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本能反应秦小荷是一个25岁的年轻女孩,扎着一个马尾辫,皮肤黑黑的,脸上长了不少青春痘,鼻梁高耸,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她坐在苏镜对面,毫不畏惧地看着苏镜的眼睛。这是一种挑战的眼神,这种眼神似乎在表明:“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反正不是我干的。”可问题是,为什么还没等调查,就急于用这种眼神来撇清自己呢?“请问你是负责什么工作的?”苏镜开门见山问道。“播出之前修改记者的稿子,然后把串联单和导语打印出来,放到直播台上。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一直坐在导播间里看着新闻播完。”“今天播出有异常情况吗?”“有啊,主持人死了。”苏镜一愣,心想跟这帮人打交道,一定得注意措辞才行,要不然他们会时不时地揪住你话里的漏洞揶揄你一下。“宁子晨死之前,直播有什么异常吗?”“那就没有了,每天都是这么播的。”“你来顺宁电视台工作几年了?”“三年了,大学毕业就来了。”“你在办公室丢过东西吗?”“丢过。”“什么东西?”“丢过……丢过……丢过几次卫生巾。”秦小荷脸色越发红了。正在笔录的邱兴华笑道:“连这东西也偷啊,可真够变态的。”“听说你们经常丢东西。”苏镜看着秦小荷说道。“是,大家都说有小偷,但是一直不知道是谁干的。”“如果有人要杀宁子晨,你觉得会是谁?”“这怎么可能?肯定不是我们部门的,一定是外面的人干的。”“先不要这么肯定。”苏镜问道,“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没有。”秦小荷坚决地回答。“你玩过杀人游戏吗?”“几年前玩过。”“最近没玩?”“没有。”等秦小荷离开会议室,邱兴华说道:“杨宇风和秦小荷两人都相信是外面的人干的,可是电视台保卫这么森严,外面的人怎么能进到电视台呢?”“不,还是不一样的。我刚才问秦小荷,并没有说怀疑《顺宁新闻眼》栏目组,但是她却非常着急地把屎盆子扣到外人头上了。”“也许只是一种本能?”“什么本能呢?逃离危险?有什么危险呢?这个秦小荷肯定有问题。”8.冷漠摄像师摄像叶守蓝打着哈欠,一脸倦怠地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电视台的红色工作服,坐进椅子里之后一言不发地看看苏镜和邱兴华。他的眼神是漠然的,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他自己。他看着苏镜,焦点却在苏镜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虽然苏镜身后只是一堵墙。如果用佛家的观点来看,他已经臻于化境,看破红尘,了无挂碍;如果从世俗的观点来看,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风也好雨也好,都不关他什么事,日图三餐夜图一宿,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你玩过杀人游戏吗?”苏镜单刀直入。他知道,对付这种人绝不能绕弯子,否则最后被绕死的肯定是自己。“没有。”叶守蓝回答得也很干脆。“为什么?”“年轻人的无聊把戏。”“你喜欢宁子晨吗?”“不喜欢。”“为什么?”“她一不是我老婆二不是我闺女,我为什么要喜欢她?”“你什么时候进直播间的?”“七点四十。”“你进直播间之后,就一直待在里面?”“是。”“有没有看到谁上过直播台?”“我上过。”“你上去干什么?”“主持人的椅子没摆正,我上去帮她把椅子摆正。”“当时宁子晨也在直播台上?”“是。”“椅子没摆正,你跟她说一下,让她自己挪挪位置不就行了?”叶守蓝斜着眼睛看了看苏镜,说道:“有些人是很蠢的。”“谁?”“我让她往左一点点,她‘哐’一下把椅子挪了一大截,我再让她右一点,她又是‘哐’一下一大截。我他妈指挥了半天,她不是偏左就是偏右。”“所以你只好自己上去了?”“是。”“那时候是几点?”“七点五十二分。”“记得这么清楚?”“我们是直播啊,对时间要求很精确的。要是马上到八点了我再上去,画面一切,把我播出去了那还了得?”苏镜点点头,算是对叶守蓝的回答表示满意,然后继续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上过直播台?”“七点四十三分,严昭奇上去过,说是给她拿什么粉盒;七点五十一分,秦小荷上去过,放串联单;她刚下来,简易又上去了;之后就是我上去过;新闻播出后,八点十分,夏秋雨上去过,送观众短信。”“简易上去过?”“是。”“他为什么上直播台?”“我怎么知道?”“他突然闯进直播间走向直播台?”“之前他就在直播间里跟我聊天,然后说着话就走到直播台上看了会儿。”“他是去跟宁子晨说话的吗?”“不是,当时宁子晨离开了一会儿。”“为什么离开,那是几点几分?”“七点四十五分,她嫌胸花不好看,就去化妆室拿胸花了。”“这么说,秦小荷送串联单的时候,宁子晨也不在?”“是。”“你有没有看到秦小荷或者简易动过宁子晨的粉盒?”“没有,他们都是背对着我。”叶守蓝走后,邱兴华说道:“简易在撒谎。”“是,他为什么这么愚蠢呢?竟然撒谎!”“要不马上叫他来?”“不用,他跑不了。先问其他人吧。”“你觉得这个叶守蓝怎么样?”“说不准,可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可能是城府极深深藏不露。”9.隐情刚送走一个城府深的,就进来一个看上去毫无城府的年轻人。“我呀,我就挺喜欢她的。”记者苏楚宜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宁子晨的爱慕之意。这个人年纪跟简易相仿,性格也很相像,同样是热情爽朗,只不过比之简易,苏楚宜又多了几分玩世不恭。当苏镜问他,《顺宁新闻眼》栏目组有没有人喜欢宁子晨时,他马上做了前面的回答,之后又觉得言犹未尽,继续说道:“谁不喜欢她啊?脸蛋漂亮身材又好,还是主持人,要是找这样的女人做女朋友,走在大街上要多有面子就多有面子。唉,真可惜啊,这么好一女人,说没就没了。”苏镜笑道:“不过有人说她是个花瓶。”“嗨,花瓶就花瓶嘛。说她是花瓶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这不是废话吗?”苏镜心里想着,不满地看看苏楚宜。而苏楚宜却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男人嘛,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真要跟她睡上一觉了,你就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花瓶;至于女人,那就是嫉妒,说人家是花瓶,往往隐藏着对自己的夸耀,证明自己有内涵。”“你这么喜欢她,没去追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一没钱二没权,她怎么会看得上我啊?”“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可没那胆子。”“追女孩子,大不了被拒绝嘛,有什么好怕的?”苏楚宜压低声音说道:“人家上面有人。”苏镜想起了夏秋雨为宁子晨的辩护,问道:“李台长?”“呵呵,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告诉你这消息的人呢。”“他们有多久了?”“应该有半年多了。就是宁子晨跟李台长好上了,这才当上了《顺宁新闻眼》的主持人。”“她以前是干什么的?”“配音呗,做幕后的。她刚进电视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她不简单。她那双眼睛啊,整天贼溜溜地盯着各个领导瞅,最后终于抱到了李台长的大腿。”“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这叫无风不起浪,全台都在传。”苏楚宜神秘兮兮地说道,“所以啊,漂亮女人其实也是不能追的,因为你留不住她们,傍上一个高枝就飞了,要不就给你戴上一顶绿帽子。”苏楚宜停顿一会儿又说道:“原东怀肯定很郁闷。”“原东怀?那个美编?”“是啊,他俩是大学同学,据说大学时就恋爱了,后来一起到电视台工作。我第一次见到宁子晨的时候,就知道他俩长不了。原东怀是那种很淡泊的人,对什么功名利禄之类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宁子晨的心野着呢,一进电视台就向每个男人放电。你说他俩能长久吗?”“他们分手了吗?”“好像是分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今天还吵过架呢。”“什么时候?”“傍晚。”“直播之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做条片子……”“什么片子?”苏镜打断他问道。“《网瘾少年失恋,攻击网站赚黑金》。你们是看不到了,辛辛苦苦做的片子,却播不了了。”“你是跟展明秋合作的吗?”“展大姐?不是。”“她也在做片子吗?”“哈哈哈,不是。”苏楚宜大笑起来,“这事很有意思,待会儿你就听她讲吧,她都快气疯了。”苏镜微微点点头,说道:“好吧,讲讲你是怎么知道原东怀和宁子晨吵架的。”“我的稿子终审之后去化妆室找宁子晨配音,走到门口就听到他俩在吵架。”“那是什么时候?”“七点二十。”“你们同事是不是每个人的时间概念都很精确啊?”“能不精确吗?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一条新闻就要开天窗,这个责任谁负得起啊!”“你听到他们吵什么了吗?”“宁子晨说:‘看不惯拉倒,我就是这种人,你瞎眼了吧?’原东怀说:‘是,我是瞎了眼。不过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这是很关键的一句话,苏镜马上来了精神:“他真是这么说的?”“是,”苏楚宜说道,“不过我可不觉得原东怀真会去杀人。”“为什么?”“那么木讷一人,他有那胆量吗?”“你有吗?”“杀人的胆量?”“嗯。”“玩玩杀人游戏还行,真要杀人……哎呀,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胆量。”“你经常玩杀人游戏?”“常玩。”“去过健智俱乐部吗?”“去过呀,我就是在那里玩的。”“跟一群陌生人玩有意思吗?”“那得看你运气怎么样了。”苏楚宜说着话两眼放光,“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美女你会怎么样?肯定是看一眼又赶紧看别的地方,因为你会不好意思嘛!老盯着人家看,会被人以为你是流氓呢。但是玩杀人游戏就不同,你可以盯着一个美女看很久,而且眼睛都可以不用眨。”苏镜笑了笑,拿出那张平民纸牌问道:“见过吗?”“咦?这不是健智俱乐部的纸牌吗?你从哪儿搞的?”“宁子晨包里拿出来的。”“她把这个拿出来干什么?”苏楚宜说道,“她会不会把杀手引上门了?”“你跟米瑶雨的想法很像啊!”“呵呵,这说明我们都有想象力。”“咱们还是继续说今天晚上的事吧。”苏镜接着问道,“你去化妆室的时候,化妆室里只有宁子晨和原东怀两人?”“那肯定啦,小两口吵架,难道还要找人见证啊?”“你去找宁子晨,她是马上出来的吗?”“是。出来的时候,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你呢?”“我怎么了?”“你去哪儿了?”“我跟着宁子晨走了啊,她去配音室,我去编辑房。”“原东怀出来了吗?”“没有。”“宁子晨给你配音配了多久?包括走路的时间。”“七八分钟吧。”“也就是说,宁子晨离开配音间时是七点二十八分?”苏楚宜用力地点点头。“好,你先回去吧,我们也许还会再联系你的。”苏楚宜走出会议室之前,回头对苏镜说道:“苏警官,你可别出卖我啊。别告诉原东怀是我听到他们吵架的,会影响我们同事团结的,哈哈。”“放心吧,我们会保护证人的。”苏楚宜走后,邱兴华说道:“我觉得很多人都很奇怪。比如原东怀和宁子晨的事,我们竟然刚刚知道,之前几个人为什么都不说呢?”苏镜冷笑道:“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10.伤人的爱情原东怀走进会议室时,眼眶还是红红的。他坐在椅子里,手指不停地揉捏着眉心,眼睛看着桌面,整个世界仿佛都已经不存在了。苏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想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痛苦有几分是真情流露,有几分是装腔作势。“我爱她,你知道吗?”原东怀自己先说话了。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苏镜说道:“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子晨对我有多重要。”苏镜鼓励道:“讲讲你们的故事吧。”“她是我同学,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旅游一起毕业,又一起来到顺宁电视台,甚至一起到了《顺宁新闻眼》栏目组。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你知道吗,子晨已经跟我融为一体,不管什么力量都无法把我们分开的,我的血液里流淌的全是对她的爱。”原东怀絮絮叨叨地说着,缓慢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她还爱你吗?”苏镜问道。原东怀苦笑了一下,说道:“爱,她当然爱我了,她一直都爱我的。”“听说她和你们台长关系很好。”“胡说八道,空穴来风。”“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何必还要装做没有发生呢?”原东怀不说话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哗哗地沿着脸颊流淌下来。他哽咽着说道:“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她……她竟然是这种人。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什么海枯石烂山盟海誓,到头来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的爱情吗?可是,我虽然已经知道她变了,变成了娼妓泼妇破鞋,我还是忍不住要爱她。她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离开她,就像从我心口割去了一块肉。那种痛,那种苦,你们是体会不到的。”苏镜说道:“其实有时候人们害怕分手,并不是害怕失去对方,而是害怕失去对方后留下的心灵空白。”“哈哈哈,”原东怀边笑边流泪,“你是不明白爱情的。你太理性了,而爱情是感性的。现在还有几个人相信爱情啊?有的人的爱情,其实只是婚姻罢了;有的人的爱情则只不过是商品,可以明码标价,可以摆在橱窗里展示;还有的人的爱情则是筹码,可以换来需要的任何东西。”“宁子晨有爱情吗?”“哈哈哈……爱情!她也谈爱情?她的所谓爱情是肮脏不堪的。”“即便如此,你还是爱着她?”“是。我无法忘记她,我总在努力改变她,我想让她回心转意,让她回到我身边来。”“可是她拒绝你了?”“是,她说她的心已经死了。哼哼,女人啊,双腿一分心就死了。”“你们傍晚吵架了?”“谁告诉你的?”苏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你是几点去找宁子晨的?”“七点一刻,她刚化完妆。”“当时除了宁子晨,还有谁在化妆室?”“米瑶雨。”“后来呢?”“我进去之后,米瑶雨就走了。”“然后你们就吵架了?”“我本来不想跟她吵架的,可是她实在太不可理喻了,而且她说我瞎了眼。是啊,我真是瞎了眼了,我怎么会爱上她呢?”“你说你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是吗?”原东怀痛苦地摇摇头,说道:“那都是一时气话。我怎么舍得杀她呢?我是爱她的啊!”苏镜继续问道:“宁子晨离开化妆室后,你为什么还待在里面?”“我……我……”原东怀嗫嗫嚅嚅说道,“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很生气,我想……我想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所以……所以……我想先平静一下再出来,而且……我……你知道……我不想让同事看到我脸色有多难看,我不想在外人面前那么窝囊。虽然……虽然……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后嘲笑我。”看着痛苦不堪的原东怀,苏镜眉头越皱越紧,沉思了半晌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玩杀人游戏的?”“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子晨就是玩杀人游戏的时候熟悉起来的……谁知道……她竟然变成了这样。”“工作之后还玩过吗?”“玩过,跟子晨一起去健智俱乐部玩过。”“最后一次去那儿玩是什么时候?”“大概半年前吧,我跟子晨一起去的。后来她不理我了,我就没去玩过。”“有人说,最近在俱乐部遇到过你。”原东怀稍显慌乱,眼神变得飘移,说道:“哦……是……是这样……我……我不是去玩的。那天我看到子晨一下班就去俱乐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就跟着她去了。我没有跟她说话,就是想看着她在游戏中杀人或者……或者被杀……”“这应该反映你潜意识里的东西吧?”“不……不,没有的,我怎么会舍得让子晨死呢?即便她不爱我了,我也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活着。”“那是什么时候?”“6月23号。”“那天去俱乐部,她是一个人去的吗?”“是。”“她玩到几点?”“她是晚上九点去的,十几分钟后就出来打了个电话,然后就直接走了。”“当时那局游戏结束了吗?”“应该还没有,不会那么快的。”“好,谢谢你,你先回去吧。”原东怀缓缓地站起来,脚步略显踉跄地走出会议室,留下了一片悲怆和落寞。“好可怜的人啊,”邱兴华说道,“我觉得他不像杀人的人。”“哼哼,谁知道呢。”苏镜说道,“小邱,我们现在是在电视台查案,这些人的表演才能非其他人群可比,所以对每个人的表现,我们都要在心底里打个问号。现在我们知道,原东怀单独在化妆室待过,他是有下毒机会的,而且他的潜意识里是希望宁子晨死掉的。”11.名记者苏楚宜说展明秋都快气疯了,但是当展明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迹象。她皮肤白皙,留着一头烫过的短发,眼角处浮现出几条鱼尾纹,脸上带着庄重的微笑。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了,但她身上依然散发着迷人的气质。她落落大方地坐在椅子里,叹息一声,说道:“宁子晨是一个好女孩,我真想不出谁会这么心狠手辣。”展明秋话说得平平淡淡,毫无感情色彩,就像某个政府部门的新闻发言人发布着不痛不痒的消息。苏镜说道:“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很可能就是你同事。”“这……这怎么可能?”“除了宁子晨,有十二个人在十二楼,而凶手就是其中之一。”展明秋稍显震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道:“苏警官肯定在开玩笑吧?这绝不可能,宁子晨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大家都很喜欢她……”“是吗?”苏镜打断了她的话,“大家都喜欢她?”“那……那当然了。”“杨宇风好像就不喜欢她。”“那是两码事,杨宇风不喜欢的只是她的主持风格。”“米瑶雨好像也不喜欢她。”“真的吗?这个我倒不知道。”“你喜欢她吗?”“我?我……我跟她没有深交。”“那你怎么会说大家都喜欢她呢?”展明秋稍显慌乱,不过马上镇定下来了,嫣然一笑道:“也许只是我的一相情愿吧。”“展记者很善良。”“呵呵,大家都这么说我。”“展记者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我……我……我做片子啊。”“展记者这是何必呢?这种谎言是很容易被拆穿的,你今天根本就没有做任何新闻。”展明秋重重地喘口气,说道:“是,这种谎话是很容易被拆穿的,哈哈。我怎么能骗两位警官呢,哈哈哈。”她自嘲地笑笑,然后又说道:“其实我就是找制片人有点事。”“什么事?”“呃……这个嘛,我想与案情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是我的私事。”“展记者何必藏着掖着呢?同样的问题,我找杨宇风不是一样能问到吗?”“哼哼,他要是好意思说,就让他说吧。”苏镜咂摸着这句话,觉得话里有话,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继续问道:“你跟杨宇风关系不错吧?”“哪敢啊?人家是大制片人,我这种小记者哪能攀上人家的高枝啊。”“展记者真是谦虚了。我是经常看《顺宁新闻眼》的,展记者做的很多新闻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由于你在2003年抗击SARS的报道中表现出色,被评为顺宁市的“抗非英雄”,那时候顺宁市的传染病医院完全与外界隔绝,是你冒着生命危险驻守在医院里,及时报道了对患者的救治情况;2008年,四川发生特大地震,也是你深入灾区采访报道,你的很多报道感动了整个顺宁。”听着苏镜的夸奖,展明秋没有一点开心的迹象,甚至更多了几分不满与失望,叹口气说道:“这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会在乎你做过什么的,到头来,还不是照样翻脸不认人?”“你说的是杨宇风?”“我不想多说。”“那说说你自己吧,”苏镜随意地问道,“你今天傍晚去过化妆室吗?”“去过。”“什么时候?”“七点二十左右。”“你去干吗?”“找杨宇风。”“去化妆室找他?”“我先去编辑房找他,秦小荷说他去找宁子晨了,于是我便到了化妆室,可是他不在。”“宁子晨当时在化妆室吗?”“不在,里面没人。”“你在化妆室里待了多久?”“两三分钟吧。”“之后呢?”“之后杨宇风就来了。”“然后你就跟他说你们的秘事了?”展明秋瞟了苏镜一眼:“没什么秘事,我只是懒得说这事。”“你跟杨宇风聊了多久?”“没聊,他不跟我说,说他有事。人家都这么决绝了,我也不好老赖着人家,所以我就走了。”“你走之后,杨宇风就留在化妆室?”“是。”“你知道杨宇风找宁子晨干吗吗?”“还能干吗呀?不就是与虎谋皮吗?”“展记者,能不能说具体点?”苏镜笑问道。“制片人不喜欢宁子晨的主持风格,肯定又找她沟通了。”“怎么说是与虎谋皮呢?”“你之前已经问过这么多人了,难道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宁子晨跟台长的关系?人家有那么硬的后台,他一个小小的制片人,人家会放在眼里吗?”对展明秋的询问结束了,等她离开了会议室,邱兴华说道:“又有一个单独进过化妆室的人。”“不,是两个,”苏镜说道,“杨宇风也进去过。”12.肉体资源“难道我就这么不重要吗?竟然把我放在最后一个来问。”苏景淮一进门,便笑嘻嘻地嚷嚷着。他瘦得跟麻杆儿似的,两只眼睛贼溜溜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很不安分。这个不安分的人一坐进椅子里便继续嚷嚷着:“也许我就是凶手呢。”“如果你就是凶手,你有什么杀人动机吗?”苏镜就势问道。“这个嘛,如果要杀人的话,总能找到动机的,难道不是吗?”“同事被杀,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哎哟,对啊!我应该难过一下的。”但是苏景淮依然呵呵笑着,根本看不出一点难过的样子。他举止轻佻,言辞轻浮,很难让人想象面前这个人竟然已经三十好几了。苏镜想,电视台真是个怪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觉得宁子晨这人怎么样?”“哈哈,这个女人很会利用资源啊。”“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她跟我们台长有一腿吧?”“知道。”“这事在我们台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可是很多人不知道她还在外面赚外快呢。”“什么意思?”“明码标价,一次十万,这就叫充分利用肉体资源。”“你怎么知道的?”“哈哈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镜问道:“这与宁子晨被杀有什么关系吗?”“原东怀是她男朋友啊!”苏景淮煞有介事地说道,“我的女人要是在外面胡搞,我不剥了她皮才怪!”“你觉得原东怀就是凶手?”“我可不敢这么说,毕竟破案要讲证据,我只是提出一个杀人动机,哈哈哈。”“七点一刻到七点四十二分之间,你去过化妆室吗?”“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我又当不了主持人。”“那你今天上过直播台吗?”“哈哈哈,肯定没有啦,我去那儿干吗呀?”“你玩过杀人游戏吗?”“听说过,没玩过,怎么了?”“为什么没玩?不喜欢?”“没啥意思,一群人唧唧歪歪地瞎吵吵。”13.补妆之疑苏景淮走后,苏镜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十一个人的口供都录下来了,当时在场的欧阳冰蓝早已回家,看来只好明天再问她了。想到马上就要跟偶像正面交锋,苏镜不禁有点兴奋。其他人回答完提问后都回家了,只有杨宇风还一直留守,这时候他走进来,问道:“两位警官发现什么了?我还是不相信是我们自己人干的。”邱兴华拍了拍厚厚的记录本:“线索都在这里了,肯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的。”“不,”苏镜说道,“还有个环节没有补齐。”他看着杨宇风说道:“杨制片,你傍晚找过宁子晨?”“是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是说了,但是没说具体时间。”“我想想,应该是在七点二十到七点半之间吧。”“展明秋说七点二十去化妆室找你,没看到你。”“哦,我那时候去消防通道抽烟了。我们办公室不准抽烟,要抽烟只能去消防通道。”“你回来后就看到展明秋了?”“是。”“她要跟你说什么?”“她没说吗?”“没有。”“她不说我也懒得说,这人还是个名记者呢,一点儿记者的职业精神都没有。”“怎么回事啊?”“这事与宁子晨的死没什么关系。算了算了不说了,这么多年的老同事了,我也懒得在背后嘀咕人家。”“你在化妆室等宁子晨,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记不太清楚了。”“之后你们似乎没有谈拢,然后你就离开化妆室了?”“是啊,她水米不进,根本不听我说话,扭头就走了,说要去洗手间。我也只好跟着出来了。”“你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化妆室吗?”“可以,这没问题。”化妆室只有十平方米的样子,两面墙壁上装着大镜子,镜子下面是三个水龙头和三个洗脸盆。一面镜子旁边摆放着啫喱水、发胶的瓶子,还有两把梳子、一个电吹风筒。另外一面墙壁靠墙摆着衣柜,是用来装主持人服装的。剩下一面墙靠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旁放着一把椅子。苏镜一屁股坐进椅子里,狐疑地看着四周。前方镜子上方挂着一台石英钟,显示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但是苏镜毫无睡意,他转身摸摸桌面,问道:“主持人的包一般都是放在这张桌子上吧?”“是,”杨宇风又补充道,“化妆盒一般也都是放在这里的,一些常用的东西也会放在桌子上。”“你进来时看到粉盒了吗?”“看见了。粉盒、眉笔还有一些别的化妆品,都放在桌子上。”苏镜微微皱起眉头,疑惑地看了杨宇风一眼,然后点点头向门外张望,但是根本看不见外面,只能看到门框。这里算是一个视觉死角,也就是说,凶手下毒根本不必担心被人看见。苏镜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我们刚才得知,宁子晨在直播台上补过妆,是你让她补的,是吗?”“是。”“为什么要补妆?”“这个……”杨宇风疑惑地看着苏镜,不知道这个警察何以对这个技术问题如此关心,“当时我看到她脸上妆不匀,灯光一照脸上就有块阴影,所以就让她补补妆。怎么了?”“因为她的粉盒里被人掺进了氰化钾,补妆后,宁子晨吸入了氰化钾颗粒导致死亡。”“啊?”杨宇风惊讶地叫道,然后捶胸顿足道:“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让她补妆了。”“补妆是几点几分的事?”“八点十四分,那时候正在播出那条《女子轻生被消防员飞身抱住》的新闻。等她开始播深度调查的导语时就出事了。”苏镜拿出那份杨宇风提供的嫌疑人清单,饶有趣味地看着,就在这十二个人中潜藏着一个凶手,而他要把这个凶手尽快揪出来。杨宇风见状问道:“难道凶手真的是我们自己人?”“现在看来就是这样。”“可……可是为什么?我们谁都跟宁子晨没有深仇大恨啊。”“未必,”苏镜说道,“你们栏目是不是经常丢东西?”“是啊,你怎么知道?”“你们报过警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报警的?报警了估计也查不出来。我们只是找保安查了一下,每次丢东西,都去看监控录像,什么都看不到。”“也就是说,小偷专门拣那种监控死角下手?”“是,”杨宇风点点头,又问道,“这与谋杀案有什么关系?”“有,宁子晨知道谁是小偷。”“啊?”杨宇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啊?”“因为她自作聪明,喜欢看着小偷整天哀求她。她喜欢折磨人,折磨人脆弱的神经。”“真是缺心眼儿。”“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苏镜说道,“杨制片,最后还有件事情,你这里有每个人的照片吗?”“有。”“好,我要每个人的照片,越多越好。另外,”苏镜拿出了那张纸牌,说道,“这是一家俱乐部玩杀人游戏用的纸牌,不知道杨制片有没有玩过这个游戏?”“玩过。”“去俱乐部玩过吗?”“没有,都是跟同事朋友拿扑克牌玩的。”“杨制片喜欢当杀手还是平民?”“我喜欢当杀手,因为我的分析推理能力很强,每次当平民,总会被人第一个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