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急忙接住,左右瞧了眼后,便塞进嘴里。 而在院外,和墙角相连的一个缓坡上,栽种着成片翠竹。 苍莽的竹海里,隐匿着个黑衣少年。 他的眼珠子黝黑清澈,如同山间动物般,而且藏身的手段,也像它们一样难以察觉。 祁六原本一只胳膊勾着翠竹,透过竹叶的缝隙,观察底下两人。 可在看到乔庄拿出了枚丹药后,忍不住探了探头,想窥见究竟是什么丹。 就这个细微的动作,使得连翘察觉有异动。 她猛地抬头,挥手打出道青火。 被发现了。 祁六慌忙转身,钻进更深的竹林里,接着离开此地。 “乔庄大人……怎,怎么了?” 随从刚把铅丹咽下去,就见对面的乔庄突然出手。 他吓得一抖,也朝身后的缓坡望去。 微风拂过,除了“沙沙”的竹叶摩擦声,什么也没有。 连翘眯了眯眼,低声斥道,“快走,捂住脸!” 她低低地补了句,“别让旁人看见你从这里走出去。” 随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听她语气慎重,当下也不敢大意。 他听话地捂着脸,只露出对眼睛,掉头就跑。 连翘皱着眉,心中那股子危机感越来越重。 她快步回到屋内,把几件换洗衣裳全装进了纳戒里。 想了想后,她倒出两枚养灵丹,返回到了竹林里。 花猫正趴在青石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大花。”连翘叫了声它。 花猫睁开眼瞥见是她,又蜷缩在青石上打起瞌睡。 连翘走了过去,取出个红线串着的铃铛。黄色的铜铃里,装着两枚被纸裹住的养灵丹。 她伸出手指,挠了挠花猫的脖颈。 大花“喵喵”叫了两声,舒服地把脑袋扬了起来。 连翘趁机给它脖子上栓了个铃铛。 她要赶快走。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连翘不 想在侯府内继续停留了。 这只猫是长孙彦养的。 它在镇北侯府里的地位也很尊贵,没人敢动。 师兄只要回来,就能看到猫脖子上挂着的这只铜铃铛。 以他的心性绝对会取下来看看。 连翘做好这些后,才转身离开竹林。 此时,南院的凉亭内。 秋风吹熟了满树的枝叶,一片榆叶打着旋儿,飘到亭内的石桌上。 长孙征拂落那片红叶,继续和萧火野闲聊起来。 萧天香倚靠着朱红的亭柱发呆。 她好不容易才央求皇兄,带着自己来侯府。 没想到那个泥鳅似的人又跑了。 萧天香心不在焉,又听不进去他们两人谈话,只好自己靠着柱子赏景。 忽然,她眼神一亮,瞄住了祁从外面急匆匆赶来的祁六。 “小侍卫,站住!” 萧天香找到乐子,抬手拦住了他,故意吓唬道: “你刚干什么去了?擅离职守,不在我皇兄身边跟着——” 听闻此言,亭内的两个少年皆回过头来。 萧火野淡淡地说了句,“天香。”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亲近的人能听出里面暗藏的不悦。 萧天香缩了缩头,放下了那条拦路的胳膊。 她百无赖聊地重新靠到柱子上,睁着眼,看起了纷飞的落叶。 祁六立刻踏进亭内,凑到萧火野耳旁,低语了几句。 长孙征见状,并不打扰二人,只安静地抿了口茶。 萧火野听他说完,面色微起波澜,最后一挥手让祁六退下,那双凤眸望向了长孙征。 他唇边多了抹微笑,接着道: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见他盯着自己说出这句话,长孙征的神情立刻凝固了。 “太子何出此言?” 见这边气氛不对,萧天香也转过头来,“皇兄,什么家贼啊?” “征弟,别怪我多管闲事。” 萧火野一抬手,祁六立刻有眼 色地下去,奔向院外。 两人看着他消失在石门外,随后都朝萧火野投去不解的眼神。 院外。 那名随从被祁六带到此处来,心中不胜惶恐。 他都按乔庄的吩咐,捂好了脸。 谁知刚拐出西院,迎面而来一个黑衣少年,直接就把他擒来了这里。 祁六走到他跟前后,居高临下道: “你可以不对我说实话,但是待会儿见了太子,嘴里要是还敢有半句虚言,就小心你的脑袋!” 他虚张声势地劈下一记手刀,在随从脖子上磨了磨。 眼见这个人被自己吓到腿软,祁六才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心中暗道: 做太子的跟班,还真威风。 他一只手提起那名随从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方才收手。 “进去吧。” 祁六手腕一转,指着石门内。 随从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脚步虚浮,一步步朝里面走去。 长孙征原本还能镇定的坐着,可在看到是谁走近凉亭后,皱紧眉头,立刻起了身。 “梁安?” 他是侯府的家生子,自小跟在长孙征身边,也是最受信任的一个人。 长孙征的脸色顿时沉了。 在看到梁安惶然的眼神后,冷声呵道,“你过来!” 梁安跪在亭子外。 他听了吩咐后,膝行着上了台阶,从头到尾不敢抬眼看亭内的任何人。 萧天香摸着下巴,眼含打量,踱步到自己皇兄身后。 “我的侍卫不慎迷了路,正好碰见他,在西院里和乔庄举止亲密。” “奴才不敢!” 梁安闻言差点就哭出声。 取个解药怎么就变成举止亲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偷情去了呢。 祁六这时上前,“那她为什么赠你丹药?” “这……” 梁安低着头,眼珠子乱转,却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理由。 长孙征不耐地阴着脸,“快说。” “是,是奴才身体不适 ,正好被乔庄大人看到,好心帮我炼制的——” “呵呵!” 他的话尚未说完,长孙征就嗤笑出声。 这种骗鬼,鬼都不会信的理由,竟然还敢拿出来哄弄自己。 长孙征讽刺道,“她对你就那么有善心?” 梁安的额头掉下一滴冷汗。 但想到要是供出乔庄,自己不仅有包庇之罪,还要在七日后血管爆裂而亡。 那副死状他都不敢想象,连个全尸都没有。 梁安哆哆嗦嗦地开口,“那个,乔庄大人心地善良。” 长孙征冷哼一声,索性不再看他,而是扬声对院内叫道: “来人,上家法棍。” 梁安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镇北侯府的家法棍,长得跟狼牙棒一样,那玩意儿多打几下可是要命的。 他攥着衣袍,手心的冷汗浸湿了那块衣料。 萧天香一对妙目打量着他。 当奴才最忌讳吃里扒外,既然是被镇北侯府养大的,就不该瞒着主子私下犯事。 在场的人又不是没长脑子,怎么可能怀疑乔庄和他有私情。 但是他的表现太过可疑。 遮遮掩掩,一副心虚样,反倒让人瞧出来他的确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萧火野见状,径直从纳戒里取出个小瓶,拔掉瓶塞。 紧接着,有颗乌黑的丹掉在他的手心。 萧天香瞥见这那枚丹后,忍不住捂着嘴唇,推了一下他。 随后俯身凑到萧火野耳旁,低声道: “皇兄,你心眼可真坏啊!” “别多嘴。” 萧火野转过头,叫了长孙征一声。 “征弟。” 长孙征闻言回头,只见太子递过来一枚丹。 他心下不解,却还是伸手接住了。 萧天香这时候小跑过来,低声告诉他这枚丹的用处。 它叫穿肠丸,是常用在大牢里的一种毒药。 服下后痛不欲生,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就会剧痛致死。 但是 尸身完好无损,除非剖腹才能看到里面的惨状。 听完那枚丹的用处之后,长孙征的眼底几乎起了层冰渣子。 这种毒丹,当然不能让太子出面用,有损皇族威严。 他虽然对被下人瞒在鼓里这件事感到愤怒,但并不想置人于死地。 穿肠丸的解药,他手里没有。 长孙征不禁望向萧火野,只见他微笑着看了过来。 唉…… 在心中暗叹了声,长孙征起身来到梁安身边。 对方惶恐的抬起头。 长孙征冷冷道,“张嘴。” 听到这两个可怕的字眼后,梁安瞬间想到在皇宫的情况。 当时乔庄也是这么吩咐自己。 他的眼神绝望又不情愿,连连摇头,死活不肯张嘴。 “哼!” 长孙征直接掰开他的下巴,谁知对方牙关咬得死紧。 不得已,祁六从后面劈了一手刀。 梁安吃痛,长孙征趁机把穿肠丸塞进他嘴里,手顺势下移,硬抬起他的下巴。 那枚穿肠丸从他喉间滚落下去。 见状,长孙征收了手,转身坐回到石凳上,神情冷若冰霜。 这时从院外走进来几个家仆,手里都提着家法棍。 他们刚走上前来,正准备开口。 忽然听亭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几人顿时停住脚步,似乎被钉在原地般,不敢动弹。 长孙征瞥了眼外面的人,面色阴沉。 “滚!” 那几个家仆如临大赦,调头飞也似的跑了。 梁安已经浑身冒汗,腹痛难忍,整个人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长孙征出声问,“这枚丹和乔庄的丹,哪个更厉害?” “回……回世子,奴才有事要禀告……” 梁安剧痛难忍,活像个虾米般蜷缩成一团。 他感觉自己随时会晕死过去,眼下还是保住小命要紧,立刻供认道: “是乔庄,宫宴上……她并不在侯府,她……她就在皇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