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起过年也不是头一次。小赫从来没有说要回去陪他妈妈过年的想法。就因为从来没提过,我才觉得奇怪和突然。更让我突然的是,赵晋居然答应了。赵晋放下筷子,“好,我陪你去。”我妈表情也有些绷不住,“这……还没吃完了呢……”小赫起身去拉赵晋,赵晋便以孩子为托词,跟我妈解释,“妈,孩子想去,我也没办法,要不你们先吃着,陪他回去了我就回来。”他的话才说完小赫便用力拉着他往外走。急的都来不及跟我打个招呼。大门关门声响起,我妈连话都没接上。我低头跟摇篮的乐予做鬼脸,小孩子像是看懂了似的,忽地抿唇笑了。大概她也知道妈妈不开心,反过来在哄妈妈吧。以我妈的性格,怕是早就忍不住了,果不其然,她开了口,“恩琳啊,你和赵晋到底怎么了?我上一次来就觉得你们俩怪怪的了,吵架了?夫妻俩吵架也正常,更何况你们是半路夫妻,本来就比平常的夫妻碰到的家长里短要多,要相互体谅啊!”我把乐予抱起来,站起身来回走,一边敷衍我妈,“是啊,就是吵架了,你不也说夫妻吵架正常嘛,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啊。”“我是不想操心的,可这大年夜陪着儿子往前妻家跑算怎么回事啊,再说了,你这才刚生了,着实是有些不像话了。”我妈心里有气了。我何尝不是。可是,当着我妈的面,我不想跟赵晋吵。我妈帮着把碗筷都收拾了,陪了我到很晚才走,本来她是想等赵晋回来的,但是实在太晚,她没等到。别说是她,就连我也是,他回来已经是敲过零点钟声的事了。家家户户热闹过年,我像是个孤家寡人。我原本想着乐予年前出生,这个年家里多了个人,肯定会更热闹些,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美好了。近年来市区出了禁燃令,市区里没人燃放烟花,但是我们的别墅靠近郊外,偏远一点的乡间没有禁令,一到零点西边的天空百家齐放,夜空炸亮。我被烟花声震醒,走到窗口拉了窗帘,烟花声渐渐停下来,赵晋也终于回来。“怎么还没睡?”他过来,走到我身旁,口气没有任何自责。忍了一晚上的委屈,我终于忍不住。我说:“我的丈夫大年夜去陪他的前妻过年,你觉得我睡得着吗?”赵晋显然没想到,他表情控制不住,特别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口气有厌烦,问我,“宋恩琳,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新年夜,我们又一次争吵。他再次摔门离去。我站在窗口没动,眼泪却止不住落下来。想了想,我们争吵的理由好像变多了,不单单是因为小赫,任何一点小事都可以成为我和赵晋争吵的理由。可是从前,他都是会让着我的。所以,如果我还想和赵晋继续过下去,那必须解决主要的矛盾。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是小赫。和大多数重组家庭的矛盾一样。事实上,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夫妻之间过日子,很多事情双方都应该有所谅解和妥协,没有一成不变的生活,也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不断地争吵,不单单是赵晋,就连我都觉得厌烦。尤其还是产假期间,更是让人觉得糟糕。所以,我要想办法来改变眼下的这些糟糕。而小赫像是能感应到我的想法一样,当天夜里突然主动出现在我卧室里。我还以为是赵晋回来了,轻微的声响将我吵醒,我朦朦胧胧睁开眼,却看到乐予床前是小小瘦瘦的身影。不是赵晋,而是小赫。他半夜进来干什么呢?我假装睡觉,并没有出声,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我不动作,他是看不到我醒了的。屋子里很安静,小赫也很安静,他弯着身子观察着乐予,一动不动。我想起之前小赫看乐予的眼神,心里警惕而起。我怕他要对乐予做什么。而他,却真的突然把手伸向了乐予。我从惊吓中立马起身,侧身啪地按开了大灯开关,我大声喝止他,“小赫,你做什么?!”他同样被吓了一跳,直起身站好,一脸委屈看着我。我以前觉得他是沉默寡言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现在他却一次一次刷新我的认知,表情越来越丰富。我连忙翻身下床去乐予床边查看,见她睡得安稳,呼吸均匀。小赫退到一边,双手搅在一起,一只手一下一下扣着另一只手的指甲盖,他小声跟我解释,“恩姨,我只是看到爸爸出去了,想着你晚上一个人照顾妹妹,怕顾不过来就过来看看,平时您也不让我接近妹妹,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她,她刚才是被子踢掉了,我伸手想帮她盖盖好。”我侧头看向乐予,她身上的被子确实已经被踢掉了。我的疑神疑鬼大呼小叫,难道真的是误会了小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