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富贵！”大伯母的声音又尖又细，“你怎么这么窝囊啊！”

    “走？往哪儿走？又回那个小县城几十平的廉住房？”大伯母开始不管不顾，一一数落起来，“说不要了就不要了？有才还等着这套房娶媳妇呢！”

    吃瓜群众吃到现在也吃明白，好家伙，把人家正主赶出去，抢弟弟遗产给自家儿子娶媳妇，这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话说了。

    “妈！”宋有才瞪了她一眼，这种话怎么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说。

    直到外面的人开始指指点点，大伯母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就是脑子一热，不管不顾了。

    没办法，几人吃不起官司，只能狼狈地收拾东西离开。

    唐立不冷不热补充道：“宋家的东西你们最好一样都别碰，温先生说了，少一样，他可以让你们牢底坐穿。”

    大伯母恨恨地把正往行李袋里收的电磁炉放下，边收拾东西边碎碎骂。

    最后，唐立没收他们的钥匙，请了保洁打扫完，等锁匠师傅换了锁才离开。

    他这天生劳碌命，除夕还得给他家温总打工，但还是负责任地向老板汇报：“温总，都处理好了。”

    “嗯，辛苦了。”接着，听筒里传来如同天籁般的嗓音，“你和王律，今年年终奖翻倍。”

    “不辛苦，不辛苦。”听着被挂断的“滴滴”声都如此美妙，如闻仙乐耳暂明。

    除夕加班有啥，他热爱工作，为了老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此时，温衍带着宋词去墓园的路上，司机开车不过四十来分钟便到了。

    今日不同往日，各处的墓前都零零散散摆上了鲜花，比那日多了几个人。

    宋隽的墓碑看上去还是崭新，照片上也没有泥沙，还是笑容满面。

    宋词抱着白菊花束，放下，久久凝望着远方，没有开口。

    还是温衍对宋隽说，今天带着宋词来看看他。

    三年了，这是宋词和宋隽过的第一个除夕，这次，他不会临时有事了，他会安安分分待着这里把这个除夕好好过完了。

    她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不一会儿便红了眼眶，用力地擦去这些不受控制的泪水，揉的一张脸通红。

    温衍看不下她这自残式的行为，拉住她的手腕，扯进自己怀里，轻柔地抚着她颤动着的脊背。小姑娘很瘦，穿着这么厚的外套在他怀里依旧显得娇小。

    他其实知道的，宋词失眠很严重，他曾私下咨询过医生，综合一些症状来看，医生说宋词可能患有轻度的抑郁。

    鉴于小姑娘太敏感了，他也不敢直接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让唐立联系了国内顶尖的心理专家，做足了功课，慢慢地引导着她。

    小姑娘揪着他的黑色外套前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其实以前爸爸不是一个人的，他有疼爱他的父母，还是一众亲戚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可就是因为我，他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爷爷奶奶不喜欢我，那些亲戚们也说我是个连妈妈都不要的野孩子，我是爸爸的拖油瓶……”

    “我知道他很辛苦，我知道他养我很辛苦的，我还记得十二岁那年，我刚去取了爸爸给我打的生活费，碰见了宋有才和宋芳芳，被他们抢走了，他们指着我的鼻子说，问我为什么不死了给爸爸减少点负担。”

    “他们或许是一句戏言，但是我听进去了。”宋词拉起衣袖，给温衍看，手腕的深处横亘着一条狰狞的伤疤，和白皙的手臂格格不入，“刀划在手上，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反而觉得轻飘飘的，可那日爸爸抱着我哭，对我说对不起，可是——”

    宋词哽咽了一下：“明明该是我对不起的，明明该是我的……”

    温衍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眸色深沉，他眼里的宋词，就是太安静，太懂事了些，即使面对他，也是小心翼翼的。

    “阿词，有些遗憾弥补不了，可是活着的人应该带着死了的人那一份一起活下去，这个世界变化很快，遗忘得也很快，只要阿词好好活着，宋隽就永远不会死。”

    她做了个牢笼，困住了她自己，也不让旁人走进去。温衍带着光，像神明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在救她。

    “哥哥，你可以别丢下我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含着泪，充满了热烈的乞求。

    “说什么傻话。”温衍给她紧了紧衣服，整理了下围巾，“阿词现在是我第一重要的人，只要我在一日，就会为你挡一日风雨。”

    今天确是一个晴天，没有连绵的大雪，没有刺骨的寒风，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吃完了年夜饭，离春晚播出还有一个小时，温衍让人准备了烟花，带着宋词去后院的湖边放烟花。

    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很漂亮，鼻尖充斥着火药味，但是一点都不难闻，宋词很开心，这是十七年最开心的春节。

    “哥哥，新年快乐。”宋词送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温衍面前。

    “给我的？”温衍惊喜地接过。

    “嗯。”宋词点点头，虽然面上不显，不停地绞弄着的手指却暴露了她的紧张，她怕温衍会不喜欢。

    “兔子！”一个精致小巧的穿着黑西服的陶制小兔子钥匙扣，看上去和温衍的气质有些不搭。

    宋词之前有学过一点陶艺，小兔子是她自己捏的，捏坏了很多个，这个是最好看的。

    “谢谢阿词，哥哥很喜欢。”温衍揣进了怀里，珍爱得不行。

    宋词只是笑，笑得比任何一次都灿烂。

    其实，给宋词选择新年礼物时，温衍犯了难，唐立出了一堆馊主意，更甚者居然让他直接把支票塞在红包里，他也是属实没想到手底下养出这么一群庸俗至极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给宋词送礼物，自然不能敷衍，最终，温衍从好友陈浩初“好商好量”地买下了那条珍藏了许久的“初雪”。

    这条项链低调又不失奢华，正适合宋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