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贰)回到老街的俞城客栈,忆眼几乎快累垮了,自冰语被绑架以来,他已经连续四十个小时都没有睡觉,便利用这交易之前仅剩的十个小时,快速地补了个下午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忆眼感觉体力充沛,就是肚子有些饿了。因为不想出去,就叫了份外卖,忆眼刻意没有点福福面馆的任何东西,而是要了一份陌生的牛排盖饭,他一边吃一边欣赏着俞江风光。茶几上摆放着祝仙仙送给冰语的那窝冰灯玉露,但忆眼连看都不看去一目,他似乎是有意在交易之前,存心保持跟小助手的疏离感,以维持大战将至的冷静心态。十点整,房门被人敲响。但忆眼也没有心急,而是将饭盒收拾进塑料袋,便擦了擦手指沾上的污垢,这才慢腾腾地走过去开门。喻杰站定在了门口,将双手交握在身前,从而表明他没有带来任何的身外之物,看似是将那张清单上的东西给遗忘了。但忆眼一点都不担心:“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都在车上。”喻杰先是指了指外面的方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花店内通常卖的那种磷钾肥料:“你要这个干吗?”“我要在冰语回来之前,帮她照顾好她的‘小妹妹’。”显然,忆眼是在说茶几上的那窝冰灯玉露。“小妹妹?”喻杰一副傻眼的模样:“冰语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那是一盆花!”这个时候,忆眼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他拥有百分之百的信念感,相信能将自己的小助手平安无事地解救成功。然而,喻杰仍是一脸的雾水。“对了!”忆眼转换话题道:“你很喜欢平安树吗?”喻杰有些吃惊:“也不算喜欢,只是希望讨个好彩头,去花店帮你拿肥料的同时,就顺便要了一棵平安树。”果然,喻杰去仙仙乐园只是一个巧合。但忆眼却是不肯就此相信,便抬了抬接过的那包肥料:“这是去仙仙乐园拿来的?”“咦?”喻杰愈加一副惊讶的面色:“你怎么知道?”忆眼浅露笑意:“祝仙仙的花坊应该是这俞城市最出名的花店了吧?”其言下之意表明自己能够猜中也就不足为奇。由此,忆眼也就规避了今天上午无意间所做出的那番偷窥之举。岂料,喻杰的回答将对方的下巴都快惊落掉了:“她是冰语的姐姐,又因为开有一间花坊,所以我就顺便去她那里拿来了肥料。”“什么?她是冰语的姐姐?是亲姐姐吗?”忆眼的这脸吃惊高度还原了刚才——当喻杰听闻冰语有个小妹妹时那般难以置信的错愣。“当然是亲的。”喻杰颔首回答:“她们有血缘关系,但不是同一个母亲。”“你是说同父异母?”忆眼稍稍平复过惊讶:“这是怎么回事?”“这——”喻杰面现为难:“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我也不便在老板背后多言。”其言下之意是在表明:不便在冰语父亲的背后乱嚼舌根。忆眼点头明白道:“那冰语知道吗?”“小语应该不知晓。”喻杰老实地回复:“本来老板在他六十岁大寿那天,是想把祝仙仙介绍给她那几个兄弟,同时也想介绍给小语,但小语因为没有出席,所以就——”的确!忆眼无论是从冰语的记忆,亦或跟自己的小助手聊天,女孩都表示她并没有参加其父亲的六十岁大寿,并且她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而选择了离家出走。忆眼反问:“也就是说——祝仙仙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名叫冰语?”喻杰点了点头。忆眼回想起跟祝仙仙第一次在霓裳酒吧见面时的那晚情景:难怪,当她听到自己的小助手自我介绍叫冰语时,满是一脸吃惊的意外。冰语因拒绝出席其父亲的寿宴而离家出走,所以两人在霓裳酒吧遇见祝仙仙时,对方清楚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由于并不知晓冰语的长相,祝仙仙也就没提起过自己是冰语姐姐的这层身份。忆眼连忙追问:“那他们父女俩是如何相认的?”喻杰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好!我知道了!”忆眼便将其手上的那只垃圾袋塞给对方:“帮忙扔一下!”就在接触到对方手指的瞬间,忆眼感觉其脑海里白光一闪,他看到了冰语父亲六十岁大寿当天的情景:那是一片欧式的别墅花园,院子里种满了高大的槐树,不远处是一幢带有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风情的洋房别墅。因正值鸟语花香的时节,一张镂空的圆桌被安放在花园的亭子间,可见餐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美味佳肴,但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桌子中央放有一盆中国灯笼欧石楠,可见绽满枝头那些橘色小巧的花朵正摇曳灿似亮闪闪的灯笼。以喻杰的主观视点为中心,忆眼看到中间的那个席位坐着冰语的父亲,在他的左手边依次围绕着六个年轻的男子,以及坐在其右手边的是祝仙仙和喻杰本人。喻杰特意望了一眼自己身边空着的那个位子,虽然看不到其表情,但忆眼感受到了对方怊怅若失的那份心绪。“今天是我六十岁大寿,很高兴我找到了我最心爱的大女儿。”冰语的父亲望向大儿子道:“小语怎么还没来?”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周妈已经去叫她了。”“去了这么久?”冰语的父亲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喻杰便起身,主动请缨道:“那要不——我亲自去一趟?”“不!”冰语的父亲指向坐在其左手侧的大儿子:“你亲自去一趟。”“凭什么让我去呀?!”可以瞧出男子的情绪极为不满。冰语的父亲面色冷峻道:“因为你是她大哥。”“那她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啊!”显然,冰语的这个大哥十分不乐意被其父亲委派去邀请自己的小妹妹,竟是流露出了自掉身价的不悦。“你跟你妹妹讲面不面子,”冰语的父亲微露愠色:“她是你们当中最小的孩子,你们这些做哥哥的不应该疼爱她关心她吗?”“好好好!”冰语的大哥不满地站起身:“我现在就去请她老人家!”……“哎!”喻杰还没反应过来,那扇房门就在自己的面前关闭,其就像是一堵墙般抵住了面门。当即,喻杰便将手上的袋子提起来一看,那里面是一只流汤带水的空饭盒,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面容也变成了灰绿色,自己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毫无意义的差遣。但他拿屋子里的那个男人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还要仰仗对方救出冰语,便只得将手上的塑料袋丢入进走廊内的垃圾桶。房间里,忆眼打开肥料的袋封,将其一小撮一小撮地撒在了冰灯玉露的土壤中,并轻言细语地柔和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等我把你姐姐给平安无事地带回来!”这个男人用温和且自然的语态,仿佛果真是在跟一个活物说话,而这个活物正是冰语的小妹妹——冰灯玉露。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整,忆眼从床头柜的第一格抽屉拿出其好兄弟——忆脸,并用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随而对他这个“好兄弟”说道:“接下来——这就要看我们兄弟俩的合作了。”说话的同时,忆眼冲镜面里的影像露出一抹非凡自信的笑容,俨然是在告白:我相信你!更相信我自己!忆眼走出客栈,正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718(Porsche),尽管相对于其他跑车的价格并不算高,但因为马力高速,而且也非常实用,这是忆眼通过网络上的那些综合信息,在进行了一番评估之后所选定的车型。忆眼走过去,他伸手在驾驶室的轮胎下,当即摸出了一把电子钥匙,驾驶室的车门便自动打开。这些要求他都写在了清单里,喻杰也都照章执行,没有任何的疑问,没有多余的话语,完全将信任放在了他这个仅有一面之缘、陌生男子的身上。想必,这也是喻杰最为可怕的地方:由于,在广域传媒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多年的工作经验,他很清楚团队协作的重要性,更何况,此次涉及到冰语性命攸关的当下。多半也正是因为个性使然,喻杰也才能如此年纪轻轻,便坐到了董事长秘书兼行政参谋长的位置。忆眼坐进驾驶室,眼见副驾驶座放着一只黑色的登山包,便打开那只背包,可见清单上所列出的手机、盒尺、手枪,以及一把来自瑞典FALLKNIVEN刀厂的地狱守卫犬战术双刃刀等物品均在其中。忆眼微微颔首,显是对此很满意,特别是那把手枪,原本他以为对方在看到那张清单时多少会有些疑问,但喻杰都为他照办了。忆眼便戴上蓝牙耳机,正要把电话放在车载手机的支架上,则是传来了接收短信的提示音,是喻杰为他自动申请了微信号,两人便可以通过微信进行聊天。“我跟着你!”喻杰通过微信指示道:“驾驶室座位的正下方是一口箱子。”果然,忆眼从座位的正下方,抽出了一只银色的箱体,虽不清楚里面装有什么,但想必这就是交给绑匪、交换冰语的那笔赎金了。喻杰在微信里继续留言:“那是一只遥控智能钱箱。一会儿与绑匪碰面,一旦确定了冰语的安全,我就会用遥控器打开箱子。”忆眼微笑地回复:“你是怕我贪污?”“不!”喻杰回答:“我是想让你专心开车,我们一起救出小语。”“那好啊!”忆眼面冲手机点了点头:“Let's go!”忆眼望了望窗外,因没有看到喻杰的身影,他便慢慢地发动了引擎;又是那种身体被击穿的偷窥,忆眼再次望向车窗外的情况,抬眼扫视过客栈一楼的窗户,想必——冰语被张锦海跟踪时也是这种附骨之疽的感觉吧!忆眼并不知晓此时此刻在面向老街的一间俞城客栈的职工宿舍内,一双眼睛正隐藏在窗帘的背后,由于瞧见忆眼探头扫视向自己,这个监视者便赶忙躲在了窗帘的背后。眼见汽车离去,这个神秘的监视者就给逢慈打去了电话。与此同时,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办公室内,高翔正将搜集好的资料递给了逢慈。“队长,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什么情况?”逢慈走到助手的办公桌前。高翔面露疑惑:“我发现冰语失踪那天,一辆大货车在距离东湖路88号最近的电子眼前出现过,显示其穿过了东湖路。”逢慈随口问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对!”高翔点头承认:“一辆大货车路过东湖路是没什么可惊讶,但怪就怪在——那辆大货车是导致赵润死亡的肇事司机。”“什么?”逢慈的脸色惊变:“你是说那辆运送钢管及钢筋的大货车?”“对!”高翔点头补充道:“就是那货车上的钢管,斜切进了兰博基尼的驾驶室,自赵润的胸口穿过,导致其当场死亡。”“这么巧?!”逢慈也觉察出这整个事件的蹊跷。高翔便将电脑屏幕推向队长,他调出的监控视频显示一辆大货车飞驰而过,便连忙将画面定格,可见驾驶室内坐着一个面容粗糙的男人,而屏幕右下方所显示的时间为六月二十五日下午的两点五十分。逢慈连忙翻看其手上的资料,高翔则是坐在了一旁介绍道:“袁魁,现年四十岁,他是俞城市迅捷物流货运公司的一名货车司机,已经开了二十年的货车,除了赵润的那次车祸意外,他没有任何的不良记录。”逢慈亮起了警惕的目光:“难不成——他跟小语的绑架有关?”高翔继续讲述道:“按理说,东湖路也就五六分钟的车程,但他再次出现在附近的监控系统,却是在那天下午的三点一刻左右。”说话的同时,高翔调出了另一段监控视频,并且衔接上之前的录像画面,可见屏幕的右下方所显示的时间为六月二十五日的下午三点十七分。“也就是说——”逢慈心算道:“冰语被绑架的那个时间段——他在东湖路足足耽搁了二十七分钟?”“对!”高翔点头:“这半个来小时,绑架带走人质,绰绰有余了。”“这么说来——”逢慈闪动着机敏的眼神道:“由此——也就确定了冰语被绑架的具体时间段。”高翔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这家货运公司的负责人,再多了解一下袁魁的情况。”“好!”逢慈的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便掏出话机看了看,其嘴角露出笑容,赶忙接听了来电:“好好好!我知道了!”逢慈频频地点头,一脸兴奋的模样,并且开心地挂断了电话,这令高翔感到十分诧异:这可是冰语失踪以来,队长第一次露出笑脸。高翔赶忙追问:“队长,怎么了?怎么接到这个电话,你这么高兴?”逢慈微笑地布控道:“立马通知特警队!”“为什么呀?”高翔愈加迷惑不解。逢慈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交易开始了!”“啊?”高翔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你是说——有关冰语的交易?”“对!”逢慈回答:“忆眼行动了。”当即,两人一个向市公安局局长通报了情况,而另一个则是安排特警队的行动部署,整个刑警总队的干警们也都纷纷赶来。高翔跟随逢慈来到市局的停车场,整个特警中队大概有三十来号人,每个人的装备均武装到了牙齿。眼见高翔一挥手,大家便各就各位,纷纷跳上了自己的警车;高翔和逢慈则是登上了一辆没有任何警务标致的便车。然而,高翔仍想不明白道:“队长,你怎么知晓忆眼开始行动了?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逢慈满是一副坏笑的诡谲:“俞城客栈里有我的卧底呀!”“卧底?”高翔先是吃惊的模样,随而便快速地推测道:“是眉眉?队长,你可不能把我的女朋友给拉下水啊!”“小高,你放心!”逢慈面现安抚:“我只是让她帮我多关注一下忆眼的行踪,又不是让她监视绑匪,你紧张什么?再者说了,人家庄雅眉同志觉悟很高,接到这个任务很高兴,很积极上进嘛!”“队长,您省省吧!”高翔捂按住自己的胸口:“我的这颗小心脏可受不了,我和眉眉可是决定今年下半年就要结婚。”“你放心吧!作为咱刑警总队的一名家属,我知道她是你的心肝宝贝,我就让她帮我做了做分内之事。好了!”逢慈做了个出发的手势:“眼下解救人质要紧!Let's go!”就在逢慈和高翔的带领下,解救人质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市局的露天停车场。(廿叁)忆眼将汽车开上了主干道,通过驾驶室左侧的后视镜,他看见一辆黑色的别克(Buick)VELITE 5,正幽灵般跟随在自己的身后,相对于之前那辆大红色的阿斯顿·马丁V12 Zagato的招摇,这辆跑车明显低调了很多。尽管看不到驾驶室内的情况,但忆眼猜测那多半就是喻杰。忆眼微微一笑:“今天看起来很低调啊!正好陪你玩玩。”由于,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马路上的车辆少多了,这让忆眼把控方向盘越加随心所欲,并不时以碾压的姿态制约喻杰,更是将对方逼到了马路的一角。喻杰也是血气方刚,跟忆眼玩起了飚车,他有心要跟这个狂傲的男人奉陪到底。两辆汽车你来我往,激战了十几个回合,不是你超越我,就是我追上你,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谁胜谁负。忆眼因有意要逗对方,便将忆脸架在挡风玻璃前,并面冲喻杰驾驶室的方位,所以当每次闪过路灯下方,那面“照妖镜”就会特别反光,直晃得对方睁不开眼睛;喻杰便不得不“叭叭”地摁下了喇叭,以表示其严词的抗议,这惹得忆眼偷偷直乐。随而,忆眼把住方向盘漂亮地转弯,便沿着右手边的支路口下道,喻杰已经飞身飙了出去,正有心给对方狠狠一击,但没料到忆眼来了这么一招。由于这里是高速公路,中间压着隔离带,他根本无法调头,只能通过驾驶室左侧的后视镜,眼巴巴地看着被忆眼摆了一道,特别是那圆镜子的反光显然带有嘲讽的意味,这气得喻杰只能干瞪眼。“哦嗬!”忆眼冲自己发出欢欣鼓舞道:“想跟我斗!小子,你还嫩了点儿。”喻杰降下车速,见身后消失了的车影,原本他很想调头回追,但听闻导航传来“前方一百米有测速拍照,请保持安全行车速度”的语音提醒,便只得放弃此般冒险的行径。“他妈的,跟丢了!”喻杰因实在越想越气不过,便懊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方向都是一致的——榆树湾立交。”喻杰打开手机的定位系统,立马锁定忆眼的行径路线,他快速地调整了一下心绪,便朝往榆树湾立交的方向开去,眼下已经是二十三点三十三分。不知不觉,天空下起了小雨,于昏黄的灯光下,营造出一股迷离缭绕的伤感之气;但居然还能看到夜空里的月亮,可见月球披着一层淡淡的雾纱,它仿佛被罪恶的利齿咬去了一大口,这愈加预示了冰语的生死命运难测。高翔领队开出了市局的停车场,突然,一副后知后觉的表情,他这才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队长,你只是说忆眼开始行动,但我们并不清楚他去往哪儿进行交易呀?”“你跟着这个信号走。”逢慈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卫星定位系统,可见屏幕所显示的线路正移动着一个红色的标志。高翔奇怪道:“这是谁呀?”逢慈淡淡地回答:“此人名叫喻杰,现年三十岁;在他十七岁时,以文科高考第一名的成绩,被俞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录取;二十五岁时,在国内顶级的长江商学院EMBA课程体系学习。”高翔插嘴道:“就是香港大佬——李嘉诚创办的那座商学院?”“对!”逢慈微微颔首,继续介绍这个被跟踪者的情况:“在商学院学习期间,由于喻杰成绩突出,他被派往国际首屈一指的哈弗商学院进行交换学习。”“又是哈弗商学院?”随而,高翔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平帅也是在那里就读的MBA。”逢慈轻轻一笑:“反正商界大佬们都喜欢给自己镀金,以增强国际化视野嘛!目前,喻杰现任广域传媒投资控股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秘书兼行政参谋长。”“那他还真是年轻有为啊!”高翔一嘴醋意的嫉妒。“其实——”逢慈点拨助手道:“之前,在大家电商的那场拍卖会上,你见过这个人。”“我见过?喻杰——”高翔凝思想了想,便面现恍然大悟:“啊!我在参与拍卖的人员名单里看到过他的名字,就是这个喻杰。但队长,你怎么把目标就锁定在了他身上?”“昨天,我们在搜查808号仓库的同时,眉眉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她见到了两个陌生的男子进出俞城客栈,并且先后去过忆眼的房间。而在此之前,除了冰语及客栈的服务人员,没人去过忆眼的房间,所以她觉得那两个人很可疑。当时,她拍到其中一人的相片,就发给了我。”就在逢慈的上述讲述中,仿佛还原了当时的情景:由于,庄雅眉的职工宿舍面冲老街的方向,她将自己小心地隐藏在窗帘的背后,眼见喻杰正靠着停在客栈附近的那辆阿斯顿·马丁V12 Zagato的身前,并不时地张望向客栈的二楼;同一时间,忆眼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阳台,正慢慢地探出了身子,他看到豪车前的喻杰。眼见对方望来的视线,忆眼因幸亏闪躲及时,他将身子回缩,便避过了对方扫视而来的那双目光。当时当刻,职工宿舍内的庄雅眉也恰恰用手机拍摄下了喻杰抬头时的状态,并且将相片传给了逢慈。而那时恰是昨天夜里的二十三点零四分。说话的同时,逢慈便从手机里调出了那张偷拍的相片,其正是喻杰抬头望向客栈二楼时的画面。高翔看了一眼那个被跟踪者的形象:“两个人?那另一个呢?”逢慈回答:“另一个她没拍到。”“队长——”高翔摆出一脸强烈的不满:“你都调查得这么清楚了,也不跟我透个风。”逢慈坏笑道:“我一旦给你透了风,你肯定担心你女朋友的安危,那眉眉还怎么帮我执行任务?!”“你总是有这么多的歪理!”高翔不开心地瘪了瘪嘴巴:“那这么说来,喻杰肯定跟冰语有什么私人的关系?”逢慈轻轻颔首:“拍卖会那天倒是没看出来。”高翔摆出一副求知欲道:“那广域传媒背后的那个大老板是谁?”逢慈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人名叫萧启诺,从网上能查到的资料也十分有限,其身份显得很神秘。但我怀疑——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小语的父亲。”“什么?”高翔差点一脚踩到了紧急刹车,他当即回过神来,便急忙调整车速,这才追问道:“冰语这么有来头?”“好好开你的车,后面还跟着大部队呢!”逢慈顿了顿,才继续应答:“这只是我的个人推测。”高翔嚅嗫的口气:“冰语是黑户口,而她的父亲也语蔫不详,他们倒是很像一对父女,两人的身份都那么神秘。”但当下,逢慈的心中则进行着另外的一番推测:倘若冰语的父亲果然是广域传媒幕后的最大老板——萧启诺,那么——小语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尽管其表面看似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但自己从未听她提起过其父亲的情况,想必——这对父女之间的矛盾该是不小。另外,结合逢慈之前从忆眼那儿所得到的相关信息:他声称跟这个小助手的关系萍水相逢,那这么说来——忆眼似乎也并不清楚女孩的背景情况。由此可进一步推测,冰语多半选择了离家出走,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或往来。与此同时,喻杰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所身处的情况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其锁定忆眼行踪的同时,而警方也是咬住了他的踪迹,这三路人马正一起汇聚向榆树湾立交桥的方位。此时此刻,由于伴随着雨势越来越大,雨刷发出着“噼啪噼”的声响,就如同时间来回的钟摆之声。喻杰正在专心地开车,手机导航显示忆眼还有十公里的车程达到目的地,而自己距离榆树湾立交桥也不过十五公里的车程。其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因为一阵剧烈的铃响,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可见手机屏幕正显示着“老板”打来的电话,便急忙接听了来电。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冰语父亲的声音:“怎么样?到了吗?”“快了!”可见挡风玻璃的反光,再次刷过了一块标有榆树湾立交的蓝色指示牌;喻杰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他努力保持着冷静的面状:“大概还有十分钟。”冰语的父亲便压声交代道:“绑匪刚才打来了电话,说是在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的第七根桥墩下碰面。”“好!”喻杰颔首:“我马上通知忆眼。”在这同一时间,忆眼已经看到前方灯火辉煌的榆树湾立交桥,从而层层叠叠出光与影的效果,特别是在瓢泼大雨的渲染之下,到处反光着湿漉漉的透明质感,仿佛一座琼雕玉砌的烟火之城,其竟是充满了科技色彩的华丽和炫目,让整座立交桥呈现出亦幻亦真的浮雕效果,俨然是从漆黑的宇宙空间被推入进了人世。就在忆眼望见越来越靠近目标时,他收到了喻杰所发来的语音信息:“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的第七根桥墩。”“Copy that!”忆眼也没给对方任何的回复,而是脚下加大了油门的马力,便朝往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开去。第三组——逢慈所率领的大部队人马也面朝榆树湾立交桥的方向隆隆驶来,可见一块标有榆树湾立交的蓝色指示牌从挡风玻璃的上方刷过。“队长!”高翔惊讶道:“这是通往榆树湾立交桥的方向啊!”“榆树湾立交,”逢慈用冷静的声音表述:“一共建设有五层,共计二十条匝道,其占地面积达六百一十六亩,从地面至最高点为三十七米,约相当于十二层楼高。目前,它不仅是国内最为复杂的立交,恐怕也是世界之最。”“是啊!”高翔点头补充:“那里四通八达,东连火车站,西接机场专用快车道,南通俞江港口五号码头。据说,一旦走错了匝道,就是俞城一日游!”“看来——”逢慈面现老谋深算的智慧道:“绑匪已经计算好了逃跑的路线。”“我们有特警。”高翔也是一脸热血上涌的兴奋:“实在不行,就兵分二十组人马,梳理二十条匝道,我就不相信了——这样还抓不到那伙绑匪。”“绑匪当然要抓!”逢慈忧心忡忡道:“但首先要保证小语的安全。”“队长,你放心!”高翔目光坚定地回应:“我自有分寸!”之后,逢慈便望着手机上那个被跟踪目标的前进方向:“第七号匝道!”“好的!”高翔正摆动着方向盘,朝往七号匝道口开去。同时,逢慈拿起对讲机:“后面的特警在匝道外待命,随时听候我的命令。”“收到!”对讲机里传来了特警领队的声音。这样,那串跟随在帅车身后的特警防暴车队便逐渐放缓了车速,他们与前方的三辆便车保持出了一定的距离,并且停靠在相隔立交桥约五百米开外的位置;而逢慈则是带着领路的三辆便车消失在了雨汪汪的夜色之中。(廿肆)六月二十七日的二十四点整,这也正是二十八日的零点整,距离冰语被绑架已经超过了整整五十七个小时,女孩的生死仍旧未卜。与此同时,忆眼来到了交易地点——榆树湾立交桥的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的第七根桥墩前,可见桥墩的正面用红色的油漆粉刷着数字“7”。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四面的车窗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水幕,雨刷似乎也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忆眼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于是,伴随天空炸响着一道惊雷,忆眼从驾驶室内走了下来,他仿佛正从天而降,是诞生自闪电霹雳间的天兵天将,当他每走一步都带有火焰的气势,犹若烧焦了地上一行碍事的杂草。忆眼定了定目光,便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一漂雨水打在了脸上,他用手背抹去了水光,就朝往桥墩的中心走了过去。这样,头顶的立交桥便形成了一道复线形的雨篷,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飘雨。由此,忆眼也看清楚了桥墩处没有任何人,并抬头确认桥墩正面的那个数字“7”;同时,他看到一块大石头上放有一部手机,便移步过去,拿起了话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显示为视频通话的状态,画面上是一个面具之人——可见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鬼脸,俨然正是来自地狱里的阿修罗;其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压低了面容,所以看不出此人的性别,但可察知他必定不好对付。“冰语呢?”忆眼的声息冷静而阴沉。“忆眼,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果然,电话里传出了变声器所转换的音效,因而听不出对方的本声,其就像是一部由机器所发出的均匀语速,很明显不带有任何的情感特质。“什么游戏?”忆眼也用机械感的声音反问。“十秒过后,这二十条匝道便会同时开过二十辆一模一样的冷藏车,你有三次机会,如果你猜到了被交易人在哪辆车上,我就继续跟你进行接下来的交易。”“哎!你——”忆眼正要大声争辩,但对方根本就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而是开始了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开始!”忆眼先是听到了一响尖叫狂飙着的喇叭声,一辆白色的冷藏车从七号匝道口飞驰而过,就如同拉开了游戏大幕。由此,整座立交桥高低错落有致,远近传来了聒噪的喇叭声,被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连成了一片,宛如这些喇叭声自带亮银银的闪光,进而波开了一股气吞夜色的壮阔之举:二十辆同款造型的冷藏车正从各个匝道口的方向纵横交汇,从而便激起了漫天的雨幕,令人越加感到了眼花缭乱。在这同一时间,忆眼位于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的正下方,而喻杰由于行驶的是另一个方向,便开车来到了七号匝道口的西侧。当下,喻杰慢慢地减缓了车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此时,逢慈所带队的人马因跟踪喻杰,也来到与之相隔约两百米左右的第八号匝道口,可见一辆白色的冷藏车呼啸地从身侧擦肩而过,径直地冲上了八号匝道。“队长,你看!”高翔指着车窗外的前方及左侧的位置:“还有那边——都是白色的冷藏车!”当即,三四辆白色的冷藏车从近侧的匝道上行,就像是数道白色的闪电,它们冲破了雨幕的阻拦,正齐刷刷地朝前开去。“这么巧?!”逢慈面现沉思的神状:“这么多辆冷藏车,多半跟冰语的被绑架有关。”高翔观察着立交桥上诡异的情景:“队长,说不定还不止这几辆。”逢慈立马用对讲机吩咐道:“小贵,上无人机,查看立交桥的情况!”小贵的便车正跟在队长的身后:“收到!”……榆树湾立交桥的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的第七根桥墩下,忆眼拿着绑匪所留下的那部手机,由于强压着心底里的那撩怒火,其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地发抖,以致太阳穴两侧的主动脉铮铮跃动,仿佛有一股流焰在血管内燃烧乱窜,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就地引爆。“怎么样?游戏开始了!”绑匪用冷冷的声音道:“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这些冷藏车的时速为八十公里每小时,也就是说,五分钟之后——倘若所有的冷藏车通过了立交桥,你就没机会了。……刺不刺激呀?哈哈!这可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游戏,够刺激吧?”绑匪充满了机器质感的声音正发出着仰天嚣张似的狂笑。“好啊!”忆眼咬了咬嘴唇,其太阳穴处的青筋跳跃如鼓,正用力敲打着皮肤下的脉搏:“我跟你玩这个游戏,但我必须要确认冰语在这二十辆冷藏车上,而你没有在骗我。那要不然——这个游戏也就没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了!”“那好!”对方奉陪道:“那我就让她跟你说说——她现在的感受。冰语,跟你老板打声招呼吧!”绑匪将手机的信号切换,通过画面可知冰语被关在一辆冷藏车的后车厢,因开着冷气,整个厢体内云雾缭绕,就像是正挥发着干冰。过了好一阵,忆眼才从那雾气中看到自己的小助手,冰语依然穿着赴约时那条白色的裙子,只是那衣服看起来已经污秽不堪,并隐约可见其胳膊和腿上的淤青,应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女孩用双臂搂抱住自己,她的身体正不停地发颤,牙齿就像是在打架:“冷!忆——忆眼,我——我好冷,你——你快来!——来——来救我!——快——快来救我啊!——”由于冰语的嗓子几乎被冻透,仿佛就只剩下了嘶哑的干咳,忆眼看到了对方的嘴巴在动,虽然已经努力地竖起了耳朵,但他听不到小助手在说些什么,也感受不到周围任何的环境音,俨然女孩正身处寂静如死的真空地带,她察觉不到外界任何的声音,甚至都听不到自己正在说话,只有恐惧与孤独环绕在冰语的身侧。突然,绑匪用画外音的方式强行插入冷淡的音色:“怎么样?心痛了吧?现在,厢体内的冷气差不多在零下二十度左右,她在里面已经呆了十分钟,至于还能坚持多久,这我就不能打包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变态!”忆眼望着自己的小助手被冻得缩成了一团,特别是其无助的模样,不免失控地大声咒骂:“就算我猜到了,你也有可能骗我,说她不在那辆车上。”“但如果你不猜的话——”绑匪发出豁然张狂的笑声:“那她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喽!”“你——”忆眼起伏着呼吸急促的胸膛:“你这个混蛋,无耻!”“你就痛痛快快地骂吧!”岂料,对方却是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而是将镜头调回到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你的此番口舌之快,只可能多耽搁时间,但对你的小助手则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句话绑匪直击到了要害,忆眼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仍是毫无头绪,因解救冰语要紧,他只得碰运气地回复:“三号,我猜是三号匝道。”“Bingo!”忆眼以为自己答对了,其心脏正扑腾腾地一跳,却是听闻绑匪回应:“错了!”靠!答错了,你回答个屁Bingo!忆眼一肚子不满,但碍于时间紧迫,他无力就此问题纠缠不休,便不得不快速地继续答道:“十七!我猜十七!”“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绑匪用冰冷机械的声音威胁:“而眼下还有三分零七秒,二十辆冷藏车就会全部穿过你面前的这二十条匝道。”三分零七秒?眼下还有三分钟左右,而且只剩下这最后一次回答的机会。就在对方的威胁声中,忆眼仿佛听到二十辆冷藏车轰轰的机械声,以及车轱辘飙起了涡轮般正转动着的雨速,就像是加速的钟表转盘,一刻也不容他多作耽搁。“那我能打个电话吗?”忆眼只得将死马当活马医:“你没有说不能打电话。”“请便!”忆眼便掏出喻杰为他准备的那部手机,眼见通话记录里一个多次打来的号码,但由于他正全心全意地在跟绑匪通话,所以根本就没听到电话铃响。当即,忆眼回拨了该号码,果然是喻杰的来电:“忆眼,你在哪儿?我都快急死了!”“我在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的第七根桥墩下,你呢?”当时当刻,喻杰将他那辆黑色的别克VELITE 5,横腰拦在了七号匝道所迎面开来的一辆冷藏车,其浑身已经被雨水淋湿:“我现在在七号匝道上,拦截了一辆白色的冷藏车,但车内没有冰语。”就在喻杰的讲述中,冷藏车的后车门被打开,厢体内没有冰语的身影,也没有寒冷的雾气涌出。忆眼明白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只有冰语所在的那辆冷藏车上打开了冷气?”“应该是这样!”喻杰不停地擦拭着满面的雨水,大雨打在他的脸上,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那个冷藏车司机因被喻杰一阵暴打,便倒在了泥水之中,正发出苦苦的哀求:“小哥,我真不知道这车上绑有人质,我就是听朋友的委托,让我零点来这里开一趟,给五百块,所以我就开来了。”“你给我住嘴!”喻杰实在是气恼,其“咚咚”又是两脚,直踹得那司机连哼哼的声音都叫不出来了。这么说来,七号匝道上没有小助手!忆眼正在心中盘算着,就听闻绑匪传来报时:“现在——你还只剩下两分钟了。”怎么办?眼下该怎么办?忆眼面冲雨空吹了一啸口哨,天英从夜色的深处滑翔飞来,便落站在了主人的肩头。“天英——”忆眼从衣兜里掏出那只装有磷钾肥料的塑料口袋:“这上面除了我的气息,还有喻杰的气味,你将我们两人的味道排除,”忆眼指了指其头顶的匝道:“你去这附近寻找与之有关的味道,明白吗?”显然,由于这磷钾肥料的塑料口袋来自于仙仙乐园,忆眼是要让自己的爱宠寻找到祝仙仙的踪迹。天英点了点头,发出咕咕的低语,它似乎是在回答:明白了!“去吧!”天英拍打着翅膀,它像是一只穿过重重雨箭的秘密武器,便将身体盘旋地一转,朝向夜空中直刺而去。(廿伍)恰在此时,车载显示屏正在展现榆树湾立交桥3D效果图的情况,逢慈用手指将触摸屏轻轻一滑,是无人机传输回来当下的画面,可见二十辆白色的冷藏车自纵横交错的匝道上来回对冲,于视觉感官仿佛正擦肩而过,从而掀起了沸沸扬扬的水幕,该场面实在是浩汤意外且壮观不已。“我的乖乖啊!”高翔惊叹道:“这么多辆冷藏车,这个绑匪到底想要干吗?”逢慈眉头紧锁:“冰语肯定就在这某辆车上。”“但在哪一辆呢?”高翔一副苦恼的模样。逢慈冷静地分析:“倘若袁魁就是绑架小语的幕后真凶,那他一定就在这二十个司机当中,并且——他很有可能就是这些货车司机的组织者,因而人质多半在他自己的车上。”高翔颔首明白道:“也就是说——袁魁驾驶的那辆冷藏车上一定有冰语?”“嗯!”逢慈点头:“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当即,高翔通过对讲机,大声发号施令道:“小贵,用无人机逐一排查车上的司机,注意——千万不要让对方察觉。”“收到!”没想到,警方的运气也是真的好,无人机逐一快速晃过附近匝道上——冷藏车内的司机:那些司机不知在这瓢泼的雨夜,为何会有无人机的出现,每个人均是一脸的茫然。然而,当无人机扫过第三辆冷藏车的驾驶室,高翔立马便认出了嫌犯:“是袁魁,袁魁在八号匝道的冷藏车上。”逢慈快速摁下了车载显示器的定格画面,尽管大雨如同瀑布般正冲刷着挡风玻璃,但那架无人机的镜头还是拍摄下了对方的样貌——果然,那个身材高大、四十岁左右、面容粗糙的男子手握方向盘——正是袁魁本人。“而且,我记得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那段监控视频——冰语失踪的那天,他开车穿过东湖路,似乎也是身穿这件花色的T恤。”高翔从另一个侧面也愈加证实了屏幕上的这个男人正是绑架冰语的那个嫌犯。同一时间,逢慈的手机铃响,可见屏幕显示为一个陌生的号码,但电话里则是传来了忆眼的声音:“逢慈,我知道你在跟踪喻杰,现在——你们就在榆树湾立交附近,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此时此刻,忆眼正端坐在绑匪放下手机的那块大石头上,其身体重心四平八稳,他望向头顶的立交桥所形成的那道复线形的雨篷,几珠雨丝打湿在了其长长的眼睫毛,但他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而是注视着瀑布的雨幕。逢慈的表情先是一诧,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你说!”“我现在已经排除了三、七、十七号匝道,眼下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忆眼将最后的希望皆押宝在这位刑警队长的身上:“我必须借助你们警方的力量,锁定冰语是在哪辆冷藏车上,不然——小语会有性命之危。”逢慈轻轻一笑:“你打来的还真是时候,我已经查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什么?你查到了?”忆眼甫现喜出望外,便不自觉地站起身:“快说,快说!”“袁魁——”这位刑警队长死死地盯视着定格画面上的男子:“那个用钢管戳死赵润的货车司机——现在,他就在第八号匝道上。”“对!袁魁。”忆眼回想起他在张锦海的脑袋里搜寻到的相关画面——那个疑似称呼祝仙仙为主人的粗糙男人,便快速地反应道:“他一定是祝仙仙的帮凶!”“祝仙仙?”但逢慈还没有得到回答,忆眼就已经挂断了去电,他拿起绑匪留给他的那部手机,大声叫道:“八号,我猜是八号匝道!”话毕,忆眼便感觉嗓子发干,其浑身更是虚脱无力,一股力量竟是快要将他给击倒在地;忆眼轻轻地将腿靠在身侧的大石头,而那只握住话机的手更是冷汗直冒,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Bingo!”忆眼以为自己又答错了,心脏正突突地一跳,却是听闻绑匪拍手喝彩:“这次——你总算答对了!忆先生,快去找你的小助手吧!”对方话音未落,忆眼便跳上那辆保时捷718,朝往八号匝道口全速开去;与此同时,逢慈等一行人也向第八号匝道拦截而去,双方从前后首尾夹击堵住了袁魁的去处。驾驶室内,袁魁眼见警方的出现,其完全是玩命的架势,他通过驾驶室外的后视镜看到逢慈的追捕,抬头正瞧向忆眼迎面开来,也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个恶棍将油门踩到底,“呜嗡——”一声,可见狂速的车身便面朝忆眼冲撞了过去。忆眼的跑车在高达七米的冷藏车面前,就显得太不堪一击了,相比之下,保时捷718更像是一个玩具车模,肯定无法跟这个大块头硬抵硬,弄不好还会将自己卷入进轮胎,那可真是要了命的自寻死路。眼见袁魁踩满油门,不要命地冲他撞来,忆眼感觉心跳正激烈地加速,呼吸是从未有过的澎湃上涌,其潮起的热气好似沸如滚油,心脏像是拉爆了的汽车引擎,开足了马力般飙出嗓眼。就在两车瞧似迎面相撞的千钧一发,跑车从对方的左侧前轮处擦身而过,忆眼的眼角余光瞥见一跳火星,黑色的车身便割过了一响擦痕,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幸运地躲过了此劫。忆眼感觉车身剧烈一震,险些将自己给颠了出去,也亏得保时捷718动力够足,马力够稳,其冲向匝道的护栏,忆眼便轻摆方向盘,一个利落的甩身控尾,就把控住了车身幅度。与此同时,高翔脚踩紧急刹车,他和队长见上述惊心动魄,两人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见那辆目标冷藏车一个横身摆尾的漂移,便“咯啦”一顿,截断在了路面中央,其车头的黄色灯光眨了眨眼睛,显然是袁魁凶神恶煞的警告道:你们可要小心了!忆眼也调转车头,跟逢慈的便车并肩作战,他们一起望向迎面挑衅的冷藏车,这个亡命徒摆明了是要对抗到底,意图跟警方鱼死网破。“老大,”高翔的脸色有些发白:“袁魁这是发疯了,他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啊!”逢慈也瞧出袁魁不肯束手就擒,便拿起对讲机,高声地命令道:“特警队就位,给我拦截八号匝道,目标是一辆白色的冷藏车,务必要保证保时捷车上的人员安全。”当下,特警领队正候在立交桥附近的五百米处,接收任务立马回答:“收到!”袁魁坐在冷藏车的驾驶室内,他的视线范围本就居高临下,眼见这位刑警队长拿起对讲机交代什么,便将车身慢慢地回正,其目光愈加显露凶残,犹若是来自地狱里的一只恶鬼。尽管隔着挡风玻璃瀑布似的雨幕,但依然可觉嫌犯的眼神暗含杀意,进而坐实了这恶棍是要跟警方同归于尽。高翔坐在驾驶室与之对视,察觉对面寒射而来的杀机,其身体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随而,高翔便感觉肩头一重,回头正见队长将手放在自己的肩口,并冲他轻轻地颔首,目光凛射充满鼓励,高翔这才稳定住了恐慌,也面冲队长重重地点头。同一时间,四辆特警的防暴车剑齿虎,如怪兽般压上了八号匝道,防暴车两辆为一组,正于匝道的两端朝向目标车辆收网似地威势压近。窗外漫天弥地的瓢泼大雨,拍打在铁甲般的防暴车身,发出“嘭嘭嘭”回弹的钢板声,这恐怖的威慑力着实让人感觉不寒而栗。这批剑齿虎是基于福特F-550加强型4×4越野军,将其底盘改装而成的特种车辆,长六米七、宽二米三六、高三米,该车体采用重叠式防弹结构设计,满载可达将近七吨的负荷。尽管它的高度不及冷藏车的一半,但因采用V10发动机,其功率非常强悍;并采以后双胎设计,高速四轮驱动,适于各种路况。该防暴车最高时速可达一百三十公里每小时,车胎内配置破胎继行器,也就是说即便车轮瘪胎,也可继续行驶八十公里,可以说——它是一架不折不扣的铁甲怪物。袁魁的目光错然一愕,显是受到莫大的震惊,他眼见从逢慈的便车身后压来的那两辆防暴车,知道事不宜迟,不能再对峙了,便脚踩油门狂命般冲逢慈和忆眼撞了过去。虽然隔着驾驶座的高翔,但逢慈与忆眼对目一望,两人心生默契,忆眼将方向盘朝左撇去的同时,逢慈拽住高翔的右手臂,一个右侧拐弯,两车自然开道,袁魁所驾驶的那辆冷藏车便箭刺般狂射而去。两辆正在待命的防爆车以怪兽的姿态压近,它们行驶的速度不急不缓,那辆冷藏车撞在并驾齐驱的剑齿虎之间,“咣当”一震,就像是豆腐般撞得车头一抖,随而保险杠便铿锵砸地,其形似嫌犯的丢盔卸甲,溅起了一地的泥水。这两辆防爆车依然不急不缓,它们形似铲车般将冷藏车齐头并进地怼向匝道的护栏,车头的钢板就好似剑齿虎发出了长齿獠牙的虎啸龙吟,直震得匝道护栏疼痛似地紧身一哆嗦。袁魁知道没办法硬抵硬,便将车身后挫,正要调头逃逸,眼见一百米开外的保时捷718距离自己最近,这亡命徒是要拉忆眼陪葬,便加足了马力向对方撞去。“忆眼小心!——”逢慈正高叫的同时,从匝道另一端开来的防暴车,恰从这位刑警队长的便车前经过。由于其中一辆距离忆眼最近,庞若巨兽般横身利落地一挡,那正是领队亲自驾驶的防爆车,便拦截住了冷藏车的强攻。袁魁还在做垂死的挣扎,他调头朝往逢慈的便车开去,但那四辆防爆车以高墙之势,将冷藏车围困在了中央,令嫌犯必是插翅也难逃。不用逢慈发号施令,那个特警领队跳下防爆车,便第一时间控制住了袁魁。忆眼跃出车门,就去查看小助手的下落,高翔则是快他一步,已经跑到冷藏车的后车厢,打开厢门的同时,正抬身朝里张望,却是一副咒爹骂娘的狂躁:“靠!我们被骗了!”“被骗?这怎么可能?”忆眼不相信扑了一空,便急忙冲了过去,一把拉开了对方——果然,一阵寒彻入髓的冰冷雾气散去之后,空空荡荡的厢体内没有冰语的身影,甚至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只有忆眼自己被雨水打碎了的暗影,正乱麻麻地挡在车厢生锈了的门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魁仰天发出张狂的大笑:“来不及了,你们已经来不及了!”“你给我闭嘴!”虽然高翔一拳打在了袁魁的脸上,则是无法阻止嫌犯的嚣张及狂妄,袁魁越发狂笑得肆无忌惮,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还是上了绑匪的当!”当下,忆眼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喻杰赶来到八号匝道,因眼见逢慈等一行人,他顾不得面现惊讶,便朝往冷藏车跑来:“冰语呢?小语在哪儿?”由于见厢体内空空,喻杰回头一眼望见警方正押解的袁魁,便大声向嫌犯要人:“我问你小语在哪儿?你们把她绑架到哪儿了?”“哈哈!哈哈哈哈!——”袁魁发出猖狂无忌的浪笑:“你们警方有本事自己找啊!”“你——”就在众人陷入了绝望当中,忆眼的爱宠却是发出鸣叫,它看似在召唤大家:主人,是这个方向!抬头可见,那个被雨水淋湿了的蓝色指示牌正闪亮着白色的字体反光——俞江港口五号码头。不想,起初还洋洋得意的袁魁脸色竟是稍浮起了变化,其面部肌肉无法控制地发抖,这反而让忆眼愈加笃定,天英所指方向多半正确。“是五号码头,天英是在飞往俞江港口的五号码头。”忆眼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也不招呼众人,而是跳上了跑车,便朝往其爱宠所领路的方向追去。高翔奇怪道:“五号码头已经停运了十年,政府一直想将其打造成为一座水上乐园,但由于规划等原因被搁置了下来。绑匪在哪儿干吗?”“不清楚!总之赶紧跟上。”当即,逢慈等一行人将袁魁押上警车,便急忙跟上了忆眼离去的方向。“哎!等等我啊!”喻杰跳进他那辆别克VELITE 5:“不是说不让报警吗?”但喻杰来不及过多抱怨,而是跟随在警车的身后。与来时的情况不同,在赶往五号码头的路上,逢慈坐在了后车座,由其亲自押解嫌犯;而一行特警队则是紧随在那三辆便车的身后。“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尽管袁魁没有说话,但逢慈却是继续道:“你是故意杀死了赵润?”嫌犯将头扭向了车窗外,可见雨水打落在玻璃上,溅出了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就仿佛雨夜间盛开的昙花,其果真是昙花一现——还没完全盛开,便已经熄灭了。“那我来问你一个现实的问题。”逢慈倒也没生气,则是淡溢出笑容:“冰语从一开始就不在你的车上,而你的作用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你的主人争取更多逃跑的时机?”岂料,袁魁发出磨牙般的冷笑:“你们都是无耻且无知的一群凡人,根本就无法理解主人的精神境界。”“哈哈!主人的精神境界?”高翔开车的同时,却是浪荡出笑声,他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正望向嫌犯:“到底是谁无耻无知?”“不许你这么侮辱主人!”袁魁那张粗糙的面目,因其愤怒而满脸充血,从而肿胀得就像是一颗基因变异了的巨型草莓。他将身体用力前挺,将脸夹在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两扇靠背之间,直恨不得咬去对方一口,则是被逢慈给一把拉住。“乱动什么,坐老实了!”逢慈面冲助手道:“小高,好好开你的车吧!”高翔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将袁魁用眼神恨视地一灭,便不再多言。恰在此时,挡风玻璃的反光刷过了一块标有俞江港口五号码头的蓝色指示牌,其显示距离前方目的地还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