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

1926年11月20日,住院在九州帝国大学精神病科的第七号病房楼的青年,突然随着病房中的挂钟的“嘀嗒嘀嗒”声恢复了意识。不过,他自己的姓名和经历过的一切都回想不起来了。这时,从邻近的病房中传来了一位少女的悲痛喊声:“哥哥——是我——我是哥哥的未婚妻,你想起来了吗?”这更让青年迷惑不解。 九州帝国大学精神病院的若林教授为了让青年回想自己的过去,把他带到疯人院的标本室,企图通过几份研究资料,刺激他恢复记忆。然而,在若林口中已死的正木教授却又出现,为青年的过去提供了更多扑朔迷离的线索。究竟谁才是可以信任的?这一切究竟是一个多年的阴谋,还是一场醒不过来的“胎儿之梦”?

学术论文《胎儿之梦》
本文以人类的胎儿代表其他所有动植物的胚胎。
宗教、哲学、艺术及其他无限广泛的内容考证、引例及相关文献的注记、说明予以省略,或是仅择其大要。
人类的胎儿在母体内所处的十个月,都是在做一场梦。
这场梦由胎儿自身担任主角出演,所以应称作“物种进化之实况”。这是一部跨度为数亿年乃至数百亿年之长的连续电影。也就是说,这部电影开始于胎儿自身最古老祖先的原始单细胞微生物的生活状态,随后主人公又从单细胞渐渐变为人类,也就是进化为胎儿的样子。进化所需要的那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进化过程中所经历的那些惊心骇目的天灾地变,又或是那些进化过程中所体验的窒息般的灾难、迫害、辛苦、困难等,这一切构成了这部由胎儿自身直接、主观描绘出的超越想象的奇幻电影。这其中当然有现已成为化石的史前怪异动植物,也有使这些动植物惨遭毁灭、语言无法形容的瑰丽壮观的天灾地变——迄今还没有这样如此真实表现的电影——更描绘出在这样的天灾地变中,从残存并进化的原始人类到胎儿亲生父母的历代祖先的演化过程,这一代代的祖先所经历的那些深刻、惨痛的生存竞争,以及在各种复杂欲望的驱使下所犯下的无数巨大罪恶,而最终,这一切都变成了胎儿的现实罪恶,成为极端惊骇的大噩梦。由于我们已经解开了接下来将要叙述的与“胎生学”和“梦”有关的两大不可思议现象之谜团,上述所说的“大噩梦”已经有了直接及间接的证明。
首先,人类胎儿在母体内居住时,最初显现的形状与作为所有生物的共同祖先的原始动物一样,都只不过是一个圆形的细胞。
这个圆形细胞在宿于母体内不久,便分裂为左右两个细胞。这两个细胞紧密结合在一起,还算是一个生物。
而这左右两个细胞,又各自分裂成两个细胞,也就是四个细胞紧密结合,从母体中摄取营养,具备一个生物的功能。
就这样,细胞分裂为四个、八个、十六个、三十二个、六十四个……以至于无穷,在以平方数分裂后继续紧密结合,渐渐变大,作为人类最初祖先的单细胞生物,就像这样在母体内依照上述程序反复进化直到成为人类—— 这便是人类历代祖先的进化过程。
最开始是鱼的样子。
随后鱼的前后鳍变为四足,成为匍匐于水路两栖动物的样子。
随后四足变得更加强壮,成为可以奔跑的走兽的样子。
最后,终于将尾巴退去,前足变成手的形状,以后足直立行走,这便是人类的样子……直到进化到普通胎儿的样子,才会出生。完成这一程序所需要的时间,每个人都不尽相同,不过大体上不会有太大差异。
这些在胎生学上已经是确定的事实,属于无可否定的现象。不过若是如此,为何所有的胎儿都要在母体内来回重复这样繁复的胎生顺序呢?为何不直接形成人的形状,然后长大出生呢?而且,最初的那一个细胞,为何会如同命中注定般分寸不差地重复胎生的顺序呢?
换句话说,是什么使胎儿这样做的呢?
对这个问题,还没有谁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翻遍各种现代科学书籍也找不到答案,对此,只能以“不可思议”四字作为说明。
其次,所有的胎儿都按照这种顺序,分毫不差地在母体内重复着自己历代祖先的进化姿态。可由于经过时间极为短暂,人类代代祖先的动物经历几百万年,甚或几千万年,由鳍变手足、鳞片变毛发……之类的顺序,一点点进化出的各个时代的姿态,在仅仅数秒钟或数分钟之内反复经历,这一点就可说是不可思议。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被缩短的时间,与实际进化需要的时间之比例,又绝说不上是毫无道理的。
换句话说,人类的胎儿在十个月中反复进行着原始世代以来历代祖先的进化过程,而其他进化程度越低的动物,其胎儿需要待在母体内的时间就越短,即大部分保持原始形态的细菌或其他的单细胞动物,完全不需要胎生时间,他们所做的只是进行分裂,成为两个新的生物……事实便是这样,可理由呢?进化度最高的人类胎儿为何需要最长的胎生时间?
如果想要给这个问题一个适当的回答,我们会发现运用现代的科学知识是绝不可能的获得答案的,同样也只能用“不可思议”四字来解释。
以上是有关胎儿不可思议现象的实例。
其次,如果从解剖学方面来研究、观察以这种方式诞生的人类身体,同样也会发现不可胜数的不可思议现象。
也就是说,试着从表面观察人类肉体就会发现,进化程度越高,也就是说胎生活动越慎重,那在出生后其外形就要远比其他动物优美,这一点各位一定会认可吧?从柔和而威严的眼鼻、细腻的皮肤,到清俊匀称的骨骼肌肉,这难道还不足以被视为万物之灵吗?可一旦剥掉表皮,去掉血肉,检查其内脏,解剖其脑髓与五官并仔细观察的话,即可明白其各个部分的构造,即可明白由下等动物进化而来的我们的祖先,其体内每个器官均是继承自鱼、爬虫及猿猴等生物。换句话说,哪怕是一颗牙齿的形状、一根毛发的组织,都记录着在那令人战栗的漫长进化岁月中,所受到的自然淘汰的迫害,或是生存竞争的艰辛历史。正是为了深刻记忆这一段段历史,胎儿才会这样在不断重复进化的过程中形成自己的形状,将在形成这种形态过程中,人类一切伟大、深刻的记忆铭刻在每一个细胞质中。
不必说,这种现象现今已经能够利用进化论、遗传学或者解剖学等知识进行证明,所以在此无须赘述。可又是谁记住了这一切,又让胎儿在母体内不断重复这些历史呢?
“是什么使胎儿这样做的呢?”这个问题还是无法回答,到底还是只能用“不可思议”四字解释。
而且,还不仅如此。
如果能更加深入地观察人类精神的内容,便会更加深刻地证明这样一个事实。
也就是说,如果从表面观察人类精神的话,会发现其远比其他动物优秀,绝非其他动物可以比拟。用被称之为“人类是万物之灵”或“文化骄傲”的这层“人皮”,包裹自己精神生活的内容,施以名为“常识”“人格”的妆容,便会显得超然而洒脱。可一旦这层表皮,即“人皮”被揭落,皮下所呈现的,便是从人类远古祖先的微生物,直到现在人类这漫长的进化时间中,人类对自然淘汰及生存竞争的剧烈迫害所形成的警戒心理,或是生存竞争心理遗传下来的各个时代的动物心理等种种露骨的事实。
而且,所谓文化人的表皮,以仁慈博爱、人道正义、礼仪典则等作为掩护的人皮一旦被剥落,其下呈现出的就是野蛮人或原始人的生活心理。
这一事实的最好例证即是天真无邪的婴幼儿,这些小儿还不知道什么“文化之皮”,他们充分发挥同样不知“文化之皮”为何物的古代民族的性格,拿起木棒就想要进行争斗,延续着部落与部落、种族与种族之间通过战争进行的生存竞争,这也正是遗传了好战原始人的性质。换句话说,潜藏在幼儿细胞中的关于野蛮人时代的本能记忆,在受到木棒之类类似武器的物体刺激后而苏醒。一看到虫子就会毫无意义地追逐,也是“看到活物就要追逐”的狩猎时代的心理遗迹在虫子的刺激下被诱发出来的表现。在捕捉到虫子后,又将其手足拔下,将其羽翼、腹部全部分解,并放到火上烤炙,用这些方法处置猎物或俘虏,将其玩弄、侮辱,彻底满足自己的胜利感、优越感,这也是古代民族残忍记忆的重现。另外,如果婴儿被放置于黑暗之处,便会大哭,这也是原始人在尚未利用火源时,对充满毒蛇猛兽的黑暗世界恐惧感的复活,随处大小便的习惯则是远古时代在树根、草地上睡觉的习惯之重现……这些都可以凭借现代进步的心理学研究加以说明。
接着,如果进一步剥掉野蛮人或原始人的皮,便会发现其下充盈着畜生,也就是禽兽的性格。
譬如,两个陌生的男人或女人在初次见面时,一般就是装模作样地相互问候,可内心却以白眼相加,默默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一旦有所疏漏,对方便马上会从细微之处发现令人不快的地方,相互掩蔽皱眉,做出咬牙切齿的姿态,仿佛城市街头偶然相会的猫狗般相互吠鸣。如果见到比自己弱小之人,则会想要欺凌对方;遇到妨碍自己的人,就会想杀死对方。如果四下无人,便会产生偷盗的念头,想闻一闻他人的小便,想掩埋自己的遗物……这些都是畜生心里的表现。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这种种表现无处不在,不管对谁都会产生“畜生”或“禽兽”等恶语相加的冲动。这一切的一切,都来自我们的禽兽性。
接着,我们切开这禽兽性下的横膈膜,其下出现的便是虫子的心理。
譬如,企图脱落同伴独自登上高处;绕到无人看到的地方独自享受美味;做了得利之事,立刻想要藏进最安全的洞穴;看到营养充足的家伙,立刻想要悄悄靠过去并寄生其上;不管周围人的感觉,硬要做出令人不快的动作以求自保;想要躲藏在坚硬的躯壳内;看到敌人,即便是牺牲他人,也要使自己得救;到了危急时刻,挥舞毒针、喷射墨汁、发射小便、散布恶臭以求自保;或是利用保护色,或者变为比自己强大的动物的形态……低级、怯懦之辈所做之事,皆是这种虫子本能的忠实反映。也就是说,俗话所谓的“蛆虫”“米虫”“鼻涕虫”“吸血虫”“粪虫”“蚰蜒虫”,正是表明这种虫子时代心理遗传的轻蔑言辞。
最后,是虫子的心理核心。如果切开处于人类本能最深处的动物心理核心,将会发现与霉菌、其他微生物相同的原始生物心理。这种心理以无意义而生、无意义而动的方式进行活动,具体表现为群众心理、流行心理或看客心理。如果将那些活动一一剥离,便会发现留下的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可一旦集合多数,便会产生如同多数霉菌聚集同样的恐怖作用。也就是说,往发光之物、优美之物、高声之物、构造简单之物、刺激强烈之物等新鲜而易懂的物体上聚集。当然它们既无判断力,也无理解力,与显微镜镜头下的那些微生物一样无自觉、无主见,只是在恍惚中聚集成群,虽然有无意义的感激、自夸与安心,可最终还是一事无成,沉醉于感激之中无法自拔,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性命—— 献身于暴动、革命等活动—— 此种心理与集中在一滴苹果酸中的微生物相同。
人类的心理到这里才刚刚接近物理或化学式的运动变化法则,亦即,由于与微生物只有微乎其微的不同,政治家或其他从事需要“聚集人气”职业的从业者,利用的就是这种人性中最为基本的霉菌性特质。
在这样的心理中,以最单纯、最低级者为中心,伴随着高级复杂的动物心理的包裹逐渐向外发展,其上又以所谓的人皮进行包装,用社交、门第、家室身份、面子、人格等蝴蝶结或标签进行装饰,涂脂抹粉、喷擦香水,然后阔步于大道之上。可若是解剖其内容,绝大部分则与我们刚才说的一样,都是潜藏在人类细胞中那些历代祖先的动物心理记忆的重现罢了。但是,如同刚才提到的肉体解剖观察一样,现在的问题是,胎儿是如何将这无穷无量、复杂多样的心理记忆,包容于细胞的潜在意识之内,或是本能之中的呢?
“是什么使胎儿这样做的呢?”这个问题还是完全无法解决。不,甚至一个人的精神内容乃是过去数亿年间万物进化的遗迹这一事实,都被“人类是万物之灵”以及“我们人类就是大爷”之类浅薄自恋的思想所遮蔽,一直处于完全未被注意的状态。
以上列举了胎儿的胎生活动,以及由胎生活动完成的成人肉体和精神上出现的与万物进化遗迹有关的不可思议现象。接下来,我们要观察一下人类的“梦”这一不可思议的现象。
所谓的梦,自古以来就被视为不可思议的代表。因此人们哪怕只是遇到了小小的意外,也会立刻想到“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若是见到了哪怕是与实物有些许不同的奇怪场面,或是想象不到的奇异、不自然的风景或物品,而这些景物并不符合现实世界的心理或物理的法则,是在神话或传说里也找不到的古怪法则,这些景物便会立刻千变万化。所以,关于梦的正体、梦的心理、景象变化的法则,自古至今不知道使多少学者困惑不解。在此,我们特举出三项梦的特征,作为解开梦的本质及正体的最重要的线索:
1.梦中所发生的事情,在不断发展变化之中,常常会出现突兀、不合情理的情况。实际上,这样的情况非常之多。因此,这超自然的景象及物体极为不合理的活跃、转变便可成为梦。虽然如此,在做梦时,不仅不会对如此超自然、不合理的奇怪之事产生怀疑,反而会对梦到的这些事情产生比现实更加深刻的感受。
2.以与现实相同的感觉,表现出在现实中从未听闻、从未见过的景象或天灾地变。
3.梦中出现的事情,即使感觉如同横跨几年、几十年的连续事件,可近代科学证明,这些只不过仅仅是在几分或几秒之内发生的事情。
以上列举的关于“胎儿”和“梦”的各种不可思议的现象,都是无人可以否定的科学界重大疑问。而且,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为何迄今尚未解决?为何时至今日,还没有任何人能找到解决这些不可思议之事的钥匙?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其一,一直以来,学者们对于使人类胎生,并凭借胎生完成的成人做梦的人体细胞的相关概念完全错误。
其二,在一般人的观念中,对于宇宙中“时间”流动的理解有根本性的错误。
换而言之,形成人体的每一个细胞内容比该人体作为一个整体的内容更加伟大。不,它甚至拥有比全宇宙更伟大、复杂的内容和性能。因此,如果从显微镜下观测一个细胞的内容,或以化学方式分析其成分,或通过对其形态、色彩的研究来了解其分裂、繁殖的状况——如果仍旧使用这些过时的唯物科学方法进行研究,当然无法了解细胞的内容及功能的伟大。就好像忽略英雄生前的功绩,而单单观察其遗体,解剖其内部,仿佛这样就能了解到其伟大性格和能力似的,真可谓不得其法。而且,所谓时间也是一样,中央气象台、我们戴的手表、地球、太阳的自转与公转所显示的时间并非真实的时间,而是唯物科学私自制作出来的人工时间、错觉时间、假冒时间。所谓真实的时间,绝非是以这样刻板、狭隘的方式所能表现的,那是变幻莫测、玄怪而不可思议的东西……如果你能认同此事实,也就能同时认同“胎儿之梦”的真实存在,那么你就等于找到了解开生命之谜、宇宙之谜的钥匙。
最初,细胞是只占人体几十兆分之一的细小颗粒,是在一般显微镜下都无法看到的微小粒子,因此,其内容的复杂度及表现能力的程度,应该也是人类整体能力的几十兆分之一……无论如何,细胞本是极度单纯而无力的物体,这也是大部分科学家迄今为止的固有观念。因此,当科学家们陆续发现细胞那不可思议的生活、繁殖、遗传能力时,当然会感到极为惊讶。可他们的研究仍旧局限在使用显微镜进行观察、使用化学方式进行分析的范围内。也就是说,还仅限于唯物科学可以解释的程度,而大体的考量也仍旧停留在“细胞是仅占人体几十兆分之一……极度单纯而无力的物质”的观念之内,从未向前跨出一步。于是,超出此范围的研究被视为亵渎唯物科学,也是身为学者的一种罪恶。
但这正是那些拘泥于所谓唯物科学理论的学者,以形状及大小来判断细胞内容和能力,以“差不多就这么多吧”的行事风格进行极为不合理推论所产生的先入为主的错误。生命的神秘、梦的不可思议等科学界的巨大谜题之所以经久未解而残存至今,正是由于拘泥于这种“井蛙窥天”式的不自由、不合理的唯物论。换言之,这正是凭借拘泥于科学的非科学的研究方法,想要研究宏大无边的生命主体细胞的下场——我这么说你一定会同意吧?将这种过时的学问常识与对唯物论的迷信统统一扫而光,本着更加自由、开放的态度观察宇宙万物,并在同时,将这个问题与更简单明了的实际现象相互参考对照,就会发现一个细胞的真实内容,要远比用显微镜或在化学实验室所观测及计量到的内容更加伟大而深刻,甚至与全宇宙相比较都毫不逊色。这是凭借着超越现代的真实科学知识所得到的事实,也是那些迷信于唯物科学的研究、考察方法的人们,千方百计想要否定,却又无法否定的事实。
首先必须指出的是,细胞有创造人体的能力,也就是说,作为生命种子宿于母体的那唯一一个细胞,按照前面叙述的顺序分裂成长,追随着历代祖先的进化轨迹发展壮大,不停地想着“这边是这样”“那边是那样”,同时依照鱼、蜥蜴、猿猴、人类的顺序毫无差错地塑造着自己的模样。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还是尽量综合父母双方的优点和长处,尽量多进化一些。因此虽然每个人耳、目、鼻、口的位置大体相同,却仍旧具备“这是我的孩子”“跟他父亲很像”“和他爹一个脾气”“记性和我一样好”之类的微妙的调和。而且,每一个细胞的记忆力都极为惊人,而它们相互间的共鸣力、推理力、向上力、良心,或是对灵能艺术的批判力又是何等的深刻。此外,人类作为这些细胞的大集团,在接触到宇宙中的万事万物后,能够对这些宇宙间的事物予以理解,并产生共鸣,创造国家、社会之类的大团体,共同发展人类文化,其创造力又是何等深远广大。这种几乎可以说全知全能的巨大作用,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那就是“一切都是最初一个细胞的灵能显现”。换言之,现代人类所拥有的宏大无边的文化,如果从根源上考虑的话,只不过是从显微镜才能看到的微小细胞中所包含的灵能在全地球表面上的反映而已。
备注:拥有如此伟大内容的大型细胞集团,以脑髓为中介,将灵能在所有细胞共同的意志下统一而成的生物就是人类。因此,这个作为整体的人类所显现出的知识、情感、意志等内容,应该远超细胞内所含的相同内容。可实际情况正好相反,世界诞生以来,无论何等的贤人、伟人,在细胞伟大的灵能面前总显得软弱无力,就如同星星见到太阳只得跪拜那样。换句话说,被统一为人类形貌的大型细胞集团的能力,显现出相当于其几十兆分之一细胞能力的几十兆分之一的奇怪现象。这可以视为人类身体各处细胞灵能的同一机构——脑髓——的作用还未进化完成的缘故,这致使细胞灵能无法充分活跃。同时,单细胞作为地球上最初出现的生命种子,其最初在地球上出现时的情状及所包含的无限灵能,经历了将灵能具体反映于地面的种种过程,在进化为最强壮、最聪明的人类后,又会朝向更有力、更聪明的方向继续进化。由于现在的人类正是处于这种尚未完全进化的过渡阶段,所以才会出现上述既矛盾又不合理的奇怪现象。由于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研究项目,绝非一时半会儿能够解释清楚,所以请将我的话作为参考。
一旦弄清人类肉体及精神,与细胞灵能的关系,那么在解释“梦”的本质时就会容易很多。
现代医学已经证明,所有的一个个细胞都与我们的生命同样拥有——甚至是超乎其上的——一切意识内容与灵能。因此,所有细胞只要从事于某项工作,伴随着劳作必然会做出吸收养分、发育、分裂、繁殖、疲劳、老死、分解、消亡等一系列行为。而且这一粒粒细胞在劳作、发育、分裂、繁殖、疲劳、老死、分解、消亡的过程中会与我们人类一样,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或苦或乐的意识。不,它们的这种意识甚至高于人类……同时,它们对这种或苦或乐的意识会与我们人类的感受相同,甚或是超过我们的联想、想象与空想等极为奇怪的感想,仿佛一个国家从兴盛到灭亡之间所留下的无数艺术作品。
能明确证明此事实的,就是我们所做的梦。
所谓的梦,是指在人类睡眠时,人体内每一部分的细胞灵能在某种刺激下而苏醒活跃这一过程。这部分苏醒细胞自身的意识状态反映到脑髓,那些残留在记忆中的印象便被称为梦。
譬如,人类在吃过不易消化的东西就入睡时,胃部细胞就会苏醒并开始工作,并抱怨“好辛苦”“怎么也干不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只有我们要这么累”,等等。于是,这些胃部细胞的痛苦和抱怨变为某种联想反映到脑髓。换句话说,牢骚满腹的主人公就如同无罪却被送进牢房,并被戴上重重枷锁,又在呻吟着搬起超过自己体力的石头进行劳动的时候……遇到了大地震,自己又被压在了屋下,不停地挣扎悲鸣……不久,痛苦的消化工作变得轻松,总算舒了口气……而梦中的感觉反映到脑髓后,联想和空想的内容也变得轻松,变成了在高山登峰看日出,或是驾驭雪橇一口气滑到坡下的舒爽感觉。
而且,如果带着“真想见到她啊”的念想闭眼入睡,就会因这个念想的感官刺激而难以睡着。虽然忍不住想去找对方,可那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的焦急心情会在梦中描绘出来。她的姿态会在梦中化为象征性的花、鸟、风景之类的景象在你面前显出靓丽笑容,一旦你想靠近触摸,却会产生这样那样的障碍而使你无法靠近。这时,不是残留在细胞记忆中的远古时代天灾地变忽然出现在眼前,就是看到原始人祖先所居住的那极为荒凉的高山断崖,而且会感觉到祖父落魄乞讨的心情,父亲乘大船的情景,还可能感觉自己变为猿猴攀山越岭,变为鱼类潜入海中,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以为能将她——花朵或者飞鸟——揽入怀中。可由于最初的焦急心情消失殆尽,这个梦也就此终结,人也醒了过来。
此外,由于尿床而梦到洪荒时代的大洪水,由于鼻塞而在梦中再次描绘出自己少年时代差点儿被溺死的痛苦经历,等等,像这样无论手、足、内脏或者是皮肤的一部分,哪里都无所谓,当身体熟睡时,那些受到刺激而苏醒的细胞一定会进行各种联想、空想、妄想——想象着这种刺激相呼应的对象正做着某种梦。换句话说,为了呼应细胞每个时刻的情绪,从细胞本身传自历代祖先的记忆中,或是从细胞过去的记忆中,以组合重叠、相互协调的方式唤起相呼应的场景或情境,描绘出最为深刻、痛切的情绪。如果这种情绪带有非常识或变态的性质,无法找到表现相呼应的联想材料时,便会马上用想象中的物品或风景加以代替。为了表现人体内部细胞那种独特的恐怖与不安,便会联想到如蚯蚓或蛇之类弯曲的厨房刀具,为了表现痛苦,会描绘出滴淌鲜血的大树或是在火焰中盛开的花朵,这和不知神秘正体的人类想象出生有翅膀的天使是一个道理。
这与我们清醒时,自己的心情会受到周围环境支配的情况正好相反。在梦中,心情会首先转移变化,随后,便会出现呼应这种变化的光景、风物和场面。随着心情不断变化,相呼应的情景也会随之变化,无论心情的变化多么突兀或是不合常理,相应情景的改变也会极为顺滑,毫无矛盾或不自然的感觉。岂止如此,你甚至会体会到比现实中更加自然、深刻、痛切的感受。
换言之,所谓的梦,乃是细胞独特的艺术,是毫无条理地组合起来象征作为梦的主人的细胞自身才能了解的兴趣及感觉的各种形象,物体的记忆、幻觉、联想,然后极端清楚地表会出情绪的变化。
备注:近代欧美各国中各种艺术运动有某种倾向,即凭借无意义或是片段的色彩音响,又或是突兀的景象物体组合等,企图表现出比旧有的那种写实性的或是常识性的表现方法更加痛切、更加深刻的情绪,这与梦的表现方法类似。
如上所述,梦的正体乃是伴随着细胞的发育、分裂、繁殖等活动,将细胞本身的意识内容反映到脑髓这样过程。接下来,则要向各位说明梦中感觉的时间与实际时间不一致的理由。也就是说,由于普通人相信依靠时钟或太阳显示出的时间乃是真正的时间,才会产生非常重大的错觉,并在严正的科学判断下对自己的错觉感到惊讶而不知所措。如果我这样来解释这个问题,相信各位的疑问就会烟消云散了吧?
以现代医学而论,将普通人平稳呼吸十八次,或是脉搏跳动七十几次所经过的时间定为一分钟时长的标准,规定这一时长的六十倍为一小时,一小时的二十四倍为一日,一日的三百六十几倍为一年。同时,由于一年也相当于地球环绕太阳一周的时间,因此,有信用的公司所造出来的钟表,其所显示的时间就成为大众统一遵从的时间。但是,这到底还是人造的时间,而不是所谓真正的时间。其证据就是,如果由不同的人分别使用这种同样长度的人工时间,结果将会出现极大的误差—— 这可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举一个手边的例子,即便使用同一时钟计算一小时的时长,阅读有趣小说的一小时与在车站茫然等待火车的一小时,两者的长度有着极为惊人的差异。用竹尺计量物品一尺的长度,可这一尺并非所有人看起来都是相同的长度。此外,如果将潜水憋气的一分钟,与拉家常闲谈的一分钟相比比较的话,可想而知,前者的一分钟几乎是无法忍受的漫长岁月,而后者则刚好相反,几乎连一瞬间的感觉都没有……这些都是无法作伪的事实。
再举一个类似的例子,假设这里有一个死人,这个死人在死后仍可凭借其无知觉的感觉体会世间的流逝,那么在他的感觉中,一秒钟也好、一亿年也好,时长都应该是相同的。而且,此种感受必须是死后的真实感受,也就是说,在感受到一秒之中含有一亿年的同时,也在一秒之中感受到宇宙寿命的长度。那流逝于无限宇宙中无限时间的正体,就是如此极端的错觉,即在无限真实的背后,时而如箭矢中靶般静止,时而如崩石般疾驰。
所谓真实的时间,和大众遵循的人造时间完全是两种事物。当然,真实时间与太阳、地球,及其他天体的运行,或是钟表时针的走动等事物完全没有关系。它是对所有无量无边的生命之个体的单独感觉,同时凭借其无限伸缩自在的性质,又可以单独随心所欲地静止或流动。
下面,让我们试着比较一下存在于地球上的生命长度。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从生长繁茂的植物、寿命在百年之上的大型动物,到寿命只有几分、几秒的微生物,大体上,外形越小者其寿命越短。细胞也是如此,在人体个别的细胞中,平均取出寿命较长与寿命较短的细胞,试着比较人类整体生命的长度,便会发现有如国家的生命与个人的生命之差异。但是,这些或长或短的各种细胞生命,其主观感受的一生长度完全相同,不管其由生至死的时间以人造时间计算是一分钟或是一百年,都丝毫不受影响。经历出生、成长、生之、衰老、死亡一系列行为所感受到的实际时间的长度,同样也是一生的长度。不明此理,而将朝生暮死的婴儿的悲哀,与同样朝生暮死的虫子的生命相比较而感到无望,就会显得愚蠢、不自然、不可理喻,毕竟,这只是将死板的人工时间与可无限伸缩的天然时间混淆考虑所产生的悲喜剧罢了。
一切的自然,一切的生物,就像这样将无限伸缩的天然时间按自己需求的长度任意占领,又将所占领的时间长度视为自己一生的时间长度而呼吸、生长、繁殖、老死。同样,形成人体的细胞寿命,如果以人工时间计算可以说非常之短暂,但其所占领的天然时间也一定是无限的。因此,如果细胞使用无限的记忆内容与无限的时间大幅描绘“梦”,那就会毫不费力地在一瞬间、一秒钟之内描绘出五十年、一百年间所发生的事情。“邯郸一梦”这个中国古老传说也流传到了日本,卢生梦中的五十年,实际上只是做了一顿饭的工夫,这样的事情根本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根据上述内容,各位大概已经理解一粒细胞的灵能蕴含着多么巨大的能量,而其中的“细胞的记忆力”又是多么深刻无量。在各位认同使人类精神与肉体同时胎生完成的“细胞的记忆力”的巨大作用的同时,相信各位对那个“胎儿之梦”中“是什么使胎儿这样做的呢?”的疑问,应该大部分都烟消云散了吧?
胎儿在母体内,由于对外界的感觉完全绝缘,处于与昏睡同样的状态。期间,胎儿全身细胞开始积极分裂、繁殖、进化、并致力于成为人类。它们反复思索历代祖先进化当时的记忆,将当时的情景依次反映于胎儿的意识之中。如前所述,在母体内的胎儿被完全隔离外界的刺激,同时,又被极为平静、协调地保护着,完全不必理会其他的一切,一心一意地守护着自己那“成为人类”的梦即可。因此,这个梦的内容也会非常协调、正确、精细地发展,这就是与任性而奔放的成人之梦所不同的地方。
反过来说,正是胎儿的梦创造了胎儿本身,也正是“细胞的记忆力”支配了胎儿的梦。所有胎儿在母体内重复进化的过程与耗费的时间大体相同,这是因为现在人类本是由共同的祖先进化而来,细胞的记忆——“胎儿之梦”——的长度大体相同。此外,这种跨度极长,甚至达到数十亿年的“胎儿之梦”,仅仅在十个月间就能梦到。如果参考上述的细胞灵能,就绝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奇怪之事。低进化动物的胎生时间较短,原因就是这类动物的进化回忆比较简单。因此,洪荒以来,未充分进化的下等微生物完全没有“胎儿之梦”,它们只是重复着自己祖先那种瞬间分裂、繁殖的生存方式。
备注:上述事实,也就是“细胞的记忆力”和其他细胞的灵能是何等的深刻微妙?对于一切生物的子孙轮回又具有何等深远的影响,以及如何支配万物的命运?这些问题从几千年前以埃及为一神教本源所产生的各种经典上都有所叙述,而现在世界各地受其余波所形成的所谓宗教,都是为了粉饰这种科学观察,方便教化未开化民族而予以迷信化的残骸。因此我要特意说明,“胎儿之梦”的存在绝非什么新学说。
那么,如果要具体说明并非残留在我们记忆中的“胎儿之梦”的内容,其内容大概又是什么呢?
如果对照前述各项考虑,应该就可以进行充分推测。但为了参考起见,必须首先对笔者自己的推测做一个大概说明。
在人类的胎儿在母体内的那些有关历代祖先进化的梦中,最常做的一定是噩梦。
究其原因,人类这种动物,进化到今天为止,身体也没有发展出像牛的犄角、虎的爪牙、鸟的翅膀、鱼的保护色、昆虫的毒液、贝类的硬壳之类带有天然保护性或进攻性的道具。与其他动物相比,肉体反而明显显示出软弱、无害、无毒、无特征的特点,将这样的肉体暴露在竞争激烈的生存竞争场之中,与各种恐怖的天灾地变斗争,最终进化成为今日的最高等级的动物。在这期间,无疑体验到了其他动物无法比拟的生存竞争之痛苦、自然淘汰之迫害。因此,其艰难困苦的回忆也肯定是无边无量的。其中,胎儿依次梦到自己与自己的历代同性祖先长达几千万年、几亿年的深刻回忆之梦,以及与实际时间同等时长的漫长成长过程,胎儿的辛苦绝非其历代祖先在这个世界所感受到的辛苦那样短暂而肤浅,难道不是吗?
首先,作为人类种子的一个细胞,其形态是与一切生物共同祖先相同的微生物,它在附着于子宫内壁的某一点后不久,便开始以此种形态做起在几亿年前的无生代时无数微生物同伴浮游于温水中的梦。这种无数无限的微生物群体的每一个个体,其透明的身体吸收、反射天空的强光,有些散发七彩虹色,有些又射出金银色光芒,愉快地体验着作为地球上最初生命的自由,漫无目的地浮游、旋转、摇曳,不停地重复瞬间分裂、生存、死亡的过程——这是何等的果敢、欢乐、美好!但不久之后,它们居住的那片温水发生了细小的变化,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向它们袭来,大多数同伴在瞬间便宣告死亡。虽然自己也想逃走,可全身被痛苦所束缚而动弹不得,刚认为终于挨过这种痛苦、煎熬,却又受到原始太阳如烈火般的追逐,苍白月光如寒冰般透彻骨髓,又或被飓风吹散于渺无边际的虚空之中,被暴雨打落至无间地狱。它们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死,只能听凭自己被这无法想象的恐怖与痛苦的世界所玩弄,终日愁眉苦脸,叹息着“真希望自己能强壮些啊”“真想有个不畏寒暑的身体啊”,随后细胞便开始渐渐分裂增大,最终变成人类祖先上一层进化状态的鱼形,即获得能够抵御寒暑的皮肤和鳞片、善于游泳的鳍和尾巴、嘴和眼睛,以及能够对事物进行判断的神经等,产生了极为惊人的进步形态。“太好了,这下便没什么好抱怨的了,没有比我更完美的生物了”——当它带着这种自满,得意扬扬地在浪边散步时,却忽然发现比自己身体不知要大几千倍的章鱼,正伸开它那遮天蔽日的大手,向自己袭来。“啊,救命啊!”它边喊边逃进海藻林中,屏住呼吸,才逃过一劫。它舒了一口气,将头慢慢抬起,却意外地发现比章鱼还要大几十倍的海蝎出现在自己眼前,海蝎的巨钳正向自己逼近,它又赶忙转身逃去。可三叶虫像厚厚的云朵般覆盖在自己的背部,旁边的海葵也亮出毒枪,拼命逃脱之后好不容易潜入小石头的下方,不停地说:“啊,吓死我了,真是不如意啊!现在这样无法安心生活啊!”可一起进化而来的同伴却嫌它大惊小怪,于是,它便只好用硬壳包住自己的身体,只将手脚从岩石缝隙中伸出。对于自己如今沦落至此,现在居然要在如此黑暗沉闷的水中忍受煎熬的现状,它感觉极不甘心,便拼命祈祷“希望获得能够尽快登上陆地,在轻松明亮的空气中自由伸展跳跃的身体”,于是终于变化为有如小型三眼蜥蜴那样的生物,跳上了大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它四处奔跑,可在不久后,便遭遇了几乎令整个世界消失的火山喷发、大地震、大海啸。陆地上的灾难从四面八方接踵而至,而海洋更沸腾如开水无可潜逃。它只能在滚烫的沙地上拼命奔跃,刚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躲过了灾难,却发现自己此刻置身如山般高大的巨龙的脚趾之下,随后又被翼龙的翅膀扇出老远,又差点儿被始祖鸟那妖怪般的巨嘴啄食。“啊,受不了了,熬不过去了。”它大叫道。而一同进化的伙伴们,有些身体生出了长刺,有些进化出了与周围动植物相近的颜色或形状,有些披上了铠甲,有些能喷射毒液,有的身体长刺,有的变化为与附近生物同样的颜色或形状,有的披上盔甲,有的喷出毒气——它不想让自己像它们那样变为畸形,更不愿自己像它们那样懦弱、卑微地活下去,它希望自己以更加端庄、自由、温柔的形态优雅地生活于世间。它躲在石缝之间,屏住呼吸一意祷告,终于使头顶上的一只眼睛消失,进化为两只眼睛的猿猴形态,终日跳跃于树林之间。
“太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没有比我更自由,更进步的生物了。”它在树顶用小手遮住阳光四处观望,没想到背后一条蟒蛇袭来,它吓了一跳,赶忙逃走。头顶上一只大鹫鹰俯身飞掠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它勉强攀缘枝丫逃脱,想不到跳蚤又开始胡乱叮咬自己的身体全身,山蛭也附着上来吸血,无论清醒也好、睡觉也好都不得片刻安生。不久又遇到了倾覆天地的大雷雨、大飓风、大冰雪肆虐横行,大地草木荒芜,一片末日景象。“啊,没办法啊,真受不了,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何非要遭受如此浩劫!”“真想让身体能变得再强些,可以不必担心这些灾害!”它将头埋入树洞里祈祷着,终于尾巴脱落,进化成为人类形态。
“好高兴,太好了,这样就可以过上快活日子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梦为什么还没有结束?进化为人类形态不久后,又开始做起人类的噩梦了。
作为胎儿历代祖先的人们,由于彼此间的生存竞争,以及想要满足自己遗传自原始人的残忍卑劣的畜兽心理和各种私利私欲,或直接或间接地犯下了折磨他人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罪恶,这些血腥的恐怖记忆又再次一一化为胎儿现在的主观重现眼前。弑君夺城,饮酒观赏忠臣切腹,毒杀夫人和储君以使自己的孙儿上位,或是杀死生病的丈夫、与仇敌上床,闷死刚出生的私生子,嫁罪给媳妇而使其上吊自杀的愉悦,将可恨的继子推落井中的快活,欺凌多位亲生女儿的趣味,使有妇之夫失恋自杀的骄傲,将美少年、美少女聚集并虐待的乐趣,花掉救命钱的愉快,同性之爱的深刻,人肉的鲜美,毒药实验,背叛行为,尝试杀人,欺凌弱者……各种难以忍受的景象,化为眼前的梦逐渐变化转移。而且,自己的历代祖先——过去的胎儿——隐蔽的犯罪行为和无法述说的无数秘密,变成了鲜血淋淋的面孔、无头的裸体、井中的毛发、天花板上的短刀、沼泽底部的白骨,逐一在梦中出现。每当此时,胎儿便会惊骇、恐惧、苦闷,并在母体内晃动手脚。
就这样,胎儿一路梦到自己父母这一代,终于将所有的梦都做完了,这时才进入美睡阶段,不久母亲开始阵痛,将其推出子宫之外。在空气进入胎儿肺部的瞬间,迄今为止所有的梦统统潜逃至胎儿潜意识深处,与此前完全不同的表面且强烈痛切的现实意识逐渐渗透至全身,胎儿既惊且怕,哭了出来。至此,胎儿……婴儿终于感受到父母无限的慈爱,开始与人类的和平之梦相连接,并逐渐清醒过来,让“胎儿之梦”的后续化为创作自己的现实。
应该尚无任何记忆的婴儿在熟睡之间会突然害怕哭泣,或像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原因便是他梦见了在母体内尚未做完的“胎儿之梦”。至于那些天生残疾或有精神缺陷的婴儿,在其胎生时代应该存在着足以说明原因的梦。另外,在母体内常常发现只留下胎骨,或是只有牢牢缠成一团的毛发和牙齿残留的所谓“鬼胎”,究其形成原因,那应该是在母体内的“胎儿之梦”不知为何发生停顿或急速发展,最后梦境中断所留下来的不完整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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