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冗长的车龙里许久，沉默也跟着在车厢内维持了许久。
默契地没有言语，只余下彼此错落着的呼吸。
秦如初默然地看着丝毫没有前进意思的车龙，有些不耐烦地靠在了车窗上，捧着外卖的手也抽空出一只来，轻轻地托着腮。好在，天气忽然变冷，她穿了外套，玉镯便隐在了袖子里。
“麻烦拿好外卖盒子。”
然而，她的下巴才触到手心，顾一漾的声音就从旁边飘了过来。
秦如初咬了咬唇，手又放到了外卖盒子底下，端正了身子，却是一副委屈愤懑的表情：“几个薄荷糕，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当年你给我做那个……水果沙拉是吧？我都记不清了，那个时候，你室友不问自取吃了一口，你不是恼得差点就跟人家吵架了吗？”顾一漾轻描淡写地回忆着，眼角瞟过来看她，得瑟的笑意肆意张扬在嘴角。
与之相视的刹那，秦如初羞恼得说不出半句话。
当年的温馨记忆，现在却成为了对方奚落的借口，真真的令人倍感寒心，可秦如初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她的选择。
她沉默着撇过了视线。只是，眼角的余光仍旧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瞟到顾一漾身上，猜测着他的情绪。
奚落过后的他，只浅笑着，她猜不透他的情绪。她不反驳，他也就不继续那话题，像是自觉地配合着她的沉默，却又令她有一种不屑于与她共同回忆那段时光的感觉。
实际上，顾一漾只是按捺不住地觉得快乐，因为她还记得两个人一同经历的，她尖酸刻薄的样子又像是在吃醋，而这些似乎都在向他证明——她是在意他的。
而误将他的奚落当了真，秦如初的心弥漫着酸味。微微叹气后，她又朝边上的车子看去，只希望能看到它们往前移动的痕迹，哪怕只是一厘米。
她迫不及待地想结束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光。
他的奚落，他的戏弄，自己是可以理解的，但她不愿意停驻在他这种看似恶意的报复里。
直到一个钟头之后，车子终于缓缓向前，她才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算是脱离了塞车的境况，在慢速前进了十数分钟左右，车子终于恢复了塞车前的车速，平稳地在阳光里前行。
秦如初估摸着时间，想着抵达酒店后再订飞机票还来不来得及时，顾一漾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顾一漾便轻扬了嘴角，柔声道：“亲爱的，怎么了？”
一句称谓，秦如初便猜测得出对方的身份。她装作不在意，耳朵却不露痕迹地悄然竖立。
“这样……”他的声音瞬间起了茧，有些纠结，“那我直接过去那边跟他们谈谈吧。”顿了顿，他又温柔了声线，“好了，先不说了，你自己坐车过去要小心点。等会见。”
简短的对话，秦如初没听出什么，但顾一漾挂了电话却在不远处停了车。
“你就在这里下车吧，我不回酒店了。”在她纳闷的表情才浮上面容时，顾一漾说着，将她的手机递过去。
望着陌生的路口，秦如初默然咬了咬牙，接过了自己的手机，开门下车。
门“嘭”一声关上时，车窗被摇了下来。
“喂——”顾一漾叫她，“想私吞了我的薄荷糕么？可惜这可是我女朋友最喜欢吃的，我不能相让。”
“哦。”
秦如初淡淡笑着，将装着打包盒的袋子递进了车内，却避过他的手。于是，袋子直线摔到了车座下——她的脚方才一直踩着的毯子上。
“哎呀！你怎么不接住！”明明嘴角上扬着，却似乎是要配合气氛一般，将两道柳眉往眉心处拥挤，“不过没关系，反正外面有袋子里面有盒子，还是能吃，估计顾先生的女朋友也不是个爱浪费的人，一定会将顾先生的心意全部吃光光的。”
她以为，错愕过后，顾一漾定会是愤然的表情，但他却挑眉轻笑了起来，将袋子拾起，搁在副驾驶座椅上，轻淡地说：“这种小动作……我说，秦如初，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并不介意你理解为我讨厌你。”
咧嘴一笑，她拉过行李箱，跨步走开。
天气很好，因不必再步步为营，她的心情好了起来。只是，片刻之间，淅淅沥沥的雨便从天而降，于是猝不及防的秦如初只能拉着行李箱狂奔在路上。
雨渐愈滂沱，而她一个人，走了好久，才终于抵达一家酒店。
与此同时，顾一漾正从车里撑着伞出来，只是原本往前的步伐却在她匆匆跑进酒店的那一刻止住了。
下雨时，他已经第一时间返回找她，一颗悬着的心直至她进了酒店也才缓缓落下。
轻叹了一口气后，他环顾周遭，尔后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药店。迅速地买了一些感冒药后，他直接进了酒店，将感冒药托付给酒店接待员代为转交，也不留姓名，便离开了。
上车后，催促的电话打了过来，对方开口便问他：“你怎么还没到？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顾一漾瞄了一眼酒店门口，淡漠回道：“快到了。”
然后，他兀自挂断了电话。
彼时，一无所知的秦如初正在沐浴。
浴室里，花洒喷射出的是温热的水，一下子祛除了寒意。
雾气升腾而起，弥漫着浴室，也朦胧了镜子。
宛若是鬼使神差一般，秦如初扬起了手，微有热意的指尖触及凉飕飕的镜面，三两划就写上了“顾一漾”三个字。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这样的雾气里写他的名字时，是在宿舍浴室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顾一漾”后，她借着熏黄的灯光，歪了头，将墙上反光的若隐若现的字迹收纳眼底。
遥远的记忆，美好，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