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饼的香味依然熟悉,不过倒没有影响我的思维,我一边看着刑事调查卷,一边听小铁介绍。“三天前,就是7月11日下午4点15分,我们接到指挥中心转警,报案人称,在位于县城东郊清平巷的一套民房内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密闭铁桶,他打开铁桶,见铁桶被水泥灌满,便翻倒铁桶,发现铁桶底部已损坏,露出了被水泥包裹,类似尸骨的东西。”小铁打开投影仪:“这些就是技术中队拍下铁桶的照片,铁桶为蓝色,高度为110cm,直径为60cm,容量大概在200L,在铁桶一侧,有一个圆形小孔,直径大约为2cm。”说着,他更换了一组照片,“法医将水泥全部剥离后,基本完整地还原了整具尸骨。尸骨死前应该呈现跪地状,手脚被绑在一起,脖颈上反扣一条皮带,嘴巴里有一截被咬断的塑料管,长度为5cm,直径是1.5cm。”“凶手应该是先将受害者置入铁桶中,然后塞了一根塑料管在受害者口中,塑料管一端在受害者口中,另一端透过铁桶上的小孔通向外面,继而浇灌水泥,最后封盖丢弃,对比各个细节,这和十多年前的“4·13”铁桶水泥藏尸系列案作案手法基本一致。”随后,小铁又拿出了一份鉴定报告:“这是法医出具的鉴定报告,受害者系女性,年龄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身高在一米六至一米六五之间,体型偏胖,死前双臂、胸部、双肋部和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左腿小腿位置有一处钢钉,死亡原因为窒息,死亡时间在三个月左右。”我看着电脑模拟出来的受害者3D图像,脑海里想着她死前那一刻的感受——冰冷沉重的水泥不断包裹着温热的身体,在不被人察觉的时候,伴随着恐惧,身体温度一点一点地流失,直至彻底冷却。她本应该立刻死去的,凶手却给了她生的希望,在她口中塞了一根塑料管子,她可以用它延缓生命。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我知道她在用尽全力咬断管子那一刻解脱。就像十五年前的桃子,当我们疯狂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一呼一吸之间做着挣扎,她被人剥光衣服,不动声色地绑好,丢进铁桶,最后在她嘴里塞进一根塑料管子。冰冷的水泥从头浇下,直至完毕封盖。我捏着报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将我钳住了,直至小铁推了推我:“你还好吗?”我回过神:“我没事,你继续说吧。”小铁继续说:“由于发现受害者的地方位于普通民房区,周围只有少数住户安装了户外监控,加之死亡时间超过一年,想要通过监控录像寻找凶手线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现阶段,我们正在交叉最近三年内失踪的人口信息进行比对,同时也向周围县市发布了协查信息,希望能尽快确定受害者身份。”我思索着说:“虽然死亡方式,包括浇灌水泥,让受害者嘴里含着塑料管,以及受害者手脚捆绑方式和脖颈上的皮带同十多年前的“4·13”铁桶水泥藏尸系列案很相似,但不能仅此就断定是同一人所为,会不会是模仿作案呢?”小铁解释道:“这是有关‘4·13’铁桶水泥藏尸系列案的所有资料。十五年前,杀害桃子她们的人,虽然在铁桶藏尸和水泥浇灌上可以模仿,但对受害人手脚的绑法上和皮带的缠绕方式上都很特别,手脚都是反复绑了三个死扣,而皮带则是缠绕脖子两圈,并在脖颈后面扣死。我核实过了,当年警方并未向外透露这个信息,所以这是保密的,而三天前发现的这名受害者,除了被浇灌水泥以及受害者口中留有透气塑料管之外,手脚的绑法和皮带的缠绕方式和十五年前的案子是一样的,除了凶手,不会再有别人!”我用力拍了拍桌子:“一定是秦宝恒那个畜生!”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那家伙逃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呢,是什么触动了他再次杀人的想法?还是说,这些年他从未停止杀人,这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而已。小铁眼中闪过一丝忧戚:“你还是认为秦宝恒就是凶手吗?”我抬眼看了看他:“我们在他家里找到了那支钢笔,他自己也承认在跟踪桃子,不是吗?”小铁思忖了片刻:“可他也说过,他只是想要保护桃子而已。”我略带挑衅地说:“杀人犯会在自己的脸上写上‘杀人犯’三个字吗?”小铁摇摇头:“但当年警方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桃子等人的死就是秦宝恒所为,而且警方也排除他的嫌疑了。”我丢出重磅炸弹:“如果不是他所为,他为什么要突然潜逃?”小铁不说话了,我恍然看到很多年前,我和小铁因为这件事争论的场景,十五年过去了,我们再次因为同一件事重新走到了一起。我的情绪突然亢奋起来:“十五年前,我们没能力保护桃子,十五年后,我们也应该给她讨回一个公道了,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抓住秦宝恒!”小铁没有与我在这个问题再作纠缠,或许他感觉没有意义,也或许他不想让我们再次见面的良好气氛被打破吧。会议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我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略有失态。沉默片刻,我开口问他:“小铁,还记得我们十五岁生日时,许下的愿望吗?”小铁微微颌首:“当然记得了,我们约好三十岁的时候要聚会,到时候要带着自己家人和孩子一起聚会,如今我们都三十岁了,也有了家人和孩子,她却不在了。”那个一直不愿意被我们提及的就是十五年前被害的桃子,一个在我们四个人心中都非常重要的女孩。说起桃子,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那些我们怀念却回不去的时光。我敞开心扉,吐露了深藏心里多年的疑问:“你说,如果当年我如约去见桃子,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小铁抬眼看看我,没说话。我想,他也和我有过一样的假设吧,如果当年我去赴约了,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