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别苑中,乔霁文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满身污糟一时间也不知是走是留。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帝姬,可又不敢去问。 一想到停云那张美如朝云绚丽的脸他就哆嗦。 祖父诚不欺他,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险致命。 思量间,头顶传来了一声鹰唳。 乔霁文好奇又不解的抬头看去,近江南之地怎么会有这种猛禽? 入眼便是一只体型颇大的雕,瞧着约莫能有他家门口看门的大黄狗那般大,通体冰白似有流光寒气涌现,锐利的鹰眸中隐隐泛着冰蓝幽光。 一时间乔霁文脑袋里只冒出了这几个字来。 神秘漂亮且强悍。 它如利箭离弦一般飞速冲进了别苑最高处,那是停云的住所。 高楼环翠,停云将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整理好了摆在一边的桌椅上,几乎都快堆成一个小山丘了。 棉质黑布中裹满了瓶瓶罐罐,里头都是她这两日炼制的药丹。 没什么特效,只能治治伤风伤寒。 她准备等陆野处理好乔府后叫他把药丹发放给奴隶营附近的穷苦百姓。 早前料理奴隶营路过时,那里弥漫着一片死气。 活人不显,死气囤积,里头的人早晚得被病魔痛鬼纠缠,耗尽精气而绝,常久下去整个北城将是一片死域,若是来年春雨累多初夏热阳一照,此地便是疫病之源。 停云捧着医书绞尽脑汁琢磨时,耳边便响起了那声鹰唳。 她一愣,有些惊讶的抬眸,恰好瞧见大雕落在了镂花窗棂上,许是见了她太激动,脚下一滑没站稳,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木质地板发出了沉闷的咚声。 停云看着飞起的两根幽白羽毛闭了闭眼眸,唇角浅浅勾了个嫌弃的弧度。 大雕啼叫了一声,爬了起来用鸟喙梳着杂乱的绒羽,原本凶戾锐气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子憨傻劲,冲她眨巴着。 停云顿时被气笑了,她提裙走到它身边,刚伸出手来大雕就毫不矜持的顶个毛脑袋贴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她垂眸看着大雕。 满脸享受的大雕听到她的话后,顿时一本正经了起来,两只巨大的翅膀张开,埋头进去开始翻找。 不多时,它翻出了两封信卷。 停云从它口中接过,一一拆开来看。 第一封是黎苏寄来的。 他问她可安好,南疆诸事安顺,请她放心。 黎苏嫌寻常信鸽通信太慢,所以将南疆特有的蛊雕派了出来,为的就是保持联络,有突发状况时用蛊雕传信,大奚至南疆不日便到。 这是仅次于圣蛇的速度。 而黎苏派来的这只通体冰白的叫白羽,和别的雕长得不一样,从小就备受排挤,它们嫌弃它一身白毛,不易隐藏容易被敌人发现从而暴露。 停云发现它时,它正被同伴啄的满身伤口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里等死。 众人皆嫌它,独她珍爱它, 停云觉得它这身白羽是天地的恩赐,叫它与众不同不会泯然众已。 她将它救下,为了教它蛊雕的技能,整日忙完政务琐事后,便扎进了蛊楼学训雕师如何传授技能。 白羽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她把能教的都教了,不能教的也教了,它甚至还会炼最基础了药丹。 它被停云养的又肥又壮,后来它趁着停云忙着夺权回了蛊楼,把里面大大小小所有的雕都揍了一遍,成功的当上了老大。 再后来,白玉出息了,就被黎苏这个不要脸的老登看中骗去了,再也没还回来过。 停云从信上收回了目光,转向白羽。 她盯着它瞧了半晌,在白羽惊恐又呆滞的眼神下突然暴起,一把揪住了它的脖颈,恶狠狠道:“你还知道回来!” 白羽被吓得魂不附体,委屈怂包的讨好着她。 停云哼了一声,想去抱它起来。 好,没抱动…… 白羽贱嗖嗖的歪着头,鸟喙轻轻在她脸上贴了贴。 既然抱不起来,那就只好摁在怀里蹂躏了。 许久之后,白羽肚皮朝天双翅张着,浑身羽毛杂乱生无可恋的躺在地上双眼失神一动不动。 而停云心满意足的窝在软塌里,开始看第二封信。 是风鸢写来的。 蓉城之地有北地烈酒之事已然有了眉目,她已经收拾行囊往宣州赶来了。 此酒是从宣州流出的,齐天安一辈子困在南都,没见识不认得北地的酒,只知道这酒好用,不光祛味做菜好,疫病时还能拿出来消杀。 风鸢给他偷偷下了言灵蛊,中蛊之后一炷香,意识全无,人如傀儡蛊主问什么便能答什么,副作用便是但蛊意过后,人会健忘痴呆一阵子,顶多七日后便恢复如常。 停云抿了抿唇,顿时觉得宣州水深至极。 思量间,陆野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他喊她下楼,准备出发。 停云掌心一收,信纸皱做一团,起身时将手里的纸丢进了尚未燃尽的烛台之中,微弱的火光点燃纸张,火舌顿蹿。 停云随手拿起桌案上摆正的银冠,往头顶轻轻一戴后便往楼下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是白羽肥硕的身躯正学着她双脚交替着下楼。 感受到她的目光后白羽臭显摆似的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等待夸奖。 停云笑了起来,将它双脚合拢:“你得这样跳下来。” 经过纠正后,木楼梯上发出了有规律的沉重咚咚声,听得楼下的陆野皱起了眉。 她在搞什么东西? 高楼大门拐角处便是楼梯口,陆野刚想上前一探究竟,还没走近迎面扑出一只白花花的肥鸟。 他仰头避开了险些给他一扇子的鸟翅。 居然是只雪白的大雕。 一人一雕互相打量时,停云下来了。 她转眸看了一眼他:“楼上的黑布包裹统统送去城北奴隶营附近,分下至每家每户。” 陆野淡淡嗯了一声。 他又看了一眼那只嚣张跋扈的大雕。 停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难得耐心的向他介绍白羽。 南疆这么些时日,他对停云身边出现什么奇奇怪怪常人难以理解的生物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连类龙的大蛇都能当儿子女儿养,更别说这些了。 回神后,他眉眼轻抬,看向她:“包裹里是什么?” 停云拂着额间熠熠生辉的银饰勾唇浅笑:“药啊。” 听到她的话后,陆野顿时明了了。 城北死瘴之气沉重,如今奴隶营虽然清除了,但那里留下的阴鸷病理不会轻易消散。 “乔霁文走了吗?”停云曳着莲裙下了石街在他身侧站定。 陆野摇了摇头:“还在院里候着。” 停云挑眉:“你没打人家吧?” 陆野气极,凌厉的眼眸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转身往外走去。 见状停云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 情蛊消散后,总算没那些要命的牵扯了,只是这陆野更不好控制了。 她眉间融着幽冷抬眸看着月洞门侧隐没的黑衣。 北地这块肥肉早晚得从陆野手里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