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身是血地躺在墓碑前，胸膛已经被抛开，眼睛紧闭着，脸上却带着安详的笑容。在他的身边，是两个胸前不住淌着血，脸上带着泪花，努力地想要给他止血的女人。
“为什么？”他在临死前还不敢置信地看着向他开枪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秦玲和杜丽更是一脸的不解，努力想要救活一个逝去的生命。
于美楠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看着短暂的视频，一张又一张翻看着照片，脸上的肌肉不断抽动着。照片已经跳到了最后一张，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她穿着警服，面容严肃。
于美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孩儿的脸颊，然后，他捧起电脑，猛地摔向了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不是他设计的结局。
就在昨天夜里，在他沉睡的时候，在南天门墓园却发生了一桩惨案。前Z小组警员、痕迹检验员慕雪，枪击了同事杜丽、秦玲、唐贺功之后，残忍地杀害了Z小组首席犯罪侧写师郑岩。
她剖开了他的胸膛，取走了他的心脏和肝脏后逃离了现场。并将作案用的枪支和刀具留在了现场，赤裸裸地告诉警方，我是凶手！
她胸前的执法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杜丽、秦玲和唐贺功经抢救后已无大碍，但郑岩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案发后，S市公安局第一时间向市民通报了这起案件，并公布了嫌疑人慕雪的详细信息，要求市民见到此人后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同时，鉴于慕雪曾有留学经历，很有可能外逃，警方已经对各个交通口岸进行了封锁，对来往行人进行严密搜查。
“无论她曾经是谁，但她杀了人，犯了法，我们就绝不会放过！”S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在新闻发布会上掷地有声地说道。
“秦队长，您认为慕警官为什么要杀害郑警官？”
“秦队长，之前你们曾说清道夫是一个熟悉警方办案流程、熟练掌握犯罪侧写能力的人，清道夫和慕警官有什么关系吗？”
“慕警官在逃走的时候是否携带了武器？”
“慕警官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杀害郑警官，据我所知，二人是夫妻，会是情变吗？”
“听说慕警官之前也曾涉嫌协助他人杀人？她有没有继续作案的可能？”
面对新闻记者接二连三的提问，秦双微微皱眉，生硬地回应道：“对不起，这些问题无可奉告。慕雪涉嫌协助他人杀人更是无稽之谈。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嫌疑人在逃走的时候没有携带攻击性武器，但这并不能表示她是安全的，她受过专业的训练，我在此提醒市民，发现这个人的踪迹第一时间向警方通报，不要擅自采取行动，以免给自己带来危险。”
他应该高兴，郑岩死在了钟凯颖的墓前，变向地在他面前赎了罪。可是他完全高兴不起来，相反的，他只有失落，这件事，本应该由他亲手来做，那才是对他救命恩人的献祭。
这场游戏他还没有玩够，他们还没有认识到犯罪侧写给这个社会带来的危害，警方还在盲目地相信着他神一般的能力，他现在的死，只能让警方怀念他。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他从神坛上摔下，是人们对犯罪侧写的质疑和反感，最终将这种单靠主观臆测就办案的手法赶出中国。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郑岩的突然死亡让他猛然间失去了目标，接下来，他该做什么？他突然没有了方向。
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的蓝天，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些连日来守候在楼下的警察已经不见了身影。
我得做点什么。他拉开窗户，任由萧瑟的冷风吹拂着脸颊，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他转身走回书架前，从书架的最高处拿下了一瓶酒，那是他的养母刘华筝的藏酒，放的位置越高，酒的价值就越高。他把这瓶酒带在身上，下了楼。
半个小时后，他再次出现在了南天门墓园。
那座矮小的墓碑前，虽然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清理，但暗红的血迹却依然还在。于美楠就像没看到这些血迹一样，自顾自地走到墓碑前，席地而坐。
他抽出一支烟，点燃，放到墓碑前，又打开了那瓶酒，狠狠地灌了一口，将酒瓶摆在了墓碑前。
“老兄，你的大仇终于得报了，是不是很开心？”于美楠说，笑了一下，“可是我为什么不开心呢？这他妈本来应该是我来做的事，就被那个娘们抢了先，这叫什么事？”
他怔怔地看着墓碑，“老兄，你给我指条路，你说，接下来，我该做什么？郑岩活着的时候，我一心想要打败他，一心想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跪在你的面前，承认他是错的。可是现在，他死了，我再也没有了对手。突然间，我就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他如以往一样，侧耳聆听着，脸上渐渐绽放开了笑容，“你说得对，他死了，可这个法律还在，他死了，并不能让那些以各种理由逍遥法外的人得到惩罚。那才是咱们哥们该干的事。你说，咱们先拿谁下手？”
“我觉得……”于美楠抓起酒瓶，喝了一口后，说道：“只有我一个人，这世界上的罪恶根本无法清除干净，我们要做的，不应该只是清道夫，而是导师，一个带领大家走向自由的导师，我们要做的，是唤醒大家对公平正义的追求。”
“只是一般的案子，我们去做，除了收获一片叫好声，根本没什么意义了。”他叹了口气，“人们还是相信警察，相信他们会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警察也犯了罪呢？”
他兴奋地站起身，在钟凯颖的墓前踱着脚步，“我有一个绝佳的目标，那个人的伏法，一定能引起大家的关注！正好，这几天有个叫周鑫的人正在网上寻求我的帮助，他女儿的死就和我要对付的这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简直是万事俱备啊。而且，他还是个柔道高手，能帮我省下不少力气呢。”
夜深了，于美楠独自驾车，在空旷的道路上漫无目的地行驶着。
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着一沓文件，那是他通过各种手段搜集来的关于慕雪的资料。他知道她在成为一名警察前，还做过一件大事。她差点就成了一宗连环杀人案中的最后一个受害者，而凶手，就是他的父亲，一个变态，一个认为只有处女的子宫才能孕育出最香醇的红酒的疯子。
尽管警方没有说过慕雪是否也参与了对那些女孩儿的谋杀，但是，于美楠还是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她肯定参与了那些案子，没有她的协助，她的父亲是不可能把那些被害人带回家中的。
可郑岩做了什么呢？他把她送到国外去学习犯罪侧写，学成归国后，又把她带进了警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成为唤醒人们追求公平与正义之心的道具了，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告诉人们，警察并不是可信的。
她会在哪呢？郑岩已经死了，于美楠觉得，这个时候，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慕雪会在什么地方，准备做什么了。
她杀害郑岩的手法与其说残忍，不如说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剖开郑岩的胸膛后，她可以拿走他全部的内脏，却只拿走了心脏和肝脏，这里面所蕴含的意义就是在告诉人们，郑岩是她的心肝宝贝，只属于她的宝贝。她会把它们带在身边，永远和他在一起。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外逃，那些警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郑岩已经死了，而她还活着，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真正在一起，所以，她最终要选择的一条路就是死亡。她没有杀死除了郑岩之外的任何人，就是要告诉人们，你们不配和他在一起，只有我，只有我才是能陪在他身边的人。
但是，在那之前，她还有事要做，一定会来找他，于美楠。
她在钟凯颖的墓前做下了这起案子，就说明她已经知道了他和钟凯颖的关系，她这样做就是在传递一个信息：你要做的事情，我已经替你做了，接下来，该你帮助我做事了。
你要做什么，我很清楚。于美楠冷笑，如果不是秦玲，这个你身边最亲近的女人，插入了你和郑岩之间的感情，你们会幸福地生活下去。正是她的介入，正是郑岩那个惨死的未婚妻的妹妹不肯放弃在你们的身边，让你察觉到了这段感情的危机，郑岩也许不会死。
他的死，要算在这些人的身上，但你不会杀死她们，因为那样，她们就又和郑岩在一起了。你要报复，你要让她们活着感受这种折磨。
某种意义上，你和我，有着相同的目的。
他一脚踩下了刹车，嘴角泛起了一抹笑容，我知道你要去哪里，那好，我等着你。
他丝毫没有想过，他正在用的思考模式正是他唾弃的、鄙夷的、厌恶的，发誓要赶出中国警界的犯罪侧写。
在于美楠游荡在大街上寻找慕雪踪迹的同时，S市警方的会议室里却在召开着一次非同寻常的会议。S市警方参与这次会议的人只有秦双，Z小组参与会议的人却包括了唐贺功、杜丽和秦玲。
在郑岩遇害的时候，这三个人也遭到了枪击，可此刻，他们却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会议桌前。坐在会议桌首位的那个人，如果此刻于美楠就在这里，一定会吃惊地合不拢嘴，那竟是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郑岩。
此时的郑岩靠在椅子里，仰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这是一个局，一个Z小组全员努力设计出的，引诱于美楠上钩的局。从发现清道夫挑战的目标是郑岩那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设计这个局了。
清道夫要挑战的是郑岩，如果郑岩死了，那么清道夫就会认为有人抢了他的猎物，一定会出现寻找杀害郑岩的凶手，并对这个凶手展开报复，那时候，他就会不可避免地露出马脚。
起初，郑岩并没有想让慕雪充当这个凶手，他需要一个身手灵活，拥有强大的搏击能力的人，他已经选好了目标，就在S市刑警队里找人。正是因为清道夫对他的挑战，才给S市刑警队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那个人有充足的理由杀了他。
直到计划即将开始前，于美楠却意外地暴露了身份。也是在这个时候，慕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要来充当那个杀死了郑岩的凶手。正是于美楠的计划让慕雪知道了谁才是郑岩最爱的人，心如死灰。
身边最爱的男人的背叛，身边最信任的闺蜜的背叛，让她杀害郑岩的动机更加充分，而她更可以多做一些动作，让于美楠一眼就看出她是凶手，而且可能会去投靠他。那时候，慕雪就像是钻进了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可以大展拳脚了。
这个被命名为“芭蕉扇”的计划曾遭到了全员的反对，慕雪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搏击训练，一旦于美楠要对她动手，她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
“我相信玲子。”慕雪当时这样说道，“她抢了我的男人，她有义务保护我的安全。”
在她的坚持下，计划顺利实施了，案发当天，慕雪借口发现了重要的线索，瞒过了除了知晓计划的人之外的所有警员，在钟凯颖的墓前向着昔日的战友开了枪。
但是枪里放的是空包弹。
随后就是计划好的拍照，伪造现场，新闻发布会，这对于几个擅长化妆的女人来说并不困难，何况还有一个对尸体的了解程度比对自己的身体还要了解的法医雷米的帮忙。
而陈涛，这个常年和网络打交道的人，更是以知情者的身份向外界透露了大量案发细节，这会给于美楠提供更多的信息，让他明白慕雪的意思。
在初期，这个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警方撤掉了明处监视着于美楠的人，暗地里，陈涛却在对他的一切电子设备进行着定位跟踪，同时也在对慕雪进行着定位追踪。
然而，就在半个小时前，一切都被打乱了。
杜丽在整理慕雪的东西时，发现了一张光盘和一张纸条，那上面写明，在他们发现这张光盘的第一时间就要观看，否则会耽误大事。
杜丽不敢耽搁，匆忙叫来了唐贺功和郑岩。
那是一份慕雪的自拍录像。
画面里，她端坐在电脑前，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身后是宾馆的那张双人床。看得出来，这份录像就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拍摄的。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说道，“现在是晚上八点，再过两个小时，芭蕉扇计划就要启动。唐老头还真是没品位，取个名字都这么难听。”她突然失笑道。
“好了，回到正题。”她收住笑，正色道：“在计划初期，我会按照设计好的进行，但是在我逃走之后，很抱歉，我有我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可能和你们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是相信我，这才是最好的，能够彻底消灭清道夫的计划。”
“我们了解于美楠，我们很清楚，报复郑岩只是钟凯颖的目标，在郑岩死亡后，他会失去目标，那个时候，他会想要做回自己，做更大的挑战。我们知道，报复郑岩只是他的目的之一，他最终的目的是要让更多的人来追寻可以执行的公平与正义，唤醒这些人，他需要杀害一个更有影响力的人，没有人比一个执法者被惩罚更能让人们见识到他力量的可怕了。这才是我参与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
“她什么意思？”看到这里的时候，杜丽问。
“她曾经做过的事。”郑岩说。
“她不是没有做过吗？”杜丽不解。
“也许。”郑岩苦笑，但是，谁知道呢？当初他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言辞含糊，“但于美楠并不这么认为。继续看。”
“于美楠同样了解我们。”慕雪说：“这是个陷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一名训练有素的警察，同时也是一个女人，按照常理去想也知道，就算我再怎么发疯，我要杀的也是玲子，而不是郑岩。这就像人们总是批判小三，却从来不会对出轨的男人有什么辱骂一样。所以，他绝不会因为我杀了郑岩就来对付我。我只能主动去找他。”
“我本来就会是他的目标，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个机会来找我。但是，如果我的身边有警察跟着，他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他不傻，在执行清道夫计划前，他肯定已经掌握了所有可以掌握的警察信息，他能轻易辨认出我身边的人谁是警察，所以在我逃走之后，我会想方设法摆脱玲子和秦队长。”
“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郑岩说，暂停了录像，拨通了秦双的电话，电话铃声却在走廊外响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却看到秦双扶着秦玲，走了过来。
“小雪不见了。”见到郑岩，秦双急忙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郑岩问。
“半个小时之前。”秦双扶着秦玲在椅子上坐下来，说道。
半个小时前，“逃亡”途中的慕雪进了一间超市的公厕，防止于美楠借机下手，秦双留在外面，秦玲跟了进去。
她们进去了足有十分钟，秦双却始终不见这两个人出来，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他匆忙走进了厕所，慕雪却早已没有了踪影，秦玲则倒在一个隔间里，昏迷不醒。
“必须马上找到小雪，她有危险。”秦双焦急地说道。
郑岩却打量着秦双，突然叹了口气，“原来，我一直误会了你们之间的关系。秦队长，其实，你是女的吧。”
“嗯？”秦双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错，我是慕雪的表姐。”
“可惜我现在才看出来。”郑岩摇头，“为什么我那时候就不能给她最基本的信任呢？要是我对她的关心再多点，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研究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秦双骂道。
“既然你是她表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小雪，她决心要做的事情，我们恐怕都无能为力。”郑岩说道，重新点击了播放键，“你来看看吧，这是小雪留下的。”
画面里，慕雪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儿，有些沉默，有些纠结，似乎对接下来的计划，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半晌，她突然笑了一下，“玲子这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吧？不管她在不在，你们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让她看看这段视频，让我当面对她说声抱歉。我会袭击她，我不会下重手，只是会让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方便我逃走。”
“想要道歉的话，干嘛不回来当面说？这么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秦玲苦笑道。
“于美楠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慕雪继续说道，“我身上有任何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他都不会接近我。所以，我会中断我们之间的联络，拆掉跟踪设备。其实就算不拆，他也有办法阻断信号，但是那样我会更危险。”
“陈涛那边有没有异常？”郑岩中断了视频的播放，问。
“信号一直停留在她最后出现的地方。”秦双应道，“信号器已经找到了，在洗手间的水箱里。”
郑岩用力挥了下拳头，发泄着心中的怒火，重又播放了视频。
“捕获我之后，他会对我做什么我也不清楚。”慕雪微微摇头，“但是，他一定不会向我们设想的那样，拉拢我和他一起做清道夫，而是，把我当成他的猎物。所以，在我的计划里，我的命才是真正的诱饵！”
说到这里，慕雪的神色有些黯然，死亡是她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的。她低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能活着，谁也不想死，尤其……”
她的目光似乎透过屏幕，罩在了郑岩的身上，“算了，我知道我要是不去死，你这个傻子就肯定会去死吧。当然，我会努力活下来的，我就喜欢看你和玲子每天看着我闹心还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也不知道谁才是傻子。”秦玲眼圈泛红，脸转向了一边。
“喂，小玲子，这时候可不是哭的时候，我知道你肯定在哭了，哈哈。”视频中的慕雪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可笑声却是那么空洞。
“我才没哭。”秦玲抹了一把眼泪，低声说道。
“我下面要说正事了。”慕雪收住了笑，正色道：“我不知道于美楠会用什么手段杀死我，但是，他一定会采取一种非常公开的方式，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很有可能，是网络直播，所以，要拜托陈处长一定盯紧了网络，我会用一种比较隐蔽的手法传递信息，至于是什么手法，那就看我到时候什么地方能动了。”
“他会在什么地方动手，我也不知道，不过，郑岩。”她叫道，郑岩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我在。”
“你要相信你并没有被他打败，至少在犯罪侧写上，你已经识破了他所有的陷阱。你之所以没有及早发现他的身份，只是因为，你从不去怀疑身边的人。”慕雪说，“所以，你一定不要放弃，你肯定能想明白他会在哪里对付我。如果你猜不到，那你就只能给我收尸了。喂，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死了，你是不是能在你家祖坟给我留个地方啊？”
“开个玩笑。”在郑岩愣神的时候，慕雪接着说道，“当然，我也不会把宝押在最后这件事上，在我接近他的同时，我会尽可能留下线索。首先，我会去他家找他，在那里留下痕迹。他一定不会在家里动手，会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但是我会逼他在家里制服我。他带我走的时候，可能会用到车，我会在车里也留下痕迹，你们在搜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寻找不起眼的角落。”
“这些计划都是在最理想状态下的设定，毋庸置疑，实际执行起来，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我留下的那些痕迹，也可能并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慕雪似乎渐渐接受了，她放松地靠在椅子里，“但是你们绝对不能放弃，一定要继续查下去，哪怕，必要的时候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不可否认，清道夫的行为在某些人的眼里是正义的，在某一个时段，我们也曾经动摇过，但是，以暴制暴并不是实现公平与正义的唯一手段，清道夫带给社会的只能是更大的动乱。”
“还记得《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里的那一幕吧？郑岩，你唯一陪我去电影院看的一部电影。哥谭的政权被推翻，执法权落到了一群普通人的手中，他们带给社会的是肆无忌惮的残杀，失去了法律的制约，失去了警察的维护，人们内心的黑暗就会暴露无遗。这不仅仅是电影，而是对人性赤裸裸的揭露，我毫不怀疑地相信，任由于美楠继续做下去，S市就是电影里下一个哥谭。无政府主义只不过是人们发泄心中不满的借口。”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到了该还回去的时候了，也是时候为错误买单了。”慕雪叹了口气，伸手关闭了摄像头。
电脑前的几个人没有说话，面容肃穆地看着已经变黑的屏幕。
于美楠的信仰已然扭曲，他坚信，造成这个社会的不公的正是不公的制度，法律不再保护被害人，而成了作恶者的挡箭牌；法律不再惩处违法者，而成了被害人复仇路上的拦路虎。他要推翻这个不公的法律，就要唤起所有人血债血偿的信念。
但是，无论是慕雪还是郑岩，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头上戴着国徽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坚定的信仰。
法律并不是为惩罚而存在，它是为惩处而生，却是为保护而活，它保护被害人，让他们受伤的心灵得到抚慰，更保护守法的人，让他们不至受到非法的侵害。它的存在让双方能有一个平等的机会面对面，有冤的诉冤，有仇的说仇。它是为救赎而活，让那些一时失足的人能有改过自新，重新为人的机会。
不可否认，现在的法律还并不健全，它还是个孩子，还在蹒跚中成长着。但总有一天，它会长大成人，成为所有人在道德之外还必须严格遵守的行事准则，成为这个社会稳定运行的秩序准则。
而他们，这些头上顶着国徽的人，就是护卫法律健康成长的捍卫者。
“清道夫……于美楠会怎么对付小雪？”秦双问。
“公决！”郑岩犹豫了一下，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公决？”
“对，他会让民众来决定小雪的生死。”郑岩点头，“他要唤醒民众反抗的意识，就要把决定的权利交给这些人，让他们真正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全城搜捕于美楠，不管怎么样，只要控制住了于美楠，就能保证小雪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