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秋忽然一个激灵。 宦官当道、贪官污吏、苛杂税负、内忧外患。 这咋有种王朝末期的感觉? 这一统天下三百余年的燕朝,不会就此走向灭亡吧? 若真是这样,也不知道将会是哪个势力取代燕朝。 是盘踞北方的宁王萧禄。 还是镇守南蛮,拥兵自重的大将军秦放? 沈行秋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从“偏门”跳上了千里城的城墙。 站在城墙上俯瞰,沈行秋就让城中萧条的景象愣住了。 城中积雪尚未融化干净,仍旧是一片雪白。 去年那人头攒动的景象不见了,街道上空荡荡的。 只有进城的商队行色匆匆。 冬季还没过去,很多大户人家还张灯结彩,院子内外挂着红红的灯笼,喜气洋洋。 而在城内偏僻的角落中,却堆积着高高的“雪堆”。 “雪堆”并不是真正的雪堆,而是许多尸体堆积在一起,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全都是在这个寒冬被活活冻死的千里城百姓。 他们无法下葬,因为下葬要缴纳下葬税、挖坑税、白事税等等一系列税。 甚至没有被火化,烧尸体还要缴纳新发布的“柴火税”。 大大小小的尸首只能被随意丢弃,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像是许多“雪堆”。 沈行秋叹息一声,带着兄妹俩匆匆赶往八荒会盟的驻地,先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悬赏任务。 那两栋小楼依旧热闹非凡,屋内摆着炭火,屋内的人裹着棉衣,站在柜台后面为前来接取悬赏的江湖客忙碌。 唯独这里好像并没有因为这场寒冬而改变什么。 同样是因为寒冬的缘故,导致悬赏墙上挂着的木牌更多了。 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整面墙。 丁字五百二十五号悬赏:吉融鹏,一品武者,杀害县令,去处不详,悬赏白银五两,人头为证。 丁字八百零九号悬赏:晏勇,一品武者,杀害县令,去处不详,悬赏白银五两,人头为证。 丙字一百二十三号悬赏:焦与,二品武者,杀害知府,差役无数,去处不详,悬赏白银五十两,人头为证。 …… 诸如此类的悬赏牌子挂了多半面墙,但没有一个人专门去接。 因为这类武者一旦犯事了,大多数都会选择立刻跑路藏起来,找人麻烦、浪费时间,弄不好最后还会徒劳一场。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暴起杀人。 大概怕将来某一天,自己的名字也会挂在墙上。 诸位江湖客彼此形成了默契。 沈行秋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合适的悬赏任务,就要转身离开。 一扭头,在里屋发现一位熟人。 八荒会盟的四方使统领,金六。 四方使统领是八荒会盟的一种官职,类似于行动队长,下管辖领几十人,负责武力管理千里城内江湖客以及周边门派的治安。 金六是五品武者,是八荒会盟设立在千里城分部中的最强者。 再加上官家身份,让他在千里城混得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当初金六讹了沈行秋二十两银子,要不是林月岚接济,沈行秋差点连给老掌门下葬的钱都没有。 沈行秋虽然记着仇,但碍于人家官家的身份,一时半会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当然,记仇归记仇,不妨碍沈行秋去找他打探消息。 自己在七角山上宅了这么久,消息闭塞。 金六身为千里城的四方使,消息灵通,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听到更有用的内容。 毕竟有二十两银子的交情,二人还是能说得上话。 今日的金六看起来愁眉苦脸,坐在里屋抱着脑袋发呆。 沈行秋一走进去就说道:“六爷,您吉祥。” 金六抬头看了眼来人,没精打采地说道:“是沈掌门啊,有日子没见了,有什么事吗?” 沈行秋从怀中掏出半两碎银,不动声色地推给金六。 “六爷,我们爷仨刚从七角山上下来,最近有什么好的活儿,您给说道说道。” 金六是个贪财的,一看到银子两眼就发光,脸上愁眉苦脸的神情也不见了。 “好说,好说。” “沈掌门听我一句劝,你千万别去看外面墙上的悬赏任务,根本抓不到,瞎耽误工夫!” 金六顿了顿,沈行秋适时地接茬问道:“那您说,还有什么是适合我们爷仨?” 金六没接着说,而是先示意萧燃去把门关上。 做足了气氛,金六才神神秘秘地说道:“知道吗,最近一段时间,杨员外和张员外正在大量变卖财物,兑换成现银!” 杨我员外和张员外是千里城中出了名的有钱人家。 杨员外是赫赫有名的大地主,就连七角山都是杨家的地皮。 而张员外则是最近几年新兴起的暴发户。 靠着几次“天灾”,发了国难财,赚得钵满盆满。 他的女儿更是经营着一家商会。 这两位有钱人家竟然同时开始变卖财产兑换现银,这是要干什么? 金六继续说道:“据说,他们两家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过段时间金钱皇庄的拍卖会!” 沈行秋奇道:“哎哟,拍卖会上有什么好东西,让他两家这么上劲?” 金六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有钱人家的事,跟咱们没关系。” “据我估计,这两家搞这么多现银,肯定会需要大量人手,沈掌门不如去看看。” “以沈掌门的身手,定然会被奉为座上宾。” 沈行秋思量片刻,觉得这事可行。 以前老掌门还在世的时候,和张员外的关系不浅。 张员外名叫张德柱。 他的大女儿张莹月,开了一家流云商会,规模很大。 也就是这层关系,古华派经常从流云商会那边接到不少护卫的活。 那个时候沈行秋为此没少往流云行会那边跑,至少在张家面前混了个眼熟。 自己若是拿着老掌门留下的信物去找张员外,铁定不会被拒之门外。 还可以借此机会展现一下实力,把古华派的名号打出去。 想到这里,沈行秋顿时觉得半两银子没白花。 “多谢六爷提点。” 沈行秋给金六道完谢,发现他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就忍不住问道:“您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金六长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犹豫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纠结了片刻,他还是说道:“罢了,此事告诉你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