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Back in China see you 苏桐说:“去一家健身连锁的公司,朋友开的,他们正在融资紧要关头,我得过去帮着顶住。” 娇姐眼睛一亮:“融资?”拍拍她至少38D的伟大胸膛,“找我啊!” 苏桐笑:“娇姐,你的钱好好拿着,别跟人学什么投资,自己住的房子买一个,还有钱的话香港、大陆各买一个年金保险交十年,P2P理财股票都不要去碰,收的现金好好放保险柜,也不要告诉别人,再有闲钱就买黄金。知道了吗?” 娇姐白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啰唆,你前几年就这么跟我说的,可是P2P收益很高哎,差不多30%了,放一百万进去一年能有三十万回来,跟白捡似的,真的不要碰啊?” 苏桐摇头:“娇姐,你老江湖了,什么时候见过有白捡的钱?总之不要碰。事出反常必有妖,保险银行再怎么爆有国家保障,这个平台一爆就是一去不复返了,我看没多久一定会爆,不知道死多少人。” “行行行,你说什么我都信,姑娘们现在挣了钱都不养小白脸、不打麻将了,全买定期的货币基金和债券基金,买保回报的小公寓和商铺,我们做这个的,没怎么碰到过靠谱的人,碰到一个就恨不得供着,你说的话妈的跟圣旨一样。” 娇姐话题一转:“不过我没说我要投资,是我们会所那边好多熟客,全是投资那个圈子里,有几个我上网查过了,都是大佬,你要不要我介绍他们你认识。” 苏桐一听,这个路子野啊,做梦都想不到的渠道,都野得不像真的了,野路子渠道往往就是坑,但通过这种方式送上门来的坑,也是他第一次见到。 他还发愣,娇姐这个人雷厉风行,又不信邪,已经劈手把苏桐手机从桌上拿起来怼他手里:“来,我换手机了,新手机先加个微信,把BP发我先看一眼。” 苏桐笑:“娇姐你亲自看BP啊。” “我不看啊,我哪儿看得懂,但我天天听那些干投资的一边喝酒一边就扯这些有的没的,多听几次,学词儿还是学得会的。” 还感叹了一声:“别管干啥的,杂志采访上那个脑袋显得有多大,我跟你说男人德行全一样,情谊万金,不及胸脯四两,你信不信。” 这一点上苏桐哪敢跟娇姐唱反调啊,人家吃死过的大佬比他见过的都多,绝对是专业的,赶紧斩钉截铁:“信!” 娇姐瞟他一眼:“还就你不一样,独一份儿,哼,我看你啥时候破功。”顺便还缅怀了一下当年,“我们以前还打赌呢,看你最后栽在哪个姑娘身上,注还下得挺大,结果没想到,一块滴着油的好羊肉,就这么从我们口边溜过去了,谁都没吃上!现在想想还生气!” 苏桐听到自己被当作一块肉,简直啼笑皆非:“娇姐你盼着我一点好。” 娇姐也笑:“行吧,那你就别千万别破功。”忽然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就正经了一下:“也给我们留点念想。”顺手从苏桐肩膀上捻下来一点莫须有的灰尘,完全属于职业性的条件反射,“你家蓁蓁妹妹呢。” “好着呢。最近上班特别忙,升职了。” “好妹妹,光听你说我都喜欢她,哎,改天你让她找我玩啊,”娇姐眨眨眼,“我教她几招厉害的,叫你上得了床下不了床。” 苏桐点头:“那挺好,但千万不要太厉害,我年纪大了,腰不好,经不起折腾。” 娇姐啐他一口,伸手去拿大衣穿上,嘀嘀咕咕的:“才几岁就腰不好,信你才有鬼。”晃了晃手机,“发BP啊,改天吃饭。”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苏桐送走了娇姐,出去看看中心的人都走空了,只有前台姑娘等着他出来,把他的开门指纹删了,依依不舍跟他挥手告别。 他走出去,抬头看着帝都冬日的夜晚那空旷的天空,灰蓝色,有一种凝结为半流体的澄明感,因为娇姐的到来,想起许多往事,心里一时十分感慨。 他自顾自发了半天呆,一看很晚了,叶蓁蓁都居然没找他,这情况可不常见。 正要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忽然想起来了,叶蓁蓁得要提前去和合上班了,这几天吭哧吭哧被特训呢,比高佳妮跟她说的旧历年后足足早了一个多月。 计划变动的原因很简单——唐洛唐公子,悄没声的,提前从欧洲回来了。 唐洛在今冬最大寒流到达那天落地北京,他不怕冷,但无法忍受北京冬天极其干燥的气候,从到达出口一出来,就开始流鼻血。 没人在出口接,因为没人知道他今天到,手机打开,十三个未接来电,都是他在苏黎世的女伴凯瑟琳打的。 他看了一阵子那一长串的电话,发了一个短信:“Back in China,see you。”而后把手机掰断,卡拿出来,丢进垃圾桶。 无须闭上眼睛,他也能在脑海里复刻凯瑟琳的样子:金发像失控的海潮一样狂野,碧眼,不用打玻尿酸,红唇天然丰满柔润,个子和他一样都是185,手长脚长的,随随便便穿条花裙子站游艇甲板,旁边经过的船上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哨。 她前年参加了维密的选拔,没有通过,但在米兰巴黎也走了几个不小的秀,之后接了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前途但自己喜欢的活儿,跟着几个新锐摄影师在欧洲各地游荡,专门选标志性的景点拍高度设计的网红照。 这些照片在社交媒体上持续发布一段时间之后,粉丝很快涨到了谁都无法忽视的数字。 对想要当正经超模的凯瑟琳来说,这不算什么成功,但随着影响力增长,各家品牌闻风而来谈广告,开出的价码还都不容小觑,她开始有资格模仿前辈名模辛迪克劳馥的派头:“没有五万美金,就不要叫我起床。” 他们是在米兰著名的夜店Chaos里初次遇到的,凯瑟琳跟一大群人在凌晨一点走进去,刚好夜店里有人打架,就在卡座和舞池之间,十几个人扭成一团,场面接近失控,凯瑟琳的朋友把她带上二楼躲避,在阶梯上她不经意之间,看到卡座的暗影里居然还有一个人好端端地坐着,手端一杯威士忌慢慢喝,明暗闪烁的灯光照出他的样子,亚裔,眉目轮廓清清楚楚,长头发绑成马尾,并不是很强壮的样子。 他双眼闪闪发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极度混乱近在咫尺,他却仿佛人在别处,无动于衷。 那就是唐洛。 没有多久,打架的人之一被推出了战团,跌到了唐洛身边的沙发上,那是一个墨西哥裔的高大男人,跳起来大声咒骂着,而后从身后掏出了枪。一场寻常的醉后斗殴,眼看就要演变成枪击血案。 凯瑟琳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情不自禁地捂着脸开始尖叫,与此同时,唐洛站了起来,他贴近那个男人,不知做了一个什么动作,墨西哥人僵住了,随即软软倒下去。唐洛手里拿着那把枪,扭头观察着斗殴的人群,一面随手退出弹夹,将子弹全部丢到旁边,在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力之前,他还有时间慢慢扣好领口下的一颗扣子,再悄然离去。 他于混乱中仍然捕捉到了凯瑟琳的尖叫,因此往楼上多看了一眼,眼神停留在凯瑟琳身上只不过一瞬,随即便离开,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美貌。 五个月之后,她在洛杉矶四季酒店的大堂再次遇到唐洛,这一次她推开了正在身边献殷勤的追求者,直接上去问了他的电话号码,整个大堂的人都看着这一幕,但凡是男人,都对唐洛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但唐洛没有给她电话号码,他给的是房间号码。 “我只留一天,晚上十一点半会回房间。”他的英文有一点说不出出处的口音,说话速度很慢,声音非常柔和,却根本不容人反驳,在离开的时候他对凯瑟琳点点头,“See you later, maybe.” 她在晚上十一点半准时出现在了唐洛的房间门口,他却没有准时回来,凯瑟琳重新回到大堂,在面对门口的沙发上坐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看到他悠然地出现在门口。凯瑟琳跳起来,上去打了他一个耳光,打得不算重,但结结实实打在了脸上,是认真的生气,也是任性的撒娇,唐洛没有躲,也没有丝毫愠怒,只是摸了摸脸,露出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Such a good night.” 今晚夜色真美,这是日本人说我爱你的方式——据说很久很久以前,那种有文化的日本人就是这样示爱的,也许他们现在都绝后了吧。 凯瑟琳无从领会这东方式的玄妙与幽微,但她跟着唐洛回了房间,之后一年,两人在美国和欧洲不同的地方见面,有时候凯瑟琳去找唐洛,有时候唐洛来探她的班,渐渐地凯瑟琳不再和他人出去约会,因为“我有男朋友了”。 尽管如此,她对唐洛的了解仍然只限于他是中国人,来自北京,拿美国绿卡,没有工作,却永远不缺钱,他精通西洋艺术史,也精通红酒,长年浪游欧洲,说只是为了经历。 就像十八世纪美国镀金时代的贵公子,在接手父辈的泼天富贵之前,有几年钦定浪游的时间,无忧无虑去挥霍金钱与青春,享受极致快乐。 这真是奢侈。 但凯瑟琳其实不知道唐洛是否快乐,他似乎对任何事都抱着人生亦此,权当尝试的态度,来者不拒,却很少流露真正的偏好或情绪,无论哪一种。 叫她特别好奇的是,大部分对艺术和酒有兴趣的人,往往连要保持基本的身体健康都很困难,唐洛却能在米兰夜店随手放倒一个随身带枪的大汉,轻易得甚至都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他所展露的身手,完全符合西方人从早期好莱坞功夫片中得到的关于中国人的遐思,但这显然不是种族天赋。 中国人的种族天赋是种菜,凯瑟琳出生于纽约上东区,在寸土寸金的豪宅院子里如果出现一块菜地,那么主人百分之百来自中国。 问了几次,唐洛才说,他从六岁开始学近身格斗,师从海豹特种部队的退役总教头,一直训练到出国之前,已经可以货真价实打赢他的教练,而从十二岁开始,他就每年在泰国接受一个月的专业枪械特训,欧洲各国都有自由射击场,他也从未停止练习。 这种安排在任何国家都很少见,尤其是中国。 凯瑟琳难免好奇:“为什么?”她的猜测很狂野,“你家是黑帮分子还是战争罪犯,我不知道中国也有这样的家庭,所以你从小就被追杀吗?” 她抚摩着唐洛的肩膀,试图展现自己的幽默感:“还是你父母希望你将来去当雇佣兵。” 那时候他们在床上,刚刚亲热完,唐洛对她的猜测不予评价,只是背过身去,合眼准备入睡:“有人说,唯独极限锻炼身体,才能让一个人免于彻底堕落。” 窗外漏进来的微光里,凯瑟琳凝视着他的后背,这是七十年代中国功夫片里李小龙那一型的后背,瘦而窄、结实,线条如同名家手下的雕塑,每一块都蕴含着力量。 她想知道有人说是谁说,她想知道唐洛经历过什么,她想问出每一段故事每一个细节直到看透灵魂,她想对唐洛说我爱你也听到他说我也是,她也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那个夏夜的瞬间,美丽绝伦的凯瑟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身边躺着的是一个被锁死的珠宝盒,里面也许空空如也,一无所有,但也可能是海盗毕生收藏的宝物,足以让人神夺意驰,舍生忘死。 可惜她打不开。 也许谁都打不开。 这让她伤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