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归调查,各方人马并未进行后续动作,似乎目的极其单纯,就为了调查而来。 叶辰倒是能猜测个大概,先前清源酒楼食物毒死人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许彦青采纳叶辰提供的方案,在后面推波助澜,将同行一竿子打翻,全部拉下水,一gān竞争对手心存顾忌,本就不敢大动gān戈,后来超然物外的庆安侯府也参与进来,还站在许彦青这边,多了这么一尊佛,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各方相安无事。 众人在查清楚叶辰运气好,靠打猎赚得第一桶金,之后从不知哪个落魄子弟手中买下几个豆腐配方,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豆腐坊,再无倚仗,不足为虑之后,纷纷撤人。 唯有一支人马撤去明面上人手后,依旧在暗中窥探。 叶辰无所畏惧,他最大的破绽就是当初卖牧草时留下的漏dong。想要找到买家那不可能,就算借此疑心上他,他也多的是理由。 牧民住址不固定,逐水而居,想要找人哪有那么容易,他随便编个借口出来,就能搪塞过去,完全不用为此忧心。 是夜,晋岷县远郊山腹一处僻静庄院中,一盏油灯爆出点点火光,堪堪照亮半丈方圆,几个人隐于暗中,小声jiāo谈。 "玄六,查出来没?" "没有,只有几个疑点,现有信息无法判断真假。" "就那老几样,牧草jiāo易、豆腐配方来源、骤然提高的身手?" "是。" 沉寂半晌,发问的人再次开口:"那人已有警觉,只怕再查也查不出什么,先撤,等问过主子再做定夺。" 众人应声而退,不过眨眼间,灯火只映照出一人。 第24章 穗丰村村长家。 "王里长, 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叫人通知一声就行。"叶宁仁笑着迎上前。 "送粮入京名单已下,你们村名额众多, 我不看着点哪放心。"王里长神情凝重。这可是个苦差事,安全抵达还好,要是中途出了岔子, 那罪过可就大了,不光押运粮食的民夫项上人头不保, 指不定还祸及乡里。 听闻这个要命的消息,叶宁仁骤然变色, 哪还有一丝笑模样? "这是上面指定的名册,你看看, 要是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七日后出发。"王里长心事重重。连年战乱导致远距离运税粮根本不现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接这个烫手山芋,而且以往即便有, 也多是送到州城即可,送入京几十年未必有一次。 要知道,从晋岷县到西京路途遥远, 任务又重, 缺医少药, 吃不好睡不好, 一路上不知道要折进去多少人,光想象,王里长就浑身发寒。 叶宁仁压下心中惊惧, 拿过名册仔细翻看,越看,脸色越黑,直到叶辰名字不期然跃入眼帘,顿时铁青一片。 "王里长,这是怎么回事?我那侄儿家中就他一个成丁,轮谁也轮不到他吧?" 王里长没有太大反应,指着县衙方向,摊了摊手道:"上头定的,我也不知。" 叶宁仁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叶辰得罪了不该得罪的,那人存心报复从中作梗?压下心中疑虑,他一口气将名册翻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不光叶辰榜上有名,就连叶氏一族也是重点照顾对象,且跟他们这一支血脉越近,入选人数就越多。 穗丰村全村不过四百余口,其中老幼妇孺占据多数,壮劳力还不满百,这次运粮就抽调走近七成,几乎将成丁抽空,这是要他们亡村啊,那人好狠的心。 定了定神,叶宁仁试着挽回:"以银代役,多少一个名额?" 王里长摇了摇头,眼中闪过同情之色:"上头有令,此次徭役必须本人服役,除非断胳膊断腿病得起不了chuáng。"说到这,他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装病就免了,有医官会上门对抱病役夫挨个检查。" 叶宁仁脸煞白一片,他五个儿子,只活了三个,三人俱都在名单上,一个都不给他留,简直是赶尽杀绝! 翻完名册,叶宁仁心都揪成一团,此刻,他已不确定到底是谁得罪人。他父亲这一脉四十岁下成丁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落,全都在册,叶辰不过是最显眼那人。 王里长做不到感同身受,却能理解叶宁仁心中愁闷,难得放下架子出言劝慰:"没你想的那么糟糕,现在天下承平已有几年,匪徒不多,哪怕有,也不成气候,不敢对运粮队下手。你家又不缺路费,多给午子几个准备一些gān粮衣物,再备点常用药,自备牛车,想来不会太遭罪。" "你说得有理。"叶宁仁嘴上这么说,心中担忧不但没削减,反而越来越重。这事摆明了有人暗中使坏,平安到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叶宁仁此刻心情很糟糕,王里长也有着自己的心事,不欲多待,办完事就起身告辞:"你通知下去,最迟名单后天报到我这。" 叶宁仁没有留人,将人送出门,再从头到尾将名册翻看一遍,当即敲响祠堂外大钟。 钟声悠扬,穿透力极qiáng,村民却无暇品味,但凡听到钟声之人全都抛下手头活计,从四面八方涌向村中央广场。 "安静。"见人聚齐,叶宁仁沉着脸喝道。 村民被吓了一跳,却不敢再造次,乖乖闭嘴站好。 "朝廷派下押粮入京任务,叫到名字的人七天内准备好盘缠等一应物资。"叶宁仁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望着底下乌泱泱的村民,"……叶辰……叶午、叶寅、叶酉……" 随着一个个名字报出,众人心一沉,随之哗然,等到唱完名单,广场彻底沉寂。 好半天才有人出声:"村长,能不能以银代役?" "不能。" "那找人替换呢?" "想来大家都知道,我们村被人盯上了,你要是有这个胆,尽管试去。"叶宁仁神情颓然。民不与官斗,不是不想,而是压根就斗不过。有一瞬间,叶宁仁都盼望着再回从前,起码乱世还可以逃难,现在他们除了认命接受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眼见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顿时哭声四起。 听到自家儿孙也在列,叶威霆心里起了惊涛骇làng,却还能稳住身形,不至于摇摇欲坠。待缓过神,他扫了一圈惊慌失措的村民,心中满是不屑,遇事不是跟个慌脚ji似的,就是只知道哭哭啼啼,都是一帮废物。 叶宁仁也不中用,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居然都不想办法,这么轻易就认命。 看着族人村民如此糟糕的表现,叶威霆满心不喜,带着家人拂袖而去,同时还叫走了村长和村老。 叶辰微眯着眼,眼中嗜血光芒一闪而逝:"大嫂,扶娘回家。" 宋氏抹去眼角泪滴,合着叶雪一起搀扶着白氏往家走。 不光叶家如此,类似的场景比比皆是,一时间,整个穗丰村都被yin霾笼罩。 到家后,白氏刚缓过口气,就急道:"辰儿,你不是结jiāo了城里高门大户吗?你去找他想想办法。" "娘,没用,前阵子他刚被王县令下过牢。"叶辰放软声音。白氏是真关心他,哪怕只是半道母子,他也不至于láng心狗肺,将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