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靠近原来熟悉的人、事、物都会颤抖、面色发白,甚至大小便失禁,其实是你的精神系统自动将你从熟悉的世界里隔离开,用以对抗对于那时的你来说难以克服的困难和极端环境。33kanshu.com” “那我现在已经好了吗?”我听得十分认真,“现在我已经知道了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没有再犯病,是不是意味着我能克服了?” 她沉吟了一下,“白晞,你的情况很特殊,不能用完全痊愈来简单判断。因为,你现在的已知信息是别人告诉你的。你自己并没有回想起来对吧?也就是说,我们还不知道当那种体验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克服过去。” 她温和地望进我的眼睛里,“你仔细想一想,然后告诉我,愿意让那些体验回来吗?” 我毫不犹豫,“当然。” “即便会冒着病症复发的风险?” “当然,我很想能……重新记得爸爸妈妈,还有一切小细节。”我小声地说,“而且,我想我现在足够坚强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 就这样慢节奏地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过来敲了敲门,“夏老师,时间差不多了。” 我连忙站起来,十分不好意思,“我预约了一个小时,聊着聊着就忘了。” 她却笑了笑,“晚上我还要去学校上课,不然可以一起吃个饭。心理咨询的理想过程是舒缓和温和的,这样的状态很好呢。”她起身送我下楼,一楼的大厅里一个年轻男人正坐着看杂志,许是听到了动静,扬眉望过来。 “我先生,苏如昊。”夏绘溪替我们做介绍,“这是白晞。” 我见过很多好看的男人,比如说像沈钦隽那样,眉目五官都好看,就是天生带些凌冽骄傲,有些难以让人接近。还有麦臻东那种硬汉,看上去铁骨铮铮,一旦对女人温柔起来,反差大,杀伤国也巨大。至于这位苏先生,则是迥然不同的类型,他就这么站着,身材修长,自然而然带着学者的气息,儒雅英俊,和夏绘溪站在一起,真是养眼。 或许他们是大学里的同事,我心里这样揣测着。走出院子,我拨了个电话给许琢。 这段时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在太多,电话里一时间难以许琢解释清楚,我只是简单地将爸爸妈妈的名字报给他,“帮我查一下,他们还有什么亲人吗?” “白晞你最近老是不回家,还让我查些稀奇古怪的人,出了什么事?” “真的没事,我这几天都在公司加班。”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拜托你了。” 老实说,我的确是存了万一的念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还月亲人呢? 胡思乱想着走在马路边,春天的夜晚空气里有酸酸凉凉的清新味道。我接起电话,察觉到那头沈钦隽的声音带谷一丝紧绷,“你在哪里?” 我报了位置,他很快地说:“我离你很近,马上来接你。” 果然,不到五分钟,我看见一辆车子在对面停下来。 拉开车门坐进去,沈钦隽微微侧头,皱着眉头,仿佛还带着丝困惑,“你刚才蹲在那里干什么?” “没什么,饿得胃疼啦。”我开玩笑。 他看我一眼,从车子的暗格里拿了个面包扔给我,“你先吃点儿。” “肉松面包?我喜欢的。”我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你车里怎么什么都有?” “有时候赶时间,就在车里匆忙解决了。”他不在意地说,“下等在干什么?我听麦臻东说,他已经帮你把工作辞了。” “呃,见到了秦眸。”我老实地说,“是你介绍了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我和她聊了聊。”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浓黑的眸子仔细地观察我。 “我没什么事,也没病。”我怕他担心,连忙摆手,“不过那位咨询师真的很好,和她聊完都觉得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终于笑了,“这么夸张?什么时候介绍我去看看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有些担心他真的压力太大,斟酌半天说:“嗯,你抗压能力和我不一样。” 他哧的一声笑了,笑起来眼角处还有些细纹,却又添了些别样的魅力。我转开眼睛,听到他的手机嘀的一声,是来了短信。开车的时候他从来都会专心致志,此刻,他微微扬了扬下领说:“帮我看看是什么。” 我点开来,是秦眸的经纪人发来的一张图片,缓冲结束,我嘴角微微抽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大约是瞄了一眼我古怪的表情,随意问:“是什么?” 那是下午我和秦眸在麦当劳的照片,角度取得真好,我的一只手抬起来,看上去就像打了她一巴掌。 他依旧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并不惊讶,只说:“哟?还动手了?” “我没打她!”我还不死心地点开大图看,照片上的自己面目狰狞,拍得那叫一个清晰——几乎是瞬间,我明白了麦臻东跟我说的“水深”是什么意思了。 他慢慢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看看我满脸通红的样子,勾起唇角低声说:“这也没什么。” 我气得嘴唇发抖,“我要真做了也就认了,可每次都——” 他突然的一个动作打断了我的话,我看着他很快地靠过来,顺势要抬我的下颌,我承认在那一瞬间大脑里一切思考都停止了,他的眼神璀璨如星,是要吻我吗?!我甚至能感受到微带灼热的气息,已经触到了我的唇。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却停住了,戏谑地望着我,“真做了……是这样吗?” 我在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呆若木鸡的表情,忽然明白他在耍我。 有些恼羞成怒地将他推开,我呸了一声,他顺着我的力道,慢慢靠回座椅上,却无声地笑着,真到不能自己,双肩轻轻颤抖。 “你笑够没有啊?”我真的急了,侧身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他眼疾手快拉住我的手,终于止住了笑,“好了, 我不笑了,还得把这件事解决啊。” 我忍着一肚子气,“怎么解决啊?” 他回拨过去,示意我不要说话。 电话接通,他开口的时候,却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是刚才恶作剧得逞的年轻人,语气简短,却又带着冷漠,淡淡地说:“照片我看到了。” 我屏息,依稀能听到电话那头李欣的声音有些激动,似乎同他争执着什么。 沈钦隽甚至没有听完,就打断了她,“这件事我们已经谈过好次,电影我不会撤资,别的计划也不变,就当作是我取消婚约的补偿。你们已经发出的通稿,我也不会要求你们追回,荣威的公关会处理,我也会让他们掌握分寸,不会伤害秦眸。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的决定不会再变。” “白晞呢?你真的不怕我把照片发出去?”李欣提高了嗓音,我听得清清楚楚,“沈钦隽,你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堵住所有媒体?” “我的确不能一手遮天。很多事我不会告诉煤体,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你最好还是删了照片,不要触到我的底线。”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冷静而坚定,嘴唇轻抿成一条直线,是真的不耐烦了,“她大二的时候休学了半年吧?” 瞬间电话那头安静下来,随即沈钦隽挂了电话,对着我笑得无比轻松,“解决了。” 究竟是拿住了她什么把柄,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 我瞠目结舌,“你确定没有后患吗?” “她不敢。”他淡淡地说,旋即睨我一眼,“但你也别问,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事——绅士守则第一条是不说前女友的坏话。” 我不屑地转过头,“我才不想知道呢。” “家里做了饭,爷爷在等我们。”车子驶向城东,他不经意地说,“老爷子说很久没见到你了。” “嗯,老爷子,爷爷他怎么说?”我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什么怎么说?” “就是我是苏妍的事。”我觉得自己也解释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心慌。 “放轻松点儿。”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爷爷想关照你一些事,毕竟下周你第一次参加董事会会议。” “什么董事会?”我愕然,“我不能全权委托给你吗?” “不行。”他一口拒绝,“到了现在,我没有理由再帮你代理任何事。” “可是我不懂啊。”我想到以后又要老老实实去公司上班就头皮发麻。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他一眼看破我的心思,“白晞,现在公司的情况十分复杂,你手里持有的股权分量不算小,我希望你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是经过自己的考虑,而非假手他人。 我一下一下地抠着白己的手指,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或许还会提到目前他在荣威的处境,如果需要帮忙的,我当然义不容辞。可他偏偏在正儿八经教育我应该独立思考后,就再也不开口了。 “要做什么决定?”我不得不追问,踌躇之后,终于还是没说出那句“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他也没细说:“我会提前把荣威现在的财务状况资料给你,以后有关公司的决策,你也要学着去判断和决定。” “是要裁员吗?” “是有这个提议,但是董事会还没有通过。”他依旧说得轻描淡写。 我也沉默下来,他还是那个沈钦隽,骄傲到不允许自己说出困境,哪怕旁边的人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他。 没想到这个晚上,沈家客人不少,门口还停了两三辆车。我听到沈钦隽轻轻“咦”了一声,熄火下车前对我说:“正好有两位董事在,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沈钦隽径直领我去了老爷子的书房,三人正坐在沙发上,不知聊些什么,气氛略有些严肃,只在我们推门而入的时候稍稍松弛了一下。我认得其中-个是麦臻东的爷爷,另一个年轻些,也有些眼熟,或许是年会上见过。 “嗯?你们回来了。”爷爷抬起目光,冲我们招招手。 沈钦隽向他们介绍我的时候,用的是“苏妍”这个名字。麦老先生大约是早就知道了,并不意外,那位年轻些的徐伯伯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却带了几分恍然大悟和意味深长。 “苏小姐果然和苏总工长得很像啊。”徐伯伯叹了口气。 “徐伯伯,叫我苏妍就行了。”我语气略微矜持一些,“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阿妍,我让阿姨整理了一些你爸爸妈妈的照片,就在客厅里放着。”沈钦隽冲我轻轻点了点头,我想他是要留下来说些公事,我识趣地站起来,“那我先去看看,你们慢慢聊。” 走到门口还能隐约听到他们在压低声音讨论:“找回来了……真不容易……” 苏妍这个名字,果然比白晞重要得多,也引人注目得多。我轻轻带上门,客厅里阿姨早就准备好了甜汤,又递给了我两本厚厚的相册。 我捧在掌心,小心地翻开。 满月照怎么眼睛这么小,完全不像我啊……过生日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涂了满脸的奶油,我对着镜头大哭,身后抱着我的妈妈却笑得很美…… 我一页页琢磨得很仔细,直到书房的门被拉开,几个人走了出来。 徐伯伯的表情还了几分冷硬,对我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因是沈钦隽送他们出来,麦老爷子停下脚步,对他温言说:“他这是沉不住气,阿隽,你别在意。” 沈钦隽倒是没有不悦,反倒浅笑点头,“这种情况之下,我能理解他的决定。” 麦老爷子又定定看他一眼,伸手重重拍拍他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心底一沉,心想这回荣威遇到的麻烦真的不是小事,否则不会劳烦早已放权的沈老爷子一个个约谈集团内部的重量级人物,况且就这结果来看,也着实不容乐观。 送走了客人,沈爷爷缓缓踱出来,面色如同罩了一层严霜,冷冷看着孙子说:“沈钦隽,以前教过你什么,你全都忘了吗?” 我头一次见和蔼的爷爷这样说话,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别人肯帮那是情分,趋利避害再正常不过。你扪心自问,你站在徐威的立场上,你卖还是不卖?”老爷子气得拿拐杖点地,“我把他们叫来,是想请他们再考虑一下,你倒是翻脸翻得快!” 沈钦隽就站在门口,虽然听着老爷的训斥,可我偷偷看他的表情,微微扬起的眉眼和抿紧的唇,显然他心里并不这么想。 “爷爷,不需要求他们,我也能做到。”良久,他淡淡地说。 老爷子简直气得要把手里的拐杖砸过去了,最后大约是瞄到我一直站在角落,才将一口气忍了回去,冲我笑了笑,“白晞,来,陪爷爷吃饭。” 我乖乖走过去,扶着爷爷,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我能帮什么忙吗?” 老爷子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只说:“和你没关系,走,咱们吃饭去。” 结果一顿饭果然只有我和老爷子两个人吃。爷爷对我倒是一如既往,我却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末了爷爷放下碗筷,慢慢地说:“白晞,以前没有告诉你,是担心你的身体。现在能记起来,就再好不过了。”他在橘色的灯光下温和的看着我,“爷爷最后一次抱你,你比这桌子还矮呢。” 拿筷子去戳碗里的饭,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可我不这么做的话,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老爷子这羊略带感慨又有些伤感的话。 “不说了,回来就好。”爷爷乐呵呵地笑,“我听阿隽说华山路的屋子也收拾好了,要搬进去住吗?” “嗯,我有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