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早上，刘老师找到412宿舍，委婉地说明了情况。今早六点半，学校保安定时巡逻的时候，在银湖上发现了张婉。保安队把张婉打捞上岸后，立刻把她送到了区公安局。张婉是学校里的名人，还有关于她的海报张贴在社团宣传栏上，保安一眼能认出她来很正常。只是张婉在银湖里被发现，这点让李佳感到震惊，她想起自己最要好的学妹杨缘也是去年的同一天被发现在银湖里香消玉殒，顿时睡意全无，她立刻给夏甜打电话却发现夏甜的手机落在了宿舍书桌上。小袁警官看着李佳怔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死者身上的旗袍，说道：“你认得这件旗袍？”听到询问，李佳回过神来，说：“对，我学妹杨缘穿过一件与张婉现在身上的旗袍非常相像的旗袍，我手机里还有照片。”李佳掏出手机，将照片展示给小袁警官。照片里，李佳从背后抱住杨缘，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笑容。李佳接着说：“这张照片是上次跨年晚会拍的，缘缘穿着这件旗袍在舞台上表演古筝。”李佳看着杨缘甜甜的笑容，想起自己最后与她道别时，曾经鲜活的生命只剩下冰冷和憔悴。本来李佳还对张婉不幸离世感到遗憾，现在自己眼前的张婉穿着一件本不该属于她的旗袍，李佳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意识到这个学期发生的灵异事件肯定是杨缘在告诉自己，她绝对不是自杀，而是张婉对她做了天理不容的坏事。“所以张婉同学昨天也有在你们学校的晚会上表演节目吗？”小袁警官向刘老师询问道。“应该没有，李佳是晚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她能确……”刘老师的话还没说完，李佳却夺门而出。这么反常的举动，着实吓了小袁警官和刘老师一跳。李佳走到坐在走廊椅子上的夏甜面前，完全不顾欣美警官还坐在旁边，抬手给了夏甜狠狠的一个耳光。“说，你们到底对缘缘做了什么！为什么张婉身上穿着那件血莲花的白色旗袍？”李佳怒不可遏，大声地斥责夏甜。夏甜用手捂着脸，两眼泛着泪光，惊恐地看着愤怒到已经在颤抖的李佳，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杨缘的事，真的。”“你没有做过，那张婉做了什么？”李佳厉声质问。“她……我……不知道。”夏甜低下头不敢再看李佳的眼睛。李佳看着支支吾吾地的夏甜，更加确信，她知道内幕。夏甜就算没有做过直接伤害杨缘的事，那她也包庇了张婉的罪行。“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让我的缘缘死后都不得安宁。”李佳用双手紧紧抓住夏甜的肩膀，恨不得将夏甜生吞活剥了。看着情绪失控的李佳，小袁警官只好强行将李佳带走，让她待在自己的办公室冷静一下。刘老师在安抚夏甜的同时，小袁警官和欣美警官在不远处讨论收集到的信息。“去年这个时候的确有一名溺亡的女学生送到这边，当时还是我翻看了岐连大学银湖旁的录像，确实是那位名叫杨缘的女学生自己走进湖里的。”小袁警官回忆起一年前自己搜查资料的情形，物证和法医的检验都能证明杨缘是自杀，唯一没能解开的疑团就是死者杨缘身上有不少的淤青。本来还需深入调查一番，但是当时岐连大学正在参加全国高校的评选，为了减少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学校里的领导赶紧通知死者的家属将死者领走了。“事情有些蹊跷，那位夏甜同学刚开始是发自内心的悲痛，但是当李佳质问有关杨缘的问题时，夏甜立刻紧张起来，你看她的右手一直扯着自己的围巾。”欣美警官用眼神示意小袁警官观察夏甜的小动作。“看来，这个案件的水不浅啊。我现在去跟李队回报情况，听听李队的指示。”小袁警官口中的李队，真名叫做李明古，是不久前调来的负责刑事案件处理小队的队长，出了名的认真严谨。正巧李队有工作分配给小袁警官，拿着资料来到小袁警官的办公室，没见到下属，却见到了愤怒到眼眶都红了的李佳。李队不留声色地打量着李佳的神情动作，心里快速地分析着眼前女孩的身份：从穿着上看，应该是个大学生，今天有一名岐连大学的女学生溺亡，看来这应该是跟死者相识的同校学生。“节哀顺变，姑娘，来，我给你倒些热水。”李队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跟李佳交流。李佳冷笑了一声，说：“我才不会为了张婉难过，她是罪有应得。”李队有些惊讶，眼前这名女孩子毫不掩饰对死者嫌恶的情绪，这种态度让李明古意识到这个女孩有了作案动机。“李队，我说怎么在您的办公室找不到您呢，居然到我这视察工作来了。我正好有情况跟您汇报。”小袁警官刚才没找到李队，只好先回自己的办公室看看李佳的情况。“那到我的办公室说，先让这位姑娘和与她同行的老师先回去，叮嘱她们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远门，这样方便我们随时向她们了解情况。”“是，我让欣美先送她们离开。”8张婉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母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因病去世，父亲将她送进寄宿制中学后就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自从后母生了个男孩后，父亲对张婉就更加不上心了，总是用钱打发她，不让她回家。张婉上了大学后，后母用“勤工俭学，培养独立”的理由，克扣张婉的生活费。对于已经挥霍成性的张婉，没有钱是最不能忍受的。张婉不幸溺亡的事件再一次被校方一口咬定是自杀行为。毕竟，警方既没有在银湖旁的监控录像里发现可疑对象，法医也证实张婉溺亡时身上没有外来胁迫造成的伤痕。张婉的父亲无可奈何，只好接受现实，将张婉送到殡仪馆火化。而张婉身上所穿的旗袍作为证据保留在了分公安局里。校方特地让辅导员刘老师找到李佳和夏甜做思想工作，让她俩不要对外谈起任何有关张婉溺亡事件的细节，并且只要她们守口如瓶，以后申请奖学金或者申请本校的研究生都可以优先考虑。李佳认定张婉是罪有应得，而且她本身就不是爱传闲话的人，所以就算不给她好处，她也不会张扬此事。只是现在学校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让李佳意识到当初杨缘自杀背后的内幕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挖出来肯定多半也是因为校方的这种不想惹事的态度导致的。夏甜家境不算好，一直以来跟在张婉身边学会了享受生活，每个月家里给的生活费根本不够用，还未到月末就捉襟见肘了。虽然夏甜与张婉的关系要好，但现在张婉都走了，自己还要生活下去。而且岐连大学的金融专业的奖学金向来是5位数，这足够让夏甜心动了。校方封锁了消息，所以知道张婉溺亡事件的人不多，但是张婉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突然没了她的消息不免让一些好奇的学生在私下议论揣测。特别是前年在银湖自杀女子化成厉鬼索命的说法更是传得神乎其神。负责案件的李队不相信索命鬼神之说，但他确信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死者的血液里有大量的安眠药成分，并且身上还有不少常年累积下来的淤青。尽管死者的父亲和朋友表示张婉一直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但是案件发生时张婉与好友约好通宵庆祝新年，不应该会服用安眠药，用“习惯”二字解释有些牵强。夏甜说过张婉的男友周凯会对张婉使用暴力，当小袁警官将周凯带到局里问话的时候，询问还未开始，周凯家的律师就闯进警局将周凯带走了。这也不怪小袁警官没有拦住两人，毕竟周凯的父亲周利是本省有名的企业家，与不少省里的重要官员私交甚好，财大气粗啊。当然这样的行为让周凯成为了李队重点关注的对象。李队让小袁警官收集了案发当时举办跨年晚会的会场周围所有的监控录像，查看张婉离开会场后去往的方向以及遇到的人。视频资料中，张婉走出会场大门后，径直走向会场旁的停车场，也就是银湖湖区的方向，可惜监控的范围有限，之后张婉在监控录像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当时停车场上有不少车，还有三辆厢式货车。小袁警官和欣美警官之后对这些车辆进行排查，没有发现疑点，而厢式货车是岐连大学学生租用的运输举办跨年晚会所需音响、摄像和搭建临时舞台等各种设备的专用车，也没有什么问题。还有一件事让李队百思不得其解，校方提供的影像资料上张婉穿着一件灰色的长款毛衣和牛仔裤，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鲜艳的红色围巾，但张婉被发现时身上穿的是白色旗袍。有一种可能是张婉将旗袍穿在了毛衣里，入水的时候将外边的衣物脱了，但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当时张婉所穿的衣服。另一种可能，虽然音像资料里没有拍摄到有人进入湖区，但是银湖占地面积大，湖畔还有不少的树木，又适逢深夜，摄像拍不到的死角肯定不少，问题是如果有嫌疑人强迫张婉换的衣服并且逼她跳湖，为什么张婉身上没有新的伤痕并且嫌疑人还带要带走被害人的衣物增加自己被发现的风险呢？破案陷入僵局。没有新的线索，死者的遗体被火化，岐连大学的考试月即将结束，学生们也陆续回家过春节，这件案子仿佛要不了了之。9夏甜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直到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是夏甜学姐的宿舍吗？我是218宿舍的柳思恩，能开开门吗？”夏甜回过神来，勉强支撑着身体去开门，她认识面前这个名叫柳思恩的大一学妹，因为她们两人非常凑巧地选中了三门一样的公共选修课。“学姐，我刚从饭堂回来，这是快递小哥给你送来的包裹。不过这次快递小哥只拿了你一个人的包裹来。”柳思恩礼貌地将包裹递给夏甜。“没有快递单吗？”夏甜将包裹翻了个遍。“没有，快速小哥直接就把包裹扔给我，然后说让我把包裹给你。而且这次的快递小哥很面生，我以前都没见过。”柳思恩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夏甜，好心地问道：“学姐，你没事吧？”然而夏甜没有要寒暄的意思，转身把门一关，把柳思恩挡在门外。柳思恩怔了一下，耸耸肩，走回了自己的宿舍。夏甜有些慌乱地用剪刀剪开了包裹的外包装，围巾刺眼的鲜红让夏甜有些恍惚。警方一直想找到的张婉生前穿过的最后一套衣物，现在全部出现在了自己的宿舍里。夏甜考虑着要不要把收到的衣物交给警察，但她转念一想这样一来警察很有可能将自己当成犯罪嫌疑人，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她想起周凯的律师曾经给过自己一张名片，名片的主人叫齐锐。夏甜能拿到周家律师的名片是因为上次她在慌乱之中跟欣美警官提到周凯对张婉实行暴力的事实，周凯被带去警局后的第二天，这个叫齐锐的律师就找上了她，让她注意自己的言行并且强调如果再遇到有关案情的事一定要先联系他。为了确保夏甜乖乖听话，齐锐还给夏甜的银行卡上转了六位数。夏甜赶紧从钱包里翻出齐锐的名片，拨打了上面的号码。齐锐作为周家的御用律师，有着超过15年的从业经验，办事犀利，从没有让周家陷入过负面新闻。当齐锐听完夏甜的有些混乱的叙述，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夏甜听从了齐锐的安排，将自己收到得的卡片和字条都收集了起来，然后与周凯约好在教学楼后的小花园见面。中午一点是教学区人最少的时候，学生和老师在这个点钟不是在食堂吃饭就是在宿舍区午休，正好下午两点开始，两个人都有专业课要上，这个时点碰面顺理成章。周凯从夏甜手中接过卡片和字条，随意地翻看了其中的一些的内容，拍了拍夏甜的肩膀，笑着说：“这明显是有人在恶作剧，五线谱而已，瞧把你吓的。我带你去教学楼A区的咖啡厅坐坐，缓缓神。”“卡片里的五线谱，是一首古筝曲，杨缘在跨年晚会上弹的那首。”一提到杨缘，周凯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住，夏甜看到了这种表情变化，意识到周凯很有可能与杨缘也有过交集。夏甜最初觉得李佳在装神弄鬼吓唬自己，想从自己这里套出张婉对杨缘做的亏心事，但是她从刘老师那里打听到李佳上个学期申请了交换生，这会儿正在香港逍遥自在。夏甜想不到还有谁会针对自己，对自己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还知道自己以前和现在所住的宿舍。夏甜与周凯两人在咖啡厅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气氛倒也不尴尬。夏甜从张婉那里听说过不少关于周凯的事。周凯跟母亲和妹妹关系特别好，节假日时常一起外出旅游，周凯的妹妹叫做周悦，比他小5岁，正在读高二。周凯6岁的时候，他的母亲赵琳发现自己的丈夫周利有了外室，一向温柔的赵琳跟周利大吵了一架，争吵中，周利一气之下一个耳光将赵琳打到在地。周凯看见母亲倒在地上，嘴角还出了血，爱母心切的周凯就茶几上的水杯砸向自己父亲，虽然没有砸到，但在气头上的周利把周凯结结实实地给揍了一顿。从此以后，周利待在这个家里的时间就更少了，所以赵琳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宠溺有加。更加不幸的是，几年后，赵琳溺死在家中的泳池内，而第一个发现赵琳尸体的人，是年仅10岁的周凯。尽管这些童年阴影是张婉被暴力对待后，她原谅周凯的理由，但是夏甜还是觉得打女人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夏甜甚至觉得周凯对张婉的死不但没有丝毫伤感，而是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张婉去世后，周凯不仅从不过问，他的身边反而不少新鲜面孔。夏甜不愿与周凯多待在一起，将自己点的抹茶蛋糕吃完后，决定先去教室占个好位置。她现在要好好学习，只要成绩达到中等以上，就能轻轻松松地拿到高额奖学金，何乐而不为。周凯目送夏甜离开后，起身走去了男士卫生间，确定卫生间里没有人后，将正在清洁的牌子立在了门口，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打火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