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当我在那里等着的时候，他却像是没完没了，我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经文之中！ 那经文，就像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我还在原地，那死状极惨的尸体就在我面前，那黑洞洞的眼眶虽然没有了眼眸，却又像在盯着我。 我不由一阵发毛，四下一看，却发现那喇嘛居然已经不见了。 神奇！ 只愣了一秒钟，我转头就跑出去，我要去追那喇嘛。 我的跑步速度毋庸置疑，那是快到极致的。 我跑到门口，远远的，在一道白墙的尽头，我看到一个人影，穿着绛红的僧衣。 当下我没再迟疑，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追去。 那喇嘛只是缓缓前行，所以我很快就追到了他。 我走到他的前方，看到了他那清爽的眉毛，他的眼眸有一种迷离的光辉，他看着我，微笑着。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融化了，真心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微笑能够这么迷人，而且是不带一丝杂念的。 纯粹的人，是那么动人。 我不知道他懂不懂我的话，我说：“上师，我是游客，想问你一件事，是关于我对面房客的，可以吗？” 喇嘛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他听得懂我的话，这让我非常欣喜，但是我掩饰住了自己的狂狼，因为在他不动如山的静谧面前，我有点自惭形秽，这可不行，我不愿意让自己那么卑微。 “上师，我想知道，杀死那游客的东西是什么？” 红衣喇嘛微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部位。 什么意思？我心里有点恼火，我最不爱这种打哑谜一样的禅机了。 我又问：“它来自哪里？” 红衣喇嘛又指了指心脏部位。 “你的意思，它来自我们的心？” 红衣喇嘛点了点头。 我顿时就鄙夷起来，感觉这喇嘛简直就是在玩花样，相由心生，他这是玩禅机呢。 “上师，这些怪物应该来自冥界吧，魔物过界了，你们不应该除魔卫道吗？仅仅只是在人死之后超度一下吗？” 我实话实说，可不想跟他玩那些虚的。 “三界六道，众生平等，自有因果。” 红衣喇嘛终于说话了，他的普通话不算纯熟，但是听着比较舒服。 我心中愠怒：“说的好听，无非是不想尽责而已，既如此，吃众生供养不脸红吗？” 红衣喇嘛低头垂目：“愧不敢当。” “那就出把力。” “各有因缘，不敢造次。” 我被他的油盐不进给气坏了：“敢问上师尊号？” 听我问这，红衣喇嘛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快步离开，我看他要进扎西奇寺，也不敢追进去了，只是远远看着，心却非常不甘。 红衣喇嘛在墙角回过头来，见我一脸的冷笑，就淡然地说了一句：“六道皆苦，色即是空，施主保重。” 我仔细琢磨他的话，无非是不想涉及此事的托词，但他让我保重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看出我最近要遭遇什么无妄之灾吗？ 因为最后那四个字，他说得无比沉重，应该是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我知道，就算我追问他，也肯定问不出什么来的，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嘛，更何况他是认为一切皆空的和尚。 “叮叮叮……” 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是阳华打来的，他问我去哪里了，我让他在房间里等我一下。 回到宾馆的时候，警察来了，也没做什么问询，直接将尸体给拉走了。 死者是外地的游客，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他们将如何向死者的家属交代，当然，这些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了。 阳华见我回来，有点没好气地问：“二郎，你一声不吭地又跑哪里去了？害我好一阵担心，还以为你跟那喇嘛一起消失了。” 我说：“我去追那喇嘛了，对了，我去问问老板，那喇嘛叫什么名字。” “别去了，我已经问了，他就是那洛桑活佛。” 我听了整个人像是炸雷在天灵盖上响了似的，有点诧异地问：“那洛桑活佛不是有70岁了吗？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然，我们今天去煨桑？” 煨桑，是以“桑”来祭祀神灵，祈祷平安祝福。人们认为，桑烟可以直达上天神住的地方，它可将人间的美味传递上去，使诸神欢喜…… 这是祈福的一种方式，因为诸神一欢喜，就会保佑人们幸福安康。 说起来，还是一种交易。 我说：“下次吧，今天能给活佛见一面，缘分已经很足了，今天再去，我觉得很难再见到。” “哈哈，没想到你也这么讲究缘分了。” 我笑：“其实不是讲缘分，是讲概率。走吧，咱们先‘搬家’。” 我们退了房子，然后阳华搬进了我住的房间，我那是一个双人标准间，我们住一个房间的话，我也心安一些。 因为我有神奇的右手，我第一次感觉，在冥物面前，我能比阳华更强一些。 阳华渐渐适应了高原的缺氧环境。 整个下午，我们都呆在宾馆里，即使是白天，我也不想阳华出去，因为白天会遇上天师府的人。 宾馆里的建筑很有特色，我们就在木头房子里搬了一根凳子看蓝天白云，高原最美的，其实不是山，而是云和天空，这里的云，就像被洗过棉花一样，纯白而轻盈，天空更是清澈至极，就像一尘不染的蓝宝石。 但这里的阳光是真的狠辣，很容易灼伤皮肤，我们坐在阴凉的地方，看经幡飞扬，偶尔会有六字真言不知道从那里旮旯里顺着风传来，让你心思为之一静。 阳华脱了鞋子，就在房间前面的木地板上席地坐下冥想，这地方，冥想是最不奇怪的，就跟叩长头的人一样，那是很纯净的信仰。 我则拿出右手来晒太阳，我感觉它太娇嫩了。 不过高原的太阳也没晒黑它，这让我心里舒服了不少。 要知道，以前我的右手都不敢见阳光的，可是现在连高原的阳光都不怕了，这说明树苗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了吗？又或者是它不再是冥物了？ 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但这是个好现象，值得我去喝一杯。 于是就去酒店旁边的超市买了一袋子啤酒回来，坐在屋檐底下喝起来。 阳华闻到了酒香，道心全失，也不打坐了，过来陪我一起喝酒，哥俩好的感觉挺爽的。 喝得微微醉，我看到一个老婆婆穿着红色的藏裙走过来。 她虽然头发银白，脸上皱纹也多，可是她的步履就跟小猫似的，麂皮藏靴踩在木地板上，居然就跟小猫似的，没什么声响。 我发现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让我有点毛骨悚然，因为她的眼睛就像一颗猫眼石一样亮，但是周围却全是皱纹，那感觉太诡异了。 然后我心中一惊，叫出了一个名字：“余婆婆。” “呵呵，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欠你一大笔钱呢，你不会是来限制我消费的吧，我就喝几瓶啤酒而已。” 余婆婆看了看我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她靠着我坐了下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静静地摸着我的脉搏。 我感觉那树苗痉挛了一下，差点主动出击，却被我以意念控制住了，树苗还有应激反应的啊，我很惊诧。 余婆婆更加惊诧：“这咋回事？看你的样子，它好像选择跟你共生了，而且……是以你的意志为主体了。” 我笑：“看您的样子很失望，按理您应该高兴啊，这样我暂时不会死，就有更多的时间帮你将钱赚回来啊。” 但是我心里却在想，难道对于余婆婆来说，那一百万欠款不算什么，我的尸体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余婆婆，您不会是怕我赖账，所以才跟过来的吧？” 余婆婆白了我一眼：“我住这里，遇上你，只是凑巧而已。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不会也是跟那棵冥树有关？” 我说：“这也不稀奇吧，我的右手就是拜它所赐的，我寻根究底不可以吗？” “那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我希望你不是垂涎它的灵果。” 我一听有些不高兴，反唇相讥道：“那您老来是垂涎它的灵果咯？” 余婆婆脸色一变：“别以为我救了你，你就可以对婆婆我信口开河了，你这样嘴贱的年轻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这老婆婆真是不讲武德，她骂我可以，我骂她就是嘴贱，但是她毕竟救了我，我耸了耸肩头，不说话了。 阳华刚刚出去放水了，此时正好走了过来缓解了我们之间的尴尬。 “啊呀，这不是余婆婆吗？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靠，我感觉这小子果然比我嘴巴甜多了，要知道他跟人根本就不熟，而且当初余婆婆都是直接将他给关在门外的。 我原本以为余婆婆会说，你看人家嘴巴多甜，学着点吧，没想到余婆婆却扁嘴道：“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顶讨厌你这种油嘴滑舌的。张千一，这就是你交的朋友？太没眼光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