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夜
女人的第一次应该给自己最爱的男人吧！？
今天，艾豆决定把第一次给肖晓彤，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肖晓彤。
也许，和自己最爱的男人做第一次爱，本来就是理想状态。
艾豆已经27周岁，再过两个月又要过生日，之后就要再长一岁，就28岁了。
按照流行的说法，27岁是一个女孩成为剩女的重要转折点。28岁还没有方向的女人就要从“剩斗士”升级为“必剩客”。女人成为“必剩客”之后，一年比一年贬值，再想找一个像样的男人困难度好比中彩票。
肖晓彤条件其实并不差，交大毕业，现在在一家音响公司当工程师，月薪8000出头，扣除个税和四金后，到手剩下6000多。
这样的工资在上海当然不算高，但是肖晓彤在徐家汇有一套房子。虽然只是两室一厅的小公寓，但是胜在地段好，现在市值接近四百万。
这套房子是几年前买的，当时价格低还不到现在的三分之一，肖晓彤父母出了首付，现在每个月还有3000多一点的按揭要付。扣除每月的房贷和生活费，肖晓彤工资所剩无几。在前两年收入还没现在高的时候，肖晓彤就把一个房间租给同事，减轻负担。如果以后两个人结婚，两个人的收入来供房，就轻松了。
在上海，房子很重要。艾豆早想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住，可是经济上一直不允许，至今还和父母挤在一套小房子里。
这几年艾豆一直在折腾。
2008年大学毕业时金融危机，没什么好工作，换了三份工作都不如意，于是回学校读研究生。研究生两年毕业出来好不容易挤进这家证券公司，碰上熊市，券商不景气。像艾豆这样客户部的新进业务员只能拿三千多块的基本薪水，这在上海连基本生活都紧巴巴的，哪有余钱去租房？
交往半年后，肖晓彤提议艾豆可以搬到他家住，艾豆没有答应。
从一套局促的小房子换到另一套局促的小房子，这不是艾豆的理想状态。
艾豆的理想状态是：坐在阳台上，喝着咖啡，黄浦江在脚下缓缓流过。
此时此刻的状态是：肖晓彤奔出门买避孕套，艾豆坐在肖晓彤的小床上思考未来。
未来并不遥远。
上周末，业务部的会议上老板宣布：如果年底的考核通不过的员工，公司将采取末位淘汰。
今年券商普遍不景气，公司要裁员的传言从9月份就有，现在看是要实施了。艾豆入行晚，熊市开户人本来就少，又没有关系可以撬客户，连着几个月在部门里业绩排名靠后，每次开会都如坐针毡。
开会时老板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有几次把眼光瞄向她，艾豆吓得不敢抬头。
这次裁员传说公司准备裁掉30%，按业绩排名，艾豆很危险。如果失业再去找工作，不知道明年的就业行情会怎样？
春节是二月九日，如果过年前被裁掉，要找工作得等到过完年。就算一切顺利，找到新工作，上班最快也要到三月份。那么长时间只能待在家里，看爸爸的臭脸，一想就心烦。
艾豆的爸爸是中学老师，老师的架子端惯了，在家里也放不下。他一直不赞成艾豆读文科，这下要被他说死了。
艾豆大学学的专业是英文，第二外语选修的是日文。硕士念的是商务英语，英语口语流利，找份工作问题不大，就是担心经济会硬着陆。
唉，实在不行，接点翻译的活儿应该也能养活自己。艾豆现在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今天是圣诞节，肖晓彤订了晚上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下班后，两个人匆匆忙忙在肯德基吃点东西再赶到港汇看电影。
艾豆几年前就看过原著，内容挺黑暗的，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李安把电影拍成糖果色，看起来海上漂流似乎很浪漫。
电影看完出来才九点，在太平洋百货里逛了逛，两个人没有买东西。现在百货店的衣服太贵了，随随便便一件衣服都是四位数。
吃晚饭的时候肖晓彤送了她一条水晶项链，不知道是不是淘宝上买的？
艾豆当然不会问这么扫兴的问题，她知道肖晓彤除盒饭外几乎所有东西都在网上买。
肖晓彤外表虽然挺普通，但是比一般男人细心，懂得照顾女人。比如男女之欢，他跟艾豆暗示过，艾豆不愿意他就不再提。两人交往快一年，除了拥抱、接吻外并没有更深入的接触。
艾豆还是处女。
现在这个社会，谈贞操好像挺可笑的。艾豆坚持到现在并不是因为她思想保守。
学英文、看美剧的艾豆从没打算把初夜放到新婚那一晚。以前是父母管得严，上大学时身边的男同学看上去都比较挫，毕业后交过几个男朋友也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前进到那一步，于是一直耽误到现在。
艾豆觉得是时候结束处女生涯了。从女孩到女人生理上只差一层膜，突破后在心理上也许会产生质的飞跃。
虽然肖晓彤不是艾豆理想中的男人，但是门当户对。谁不想攀高枝？高枝有那么好攀？高枝上的人还想更高枝呢。
艾豆觉得用“门当户对”来形容她和肖晓彤之间的关系比“恋人”更贴切。自己的家境一般偏下，长相一般偏上，身高一米七○，硕士学历，工作听上去很不错。肖晓彤和自己同龄、身高一米七八、有房小贷、工作稳定、身体健康、不嗜烟酒，这样的男人在上海还是很抢手的。
门当户对的他们现在感情稳定，如果这样相处下去，未来走入婚姻殿堂的概率很大。艾豆当然愿意把第一次给自己未来的丈夫，否则说不定哪天便宜了某个龌龊的上司或客户。
用身体做交换，在她所处的行业已经不是新闻。为什么证券基金公司的业务部会雇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还不是为了拉客户吗？！至于你用什么方式拉来客户，老板才不会管。
艾豆有一个追踪很长时间的客户是J基金的基金经理，他喜欢跟艾豆开一些带色的玩笑，之前艾豆都装傻。这一段时间他人在北京，艾豆上周和他联系的时候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如果周末艾豆愿意到北京陪他的话，他可以考虑在艾豆公司开个户，移一部分交易过来。
基金经理说：一切看她的表现。潜台词很清晰、很浑蛋，艾豆只好讪讪地说周末有事没有空。
从女孩到女人，很快。
肖晓彤太紧张、太兴奋，进入艾豆身体后抽动的时间很短就射精了。
他有点沮丧，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自己太紧张了。
就这样告别处女生涯了？
肉体是最不值钱、最无聊的东西。真失败，艾豆最后的27岁。
艾豆把肖晓彤推开，她觉得下面有点痛。
避孕套上有血，血还流到床单上。
看见血明显让肖晓彤重新兴奋起来，眼睛里放出光，喉咙里发出哦哦的咕噜声：“你，你，还是处女？真没有想到。哦，我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看见艾豆流眼泪，肖晓彤手忙脚乱把艾豆抱在怀里，翻来覆去地说：“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太幸福了！”
真的吗？这样就幸福了？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吗？
艾豆一边流眼泪，一边暗自想着，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2.美虎娱乐网
艾豆决定去北京试一下。
机票酒店都安排好了，不需要艾豆自己掏钱。别想歪了，机票不是那个浑蛋的基金经理买的。
老板声色俱厉的训话之后，艾豆曾经厚着脸皮再去追踪那个基金经理。她发了一个信息给基金经理，问他回上海了吗？自己想去拜访他。过了一会儿，基金经理把北京酒店的地址和房号发了过来。
虽然早知道人至贱则无敌，但是艾豆想自己还不至于贱到要卖肉。
艾豆去北京是面试，这算是她的第二次面试。
事情是从三个月前她收到美虎娱乐网一条站内信息开始。
美虎娱乐网是美虎传媒有限公司的下属网站。美虎传媒是一家大型文化娱乐传媒公司，主要从事影视广告拍摄、发行及衍生业务。艺人经纪是美虎的主营之一。王金花是美虎传媒的艺人总监兼美虎娱乐网CEO。
由于有美虎传媒这个上升通道，美虎娱乐网的个人星秀场很热。数以万计的草根追梦者在美虎娱乐网开立直播室，幻想一朝成名。
美虎传媒承诺从中挑选人才培养，同时在公司投拍的影视剧中分配角色给网站艺人。所以美虎娱乐网这些年发展势头很猛，俨然已在国内娱乐网站占据了头把交椅。
艾豆读研究生的时候特别闲，于是在美虎娱乐网的星秀场上开了个人直播室。艾豆是个文艺青年，歌唱得不错。大学时参加学校歌唱团和话剧社，经常有机会登台。开个人直播室一是好玩，二是做得好收入还不错。美虎娱乐网上当红的播主月收入达到七位数，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可惜艾豆的个人直播室一直没什么人气，没坚持多久就关门大吉了。她现在登录美虎娱乐网无非就是看看娱乐信息和明星八卦。
这个发信息的人自称美虎的“星探”，想和她谈谈。由于对方没有网站工作人员标签，艾豆没有搭理这个“骗子”。
艾豆清楚自己的长相和表演都是业余级别的，当明星那是小姑娘的梦想，她现在这个年龄还不至于那么幼稚。所以第二天有一个女人直接打她的手机说是美虎娱乐网的星探时，艾豆依旧不太相信。
女人没跟艾豆多解释，直接报了一个带分机的电话号码给艾豆，让艾豆拨过去验证。
艾豆先拨114确认这个010的长途电话号码确实是美虎娱乐网的总机号码后，才将信将疑地打电话给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自称姓王，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不像很多骗子满嘴南方地瓜腔。艾豆的防备心理登时去了大半。
女人说在美虎网上看到艾豆登记的资料，于是直接打电话给她。女人说有个广告模特的工作机会也许适合艾豆，需要她补充一些个人资料。
对方好像特别在意艾豆的外貌的细节处，强调要各个角度拍头部、五官还有手部的照片传过去。
艾豆很愉快地答应了。有人赏识总是让人愉快的，反正对方没有让她掏钱，也没有让她拍清凉照，试试无妨。万一人家看上了，业余去拍拍广告什么的也挺不错。
由于不抱希望，艾豆很快就把这事放在脑后。谁知道上个月，这个美虎娱乐网的王星探突然打电话给她，说要跟她视频通话。
难道美虎娱乐网看上她了？艾豆答应下班后和她联络。
视频通话前，艾豆补了下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天状态不太好。眼袋很明显，眼睛附近居然冒出几条小细纹。
艾豆自嘲：都快奔三了，也不知道人家看中自己哪里？
赶紧用遮瑕液和粉底液把斑点和皱纹遮掉，扑好粉，再上下左右检查一番，艾豆上线。
视频中的王星探是个短发的干练女子，大概四十多岁五十不到。艾豆觉得有点面熟。
果不其然，女人自我介绍：我叫王金花，是美虎传媒的艺人总监。
没想到和自己联系的王星探居然是娱乐圈的大腕。艾豆经常在娱乐新闻里看到王金花的身影，她是很多大牌艺人的经纪人。不自觉，艾豆挺直了腰板。
王金花先和艾豆聊了聊工作和家庭情况，然后她让艾豆站起身走几步，转身再走几步。
艾豆想王金花大概在考察我的身体条件。
不过王金花最关心的好像还是自己的长相，她让艾豆凑近摄像头、撩起放下头发给她看。艾豆看见视频里的王金花很认真地在打量自己，她的脸不由自主地凑近屏幕。
艾豆问王金花想让她做什么？
王金花回答说她觉得艾豆外形很有特色，歌唱也不错，一部戏里有一个角色也许适合艾豆。
自己是不是做白日梦？王金花夸她有文艺青年的范儿，艾豆简直受宠若惊。这是真的吗？
艾豆告诉王金花自己在美虎娱乐网上注册艺人只是好玩，现在工作很忙。抽时间拍个广告什么的还行，如果要长时间去拍戏，公司可能不会准假。
王金花说不急，现在只是考察阶段，她也只是为投资方推荐演员。至于是什么戏、什么角色王金花没有说，只是很大牌地表示她亲自出面谈的自然不是小case。
告别处女的第二天，艾豆接到王金花周末去北京面试的邀请，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直到现在艾豆都觉得不可置信，王金花这种专业大咖怎么会看上她？
虽然难以置信，但有人赏识对最近压力山大的艾豆多少是个安慰。何况美虎负担机票和酒店，去散下心也好。
也许真的是机会呢？ 艾豆开始有一点期盼。
飞机起飞前，艾豆收到肖晓彤的微信：宝贝，今晚来我这儿好吗？
3.整容医院
艾豆没想到王金花居然派了一辆奔驰车来接她。
哇，身价倍增！感觉很好！
北京堵车比上海严重多了，一出机场就开始堵，磨磨蹭蹭两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金玉叶整形美容医院。医院的接待大厅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欧式装修，看来钱很好赚。
司机让前台去通报叶院长，花姐介绍的客人到了。艾豆有点纳闷儿，王金花安排她来整形医院做什么？该不会是替富豪选美吧。
护士拨打电话后对司机说：“叶院长那边现在还有一个客人，他说让你们先去拍片，不会耽误时间。”
司机转身对艾豆说：“王总都安排好了，你就听他们的。”
既来之则安之，艾豆乖乖地随一个护士去拍了照片和X光片。拍完片子又等了一会儿，护士才领艾豆到叶院长的办公室。
叶院长是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他很热情地与艾豆寒暄，说花姐都已经嘱咐过了。
叶院长给了艾豆一条皮筋，让她把头发扎起来。他用三根指头托着艾豆的下巴，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移动艾豆的头，足足打量了两分钟。
再让艾豆保持和他对视的姿态不动，又盯着艾豆的面部看了一会儿。一边看一边在艾豆脸上捏捏按按，叫艾豆张大嘴给他看牙齿和口腔内部情况，然后又拿尺子量五官，在一张脸部示意图上记录数据。
接下来，叶院长让艾豆把全身衣服脱掉，只留内裤。
艾豆觉得尴尬，有点迟疑。叶院长善解人意，微微一笑，叫一位护士进来协助，自己旁观。
有女护士在场，艾豆自然许多，按照吩咐除去衣物。护士给艾豆量了胸围、腰围、臀围、腿围和四肢长短。叶院长过来正面、侧面看了胸、腹部不过十几秒，手指比画了几下，皮肤都没触到，就示意可以了。
艾豆穿好衣服，转过身来，忍不住问叶院长：“叶院长，这些检查是做什么用的？”
叶院长的话听起来像是敷衍：“例行检查，例行检查。”
艾豆追问：“一般体检都是量血压、验血什么的，你在我的脸上画了那么多条线，你要给我整容啊？”
叶院长“哦”了一声，笑道：“花姐大概没跟你说，她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星相。”
艾豆觉得好笑：“啊，叶院长，你还会看相。那你看我有没有星相啊？”
叶院长笑道：“有啊，你的脸型很好，是个美人坯子。”
艾豆开心地说：“那真要承你贵言，叶院长。”
临走时，叶院长递了一张名片给艾豆：“艾小姐，你的脸型是标准的美人坯子，好好改造一下，说不定真的星途坦荡，大红大紫哦。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艾豆收下名片：“谢谢你，叶院长。可是我明天就要回上海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叶院长说：“做整容手术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找正规的名气大的医院。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我们金玉叶的技术在国内那是响当当的，花姐许多朋友都是我亲手做的手术。我们医院的上海分院已经在筹备中，明年就会开出来，届时欢迎大驾光临。”
艾豆觉得好笑，这个叶院长像个推销员一样喋喋不休。
艾豆从来没想过整容，自己的长相虽然算不上美人，但至少应该是中上等吧。父母长相都挺普通的，但是艾豆运气好，基本综合了父母的优点。父亲长方脸，母亲是圆脸，艾豆是鹅蛋脸。眉毛直、黑。眼眶比较长，眼珠又黑又亮。鼻梁虽然不高但是挺直，鼻尖微微有点翘，挺可爱的。艾豆平常挺爱吃的，腮帮子肉厚，显得脸比较圆。现在不流行鹅蛋脸圆脸，流行巴掌脸锥子脸。艾豆留长发，平常喜欢把头发放下来，这样显得脸瘦一点。父亲可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脸圆有福相。从小他就喜欢女儿胖嘟嘟的样子，对外人都是说：你看我女儿多可爱啊！也许每个父亲都认为自己的女儿最漂亮。
总而言之，艾豆觉得自己在上海女人中长得虽然不是特别精致，算不上大美女，但是五官端正，身材高挑，打扮之后还是挺漂亮的。自己一直有人追，绝对到不了需要整容的地步。
告辞出来，司机送艾豆去酒店。酒店在西三环，是一家经济型酒店。
酒店的房间小、旧，电视机还是老式的显像管机型。卫生间没有浴缸，只有一个洗面盆和拉浴帘的淋浴房。
艾豆挺失望的，酒店和刚才的奔驰车落差太大。
看来王金花没把她当金枝玉叶，只是一个来面试的菜鸟。让自己去整容医院估计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改造潜力。是不是刚才整容医院的面试没过关？住宿标准下降了？应该不会吧，那个叶院长好像对她挺满意的。
不知道最终人家会不会看上自己？艾豆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来之前的无所谓现在转化为莫名的压力。
手机短信铃音——又是肖晓彤。他问：豆豆，你在哪里？我想你。
艾豆懒洋洋地，把手机丢在一边。
我有星相吗？艾豆看见镜子里的女人站在简陋的卫生间内，表情严肃。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雪，原本畅通的西三环现在车速慢得像蜗牛。雪花飘飘，这时候困在路上的人应该最窝火了。
坐在暖和的房间里看风景，艾豆的心情逐渐好起来。
这个世界，窝火的人多了。自己就窝火了二十七年，还会继续窝火下去吗？什么时候才能爆发呢？该不会熄火吧。
艾豆想，我要振作起来，明天还要面试。
4.这不是做梦
美虎传媒的办公室在柳林馆路一个大院内，离艾豆住的酒店很近。
昨天司机跟艾豆说步行时间在一刻钟以内，艾豆决定还是打车过去，她可不想让寒风吹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去见人。
在门卫登记的时候，艾豆发现马路对面的单位大门有武警站岗，原来中央电视台的旧大楼就在马路对面。
周末，美虎传媒的办公区比较安静，加班的人不多。王金花把见面的时间约在早上10点。可是直到10点半过后，王金花才姗姗来迟。
王金花穿一件白色的高领薄毛衣，戴一条有一块硕大绿宝石坠子的长项链，浅灰的打底裤配蓝灰色长靴，手上搭着一件黑大衣，看上去都是做工考究的高档货。王金花的头发比一个月前在视频通话时看到的要长，剪了一个斜刘海。近距离看到真人，艾豆觉得王金花比视频上显得老，年龄应该快五十了，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很利落，一副女强人的派头。
王金花问艾豆昨晚睡得怎么样？酒店里有没有加湿器？北京很干要多喝水。然后抱怨北京空气太差，交通混乱，说她更喜欢上海。
王金花这种女人很容易跟人家热络起来，做经纪人的大概都是这个模样。艾豆感觉到王金花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在上下打量她。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左右，一个男人敲门进来。
这个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比王金花要年轻一点，但精神却显得比较委顿。他黑眼圈、脸色发青，似乎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的模样。
艾豆心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美虎传媒的常务副总经理王子冲。媒体上经常可以看到他和某个明星勾肩搭背、出现在××影片的发布会上的照片。
艾豆没有猜错，王金花跟他打哈哈：“子冲，我就知道你会迟到。我们已经等你一个小时了，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艾豆心想，王金花和她约十点到公司，通知王子冲的时间大概也是十点，她肯定知道王子冲早上起不来，所以迟到。自己还那么激动提早到，白白浪费一个多小时。唉，又有什么办法呢。等客户接见，被客户放鸽子，对艾豆来说都是常事。
王子冲冲王金花一拱手，再冲艾豆一点头：“艾小姐吧，对不起来迟了。”
艾豆赶紧站起身来，伸手给王子冲：“你好，王总，我是艾豆。”
王子冲抬手给艾豆看：“你坐，我的手伤了，不能握手。”
王子冲的右手掌包着一块大纱布，王金花一惊一乍：“咦！你的手怎么了？”
王子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气道：“我昨晚陪那帮山西老板，被灌了酒，不小心把酒杯打破，手掌划了一个大口子。半夜上医院，缝了七针。现在还很痛。”
王金花皱鼻子：“手上神经多，当然痛。”
艾豆双手递了一张名片给王子冲：“王总，这是我的名片。”
“哦，还是业务经理。”王子冲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作为一家知名大公司的高层，艾豆觉得王子冲的言语过于轻浮。她不喜欢这种没礼貌、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艾豆得体地笑道：“我们业务部的人名片头衔都是业务经理，方便开展业务。”
艾豆把自己的情况又重新向王子冲介绍了一遍，这场面试算正式开始。
随着谈话深入，艾豆得知王金花并非无意间从美虎娱乐网的艺人登记中搜到她，而是在半年前那场明星模仿秀中注意到她的。
半年前，美虎娱乐网举办了一场明星模仿秀比赛，参赛选手模仿网站指定的几位明星，获胜的模仿者除了奖品外还有机会上综艺节目。
当时艾豆模仿的明星是歌星秦薇。国内女歌手中，艾豆以前喜欢王菲，现在更喜欢秦薇。王菲的歌慢，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秦薇的歌则偏向摇滚，需要发泄的时候吼一段挺痛快的。
除了喜欢秦薇的歌，艾豆喜欢秦薇还有一个原因，艾豆觉得秦薇和自己长得挺像。身高差不多，外貌也有点像，尤其是眉眼和嘴巴部分。
娱乐八卦关于秦薇整容的传闻不断，经常有八卦把所谓秦薇青春期或者整容前的照片翻出来对比，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话，艾豆和整容前的秦薇就更像了。
秦薇的人瘦脸窄，是锥子脸。艾豆比较胖，脸圆，女屌丝一枚。她要把头发放下来遮住脸颊才比较像秦薇。
为了模仿秦薇，艾豆当时专门上网买了一顶假发，画了摇滚歌手的烟熏妆，模仿秦薇的成名曲。即便如此，还是有毒舌网友评论：不能看脸。艾豆鼻子都气歪了。
王子冲说：“我看过你的视频，你模仿秦薇嗓音还挺像的，平常喜欢唱摇滚？”
艾豆说：“我是秦薇的粉丝，但是她的歌比较难唱，我就她的成名曲模仿得还行，其他的歌唱得一般。我比较喜欢爵士和蓝调，摇滚也听，不过平常去KTV唱歌还是以通俗为主。”
王子冲问：“以前有没有唱过酒吧什么的？”
“没有。”艾豆补充道，“我从小就在少年宫学唱歌，上学的时候在学校经常有表演。”
王子冲笑笑，那个笑怪怪的，艾豆觉得他真的挺讨厌。
王子冲说：“你现在可以唱一首秦薇的歌吗？就唱你最擅长的。”
“现在吗？没有音乐，找不到感觉。”艾豆紧张起来。最近工作忙，好久没唱歌了。
“没事，你就清唱一段好了。”
“好吧。”艾豆知道这时候可不能怯场，稍稍调整一下情绪，吸口气，开始唱：“天已黑，夜已深/呼呼的风声呼啸而过/临睡前，睁着眼/瞧着时针默默地转/不想像从前那样/傻等到天明/为什么要为你留灯/我是这般天真……”
高潮部分：“Don't hurt me，U are ah ah——”由于紧张，艾豆“啊”了一下，卡住了。
演砸了，“这里KEY比较高，太紧张了，唱不上去。” 艾豆满脸通红。
王金花评价：“秦薇的歌难唱，业余歌手能唱到这个水平算不错了。”
王子冲点点头：“还成，有点味道，秦薇的歌要喝点酒才好唱。”
看来王子冲和王金花一样，都挺关心艾豆参加模仿秀这个环节。艾豆想：他们不会是要找她上模仿秀节目吧？
接下去王金花开始问一些实际的问题：证券公司的待遇以及艾豆的个人规划。
艾豆目前在证券公司的收入和业绩挂钩，如果客户的开户数和交易额不够，每个月只能拿底薪。她是新人，老客户少，今年又是熊市，收入惨淡。但是艾豆说了谎话，她回答今年股市不好月薪不到1万，往年券商业务部一般月薪都在两三万以上，如果牛市收入就更高了。近期创业板的传媒股像XX影视公司都走得不错，因为最近电影票房很好，这是口红效应。在两位王总面前，艾豆尽量展示自己的知识面。
轮到艾豆问问题。
艾豆问王金花让自己到北京，到底是什么工作？工作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有没有合同保证？
王金花说：“我们需要一个女演员，会唱歌、有一定表演能力，她必须是娱乐圈的生面孔。”
“我没有正式学过表演，只在学校演过话剧，那个水平，你知道的。行吗？”
“如果我们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演员，那肯定就不会找你了。现在这个角色是否有表演经验并不重要，只要是个可造之才就行。”
“那这个工作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
“如果合适的话，我们想先签一年。你刚才不是问我签不签合同吗？我们是正规公司，当然签合同。我可以保证，如果你合适这个角色，我们的工作合同至少可以签一年。”
艾豆来北京之前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拍广告赚快钱的短暂工作邀约，没想到会这么长。
“我这年龄当演员是不是太晚了？！”艾豆足够理性，“演员”这个OFFER她一点自信都没有。
王金花笑对艾豆：“你不要担心年纪，你才27，如果这都算老，那国内的很多女明星不都是老太婆了？我这把年龄还怎么混？！”
“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了。她们在娱乐圈是凤毛麟角的人物，花姐你也是大姐大，我只是一个小白领，怎么能跟您比？”
“笑话，我在你这个年龄时也只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小业务员，底薪才一千块。没有谁一出道就是大姐大、大哥大的。想成功，除了个人能力外，还得有机遇。尤其在娱乐圈，机遇是最要命的。有些人一辈子都在等，有些人命好得不得了，碰到一个好角色、一首好歌，一举成名。新人要想出头，首先要看你跟的人对不对？签的公司实力大不大？如果碰上美虎这样的公司，有王总这样的老板，你的起点就比别人高得多。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上到一个大舞台唱歌，是否愿意放弃现在的工作吗？”
在和艾豆视频通话时，王金花问过艾豆是否想进入娱乐圈？当时艾豆说梦寐以求但高攀不起。
“嗯，我是说过我愿意，但是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的。谁会在我这样的人身上投资的？”
王金花皱起眉头：“小艾，你怎么那么没有自信呢？喏，你看，现在就有一个机遇摆在你面前，是否愿意去把握，决定权在你手中。”
王金花的话很有诱惑力，如果艾豆现在还在上大学，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飞蛾扑火了。可现在毕竟奔三，不是做梦的年龄了。
“当演员我没信心，我怕到时候干得不伦不类，浪费一年时间，回头还要再去找工作。我现在这份工作还不错。”
王金花颔首：“明白。你担心丢掉证券公司的工作，得不偿失，这个我理解。小艾，我想跟你说三点。第一，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们没有那么闲，把你大老远从上海骗过来逗你玩。我认为你是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
“第二，我们考虑到你已经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不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既然我们请你来北京，王总亲自来面试你，说明我们提供的工作机会肯定不是一份不起眼的工作。我相信对一个有梦想的女孩来说，这份工作绝对是一份刺激的有诱惑力的工作。当然，这份工作的薪水同样也是有诱惑力的，肯定超过你现在的收入水平。
“第三，你是名牌大学的硕士毕业，又在证券公司工作，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肯定不低。如果一年后我们大家觉得演员工作不适合你，美虎公司可以另外提供一份管理工作给你。你看怎么样？”
艾豆客观评价自己，资质平平，这个年龄开始演艺事业不太靠谱。美虎传媒是娱乐圈中的大公司，似乎也在上市进程中，如果能到美虎公司从事管理工作，应该比在证券公司做业务员强。
对目前正面临末位淘汰巨大压力的艾豆来说，王金花此时抛出的是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OFFER，艾豆的胃口一下就被吊起来。
“王总、花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我非常想知道你们找的这个演员具体是一个什么角色？”
一直都在“push”的王金花突然收回来，端起架子：“抱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工作内容。是演员，演什么还要保密。虽然我初步觉得你挺合适这个角色，但是公司还有其他的人选要看，现在还不能确定最终谁会中选。你也不要着急做决定，回去多想想。毕竟这是很大一个跳跃。你能理解吗？”
“我理解。这事什么时候有结果？”
“大概一个星期，所有应征者都见过后，就会有说法。”
5.大牌驾到
艾豆走后，王金花对王子冲说：“子冲，你看起来很憔悴，当心身体。”
王子冲摸摸脸颊：“嗯，我有数。”
王金花：“秦薇最近可不太妙，老是出娄子。昨天在安阳又忘词了，观众起哄要退票。昨晚演出商打电话过来投诉，说要我们赔偿损失。”
王子冲打个哈欠：“你安抚一下，下次打点折。”
王金花：“再这样，就没下次了。”
王子冲说：“那你就警告一下秦薇呗。”
王金花嘴角一斜：“你觉得有用吗？”
王子冲耸耸肩：“如果你的话她都不听，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管得了她了。”
王金花默不作声，一会儿才开口：“你觉得这个艾豆怎么样？”
王子冲答：“这女的太胖，和秦薇不像，还不如上次见的内个。”
王金花皱眉头：“找了大半年了，比较像的就找到她们俩。那个吉林的宋晓雪是比艾豆更像秦薇，嗓子也好——”
王子冲打断王金花：“那女的更不能用。一直在圈里混，是个老油子。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嘴欠的主儿，成天哥啊姐的，花好、桃好的，包不住哪天就搞事，我现在最烦她这样的。”
王金花也认同这一点，那个宋晓雪长得很像秦薇，但是她经常出现在各大卫视的模仿秀节目里，观众对她已经挺脸熟了。
王金花：“两个都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王子冲说：“你能不能再找找？”
王金花一摊手：“我可是黔驴技穷了，就这两个已经花了我快一年时间了。”
王子冲揶揄道：“一开始是你就没上心，真正开始找大概也就这两个月吧。”
王金花哭笑不得：“我是这两个月才向你通报进展。如果没有之前那么多铺垫，哪有人冒出来？宋晓雪我一年前就关注了，艾豆是五月份美虎网上模仿秀征集来的。这两个你都不满意，那真没办法了。”
王子冲有点不耐烦：“那怎么办？让秦薇休息一段时间呗。”
王金花心里也不舒服：“大哥，你开玩笑吧？明天秦薇就要上跨年演唱会了，后天一早飞上海参加节目录制。从现在到元宵节，秦薇要上的节目不下十个，合同都是早签好的。还源源不断有人找上门，如果秦薇愿意、可以，我保证每天她至少三个活动，两个月赚五千万。”
王子冲嘎嘎怪笑：“五千万？那要在秦薇屁股上安个火箭。”
秦薇是美虎传媒旗下艺人的头牌。虽然还有一些大牌明星也在美虎旗下，但他们只是把工作室挂在美虎旗下，盈利大都归己。秦薇才是美虎的宝贝，因为秦薇跟美虎签的是全约。
秦薇是在签美虎后才走红的，当初和美虎签的合约公司分成比例比较高，所以美虎才不惜血本在秦薇身上投资，现在正是收获期。当然现在愿意跟公司签不合理经纪约的艺人大有人在，但对公司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艺人是否有票房，没有票房提成比例再大都白搭。
秦薇现在是超级大牌，是歌星。在中国歌星比影星更容易赚钱，因为歌星有巨大的走穴市场。
中国地大人多，各个地方各种招商会旅游节啤酒节桃子节音乐会演唱会中华情海峡情领导请企业年会表彰会多如牛毛层出不穷，每个节都要办演唱会带人气，这就给歌唱演员、舞蹈演员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演唱会自然需要明星压阵，而中国有号召力的名歌星就那么十几二十个，奈何分身乏术、求大于供，于是大牌明星开始漫天要价，现在一线歌星参加演唱会，随便唱两三首歌报价都是数十万，还是税后价。
这两年秦薇大红大紫，去年各种演唱会、广告代言、拍片以及版权收入合计，秦薇为美虎赚了4000多万。美虎今年年初为秦薇商演定的出场费是税后50万，下半年涨到税后60万后还是邀约不断。原本按照这个增长幅度，秦薇一个人今年就可以为美虎赚超过6000万的钱。
然而，秦薇身上的致命隐患——毒瘾今年开始爆发。
秦薇是摇滚歌手出身，早在酒吧驻唱的时候就开始抽大麻等软性毒品，逐渐发展到吸食海洛因。也是由于吸毒，秦薇被原唱片公司解约。王金花和秦薇交往很深，惜才，她加入美虎之后，说服老板把秦薇也带进美虎。
当时公司和秦薇约法三章，戒毒是第一条。那时秦薇母亲还在世，在母亲的督导下，秦薇脱离原来的乐队单飞，疏远原来的摇滚圈，开始戒毒。之后有两三年，她几乎没有碰过毒品。
同时在美虎包装下，秦薇改走比较通俗的轻摇滚路线，开始走红。这两年俨然已是乐坛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了。
但是脱毒容易戒毒难，秦薇的毒瘾一直没戒干净。秦薇戒毒期间需要靠服用美沙酮维持治疗。美沙酮维持治疗戒毒需要每天定时定量服用，一般吸毒者无人监督很难长期坚持。秦薇能够在一段时间远离毒品，母亲的监督起了关键作用。
去年母亲因病去世后，秦薇情绪崩溃，复吸。戒毒前，秦薇吸食白粉还只是通过鼻子吸。母亲去世后，无人监督，复吸后变本加厉，她开始注射海洛因。
今年开始，毒品的伤害不仅使秦薇剧烈消瘦、精神不振，同时影响到她的演唱能力。一开始是高音唱不上去，后来发展到忘词，原先唱功非凡的摇滚天后逐渐发展到需要靠假唱来混。不得已公司只好减少她的演出活动。
秦薇又比较骄傲、挑剔，对一般的广告代言和无聊的商务活动经常不愿意接，外地又嫌累不愿意跑。这些都导致今年秦薇出场费提高后总收入反而逊于去年同期。
与此同时，美虎传媒今年的影视业务表现平平，几部片子的票房都不尽如人意，美虎娱乐网依然在烧钱。对于已经启动上市程序的美虎传媒来说，秦薇这只现金牛要有闪失可是要命的。公司秘密请戒毒专家对秦薇进行私下治疗，效果都不好。专家的意见是秦薇毒瘾已经很深，现在送去强制戒毒或还有救，否则迟早是死路一条。
美虎当然知道秦薇这棵摇钱树突然夭折意味着什么，尤其在上市关键时刻，秦薇这张名牌绝对不能倒，要倒也要撑到公司上市后。
于是，商量来商量去，王子冲和王金花商量出一个险招：为秦薇寻找一个替身，在秦薇不在状态的时候替她接活儿。
寻找替身的工作严格控制在小范围内，美虎内部仅王子冲和王金花知道这个事，一开始秦薇本人都蒙在鼓里。
世界上模样相似的人虽然有，但是真要去找一个和秦薇在外形和嗓音上都高度一致的女人谈何容易，更何况秦薇是大众辨识度高的大明星。而且在娱记狗仔无孔不入的年代，众目睽睽之下，找一个完美替身谈何容易。
王金花伤透脑筋。美虎娱乐网举办明星模仿秀，就是王金花为寻找秦薇替身量身定做的活动。虽然真实目标只有一个，但是活动举办时网站还是罗列了多位歌星作为选项，以免指向太露骨招引外界怀疑。最终结果出来后，还假模假样地邀请获胜选手参与一档综艺节目。而且凡是长相最接近秦薇的几个选手都没有入围，包括本来就没人气的艾豆。
美虎娱乐网艺人库和模仿秀表演视频中长相和秦薇相似的选手，王金花亲自筛选亲自联系，然后把条件接近的人选叫到北京面试。最后就剩下宋晓雪和艾豆，王金花再请王子冲过目。
王金花同意王子冲对宋晓雪的看法。“那个宋晓雪经常上综艺节目，认识的人多，胃口也大。我也怕她不可靠，嘴巴不牢容易露馅儿。今天这个艾豆，乍看长相与秦薇差距比较大，我让你见是因为她很像以前的秦薇，和美虎签约以前的秦薇。当年我在酒吧看到秦薇的时候，她比艾豆现在还胖。”
王子冲“哦”了一声：“那要快十年前了吧。秦薇这些年变化很大，上上下下都动遍了吧？”
“没那么夸张啦，也就动过几个小手术。你也知道，秦薇现在那么瘦又不是整容整出来的。”
秦薇是王金花一手发掘、一路捧红的，也跟着王金花一路跳槽，没有人比王金花更了解秦薇了。
“看到艾豆我仿佛又见到十年前在酒吧驻唱的秦薇。两个人太像了，所以我才再三和她联系面试。”
“你想让艾豆去整容？”
“那是肯定的。”
“我想啊，你叫我来面试这么个胖妞，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王金花接着说：“昨天她一到北京，我就安排她去见金玉叶的叶教授。叶教授说行，我才敢让你见她。”
王子冲不得不佩服王金花想得周到，金玉叶的叶志国是京城整容界名家，王子冲也认得。
“整容手术又不是3D打印，万一不像怎么办？”
“不像也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现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能让艾豆去试一下。”
“万一失败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放弃再找呗。不过，我想艾豆去整整容、抽抽脂，应该会像秦薇的。她跟秦薇以前太像了。”
王子冲知道王金花的办事风格和脾气，她既然这么评价艾豆，说明她已经倾向用艾豆。面对这样的大牌属下，很多时候王子冲也只能顺着。
“老叶说行？”
“叶教授没有打包票。我让他检查艾豆的脸型五官和体型，然后再比对秦薇的资料。老叶说两个人的五官重合度很高，眼睛几乎一模一样，眉型有小差异，可整可不整，不整的话修修眉毛、化化妆也可以盖过。鼻子要弄，艾豆的鼻子不如秦薇的高挺，要垫一下，鼻头也要修。秦薇的嘴比较大，艾豆的嘴要拉大一点。最主要的是脸颊。秦薇脸比艾豆要窄很多，老叶说从她们两个脸部骨骼对比来说，差别不到四毫米。主要是艾豆咬肌和脸颊脂肪比秦薇要厚得多，可以在做磨骨手术的同时切除一部分肌肉，把艾豆的脸变窄，再打肉毒杆菌微调。”
王子冲插了一句：“秦薇的锥子脸是老叶做的吗？”
王金花说：“不是，秦薇是在韩国做的。嗯，然后，秦薇身高一米七二，艾豆一米七一不到一点，差别不大。体型上两个人差别很大，艾豆比较丰满，秦薇瘦。子冲你知道的，秦薇这两年因为吸毒，越来越瘦。艾豆有一百二十多斤，秦薇比她高一厘米，现在体重却只有九十斤。”
“唉。”王金花深深叹口气，“秦薇在酒吧唱歌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学生，体重也快一百二，丰乳肥臀的。现在脱掉衣服，瘦得不能看，真让人心疼。”
王子冲默不作声，一会儿才说：“我去跟董事长商量一下再说。你知道董事长的意见是宁缺毋滥，这个事不容半点闪失。现在外面就有人在传秦薇吸毒的事，如果这时候我们搞个替身，被识破了，肯定是爆炸新闻。不知道会有多少王八蛋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宁愿少赚钱，也不能出事。”
“这个我明白。我已经请示过董事长了，董事长让我谨慎行事，一定要万无一失再推出替身。刚才面试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我对艾豆一点口风都没露。”
王子冲想王金花居然越过自己去找董事长，心里很是不爽。给秦薇找替身最初还是他的主意，现在倒好，王金花抢着去邀功。真想冲过去抽这个死女人一个耳光。
王子冲深吸一口气，忍住没发脾气。
最终王子冲和王金花商量决定：宋晓雪暂时放在一边，王金花继续和艾豆谈。如果艾豆愿意做秦薇替身，马上整容，等整容结果出来，确实和秦薇像就用她。如果整出来不像，就放弃。继续找人或者让宋晓雪上。实在没有合适人员就只能让秦薇休假，送出国戒毒。免得事态失控，娄子越捅越大。
王子冲问：“做替身需要整容的事，你跟她们提过吗？”
“都没有，我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王金花回复道，“最主要我是想让你先和她们见见，看感觉合适不合适，你觉得合适的话我再去和她谈整容的问题。董事长说了，让我跟你商量。我听你的。”
王金花也察觉到王子冲的不快，怪自己心急把董事长搬出来，现在只能找话弥补。实际上，王金花认为整容对女人不是什么问题。艾豆够聪明的话，公司让她先去整容医院报到，她就应该猜到这份工作也许需要整容。
王金花说软话，王子冲受用一点。毕竟秦薇这块收入目前对公司来说不可或缺，秦薇本身还是公司股东，上市关口这块牌子不能倒。
“还有一个问题，你给秦薇找替身的事，秦薇知道不知道？”
“还没有正式告诉她。前段时间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跟她说，干脆给你找个替身，你去休息一段时间好了。她说好啊。”
“我的意见是只要秦薇身体允许，替身就不要上，宁愿闲着。艾豆整容过关后，你还是要跟秦薇说清楚。否则她这个人很情绪化，如果最终她不同意，你还是白忙活一场。”
“嗯，我当然希望秦薇自己可以撑下去，就怕到时候由不得她。最近她也意识到自己身体不行了。她那天跟我说担心自己哪天像怀恩豪斯一样死在浴缸里。我劝她去戒毒，她点头说好，让我安排。我希望撑过年前这一段，把已经签的合同履行完，就不签新合同了，送她出国戒毒。然后最好替身能上岗顶一段时间，不时露个面。”
“好，就这样办吧。年前是抢钱的时候，你辛苦点。花姐，你知道的，我们现在需要把报表做得好看点。”
王金花叹气道：“我当然知道，晚上我就会去深圳和秦薇会合。接下来我尽量都会陪着她。其他的人只好交给别人照看，你有空也关心一下我们这一块。”
王子冲点头，又交代道：“跨年演唱会是直播的，绝不能出纰漏。要不你干脆跟他们说放录音带吧。”
王金花点点头：“我看情况，实在不行只能这样。”
王子冲还是不放心：“你让她这段时间少吸点。要不，你带点药给她，控制一下。”
王金花无奈道：“这个你有数，哪有特效药——不让她吸够还上不了台。”
王子冲愣了有十秒钟才道：“那，更要小心。”
王金花盯着王子冲的眼睛：“子冲，你自己也要小心。”
王子冲有点烦：“我有数。”
6.锥子脸
艾豆脱羽绒衣的时候发现毛衣袖子上钻出一缕羽绒，她赶紧用手按住，然后悄悄摘去。
客房内空调温度调得很高，王金花只穿一件墨绿的丝绸衬衫，披一条有LOGO的名牌围巾。
王金花陪秦薇来参加上海电视台的元旦晚会，抽空把艾豆约到自己住的四季酒店见面。这两天和秦薇在一起，王金花发现秦薇状态很差，每次上场前都要先过足瘾。在深圳欢乐谷的跨年演唱会上秦薇表现还不错，昨天再到上海状态明显要差很多，下午彩排时高音根本唱不上去。王金花只好骗上海台的人说秦薇连轴儿跑赶场感冒了，今天晚上实况时只能放录音带对口型。
替秦薇找替身变得迫在眉睫！
艾豆是王金花心目中比较理想的人选，因为艾豆长得确实很像刚出道的秦薇。
秦薇是王金花在酒吧里发现的，那时秦薇大二，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晚上在酒吧驻唱。
刚出道的秦薇，是个高大健美的北方妞，很有活力，唱摇滚极富感染力。但是和唱片公司签约后一直不红，一是由于摇滚在中国限制多市场小，秦薇那时又喜欢重金属摇滚乐，更加小众。另一个原因认为她的长相太平民，“肥头大耳”的，俗气。王金花私下建议秦薇去整容。
秦薇很傲一开始坚决不整，但抗不过一直有人诋毁她的长相，而且一直不红。最终服软，去韩国把脸做了一遍。削骨、隆鼻，成为中国娱乐圈最早一批吃锥子脸螃蟹的女艺人。
那时还没有“锥子脸”这个叫法，秦薇整完容脸型更接近传统的鹅蛋脸。方脸变鹅蛋脸，整个人焕然一新。同时王金花带她改签美虎，逐渐开始走红。
这两年秦薇由于吸食海洛因，人瘦得很厉害，鹅蛋脸于是变成现在最俗的“锥子脸”。
整容会上瘾，更何况整过之后星途坦荡，所以这些年秦薇大大小小的整形美容手术不断。
最初王金花看到艾豆的模仿秀视频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很面熟，在哪里见过？后来恍然大悟，这是大学时代的秦薇啊。看习惯秦薇现在的外貌，原始的面孔反而陌生了。
接下来开始联系面试，发现艾豆的外形条件确实很接近秦薇。而且会唱歌，对表演也有兴趣，最主要的是金玉叶的叶院长认为把艾豆整成秦薇难度不大。
王金花自我感觉说服家境一般的艾豆接受替身任务应该有把握，于是趁这次来上海，她准备把条件直接开出来，一举搞定。
王金花给艾豆开出的条件是：月薪两万，美虎签约艺人。
演员是领工资的吗？艾豆以为演员都是拿片酬的。
合同先签一年，看表现可以续签。工作地点不定，公司提供北京住宿。
这个条件艾豆简直无法拒绝。今年一整年平均下来她的月薪不到5000元，还要纳税交金。虽然王金花说的两万元月薪是包含社保、医保、个税的，但是扣除之后也远高于艾豆现在的收入。
提供住宿，一个人住北京、上海双城生活。这不是艾豆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更何况王金花说两万只是底薪，还有奖金。
哇！艾豆简直要跳起来。
王金花看人一贯很准。
艾豆是普通人家的女孩，看她的家庭住址就知道家境不怎么样。高学历的文科女生选择做业务，说明她不娇气，想赚钱。现在证券公司底层的业务员收入不比以往，她开出月薪两万的待遇肯定是有诱惑力的。而且艾豆在美虎娱乐网上开过个人直播室、参加模仿秀，说明她是向往娱乐圈的。
另外王金花觉得艾豆比宋晓雪强的地方在于艾豆比较沉得住气，不像多数女艺人那样喜欢咋咋呼呼。替身需要一个嘴巴紧的女人。
很明显，艾豆是一个个性很强的女人。个性强的女人是否愿意做别人的替身，还要整容，这是王金花没有十分把握的事。所以王金花先搬出“公司签约艺人”这个头衔和“两万底薪”试探一下艾豆的反应。如果薪水能打动艾豆，再把“需要整容”这个附加条件搬出来。
果然，听说“需要整容”时，艾豆皱起眉头。
王金花端起咖啡杯，先啜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向艾豆解释：“如果只是美虎最初级的签约艺人，公司每个月只会给3000元生活费，不提供住宿。我们挑选你，不是一般的普通演员，而是替身演员。”
替身演员？这是艾豆第一次从王金花嘴里听到这个字眼儿。
替身演员不就是替主角去拍危险的动作，或是裸替？这是艾豆理解的替身工作。
“你想歪了。我们不需要你去做危险动作，更不需要你裸替。这份替身工作是在某某人觉得身体不舒服、累、烦不想出门，不想唱歌，不想拍片，不想上通告，不想陪无聊的人喝酒的时候，替她完成这些工作。”
“你们想让我给哪个明星当替身？”
“你可以猜猜看，你比较像哪个女明星？当然是一线的。”
艾豆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的外形和哪个一线明星比较接近？按照王金花的说法，这个明星应该会唱歌。面试时王金花提到模仿秀，还要她唱秦薇的成名曲。
“秦薇？”艾豆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名字。
“小艾，你很聪明。但是我希望我们今天的谈话你能保密？” 王金花表情严肃。
“我嘴巴很紧，不会乱说的。”艾豆赶紧举手发誓。
王金花表情缓和一点，继续说：“公司是想给秦薇找一个助理，也是她的替身。你应该知道秦薇很红的，非常忙，忙得你不可想象。有时候一天要跑三四个城市，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成天飞来飞去的，谁也吃不消。找个替身助理可以替她分担一些工作，主要是出席一些商业活动或者歌迷会什么的。有需要的话也会登台唱歌，拍广告，都是一些轻松、体面的工作，没有任何危险性。”
“当助理没问题，可是我的长相和秦薇还是有差距的吧。除非是幕后的工作，或者站得远远的，别人看不清。”
“这份替身助理工作有时候是需要直面媒体和观众的。我们找你就是因为你的长相外形和秦薇接近，有整容改造的潜力。通过整容，你的外貌将变得和秦薇一模一样，外人无法辨别。”
艾豆恍然大悟，怪不得面试第一关是在整形医院。
艾豆并不排斥整容，她的女同学中就有不少整过容。只是自己的相貌不差，艾豆从没想过自己需要整容。这份工作的待遇和工作内容都让艾豆动心，但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让艾豆一时无法接受。和秦薇一模一样，那我呢？
王金花抛出准备好的说辞：“小艾，也许在你生活的环境，整容还是一件另类的事。其实整容不过是化妆形式的进化罢了。变得和秦薇一模一样是因为你本身就长得很像秦薇，就像重名一样，中国叫艾豆的不止你一个吧，像我一样叫王金花的女人那就更多了。整容不是把你变成另一个人，是把你变得更漂亮了。现在大家都说秦薇长得很有个性、很漂亮、其实她刚出道的时候也是像你现在的圆脸，几乎跟你现在的模样一模一样，她也是经过整容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秦薇真的整过容啊？”艾豆是看过秦薇整容的八卦，但不知真假，主观上她更倾向认为秦薇这样的实力派歌手不需要整容。
“有什么奇怪的。她做得早，这几年脸上没动大手术，所以看不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像七八年前的秦薇，我才不会看上你，比你长得接近的大有人在。”
“我真的长得很像以前的秦薇？”
“我还会骗你？下次你来北京，我给你看以前的照片，你们俩简直就像双胞胎。”
“秦薇又不是演员，是摇滚歌手，为什么要整容？”
“没办法。秦薇刚出道时歌虽然唱得不错，但是形象上不讨巧，照你们上海话就是比较‘乡’。圆脸，塌鼻梁，和你现在差不多。”王金花故意瞄着艾豆的脸蛋儿说话，“这个行业说起来是挺残酷的，千军万马，想出头哪有那么容易？女歌手和男歌手不一样，嗓子好不够，人还要漂亮，否则再努力也没用，就是没观众。秦薇一开始也很骄傲，抗拒整容。奈何不红啊。一直唱酒吧有什么意思？后来也不需要我说了，她自己提出来要去修一修。我就陪她去韩国修一修。呵呵，这一修就把下颌骨和颧骨都修了，鼻子也修了。修好了一看，脸变小了，鼻子挺了，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运气也修出来了，很快就红了。”
艾豆疑问：“都整成锥子脸，不是没有个性了吗？”
王金花笑道：“现在锥子脸是快烂大街了。但是换作八年前，那就是引领潮流，弄潮儿。”
艾豆印象中秦薇也不是锥子脸，严格上算大巴掌脸。
王金花掐着手指一项项数：“秦薇在国内演艺圈是第一批做磨骨手术的，而且我们当时也没要求做锥子脸，要求医院按鹅蛋脸的脸型来做的。我记得后来她的下巴、眼袋、嘴唇好像都动过。人红了就不需要大动了，做的都是小手术。整容也会上瘾的，停也停不下来。她还做过牙齿，打过肉毒杆菌。嗯，我也打的，额头、眼角，这里，这里。哦，你不要跟别人说啊。”
艾豆赶紧摇头：“不会的。”
“呵呵，说我也不怕，反正不会承认。唉，哪个女人不希望变得更漂亮呢？现在整容太普遍了，上海女孩整容的也很多啊，我认识的或多或少都整过。女人嘛，不说对得起观众，起码要对得起自己。把自己变得漂亮一点，照镜子心情都会舒畅一点。整天邋里邋遢的，外人不好意思说你，家里老公、儿子都会嫌弃你。你说对吗？嗯，小艾，你有男朋友吗？”
“现在没有，以前的吹了。”艾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其实北京回来后元旦放假这两天她都和肖晓彤在一起。
第一次那么失败，搞得肖晓彤很狼狈，自信心严重受挫。第二次表现有进步，也不是特别理想。现在肖晓彤只有被嫌弃的份儿。现在肖晓彤和艾豆在一起，地位明显比以前低了不少。如果艾豆和肖晓彤最终走到一起，恐怕肖晓彤一辈子都要被艾豆踩在脚下。
“没事，等你到北京，事业再上一层楼，眼界开阔了，选择面会更大。”王金花一摊手，“所以，小艾，我觉得是你生活的环境和圈子的缘故，觉得去整容挺另类的。在我看来，整容真不算什么事，就是一种化妆方式罢了。”
艾豆咬了咬嘴唇说：“我是担心，失去自我。”
哈哈哈，王金花像听到无比滑稽的笑话一样大笑不止。她笑到连眼泪都出来了，需要拿纸巾去擦。
“对不起，小艾，你别怪我啊。任何方面我都可以当你的大姐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自我是什么吗？”
自我是什么？脱口而出两个字，真要阐释的时候，艾豆却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多说了。没有社会承认的自我是廉价的！你不认为一个人在成功之前谈自我是可笑的吗？我相信一个没有地位的孤芳自赏的自我不会是你想要的。”
艾豆家里挂着父亲的书法条幅：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艾豆不确定这是否是父亲的真实心态，她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
艾豆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王金花降伏，又不知道如何应对，于是只能端起咖啡杯掩饰犹豫。
王金花站起身，说：“好吧，你先想想，我打几个电话。”
等王金花打好电话，艾豆想得差不多了。
“花姐，我看到很多整容失败的案例，美虎网上就有很多。把脸变小是不是要磨骨啊？好像很危险，做不好还有生命危险。”
新闻报道说有人进行下颌角削骨手术时，由于主刀医生操作不当，致使下颌手术部位出血，血液通过喉部进入气管，造成窒息。由于磨骨手术是在全麻状态下进行，等到医生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还有，据说磨骨不成功还会破坏面神经造成面瘫、大小脸，几年后还有脸颊下垂的后遗症。
王金花不以为然：“小脸手术医生叫什么来着，磨骨还是削骨？其实这是成熟手术，只要别碰上江湖郎中。秦薇这个手术做了八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整容一定要到正规医院。我让你去见的那个叶教授，原来是医科大整形外科的系主任，是整容界权威。这个手术他做了十几年，目前国内做瘦脸的几乎都是他的学生。牛不牛？很多明星的脸都是他的作品，做得完美吧？现在已经是瘦脸手术的范本了。”
“真的？”艾豆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很会拉生意的叶院长，没想到还真是专家。既有技术又会推销，人才啊。
“那还有假？”
“我可以让叶教授亲自给你做手术，绝对没问题。叶教授比较过你和秦薇的面部骨骼和软组织，他说问题不大，可以做。他说可以做，我才让王总见你，否则就直接打发你回上海咯。叶教授都认为没问题，那就更没有风险了。你还担心什么呢？你可以上网去查叶教授的资料，他现在是国内这个手术的第一把刀，找他做手术都得排队。”
王金花快人快语，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当话题转向整容手术的风险讨论，王金花知道已经突破艾豆的心理防线了。不，应该是小艾自己解除武装的。现在只欠临门一脚，王金花继续游说：“再说，这次整容的费用公司全部报销。金玉叶的收费可贵了，我估计你全部整下来，至少二十万吧。我跟你说，小艾，公司从来没有为旗下任何一个艺人报销过整容费用，秦薇整容都得自己掏腰包。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呀！说真的，我都羡慕你。”
王金花又抛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彩蛋！
艾豆本身不排斥整容，如果有人掏钱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何乐不为？！
艾豆早已动心，只是还有疑虑：“花姐，我只是一只默默无名的菜鸟，你们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投资？”
王金花貌似鄙夷地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没见识了吧！好，我来告诉你。前天，秦薇出席某卫视的跨年演唱会，出场费是一百五十万。昨晚上海台的元旦晚会，也是一百五十万。接下来到过年，秦薇几乎每天都要登台表演。过年期间商演的报价是平常的两三倍。平常出席商业活动，每次三十到五十万，露面半个小时而已。一个替身一年所有的开销她半个小时就全赚回来了。投你就是投自己呀，明白了吗？小朋友。”
“明白了。”艾豆轻轻吸了口气。
王金花也明白，艾豆搞定了。
一开始谈到月薪两万时，艾豆眼中有光；刚才谈到秦薇的收入时，她看到艾豆眼中有“火”。
这种火，王金花在无数小艺人眼中看到过。为了这把火，人会像飞蛾一样奋不顾身。
现在，艾豆垂下眼帘，藏起这把火。
“花姐，非常谢谢您对我的青睐。我对这份工作很感兴趣，不过在接受之前我得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我去北京工作？另外，我还想向叶教授咨询一下整容需要做多少手术？风险度如何？然后我才能决定，是否可以接受这份工作。”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王金花意料，艾豆处事成熟淡定，接触以来王金花已有领教。
“好，应该的，我把叶教授的联系电话给你。不过我希望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你能够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这份工作，公司要签保密合同，违约的话可要赔一大笔钱。”
“花姐，你相信我，我是一个分得清轻重、信奉沉默是金的人。”每个字艾豆都说得清晰而有力度。
王金花觉得这个女孩真是不错，是个能成事的料。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王金花意味深长地说：“小艾，你考虑好尽快给我答复，我很忙就不再和你联系了。机会不会第二次光临，你自己把握好。”
7.推销高手
“艾小姐，欢迎欢迎，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叶院长看到艾豆笑得像一碗豆腐花。
和第一次来金玉叶时对整容手术一无所知不同，艾豆这次是做足功课、有备而来的。
这次到北京，艾豆想确定关于她的整容手术需要做哪些项目。
一个准备整容的人不知道自己要整什么，挺可笑的吧？也没什么可笑的，艾豆完全同意王金花的说法“没有社会承认的自我是廉价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谈自我是可笑的。
和王金花深入沟通之后，艾豆对换一张别人的脸不再抵触。但是娱乐八卦里经常有整容失败的案例，有关磨骨和隆鼻手术的后遗症在网上也有很多报道，不容艾豆不忌惮。
今天来北京，艾豆准备把所有的疑问和担心弄清楚，否则万一手术失败怎么办？虽然王金花口口声声公司会负责，但为了几十万把脸弄破相才得不偿失呢！为此，艾豆不仅在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还专门去国内赫赫有名的公立整形医院——上海九院咨询过，准备和营销高手叶教授的说法一一印证。
“既然决定要整容，一定要找好医院好医生，这个钱是不能省的，否则遗患无穷。” 叶院长的开场白依然有浓重的推销色彩。
“我们医院的整容技术是非常先进的，你现在看到的电脑软件是我专门委托清华大学开发的，它可以针对客户的需求和身体的实际情况进行科学的分析、辅助设计、模拟术后效果。你上次来拍的照片已经输入电脑，现在你可以看得很清楚。”
艾豆看到电脑屏幕上自己的脸在叶院长的操控下，皮肤、脂肪、肌肉一层层剥去，露出一个骷髅。
叶院长冲着艾豆露齿一笑：“你不怕吧。”
艾豆生硬地回笑：“还好，骷髅头比肌肉要好看一点。”
“我发现勇敢的女人整容效果都特别好。”
这算夸奖吗？
叶院长把屏幕上的骷髅恢复成艾豆的脸，然后平行置入另一个女人的脸，“这是秦薇的。你看看，你们之间有何差异？”
两张脸重叠之后，艾豆发现自己脸整个轮廓比秦薇要大一圈。纵向，两个人从发际到下巴长度差不多，但是自己两边脸颊比秦薇都宽了有一厘米左右。秦薇的脸蛋是巴掌型的，自己是偏长的圆脸。
“我觉得自己比秦薇好看，秦薇太瘦了。”
“呵呵，”叶院长笑起来，“你的长相比较符合传统的中国审美观。脸庞比较大、圆，鼻子和嘴都比较小巧，挺可爱的。红楼梦里面的薛宝钗就是这种型。不过，现在的审美偏向欧洲人种，高鼻深目，窄脸，就是秦薇这种。”
“叶教授，你看我的鼻子又直又挺，和秦薇也差不多，为什么要整？”
“你看。”叶院长把两张脸从正面转到侧面，两张脸正面看挺吻合的鼻子从侧面看，秦薇的鼻梁比艾豆的鼻梁明显高得多。
“你的鼻子长得不错，可是和你整个脸相比较，比例不对，偏小。中国人说，鼻子是五官之首。鼻梁低，显得人不够精神，缺少锐气。”
“锐气？做人要低调。”艾豆和叶院长开玩笑。
“低调？低调怎么行？！你来是要做明星的，明星能低调吗？明星要的是有霸气，气场要足。脸圆圆的、鼻子塌塌的，看上去就面，没有明星范儿，怎么出人头地？”
艾豆吐了一下舌头。叶院长就是会说话，训人都让人听上去特别舒服。
马上令人不舒服的话又来了：“像秦薇这样的，五官分明，长相有个性，识别率高。你的脸，虽然五官端正，但是很平。四平八稳的，没有突出的器官。缺少棱角，面目模糊。”
面目模糊？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自己的长相。艾豆太不爽了！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出钱的主，叶院长就这么损自己？其他客人他敢这么说吗？ 唉，看在他刚才说自己会成为明星就忍忍吧。
“我已经和王金花沟通过了。如果要达到她要求神似秦薇的效果，艾小姐，你需要做下颌骨截除、隆鼻、开嘴角、把嘴唇削薄，还有抽脂，一个都不能少。”
“要做这么多手术啊？”好吓人哦，艾豆头皮发麻，心里嘀咕：磨骨、隆鼻、抽脂全是热门手术，磨骨还是大手术。一个都不少，你做老板当然最开心。
艾豆最担心的就是磨骨手术，这项手术最危险，她希望从叶院长这里得到确保手术百分百成功和没有后遗症的承诺。可不可以签合同？
叶院长一口回绝了：“没有任何一家整容医院会跟你签这种合同，这只能基于信任。只要动手术就有风险，割个双眼皮搞不好也会出问题。既然想当明星，这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天啊！什么话在叶教授嘴里说出来都冠冕堂皇，振振有词。
艾豆知道整容医院都不会给客人承诺的，九院也是，顶多答应出问题后免费修复。就像她拉人家开户做股票，券商怎么敢担保必定赚钱？！
叶院长以为艾豆开始犹豫，立即展开教授级三寸不烂之舌：“艾小姐，你担心手术有没有危险？我不能骗你，任何外科手术都有危险。有人割个盲肠都会死在手术台上。颌面整形手术，就是你们说的磨骨手术属于创伤性比较大的二级外科手术，是有一定风险的。而且并不是所有整形美容机构都可以做的，它要求医院必须具有齐备的麻醉设施、复苏室等急救配套设施及专业的急救人员，以保证意外情况发生时可以及时开展抢救工作。卫生部规定，下颌角磨骨手术属高级别美容外科手术，只有三级整形外科医院及设有医疗美容科或整形外科的三级综合医院才可进行。现在很多整形医院都说自己可以做磨骨手术，实际上根本没有资质。我们金玉叶是北京唯一一家具备三级资质的民营整形医院，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骄傲一点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这个行业的权威，很多技术规范都是我一手制定的。我现在还在学校带博士生，如果不是我开了私立医院，有人眼红，我早就是院士了。”
叶教授这番话算讲到点子上了，艾豆在向九院咨询的时候，九院的医生就告诉她这个手术可以做，但一定要找九院这样的正规大医院做。
“那，叶教授，你看我是不是能不做磨骨手术，通过打瘦脸针或者抽脂减肥什么的来——”艾豆还是担心，毕竟骨头是天生的。又切又磨，谁知道几年十几年后会不会有隐患。据说磨骨手术之后脸颊会慢慢下垂，看上去比同龄人至少老三年。
“你说的瘦脸针其实就是肉毒素，打瘦脸针是在下颌角咬肌处注射适量肉毒素，麻痹过于发达的肌肉，使其萎缩变小以达到瘦脸的效果。但是肉毒素瘦脸，效果不大好控制，瘦下来的速度比较慢。以后还需要维护，过几个月还要打针。而且，关键问题在于，你看——”叶院长又开始在电脑上剥艾豆的脸皮肌肉，然后指点道，“你的脸圆是三方面因素造成的，第一，你脸颊的脂肪层比较厚；第二，你的咬肌特别发达；第三，你的下颌骨比较突出。”
入骨三分的电脑解剖下，艾豆无力吐槽。原来自己脸圆是因为“满脸竖肉”，这些年“吃货”确实没有白当。心情郁闷的时候艾豆喜欢用吃来解闷，小核桃和瓜子、猪蹄和鸡翅这些练牙的食物都是她的最爱。唉，心情郁闷的时候太多了。
叶院长把两个骷髅头正面重合给艾豆看：“你的脸型在中国人里面是很普通的。秦薇原来也是这样的长方脸，她的颧骨和下颌骨都磨过，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秦薇的手术就做得很成功，所以你不要太担心，关键还是要选对医生。幸运的是你的颧弓和秦薇现在的颧弓相比较宽度几乎一致，我们可以不用动颧骨，只要把下颌骨弯角截去一部分就行。这样手术就简单多了。你脸大主要是因为胖，脂肪厚、肌肉粗。”
真讨厌，一直说我胖。不过听到可以不用动颧骨，艾豆高兴坏了。来之前，艾豆最怕听到要磨颧骨或者做什么颧骨内推手术。她最简单的理解，颧骨是脸的承重墙，颧骨松动了，脸就没法看了。至于削掉一小块下颌骨，艾豆觉得关系不是很大。娱乐圈成功的案例就很多。
她指着电脑屏幕问叶院长：“秦薇的面颅原来和我差不多，她现在这么瘦，是不是磨骨手术的后遗症？”
“当然不是！她的手术很成功，一点儿后遗症都没有。”
“那她为什么那么瘦？简直皮包骨头了，一点儿都不好看。”
“她，这个——”叶院长迟疑了一下，“听说她吃得很少，营养跟不上吧。”
艾豆心想如果王金花要我减肥减到秦薇那个标准，对于爱吃的自己来说，那可要命。干脆抽脂一步到位好了。
还有隆鼻的问题，网上说隆鼻手术失败的概率很大，不是不自然就是发生术后感染。
“叶院长，秦薇的鼻子也是你们医院做的？”艾豆从王金花那里知道秦薇的鼻子是在韩国隆的，故意这样问。
叶教授大方地回答：“不是，她的鼻子是在韩国隆的。你看她做了那么多年都没出问题，所以嘛，不是每个手术都会有后遗症的，关键还是要找高水平的医生来做。”
“那叶教授你们也可以做得那么好吗？”
“当然啦！秦薇的隆鼻手术做得是不错。如果换我们来做，会做得更好。我们金玉叶一年要做几百例隆鼻手术，哪家韩国整形医院可以和我们比？”叶院长瞪大眼睛，似乎很不满艾豆的话。
“呵呵，教授，不要生气哦，我是逗你玩儿的。你跟我讲讲现在哪种隆鼻的方式好？”
叶院长故作生气，哼了一声，继续给艾豆上课：“一般隆鼻手术是采用假体垫在鼻背。比较常用的假体是硅胶，硅胶假体便宜。硅胶假体本身有鼻部的基本形态，可以任意雕刻，手术比较简单，对医生的技术要求不高。但是硅胶比较硬，和自体组织结合不牢，异物感强，感觉会晃动。另外硅胶透明，会反射光，置入后鼻部发亮，容易被外人识破。现在比较好的假体是膨体，膨体的学名叫聚四氟乙烯，这是一种高科技材料，与人体相容性好。”
艾豆在网络上看到隆鼻还可以采用自体的软骨，比如鼻软骨、耳软骨或者肋软骨来隆鼻。自体组织移植没有排斥，是最好的隆鼻方式。
“自体软骨用来整形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它的优点是没有排斥不易感染，缺点是自体组织移植后会逐渐消融一部分。体现在隆鼻上，就是刚做好手术鼻梁很挺，但过一段时间会发现鼻梁好像不那么挺了，歪了或者凹下去一块，这就是移植的软骨发生弯曲或者部分被人体吸收造成的。”
“我看到有医生说出现这个现象的概率在百分之十五以内。”
“呵呵，那大概是宣传的需要，实际上发生吸收的比例要大于百分之十五。鼻子的位置那么突出，哪怕只发生百分之十的偏差，那也是非常明显的。其实自体软骨移植最大的缺点是要多动一个取软骨的手术。”叶院长用手掌在乳房下划了一下，“这里得开个口子，愈合后会留痕，不明显。再者是手术就有一定风险，很多人不愿意做。”
艾豆来之前在网上做功课，大多数人都说自体软骨隆鼻是最自然、最安全的。她想如果要隆鼻，自己就选择自体软骨隆鼻。现在听叶教授说明自体软骨隆鼻的缺点，又拿不定主意了。
“整容手术因人而异，没有绝对的好坏。比如有的人做手术完全是心血来潮，过一段时间就后悔了，或者想换一个模样。这样的不如就用硅胶假体算了，手术简单又便宜，想恢复原样的话取出也很方便。如果你对假体心里特别排斥，那就采用自体软骨。目前到我们金玉叶做隆鼻手术的客人，大多数还是采用自体组织和假体结合的隆鼻手术。一般在鼻头使用从耳朵、鼻中隔或者肋骨提取的软骨，鼻梁垫高使用假体。秦薇在韩国做的也是这种。假体方面，硅胶和膨体我们都用，看客户的需要。”
叶教授这样说等于没说，艾豆还是没方向。她娇嗔道：“叶教授，你是专家，我什么都不懂。你就给我一个确定的方案嘛。”
“我的意见呢，因为你的脸部一次性要做很多项手术。如果再采肋软骨的话，感觉手术多了一点，恢复可能会慢一点。”
是啊，一下要做那么多手术，不知道有没有风险？艾豆在网上看到刚做好磨骨和隆鼻手术的人脸都肿得像猪头。
“这倒不必担心。颌面手术复杂一点，下颌骨切一块，顺便切除一部分咬肌，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手术结束你就可以看到天翻地覆的变化，像广告词一样，嗖的一下就瘦下来了。隆鼻是小手术。你的鼻梁很直，手术难度小，在鼻腔内开个小口把雕刻好的假体植入就行。出血量很少，半小时以内搞定。几个手术放在一起做，半天就可以搞定。然后在我们医院住七天观察，一周后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一般的人半个月就可以消肿，一个月后手术痕迹就不大看得出了。你年轻、身体健康，恢复起来应该很快。”
“这些手术都是叶教授你来做吗？”
“不是，术业有专攻。我会给你做颌面手术，隆鼻手术我们现在专门聘请韩国专家来负责。如果你要做自体软骨隆鼻的话，会让谢博士来做，他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总之，我们金玉叶的经营宗旨就是把最好的技术和最好的材料呈现给我们的贵宾。”
“还有嘴巴手术你没说？”
“开嘴角更简单，算好距离在嘴角拉两刀，缝合，一刻钟就可以搞定。”
叶院长说得满不在乎，艾豆可担心了。
“嘴角开大了以后会不会容易裂开？”
“嘴小才容易裂口子，嘴越大越不容易裂。”叶院长咧嘴一笑。
隆鼻、削骨都可以把脸蛋变得更精致、更立体漂亮，艾豆愿意。可恨秦薇那张大嘴，害得自己嘴巴还要动刀。以后不做替身了，不知道还可不可以整回去？
“没问题。嘴巴想变小，把嘴角缝起来就行了。”叶院长说，“是你不习惯，其实嘴大挺好看的，性感。以前做嘴的手术很少，现在也多了。还有人点名要做朱莉娅?罗伯茨那样的大嘴，还有的人要做安吉丽娜?朱莉那样的香肠嘴。”
“人有名，缺点也会变成优点。”肖晓彤说过，他喜欢艾豆的樱桃小嘴。
“艾小姐，哪一天你成了腕儿，成了大明星，你的长相也会成为别人模仿的样板。”
“那也是秦薇的长相。”艾豆故意噘起小嘴。
“不能这么说，艾小姐，就算我们现在是按秦薇的样板来做手术，但脸还是你自己的。人的长相是会变的。变美是终生的事业，整容也会上瘾的。认准金玉叶的品牌，保准你受用终身。”
虽然叶院长那副得意的嘴脸让艾豆觉得不舒服，但是叶院长既有专家的才识，又有推销员的口才，还有大老板的自信，让人不得不佩服。
也许是王金花已经交代过，和第一次给她做检查时守口如瓶不同，这一次叶院长有问必答。来北京艾豆准备的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答复，现在就等她下决心了。
还会有什么问题呢？
8.豁出去了
一直拖到去北京的前一天，艾豆才告诉父母，要去北京工作。
在艾家，作为户主的中学物理老师父亲嗓门儿无疑是最大的，并且也是最强势的，说一不二。
母亲善良、懦弱，高中学历，退休前是商场营业员。母亲是传统的三从四德家庭妇女一枚，面对生活的不如意，只敢在亲戚和艾豆面前抱怨，从不敢顶撞老公。即便老公曾经出轨也选择忍气吞声，一辈子不幸福。
王金花有一段话简直就是为母亲度身定做的：“未来谁也不知道，你只有努力去做，有机会就抓住，才会上升。否则就是原地打转，嫁人生孩子，两点一线，围着灶台转。人到中年，老公出轨，要么离婚，要么凑合着过。孩子成家了，老公先死了……静下来想一想，这就是我的一辈子。”
我就是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整容算什么！自我算什么！艾豆决定要去北京闯一闯。
父亲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不同意。
“娱乐圈那是娱乐‘juan’！茅坑，靠潜规则上位的。你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
当初艾豆在美虎娱乐网上开个人直播室，父亲就很反感，说她不务正业。现在女儿干脆跑到北京去这个美虎娱乐网工作，父亲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任由艾豆解释美虎娱乐网是网站，IT企业，父亲就是认为美虎娱乐网是钓鱼网站，专门骗她这样爱做梦的女孩子。
艾豆解释说公司要末位淘汰，自己业绩不好，可能会被裁掉，不如早寻出路。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一碰到困难就想逃避！”
父亲又开始板起脸教训人，艾豆只好沉默以对。
等父亲说得差不多了，艾豆把月薪两万和提供住宿这两件利器祭出，希望用钱能打动老头子。
“北京给的薪水很高，月薪两万，还管住宿。”
“两万块？”显然父亲听到这个数字很吃惊。
“真的，是月薪两万。”打动老头子了？有戏？
“你一去人家就给你两万？真的吗？什么时候起算？签工作合同吗？合同签多久？”老头子可没那么好糊弄。
艾豆向王金花表态愿意去北京发展后，王金花就让艾豆立即辞职去北京，尽量在年前把整容手术做完，年后就可以看结果了。签合同，王金花答应她手术之前就可以签，也必须要签，因为公司要保密。至于两万元的月薪从何时起算，艾豆还没问过这个问题。
听艾豆说还没有签合同之后，父亲像抓到什么把柄一样兴奋：“我想嘛，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这么大了，还会被骗子骗？！证券公司工作这么好，人家想进还进不了。我千方百计托人帮你送进去，你倒好，自己要辞职。你是脑壳烧坏掉了吧？”
艾豆现在这份券商的工作是父亲厚着脸皮找以前的学生推荐的，录取之后父亲还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给人家。
其实券商肥的都是中高层，底层员工的工作真没外人想象得那么亮丽。像艾豆这样没有资源只能靠自己打拼的一线业务人员面对种种业绩考核苦不堪言。艾豆进公司虽然有人推荐，但最终录取还是要看考试成绩的。如果人家真帮忙，也就不会安排她去这样的职位。
可是父亲不这么看，他的看法是：“两万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人家真给你两万一个月，一年不过二十四万。你们公司前两年扫地的年薪随随便便都有二三十万。谢岗（父亲的学生）年薪大概几十万，总经理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去年行情不好，收入低。如果牛市，几十万肯定有，比你那个二十万只会多不会少。你这个人就是比较浮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做人要有长远的眼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熬几年等你当经理的时候，几十万年薪不是随便拿？你的合同一年，一年以后如果人家不和你签合同了，你是留在北京还是回上海？北京去一年，回上海还要重新打基础。现在经济不景气，多少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你这么好的工作丢了，万一再找不到工作，怎么办？还要父母养你一辈子？”
“我不要你们养我。”艾豆辩解道，“我就是不想像现在这样在家啃老，我想出去闯一闯。”
母亲更关心：“你的年龄不小了，过年就二十八岁了。先不说工作好坏，你去北京一年，肖晓彤怎么办？他同意你去北京吗？他愿意等你吗？再过一年奔三十了，再找男朋友就难了。女孩子终归还是要嫁人的，你有没有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
“断了也没关系，以后再找呗。”
艾豆整个过程从没考虑过肖晓彤要怎么办，会怎么想。她两次去北京都瞒着肖晓彤。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想过去征求肖晓彤的意见。肖晓彤到底算她的什么人？艾豆现在并不确定。
“我觉得肖晓彤条件蛮不错，放弃老可惜的。”
“你们不就是看中他有一套房子，一套小房子有什么了不起，以后还要跟他父母住，我可不稀罕。”
母亲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第一反应是：“什么？没听说过还要和他父母住？”
“是呀，是呀，妈。”艾豆终于找到共鸣了。她赶紧把肖晓彤这套房子是父母出的首付，以后他父母退休后回上海要和儿子一起住的情况告诉父母。实际上肖晓彤房子的首付虽然是父母出的，但父母退休是否回上海目前并无说法，艾豆现在是借题发挥。
“哎哟，这个是不好，婆婆很难处的。”毕竟是女人，对婆婆这个问题，母亲和女儿心态是相通的。
父亲却有不同意见：“和父母住怎么啦？孝敬父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何况肖晓彤买房子的钱是父母出的首付，他父母把养老钱都拿出来给小孩买房子，做晚辈的难道不应该把父母接过来，孝敬一下？”
“为什么一定要子女养老呢？”
爸爸皱起眉头：“你叫人家老人家怎么办？”
“老了可以去养老院啊。”
“养老院那是没办法才去的。只有一个儿子，老了当然希望住在一起。养儿防老，赡养父母，这是中国人的传统。”
“什么美德，生孩子就是为了养老吗？这是自私。”
父亲瞪眼了，训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妈妈赶紧打圆场：“豆豆，越说越不像话了。不想跟肖晓彤父母一起住可以和肖晓彤再商量。”
艾豆可不领情：“反正我是不会和他父母住的，小小的房子，还要一大家人挤在一起，烦都烦死了。”
父亲很生气：“你不就是在小房子里长大的吗？我们是普通人家，你也别好高骛远。现在上海房价那么贵，有一套小房子很好了。多少年轻人住群租房……”
“老是跟差的比有什么意思，老公房比棚户好，电梯房比老公房好……阿Q！”
平常在家中，既不想听父亲说教，也不愿意听母亲抱怨，艾豆的常态是沉默。今天算是爆发了。
“有本事你搬出去！”
“我早就想搬出去了。”
父亲火了：“好，你有出息，你搬出去，不要过几天回来哭。”
“豆豆，结婚前还是不要同居。”母亲以为艾豆要搬出去和肖晓彤同居。
“我肯定不会哭着回来。告诉你们，我明天就去北京。”
“不许去！”父亲拍桌子。
“我一定要去，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豆豆，你说真的？你真的要去北京？” 母亲似乎还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明天下午三点的机票。”
父亲大光其火：“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回家商量？”
“我已经这么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我已经决定了。”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你是谁生的，谁把你养大的？”父亲开始吹胡子瞪眼了。
艾豆最讨厌这种话，她也吼起来：“谁要你生我的？你生我经过我同意了吗？”
这下轮到老爸吹胡子傻眼了。
妈妈瞪大眼睛：“豆豆，你发烧啦，糊涂啦。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对爸爸这样说话？”
“我才不糊涂，我早就想说了，没能力给孩子理想的生活，你生什么孩子？就为了给你们养老吗？我就是不想像你们这样蜗居在一个小房子里，如果要这样过一辈子，我会疯掉的！”
父亲显然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女儿虽然脾气有点倔，但平常还是蛮听话的。何曾想到她内心对父母是这样的轻蔑？
极度震惊之下，他气得嘴唇哆嗦：“你嫌弃我们？你嫌弃父母？”
他面色铁青，扬起巴掌。
“你打呀！”艾豆抿紧嘴唇，闭上眼。
艾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最终父亲没有打下去。
“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