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一念间凝固起来,整个更衣室即刻充斥着逼人的寒气。时间颤巍巍地停住在这一刻,就连秦如初手腕处的血线都宛若被定格了一般,不敢再渗出多一滴的殷红。顾一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秦如初,质问之后,他愤怒又悲痛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咄咄逼人的火焰。血丝满布的眼睛里,是怒,亦是恨。但,却又情难自禁地掩着一丝希冀,期待着她的求饶示弱与解释。可,秦如初偏偏回避了他的眼神,此刻的她抿紧唇咬紧牙,仿若怕撕心裂肺的痛张扬在眼眸里,泄露了心事,于是她始终微微垂目。尔后,在连续甩手两次都无法挣脱扣住了她手腕的顾一漾的手后,她不再挣扎。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压下杂乱悲伤的情绪,然后抬起头来,冷笑着回答他前一刻的问题。她说:“对,我就是故意的。”刹那间,顾一漾眼里的咄咄逼人失了踪迹。明明是预料中的答复,却因为她极为讽刺的冷笑,他怅然若失了起来。而,敏锐地察觉到他扣住她手的力量撤去了大半,秦如初却似乎不着急挣脱了。“顾一漾,七年了,你这只玉镯困了我七年。”在他恍惚之际,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满是无奈,“七年来,我无时无刻都想砸了它,可是我不可以,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而是我不想日后再次见面让你有借口以‘我欠你’为名,来纠缠不清。我是想忍着痛摘了它的,这样,还给了你,也一刀两断了过去,可是你心机太重,当初买的这只玉镯只能带上,无法摘除,哪怕我愿意忍痛,那些玉器店也不敢替我摘除,怕我伤了手骨。不过还好,今日总算能让你亲自动手砸了它。”她说最末一句话时,嘴角的笑容有着挑衅,语气也似乎在刻意强调,是他亲手砸了玉镯。顾一漾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火焰愈来愈浓烈。本就念念不忘的旧情,似乎最后还是断在了他的手上。这是秦如初第一次见到他震怒不已的模样,哪怕先前她如何无理取闹也好,他也未曾如此震怒。她恍惚觉得,这样的顾一漾并不是要借用眼里的烈火吞噬了她,而是要与之同归于尽。她的心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并不是怕,而是心疼。然而,顾一漾始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逼近半步。他只觉得,沉寂在这更衣室里无声地张扬舞爪着,嘲笑着,这一场较量,最终是他输了。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自己就像是在束手待毙。念想间,他的手无力地松开。随后,他转身,带着盘踞在眼眶里的泪,毅然离开。他不知道,在转身的瞬间,身后的秦如初落了泪。那隐忍了半天的泪水,顷刻间如婆娑阵雨,烫热了她的双颊。下一秒,她缓缓蹲下身子,慌慌张张地捡拾起地上的碎玉。手指被碎玉扎出血滴时,她才注意到手腕上两三厘米长的血线,但却没有在意,只想着顾一漾会不会也受了伤。但一念担忧即起,便匆匆被其掐断。紧接着,她匆匆扯过旁边的抹布,将碎玉包好,便匆匆跑出了更衣室。出门时,正好遇上拿着干净的衣服过来的郑臻,可他来不及说话,就被她撞到边上。出了片场,她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先前去过的玉器街。丝毫不顾自己仍湿漉漉的身子,亦不顾旁人投来的异样打量,她走过玉器街里一间又一间的店面,只为了将碎玉重新镶回原样。然而,从街头走至街尾,终究是没有一间店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因从高处砸落,玉镯已经支离破碎,再无镶嵌回镯子的可能。希冀最终落空,秦如初颓然丧气地走出最后一间玉器店。此时,路过的风明明轻微凉爽,秦如初却犹如被狂风吹袭一般,瞬间就跌坐在地上。紧接着,眼泪汹涌而出,哭嚎也在顷刻间荡漾起来。午后的阳光有些许烫热,可坐在阳光里的她却只觉得全身发冷,哆嗦发抖的时候,哭声悲凉又无助。她是忽然间明白,有时候,当决意舍弃爱情时,也许会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