再次告别了李夫人,上了自己车,但是心里有种心虚的感觉,像是亏欠了什么人,当然就是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